奸恶之徒——故筝
时间:2020-09-01 09:10:07

  “妙妙,过来。”皇后向她招了招手。
  魏妙沁便就此顿住了动作,款款走到皇后的身边坐下。
  皇后转头吩咐嬷嬷:“摆膳。”
  嬷嬷应是,退了下去。
  宫女们随即托着食盘鱼贯而入。
  皇后转过头,拉住了魏妙沁的手,柔声道:“昨日去常家的春日宴上玩了?”
  魏妙沁点头应是。
  “瞧见那邢家公子了?”皇后凑拢了些,压低了声音笑着道。
  魏妙沁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
  上一世到了后头,皇后无端待她冷淡起来,她到如今都不知是因为什么。
  皇后见她不答,只当是女儿家害羞,便笑了,道:“好与不好,只管说给我听就是。”
  魏妙沁抿唇,还是老老实实地答道:“没见到人。”
  “没见到?”
  “唔,昨日宴上出了些变故,我又头疼得厉害,就先回府了。”
  皇后听罢,眼底流露出些许心疼之色,忙道:“还吃什么早膳,先请御医来瞧瞧。”
  魏妙沁忙按住了她的手背:“皇婶不急,这会儿还不疼呢。”
  皇后点了头,这才拨箸用膳。
  魏妙沁就陪在一边,时不时地同她说上几句话。
  魏妙沁年纪小的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一睡着便会被噩梦惊醒。请了无数大夫,瞧也瞧不好。后来太后便一道圣旨,将她召进了宫中。于是,魏妙沁便先是养在了太后的寿康宫,之后又养在皇后的坤宁宫,后头还在乾清宫住了一段时日。
  就这么一直养到,她不再因噩梦惊醒为止,方才回到了南安侯府。
  所以实际上,她与皇后是有几分亲近的。
  魏妙沁早上已经吃过了,这会儿自然吃得有一搭没一搭的。她一慢,皇后便也跟着慢了下来。等用完早膳,再一瞧,竟是日头正当空了。
  嬷嬷呈上了奶窝,将其余食物都撤下。
  却听得一阵脚步声近了。
  门外宫人躬身行礼,口中呼道:“奴婢见过皇上。”
  下一刻,便见一人跨过门槛,鼻子微一抽动,道:“怎么还有食物的味儿在?可是妙妙今个儿又赖床了,让皇后好等,这才用上了早膳?”
  来人身形颀长,头戴冕冠,气度威严。再瞧面容,却是眉眼儒雅,十分俊美。
  这人便是建康帝了。
  魏妙沁正待起身行礼,建康帝眼尖,瞥见她的动作,抬手往下按了按,示意道:“好生坐着罢,额上的伤还未好,当心站不稳再摔一跤,再给右边额角磕一下……”
  魏妙沁抿了下唇,压下心中复杂的情绪,如从前一样的口吻,不高兴地道:“哪有人会磕两回脑袋的!我又不傻……”
  建康帝笑了起来,温声附和道:“是是是,妙妙不傻。妙妙机灵得很。”
  说话间,建康帝便到了皇后身旁。
  皇后起身朝他见礼,建康帝“嗯”了一声,目光便落在了那份奶窝上,于是又问:“尝了吗?好不好吃?”
  魏妙沁摇头道:“勺子都捏在手里了,正要吃呢,皇叔就进来了。”
  建康帝露出无奈之色:“倒是我打搅你吃了?”
  魏妙沁点头。
  “没规矩。”建康帝不轻不重地骂了一句,随即坐下来,也问了和皇后一样的问题:“静王说你昨日去常家的春日宴上玩了?”
  魏妙沁捏着勺子的动作顿了顿,没好气地道:“怎么都知道我去常家的春日宴了?昨日回府,母亲问了我,今日皇婶和皇叔又问了我……”
  “你一举一动,京城上下都盯着,自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建康帝笑了笑,问:“那邢家公子如何?”
  皇后在一边无奈道:“方才正说呢,说是没见着。”
  建康帝又笑了:“无妨,我再给你一回机会。”
  魏妙沁舀了一勺奶窝送入口中,等咽下去后,她才抬头看向建康帝,疑惑道:“什么机会?”
  上一世,她在春日宴上见到了邢家公子,自然也就没这么一遭了。
  “你这没良心的小混球,过些日子便是你祖母的生辰,你忘得一干二净了?”建康帝斜睨她一眼。
  皇后道:“太后生辰,是要举办宫宴的。”
  魏妙沁愣了下。
  她的确是忘了。
  于现在的她来说,她已经经历了一世那样久,一时间还真没想起来,春日宴后不久,便是太后的生辰。
  魏妙沁敛住思绪,轻哼道:“谁说我忘了?我还给皇祖母绣了百寿图呢。”
  算一算时间,她现在回府中翻找,估计还能找到做了一半的百寿图。
  听她这样说,皇后又忙道:“绣图费神又费眼,若是太后知晓,定也舍不得你这样。”
  建康帝也道:“这是明里暗里怪我平日里给的赏赐不够多,银子不够花了,连给太后的寿礼也买不起了,这才不得不自己绣图去。”
  魏妙沁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道:“皇叔若是再多给些赏赐,我必然是高高兴兴收下的。但要绣百寿图,却并非是没银子花了,要知晓,若是实在没银子,我还能拿了皇叔赏赐的玉器古玩,拿了换银子去。”
  建康帝没好气地道:“胆大包天。”
  魏妙沁只笑着又吃了一口奶窝,便不说话了。
  “朕还有政务缠身,皇后,妙妙便留在你宫中了。”建康帝没坐一会儿,便起了身。
  皇后跟着起身,点头道:“臣妾正要给妙妙请御医,她昨日还觉得头疼呢。”
  建康帝皱了下眉,便又坐了回去,吩咐一边的小太监:“去请唐御医过来。”
  小太监应声一溜烟儿跑了出去。
  魏妙沁没再说话。
  她自个儿乖乖坐在位置上,咬着勺子不说话了,眼泪却是掉了一串出来。
  昨日睡着了之后,那些散乱地挤在她脑中的片段,似乎又涌了出来,拉扯着她的思绪。
  她上辈子总在想,明明有那样多的人对她好,可为什么到了最后,突然之间,便死的死了,离开的就此走远了。
  “埋着头作什么?脸都快凑到碗里去了。妙妙今日不用嘴吃,用脸吃吗?”建康帝戏谑道。
  魏妙沁慢吞吞地抬起脸。
  建康帝和皇后便都瞧见了她脸上的泪水。
  “这是怎么了?”
  “昨个儿……做噩梦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起来比较慢,晚上有二更。评论随机发红包~
 
 
第七章 登宋家门(上)
  唐御医来给魏妙沁瞧了伤,写了张方子出来,又命小太监去取新的外敷伤药。
  建康帝却出声叫住了小太监:“去寻甘华,取凝碧丹。”
  那凝碧丹是去疤痕的玩意,因是个稀罕物件,各宫所得少之又少,乾清宫中自然要多一些。
  甘华是建康帝身边伺候的大太监,乾清宫内库的钥匙都握在他的手中。
  看着小太监跨过门槛,建康帝方才又道:“别留下了疤痕。”
  听他这样说,魏妙沁便忍不住抬手去摸额角,口中道:“哪有那样容易便留疤了?”
  皇后一把拍开了她的手:“若是像你这样再去摸,指不准儿就得留疤了。”
  建康帝跟着点了下头,口吻严肃道:“伤口痒也得忍着。”
  魏妙沁蜷起了手指:“唔。”
  建康帝便在坤宁宫中,一直等到小太监取了凝碧丹回来,皇后又亲手给魏妙沁拨开额前的发丝,先上了御医开的伤药,再碾碎了凝碧丹涂上去。
  凝碧丹碾碎后的膏体是绿色的,御医开的伤药膏体又是黄褐色的。两样一调和,魏妙沁的额头瞧着就像是挨了一顿揍。
  建康帝当即便笑出了声:“该请个画师来,将妙妙这般模样画下来,便存在我那里,存上个数十年……届时再打开来瞧,定然十分有趣。”
  魏妙沁自己捧着镜子照了照,当下鼻子就皱了起来:“……好丑。皇叔若是留下我这样的画像,将来再拿出来瞧,怕是要被吓坏的。”
  建康帝飞快地出声道:“哪里丑?这样的药膏涂在妙妙的脸上,反倒是别样的美。”
  魏妙沁放下镜子:“方才皇叔还说请画师,定是觉得我这个样子滑稽呢。”
  皇后也在一旁笑:“哪里是滑稽呢?分明是可爱,模样可人,叫人瞧了就觉得怜爱。”
  魏妙沁摇了摇头:“左右我是说不过皇叔皇婶的,笑话叫你们看了,话也都叫你们说了。”
  建康帝又笑:“这便不高兴了?好好好,叫你皇婶取她这里的好东西送你。可莫要不高兴。晚上若是因此少吃了一碗饭,妙妙个子又要不长了。”
  魏妙沁扭头看着皇后:“皇叔又说我矮。”
  皇后露出无奈之色,叫来贴身宫女:“把本宫私库里前些天刚收进去的翠嵌珠宝的头面取出来给郡主。”说罢,她又冲建康帝笑了笑,无奈道:“臣妾这里没有什么好东西,还得瞧皇上的。”
  建康帝笑了笑,起身道:“我先去处理政务,妙妙陪着你皇婶玩一会儿。”
  众人自然跟着起身恭送。
  等建康帝走了没一会儿,大太监甘华就亲自又送了一瓶凝碧丹来,一并送来的还有两个匣子。
  “这个是给皇后娘娘的。”“这个,是给郡主的。”甘华笑着道。
  甘华面颊微胖,面白无须,笑起来时,两眼都眯作了一堆,一副和气模样。
  皇后掩唇笑道:“皇上有心,竟还记得臣妾一份。”
  甘华也跟着笑,道:“皇上说了,这本该是要给娘娘的。”
  皇后脸上笑容更多,便转头去瞧魏妙沁的:“我瞧瞧,妙妙得的是什么?”
  魏妙沁把盖子揭开,就见里头躺着一套玉制的碗碟杯筷,碧绿如翠。里头筷子只有一副,显然是只给一个人用的。
  魏妙沁没少收好东西,见状只道:“我那里已有一套银制的碗碟杯筷,怎么皇叔又送来一套?”
  甘华笑了:“郡主有所不知,此物乃是山玉雕琢而成,光滑似镜。入夜时,便骤然生辉,光彩耀眼。郡主平日里当个摆件把玩就是了。”
  魏妙沁伸手拨上了盖子:“辛苦甘公公了。”
  “不敢不敢。”甘华指着那瓶凝碧丹道:“这是皇上吩咐让郡主带回府上用的。”
  魏妙沁点了头,让从婉一并收好。
  甘华身为建康帝身边的大太监,一样事务繁忙,还要随时等着皇上的吩咐,自然不会久留,等送完了东西便离开了。
  魏妙沁还挂心着山上后来的事怎么处置的,怕魏静远无意中把荀锐得罪了,她陪着皇后又说了会儿话,便要告退。
  皇后便吩咐了身边的大姑姑送她。
  待魏妙沁走到门边时,皇后突地出声道:“若是今日回去再做了噩梦,便到宫里来住些日子。你小时候也爱做噩梦,在宫里养一养便好了。”
  魏妙沁回过头,看了看皇后的神情,一点头,笑着应了:“好。”
  等她跨出了殿门,方才看见殿门外立了个人。
  那人身段纤细,个子高挑,头戴钗环,一手提着湖绿色的裙摆,见魏妙沁出来,才冲她笑了下:“正巧啊,郡主妹妹今日怎么来了幕后这里?”
  魏妙沁顿住了脚步:“芳蕊姐姐。”
  魏芳蕊又笑了,道:“你这是要回南安侯府吧?那快去吧。我不留你说话了。”
  魏妙沁点了点头,由从婉扶着出去了。
  魏芳蕊是皇后膝下的女儿,也是建康帝的嫡长女。
  魏妙沁与她算不得亲近,毕竟小时候魏妙沁来坤宁宫住,而魏芳蕊那时年纪大了,就住在了公主所。
  魏芳蕊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皇后早瞧见了她的裙子,见她迟迟不动,就出了声:“站那里发什么呆?还不进来?”
  魏芳蕊走进门,脸上瞧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只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方才儿臣就到了。”
  “是吗?怎么不进来?”皇后皱起眉:“底下人也都不通报,个个都皮痒了?”
  魏芳蕊道:“是儿臣叫他们不要说的。”她说着,在皇后身边坐了下来,淡淡道:“方才儿臣就在外头瞧着,瞧上去,父皇母后与元檀倒才像是一家人似的。”
  魏芳蕊掀了掀眼皮,看着皇后,突然笑出了声,道:“莫不是当年母后与南安侯夫人抱错了孩子?”
  皇后脸色一沉:“胡说些什么?这话若是传进你父皇的耳朵里,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魏芳蕊不紧不慢地道:“儿臣知道,是善妒。大魏的嫡长公主,又怎能是个善妒的女人。”
  皇后面色立时便缓和了:“你知道便好,母后总不能时时在你身边,提醒你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
  魏芳蕊垂下目光,看见了桌上的匣子。
  匣子还开着,一瞧便瞧见了里头摆着的东西。
  魏芳蕊指着笑了起来:“这套头面,不是上月才入了父皇的私库吗?儿臣听说,下月丽妃的生辰,皇上让甘华记着要送到丽妃宫里头去的。”
  皇后神色不变,伸手合上了盖子,淡淡道:“这里是坤宁宫,天底下最好的东西,自然都该送到这里来。”
  魏芳蕊点头:“母后说的是。”
  魏妙沁从宫中出来,一时还有些不真实感。
  她缓缓吐了口气。
  从婉在一边扶着她上马车,疑惑道:“姑娘怎么不大高兴?”
  从婉打小便伺候她,口中称“姑娘”称习惯了,到现在了也还没改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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