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爵很快也插手了此事,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污蔑他唯一女儿的坚定态度很快就遏制住了一部分的风向,然而最终让此事相对悄然的却并非如此。
“小姐,您还好吗?”
玛丽知道阿黛尔已经郁郁不乐几日了。
谣言对她确实造成了一定的影响,然而真正让她感到痛苦的却不是这个原因。
只是周围的人都误会她是因为流言才看起来没有什么兴致,虽然所有的安排依然落实,但她看起来就没有最初那么快乐了。
“不,我没事。”
阿黛尔摇摇头,她手边上一本讲述情爱的时下流行小说已经摊开很久了,她却一页都没有看。
阿黛尔一直以为自己能够适应得很好,就她目前的表现来看,她也确实已经极大所能地适应这个时代,适应这个社会,然后努力地做好一个公爵小姐应该做的,譬如管理公爵府、譬如专心地筹办一个晚宴,再有把自己拾掇得漂漂亮亮,言行举止合乎礼仪,让自己表现得优雅,努力地不让家族的名声被抹黑。
她也知道,正如公爵安慰她的,这只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小风波,在公爵府的影响力下,很快就会过去,只要她后面表现得得当,就不会有人再翻起这件事情来影响到她。
她并不觉得自己是值得每个人都喜欢的金币,即使是钱,兴许也有人不喜欢呢。
然而这次事情表现出来的似乎完全被言论所困缚住的无力感,才是真正让她感到意外乃至于难以接受的。
言论当然具有力量,流言也确有杀死人的能力。
然而当她意识到自己的所有价值,只能够通过管理以丈夫为核心的家庭、只能够通过生养孩子实现的时候,她才真正意识到这个社会对她最大的困难在哪里。
“真糟糕啊……”
阿黛尔忍不住心想。
虽然她在现代也称不上是一个伟大的劳动者、一个努力的无产阶级,但是当她没有其她选择,甚至女性连占有公共话语权和基本的言论自由甚至是爱国热情的表达都会被其他各种客观因素限制的时候,她才真正感到可怕。
无可否认,她确实尽己所能,享受生活,去热爱这份新的职位“公爵小姐”,但是她完全没有信心自己作为一个接受了现代自由平等思想的人,能够一辈子忍受这种被捆绑而没有自我价值的生活。
她感到了迷茫。
但她也知道这是暂时的。
很快她就会有更多的事情要做,晚宴、舞会、打扮、社交、甚至未来的婚姻、生子,她的生活会多出很多柴米油盐,也许终有一天她会想不起来曾经的、现在的这个自己。
想到这里,阿黛尔简直想把自己手上的书扔出去,想要大叫发泄一下——
可是这不符合礼节,万一被人当做是疯了,那才是真正恐怖。
“小姐,我敢打赌您一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珍妮欢快的声音仿佛是在硕大的庄园里飞舞,玛丽皱了皱眉觉得她这样大声说话又一蹦一跳的很不符合礼节,但她看阿黛尔没有说什么也跟着保持了沉默。
阿黛尔就觉得这清脆的声音仿佛是欢快的音符在房间里跳跃,随后落到她的肩头,她转头看过去,脸上不自觉地就带上了温和的笑容。
“和您说个非常解气的事情!”珍妮拿着一封刚刚收来、印着昂立家族的火漆印的信件,“我想昂立夫人要说的也一定是这件事,我刚刚从昂立家的信差那里知道啦!”
“是什么事情?”
玛丽不相信有值得她这么激动的大事,她脸上有些不虞,觉得她这样不庄重会抹黑小姐的形象。
阿黛尔倒是配合地露出感兴趣的神色来,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您一定想不到……”
珍妮脸上咧开极为灿烂的笑容。
“那些英国人的生意,要没啦!哈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
*
提一个事情:
这个时候意大利半岛那块小公国挺多,还因为之前拿破仑战争侵略问题以及解决导致领土分割和送回也比较乱,再加上奥地利帝国也占了不少地方,撒丁王卡洛·阿尔贝托也还没有建立君主立宪的制度,没有统一那么一整块地方,到1861年撒丁王国才改名意大利王国,再以后到1870年才完成到如今意大利的统一情况。
这里实在是太乱了,我查了半天觉得不好判断,所以没有改称呼,大家意会一下,就不把意大利改成撒丁或者是什么其他的小公国的名字了,不然阅读起来太复杂x
薅羊毛:以罗斯柴尔德为首的众多犹太商人群体,割了全世界人民的韭菜,他们因此赚得盆满钵满,但有很多资产阶级和普通人都直接因破产被逼死了,是资本的血腥积累。感兴趣的可以看看《货币战争》一书,讲述巨鳄罗斯柴尔德家族的发家。
罗兰夫人:法国大革命期间为自由意志而战斗的女领袖思想先导者,但在这之后,因为这么一些杰出女性的存在,一部分统治地位的男人认为这会威胁到他们,于是不久通过了著名的限制女性拥有财产自由的法案,女人也逐渐被动变成那种柔弱为主流倾向、唯一目的和价值是养孩子管家(意会一下)
第28章
珍妮激动得仿佛话都说不连贯了,有些词语用得颠三倒四。
她新学的巴黎口音的几个词和她原本母语的那一套混合在一起,听得玛丽是整个眉头都皱起来了,在忍一忍和还是打断吧之间犹豫了半天,最后她还是选择,递上了一杯水。
“你慢点说。”玛丽虽然小性子多,容易多想,但她本质不坏,至少在确认珍妮和她没有核心利益冲突之后,她对她的容忍度就一下子高了很多。
“把信放下来。”她见她捏着信似乎都要忘了,不得不主动上前拿过信,然后再递给阿黛尔,阿黛尔一边示意珍妮继续说下去,一边开始拆信,她相信玛丽安娜表姐是一定会给她解释的。
“就是说,那些英国人不是想过来和我们做生意吗?”珍妮其实也不过是听了个七七八八,中间细节也不算很清楚,但这并不妨碍她为这个事实感到高兴。
“然后呢?”玛丽也很好奇。
“他们要做的生意有好几种,一个就是小姐之前说的什么黄金生意,但是这个生意是不能够略过国王和议会的,也就是说他们不仅要走手续、保证他们的资质,也需要得到议会和国王的同意,然后才能够和我们这的银行家、金矿主或者是国王商议他的黄金财产,在这之中,还需要很多的政府官员参与,就是那些管钱的得控制政治经济等等……”
“他们为什么要做黄金生意?”玛丽问出了关键,她是真的不太明白,“虽然黄金是个好东西,但是……”
“其实我也不太懂他们为什么想要……”珍妮挠挠头,“是想要买我们的金砖吗?”
“……”阿黛尔还在看玛丽安娜的来信,这种细节的事情她自然是不可能知道,听到两个人的疑问,她顺着思路思索了一下,猜度着开口。
“因为他们想要黄金吧。”阿黛尔结合当下英国时局,仿佛摸到了一点关窍。
“他们已经推行法案,实行金本位制度了,对黄金的需求一下加大,除了海外的领土能够获得的,最快得来的方式还是走商业贸易,从我们这里或者是其他的国家买吧,或者只要要求在交易时,让我们提供黄金作为支付,也可以。”
“他们的商品现在最有名的,依靠机器做出来的东西成本低、数量和质量应该也比手工的要好,这样他们可以用相对低价地大量销售给我们,然后我们用黄金去买……”
阿黛尔想了一想,愈发觉得这有些可能。
“可能是有什么大动作想做吧,但这其中的缘由是不可能让我们知道的,就算是去问爸爸,他也不一定能告诉我,所以我们还是听听就好了。”
“是这样的,没有必要为此去劳烦公爵先生。”玛丽十分赞成地点头,她不过把此事当做一个八卦的点缀,她其实对他们究竟要做什么生意并不感兴趣,这些都是他们男人们该操心的。
阿黛尔从她脸上不以为然的神色就能差不多猜到她心里的想法,她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就着玛丽安娜的来信,接着解释。
“总之就是因为他们的货币制度和我们的很不同,我们是金银都在市面上流通的,少了多了任何黄金或是白银,都会对我们的钱财造成冲击,于是经过商讨之后,财政大臣采纳建议,驳回了和他们合作的建议,大概是出于某种保护我们法国金融市场秩序的目的吧。”
“反正这件事情有的磨了,法案提上去又驳回,议院开会讨论,不同党派的考虑也会不同,就算是内阁内部也有很多种声音,赞成的、反对的、中立的其中不乏想要浑水摸鱼的,总之那些金融家、银行家兴许才是最操心的,像我们这样靠土地生活的,影响大却不至于为一个还没有影子的法案而跳脚,固然需要操心,但眼下看样子还有一段距离。”
两个人都是似懂非懂,见此,阿黛尔也不揪着这个话题再说了。
她自己也不是很懂,有心想要讨论或是询问,奈何没有一个这样合适的对象来了解信息,大部分人可能比她还不懂,但知道的人也不一定愿意告诉她,她就只好按捺下乱七八糟的想法。
“反正就是这些英国人过来,最大的目的就是这个,安排一个公爵过来,后头可能还有亲王要过来谈,但眼下基本是告吹了大半,剩下一点小生意小交易也就只能存在于个别家里有商贸生意的家里了。”
“这点获利比起这个没戏了大头,实在是算不上什么,而且那位出言冒犯了的男爵,”阿黛尔顿了顿,还是忍不住露出来一个笑容来,“大家都不愿意和他做生意呢。”
“那可好!”
珍妮没想那么多,就觉得高兴。
玛丽想了想,也觉得这是件好事情,跟着就笑了起来。
阿黛尔压了一会,最终还是大笑出声。
她不知道关于她的流言有没有这人的助推,但总归他是害她名声有碍的源头。
虽然剩下的责任怪不到他身上,但他自己本身也有问题,既然想做生意,就该诚心一些,管不住嘴就得承受这份孽力的回馈。
公爵府上和其他几家还在查流言的源头,有一些痕迹是指向那位德西小姐的。
阿黛尔对她的没脑子又有了一个深刻的认识,但让她感到奇怪的是,如今风向已经变了,有一部分在帮她吹好名声、有公爵的影响力在不至于再传、再加上问题的源头英国人的生意也因为国家经济需要而被暂且搁置,在这样明显比较利于她的情况下,她很意外地发现,居然并没有关于这位艾达·德西小姐的不好的声音出来。
她自己确实没有对她做什么,尽管早晚这个“巴掌”她是一定会对着这位德西小姐甩回去的,只不过是时机的问题。
但是,就她了解的来看,德西家族并没有人有那个影响力来压关于艾达·德西小姐不好的声音,不然在德西两位小姐的声名之中,就不会夹杂一些对戴娜·德西的赞美而隐约贬损长姐艾达·德西的声音了。
正是因为此,阿黛尔才大胆猜测,这两个同胞姐妹的关系,应该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友好,甚至戴娜很可能是踩着她姐姐在刷好名声,而艾达不管是因为性格还是因为其他的,从手段上看,她是玩不过她的塑料妹妹的,但奇怪的是——
谁都看得出来,这是戴娜的一个机会,戴娜完全可以借此机会再压一压姐姐的名气,在复活节之前把长姐踩下来,甚至可以用她是站在阿黛尔这边为由再给自己刷一波爱国又友善外国人的名声。
等等……
阿黛尔眉头微微一蹙,她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对,但眼下没有任何证据,消息真真假假地混在一起,在阿黛尔没有再次参加舞会了解时下流行八卦的情况下,她不好完全偏信表姐给的所有信息,而玛丽安娜的书信也不是没有侧重和偏向的,不够客观就有可能出错。
戴娜没有抓住这个机会出手,是出乎阿黛尔意料的。
她原本是没觉得这两姐妹的家族荣辱观有这么大的,对戴娜来说这也不是谦让就能够弥补出生前后对她的影响的时候。
但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她就姑且先记在了心上。
阿黛尔的好心情真的持续了很久的时间,最明显的表现就是她出房间散步的时候更多了。
也许有一部分原因是,她可以自在地呆在家里,和杜瓦尔小姐等朋友写写信,不必做那种舞会麻烦的社交。
有时候,大清早的时候,她就会亲自去花园剪花枝,然后捧着一大束还带着露水的鲜花,插上两三个花瓶,一个放到公爵父亲的书房,一个在自己二楼的卧室,还有一个落在客厅的地方,有时候也会在喝下午茶的地方摆上一束盛放的鲜花。
之前的事情并非没有在她心里留下痕迹,但在她自己想通、想好解决的办法之前,把自己困缚在糟糕的情绪里是不合适的。
就像是她到现在都没有想到一个足够合适的解决之策,来处理玛格丽特和阿尔芒未来可能存在的但却十分不幸的爱情。
一方面她知道自己按照时下的礼节不应该和玛格丽特多接触,但另一方面,她的现代思维告诉着她这件事情的不合理性,用一个人的过去去判断现在是片面的,尤其是玛格丽特如今依然没有到处接客。
尽管交际花的名声并不好,但并不至于恶劣到如今的程度,这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过去一些“同为交际花的女人的排挤”还有就是一部分女人的嫉妒,这样才传了一些更不太好的名声。
就连剧院的演员、男男女女的,明面上暗地里接客的也有不少,只专注做一个人的婚外情人的女人也有很多,他们却不都是如同玛格丽特这般处境“艰难”。
当然,阿黛尔更知道的是,以后她和阿尔芒在一起了,日子才是更为艰辛,现在相比较而言,真是好很多了。
在没有解开这些乱七八糟的结之前,阿黛尔只能先凭借本心行事,尽可能地去寻找一个足以平衡两边的处理方法。
她也不过是摸索在这个陌生的时代里,为自己寻求一个更好一点的安身立命的方法。
“小姐,您今天还要去花园吗?”
大清早的,珍妮帮阿黛尔换上简便一些的衣裙,又开始磕磕绊绊地帮她编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