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斯东偷偷地又看了阿黛尔几眼,阿黛尔抿唇而笑,微微一歪头,正抓住了他的视线,漂亮深邃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
他一顿,复而露出一个带着点憨气的笑容来,她被逗乐了。
玛丽安娜明显对阿尔芒更有兴趣,但阿尔芒看起来有几分心不在焉,在加斯东不着痕迹地提醒他之后,他才回神重新参与到了谈话。
两边说了一会话,若不是阿尔芒之后有事情,加斯通只怕不会这么快地离开。
阿黛尔已经连他收入几何、家里情况如何都套出来了,他却只知道她是公爵家的唯一小姐,连她的爱好都不太清楚。
但她并不讨厌这样的年轻人,加斯东是个很有活力的绅士,而阿尔芒虽然性子中的那种优柔寡断客观存在,但他那种略显忧郁的气质和还算俊美的外表无疑能够为他加分。
等他们走了,玛丽安娜才总结般地给了她不少的结论。
比如一年两万五千法郎年金的加斯东看起来比只有七八千年金的阿尔芒要合适得多,但阿尔芒家世实在出色,尤其是他那权柄滔天的父亲,杜瓦尔先生可是如今巴黎最惹不起的人之一。
“我敢保证,等他们都开始了社交,会有许多人削尖了脑袋都想要参加他们家的舞会或是参与有他们在场的宴会。”玛丽安娜摇摇扇子,有几分得意,“而我已经和那位阿尔芒先生约定了让他和他的家人一定要参加我们家的舞会。”
“你放心,我已经给你们家寄了邀请函的,复活节之前,我一定得给你安排一个见面大家的机会。”
闻言,阿黛尔又是好一番感谢恭维,极大地满足了玛丽安娜的虚荣心。
“我和你多说几句。”玛丽安娜又坐直了身体,往她那里靠了靠,阿黛尔十分给面子地凑近,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如今巴黎大部分人家包括他们的姑娘你都可以不放在眼里,你是公爵小姐,能压你一头的可不多,就这么几个。不过,你现在要关注的是适龄的先生,圈子里的金龟婿就那么些,好男人大家都争着抢呢。”
玛丽安娜点着手指,一个个给她报名字又介绍他们的家族、品性关系。
阿黛尔强迫自己把那些陌生的名字全都记到脑子里面去,又听她宽慰说家里舞会时候一定都给她介绍。
“还有呢,就是这么几家新贵,比如刚那位……阿尔芒先生不出彩,但有个好样貌,但想想他父亲杜瓦尔先生应当是一样出色的,”玛丽安娜神秘地笑笑,“我料想这是个不太容易讨好接触的先生,听说他过来时候,就已经把过去的干系都处理干净了。”
“什么意思?”阿黛尔一时没有反应。
“也不知真假,但总归他没有妻子,来巴黎时也没带一个女人。”玛丽安娜笑笑,“这倒也不急,情人的事情是要男人们去打听的,像他那样年纪的男人,要是有情人多半是跟了他多年了,但眼下没有,那说不定还真是个不差的人物。”
“而且,这还是个很懂艺术,很有情调的先生。据说他每年都会到巴比松村采风绘画,又是和那画家德拉克洛瓦是朋友,在那些画家们的沙龙他也是有一席之地……”玛丽安娜越说越起劲。
“再说了,有一点年纪的男人总是更会疼人的,方方面面都不需要你操心,保管你在床上舒舒服服……”
听了好一会,阿黛尔才压住了别扭的表情并猛然反应过来:
哦,这是不仅给她介绍了阿尔芒,还把他爹也给她介绍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
文中有*号的部分大意来自原著,另外原著中玛格丽特和阿尔芒几年后正式相遇相爱的时候,是欠了四万多法郎。
歌舞剧院:历史上,1791年始建于王宫附近,1838年被烧毁,1868年重建于交易所广场,后来又迁至嘉布遣纳大街。因原著中出现过,所以本文中依然存在这个剧院。
《玛侬·莱斯科》:18世纪法国普莱服神父(1697-1763)写的一部著名恋爱小说,文中阿尔芒送给玛格丽特这本书。
圆形广场:原著巴黎的地名之一。
德拉克罗瓦(1798.4.26-1863.8.19):法国著名画家,浪漫主义画派的典型代表。他继承和发展了文艺复兴以来欧洲各艺术流派,包括威尼斯画派、荷兰画派、P.P.鲁本斯和J.康斯特布尔等艺术家的成就和传统,并影响了以后的艺术家,特别是印象主义画家。代表作《自由引导人民》。
巴比松画派:指一群活动于1830至1880年间,在邻近枫丹白露森林的巴比松镇的法国风景画家,他们形成了一个非正式的流派,或者说是艺术家群体。他们是第一批直接对照自然写生的画家,而不是在画室中创作风景画。这种创作态度和他们的对于田园风光和人物的真实写照影响了印象主义的画风。巴比松画派的领袖人物是西奥多·卢梭(1812-1867)和查理·法兰斯瓦·杜比尼(1817-1878)。有些画家虽然也与他们交往,但绘画风格却不相同,如卡米耶·柯罗(1796-1875),他的风景少一些真实却弥漫着光影;弗朗西斯·米勒(1814-1875)对生活在这里的农民的兴趣远大于田园本身。
*
阿黛尔:好快的车,未免有些突然(我裂开来了.jpg)
杜瓦尔:看我,优质男士
第16章
阿黛尔告别玛丽安娜回到家以后,就受到了公爵父亲的召见。
她让玛丽去传一声,等她换了身衣服再过去。
“哦对了玛丽,”阿黛尔又叫住她,“我给你和珍妮都买了一对珍珠耳环,我觉得正衬你,社交季时候你们也可以去参加一些公众舞会或是私人聚会,就是要提前和管家说好,安排好时间,在这方面我是不拘着你的,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带带珍妮一起吧。”
“小姐……”玛丽本来还感动得一塌糊涂,听到她讨厌的“珍妮”的名字之后,又冷静了过来。
“我最相信你,你是我身边阿曼德之外,最能干又体贴的姑娘,”阿黛尔信赖地看着她,“珍妮做事也不如你仔细,为人也大大咧咧的,我总怕她到时候惹事,只有你这样靠谱的人能带着她。”
“小姐,我当然会努力地做到最好的。”
玛丽的脸上满是得色,她对自己的能力也是有自信的,就那一手编发打扮的水平,她就不会差到哪里去。
“珍妮她情况比较特殊,和你不是一个路子的。”
阿黛尔上前握住她的手,玛丽的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药味,像是刚刚擦了什么东西到脸上,玛丽自己还觉得有些不适,但阿黛尔一点异样的眼神都没有。
“以后,你们两个一个负责我的妆发穿着、一个负责我的日常饮食,是我的左膀右臂。”阿黛尔给了一个承诺,“阿曼德年纪也大了,总要慢慢地放手一些,我不信赖你,还能去找庄园其他的女佣来侍奉我吗?”
玛丽被说服了,她完全相信阿黛尔的话语,而阿黛尔也确实没有另找女仆的意思。
一方面她不像是真的这个时代的贵族小姐,需要时时刻刻有女佣陪着,另一方面,她认为珍妮和玛丽两个在阿曼德的带领下,完全足以为她处理好大部分的事情,剩下的也完全可以分给家中管家和佣人来完成。
如果这样的宽慰和保证能够让敏感、脆弱、易哭的玛丽安心,并且消减几分对珍妮的敌视,那从各方面来说都是很好的。
“小姐,在复活节舞会或是其他任何一场舞会开始之前,请允许我为您重申社交理解,并且安排礼仪教师瑟曼莎太太来为您教授必要的礼仪和舞蹈内容。”
阿曼德找到阿黛尔的时候,她正拿着自己新鲜采剪下来的花枝,对着一个白瓷花瓶做插花。
“当然,没有问题。”阿黛尔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成品,觉得没问题之后,示意玛丽把它拿到外面会客厅的桌上摆放,自己则在珍妮的帮助下很快地脱下挡水露的围裙并重新换了一条更为正式的裙装。
“阿曼德,为我讲讲好吗?”
束腰穿上一瞬间,阿黛尔就感到了难受,但没有办法,她只能减少自己穿着的时间并选择更贴身的健康尺寸。
穿这样的长裙没有束腰的腰臀会是一场灾难,她也不想要特立独行。
舞会有好几种,阿黛尔接下来要去参加的表姐昂立家的,就是必须要邀请函的私人舞会。
这种舞会的自主性相对大一些,由主人家来安排活动和内容,舞会规模可大可小。
还有一种是公共舞会,通常在庆典或是节日时候会公开举办,由当地比较有名望的人家主办,地点在公共会堂或某些大型俱乐部。不设置邀请函,不论身份高低,只要不是奴隶,花钱后都可以参加,当然金额的高低也各有不同。*
每一位父亲都有义务在社交季为自己的女儿提前缴纳几法郎的入场费,让自己的女儿进入社交圈,阿黛尔日程里就有这么一场由男爵家负责的在巴黎公共会堂举办的公众舞会,这将是她这季最为正式的一次登场之一。
不过,由于只要缴纳费用就可以到场,公共舞会比起私人舞会,参与者可能良莠不齐,比起舞会活动本身,其社交意义更重大一些,因为——
私人舞会上认识的两方,需要在公共场合,在尽可能多的见证人在场的情况下,请足够有名的中间人重新为两人介绍,这样才能够在社交意义上正式地认识。
所以,尽管阿黛尔可以参加许多大大小小的私人舞会,但她必须要在公共舞会上至少露面一次,尽可能让更多的人认识,也认识更多的人。
哪怕相当一部分参加公共舞会的人甚至没有资格和她跳舞,但她要让别人认识她,她不需要认识那些小职员之类的平民,但她得借此机会认全同是上流社会的人,并和大部分的优秀男士跳舞。
“所以,我很可能……”阿黛尔微妙地僵住了,“整场没有休息?”
“也许中场的时候可以稍微休息一会,但毫无疑问,在复活节舞会上您必须要上下场都跳舞。”
“按照礼节,”瑟曼莎太太与她得体地微笑,但言语的强势一点不减,“如果您拒绝了某一位绅士,那么接下来的这个半场,您基本上都不能接受其他先生的邀请,否则是对被您拒绝的绅士的失礼。”
瑟曼莎太太是个容貌不再出色但气质绝佳的女士,她笑起来有一种别样的温柔与包容,若不是她丈夫早逝,她寡居多年,阿黛尔相信她会很受欢迎。
她牵着她的手,带她一点点重新学习舞步,并温柔地纠正她的错处,但在质量要求上,她并不如她的态度这般温和,相反她的要求很高。
“但是,如果您身处舞池,却只是坐在一边看着,这同样是一种失礼,是对举办舞会的主人家的冒犯。而没有被邀请跳舞只在一边看着的女士,尤其是年轻小姑娘,很容易就被当做是‘没有魅力’‘不受欢迎’的存在,对一位适龄女性来说,一旦贴上这样的标签对她们的亲事是极为不利的。”
“所以,即使您真的感到累了,也要在合适的时机借口休息,尽可能不要在舞会一开始就选择停下。”瑟曼莎太太笑了一下,“有一个小技巧是,您可以在选择舒缓的曲子入场跳舞,而不是每一场快节奏的舞蹈都跟上。”
“还有一个勉强可以用的潜规则是,如果您在场有一位身份合适又关系比较密切的友人和女伴,当您不想再和面前这位男士跳舞实在无法忍受时,在上半舞曲结束中间的变换队形、调整的时间里,您可以请女伴找借口将您叫过去——”瑟曼莎与她眨眨眼睛,眼尾的皱纹都仿佛透着股带着小机灵的温柔。
“这样,您就可以还算不那么失礼地结束这个曲子,只要理由找的充分,不管是这位男舞伴还是举办方都不会对您有什么不好的看法,但记住,一定要至少等到段落结束,绝对不可以大家都在跳舞的时候,突然甩手走出舞池,那会是真正的社交灾难。”
“如果您的男伴与您足够默契,您甚至可以在舞曲的中间停下来,随便地切换一些走步来放松,之后再跟上大部队。一首曲子长的甚至有一个小时多,在这段时间,您可以尽情地和男伴说话,虽然礼节上一场舞会只会和同一位绅士最多跳两支曲子,但您可以选择足够长的曲目,并且记住最好不要连着和同一位男士跳舞,除非这是您和家族都中意但还没有订婚、只有些默契的对象。”
阿黛尔就这么练了一个下午,一直在不停地舞蹈,单人的、双人的、各种曲目变换。
弹钢琴的从阿曼德换到管家又换到之前女仆莉莉,而跳舞的始终是她。
期间亚历山大还过来围观了一下,见她越跳越痛苦,越来越没力气,他忍不住露出一个纠结而同情的表情,在得知她不能够用点心后,他震惊了。
为了不刺激到她,他只能自己端着焦糖布丁离开了。
阿黛尔忍不住咬牙,在瑟曼莎看过来的时候,又不得不露出社交性的微笑。
“可以了。”瑟曼莎太太终于开口,“终于有了一些样子。”
阿黛尔闻言,长舒了一口气,珍妮和玛丽一人一边扶住了她,让她靠躺在软垫子上给她揉腿。
阿黛尔只觉得自己的腿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关于您三日后在昂立夫人举办的舞会上的穿搭,我为您做了几套安排,请您有空过来试一下。”
还不等她缓过神来,阿曼德微笑上前,与瑟曼莎太太彼此点头示意,成功地完成了交接棒。
瑟曼莎太太微笑着退去,阿黛尔知道,她还要和管家商议之后练习要用到的钢琴和曲目,然后再和公爵爹汇报她每天的学习进度,唯一幸运的是,她的钢琴不用从头学,至少还有一门拿得出手的才艺。
阿黛尔只觉得眼前一黑。
要知道时下衣服繁冗,算上化妆,很多人都是起床了之后直接打扮到中午,整理完毕要几个小时,直接就可以用餐了。
“这是您的首登场,无数人的目光都在公爵府上。即使您天生丽质,也不能够懈怠。”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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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公共舞会、私人舞会的内容来源于网络,我看的是英语文章翻译成的中文版本,其背景是英国和傲偏,其中有一个的原句是“入场费从一磅到十基尼不等”,这里我自己转成法郎的价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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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曼莎&阿曼德:达成共识.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