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大家觉得他应该配上一位更加出色的妻子——即使不是自家的孩子,亲戚家的或是熟人朋友家的总是可以的吧,怎么着都轮不到名声已经很差的苏菲·巴利小姐。
她和巴利家族又想借着他的好名声,硬是洗白自己,说自己是什么品性高贵被杜瓦尔先生认可和追求的——
那就更加可笑又可恨了。
科斯塔夫人就是被这些极其恶心人的传言给气了个半死,自顾自呕气。
她已经算是性情高傲又为人淡漠的小姐了,因为出身奥古斯特家族,是公爵那一派系出身的,如此身份她一贯自持甚高。
若不是曾经在巴利小姐身上吃了大亏,差点耽误了终生大事,她一定连一个眼神都不会给她留,但偏偏就是有这样的孽缘。
她和杜瓦尔家又算不上熟悉,在听到这倒霉的恶心人传言还愣是被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什么今天两边见了什么面,商谈了什么东西,明天又是送了什么礼物互诉心意的,她立马给她唯一熟悉一点又觉得可能和杜瓦尔家十分熟悉的阿黛尔写了信。
科斯塔夫人本来是不想吃瓜的,但是事关巴利小姐可能重新爬起来,那她就很不高兴了。
她巴不得立刻想办法暗示一下莫嘉娜小姐,最好让她在家里抗抗议,传点不好的消息过去,让杜瓦尔先生打消拎不清的念头,别光看着她好看的身材,她那蛇蝎人品是当家夫人该有的样子吗?
可巧,在商议之后,阿黛尔就将实际订婚的人是自己和杜瓦尔先生的事情给科斯塔夫人回了过去。
当天就收到回信了,科斯塔夫人几行的大笑和飘逸的字体,完全显示了她绝佳的心情,那种得知臭虫可能要死灰复燃的抑郁暴躁心情瞬间全无,她能开心得多吃两个蜗牛再多加上几片碱水面包。
科斯塔夫人难得好心情,本着今天一定看好戏顺带踩苏菲·巴利两脚的心态,她和一种夫人们混在一块。
平时都是坐在一边,连打牌都话语不多的她,今天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怎么收敛过,手上打的扇子也是,满是欢乐。
“您今天心情真好啊?是科斯塔先生有什么好消息还是您……”对方若有所思地往她肚子地方看了看。
科斯塔夫人平时对这些话就很无所谓,她一点也不在意孩子,和丈夫一样都对孩子没有什么执念,表现一贯平平淡淡,有人说了也扎不了她的心窝,她也就眼神一瞥对方,也不回话,就那么满是高傲的一眼。
“今天是杜瓦尔先生的好事,”她轻飘飘地开口,“我又一直十分欣赏阿黛尔小姐,为自己的好友高兴还不可以吗?”
能够被科斯塔夫人称为好友的,那不仅得是丈夫身份不凡的,还需得是自身血统高贵或是出身优良的,多种条件满足,才足够被她看在眼里,多多应付。
至于其他人,反正丈夫和丈夫家族对她不做夫人社交的高要求,那些围在她身边的,多是因为她的出身,充其量不过是打发时间的女伴,说不上是什么情感真挚或是足够她正眼相看的。
她一贯如此高傲,受不住她脾气的早就跑了,她也不在乎其他人的记恨。
反正她的出身够,娘家出色,丈夫也出身良好又自己有本事挣军功,她是真的不怎么在乎其他人,从很早以前就是。
当然,若不是她这样不接触旁人略显孤僻的性情,也不至于让如此能忍的巴利小姐钻了空子,差一点算计中了她。
所有事情里面,唯一超出了她预料范围的,大概就是之前差一点被骗的事情了,爱情蒙蔽了当时还十分单纯的她,而她真的以为对方是什么公主之子,想不到只是个冒牌的蠢货。
“是是是,当然了。”
这话谁也不好反驳,在场的谁不知道点一二。
有的是直接被杜瓦尔先生通知过的,有的则是旁人转述的。
总之看到场舞会的来宾,没有一个傻子,个个都是带着礼物来的,那不都是祝贺订婚的东西。
如果有人不知道,那才是……有问题。
只能说明他们家的社交出了问题,夫人社交不到位,被人排挤或是信息来源不多不流通,这么重要的关于主人家的事情居然一点不知道,那可就太失败了,就这么一次事情以后,大家都会对他们有所想法的。
“她居然还有脸来?”
旁边夫人震惊的声音没有怎么掩饰。
实际上,从这几个人进屋开始,大家的议论声音就明显更响了几分。
苏菲·巴利小姐和自己的哥哥波恩·巴利先生到场了,巴利夫人没有到场。
在他们兄妹之后进来的,是伯纳德家的几位。
德西家的几个是早就已经到场了,不过这一回,就连艾达·德西小姐都没有敢往苏菲·巴利小姐身边凑着了。
众人的目光纷纷看过巴利家的人以及和他们家有关的人,被“点中”的人大都避开了视线。
显然,因为之前传言闹得纷纷扬扬,虽然谁都说不清楚是从哪里开始的流言,但大家也都是知道其中的关窍的。
不约而同的,大家都认为,杜瓦尔家和裘拉第公爵家提前布置下舞会,这么赶着时间公布出来,就是为了无声地击碎流言,打破大家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印象。
不得不说,大家想的基本都是对的,只不过没有人愿意这么去验证罢了。
“霍,真般配。”
科斯塔夫人下意识地赞叹,脸上的笑容也更深了几分。
“夫人,我们也不差啊。”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某个军装男人搂住了。
“你不去宽慰你那朋友了?”
科斯塔夫人一个白眼,对自己丈夫的行为不置可否。
她对某些事情也是心里有数,贝克尔先生约了自己丈夫喝酒她也知道。
在杜瓦尔先生和贝克尔先生里,科斯塔夫人更加偏向于前者。
一来作为女人,她看得懂阿黛尔小姐的眼神,那就是对丈夫好友一点没有兴趣,更加喜欢的就是成熟有魅力的杜瓦尔先生。
二来,其实不好明着说,但她心里一贯如此的,如果不是科斯塔家当时急需一位儿媳妇拴住到处乱跑不听话的儿子,而她当时被骗家里又急着想要把她嫁出去防止更多的事端,她是怎么也不可能接触并嫁到一个军官世家的。
换句话说就是,在出嫁之前,科斯塔夫人是没有接触过这方面背景的人的,她见过的那些都是要么勋贵要么权贵的人,自然在考虑丈夫人选的时候,会更加偏向这两类。
贝克尔先生的所谓军人魅力,于她而言,是不如官职、勋爵来得吸引人的。
毕竟后者意味着生活的富裕和众人围绕的中心,而不是随军的不安定和上战场的危险。
当然,在嫁给自己的丈夫之后,她对自己的婚后生活也还是满意的。
至于自己的丈夫,是个斯文的“混蛋”什么的,也就她自己知道和享用就可以了。
杜瓦尔先生是和裘拉第公爵先生一道进来的,很有意思的是他略略落后了几步,明显是居于下位的样式。
众人见此都露出一点笑容来,尤其见他视线不时地就会落在后面一点的阿黛尔身上。
明艳美丽的小姐,成熟稳重的绅士。
一边是娇美如花,一边是风雅如兰。
任谁看这一对,都觉得十分般配,仿佛世间再没有比他们更加般配、出色、适合的情侣了。
第100章
所谓公布,并没有一个硬性的流程,大家也都是按照某种约定俗成的规则来做,特别特异独行的样式倒也没有。
但在杜瓦尔先生当众主动地邀请阿黛尔小姐跳舞的时候,大家自然都明白,这是这位先生选中了这位小姐。
就像是童话里总是习惯于在为王子选择妃子的舞会上,将王子第一个邀请跳舞的姑娘当做是被选中的未来王妃一般。
当然,在这之后,会有不断地人来庆祝或是试探,公爵先生自然也是没有马虎,当众宣布,自己的女儿和杜瓦尔先生已经订婚,不日将完婚。
这样的消息一出来,基本上所有人心里都有数了。
与此同时,杜瓦尔家从C市过来的许多对巴黎的众人来说有些陌生的面孔也都应下了此事。
两边都肯定了这件事情,于是便再没有什么可以质疑的了。
众人纷纷跟着恭喜,说着讨喜的吉祥话,展望着一对新人美好的未来,将公爵先生等人哄得高高兴兴的。
不管心里怎么想,至少在场所有人脸上都是幸福洋溢的笑容。
至于这对刚刚订婚的情侣,已经踏入了舞池,等待舞蹈音乐的开始。
他们将是无可置疑的最中心,所有的人都会为他们让开位置,确保他们会在正中心的地方,所有人都会关注着他们的舞蹈——
就像很久之前的那一次一样。
“在想什么?”
眼见她眉眼弯弯,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极为高兴的事情,面孔上都忍不住带上了几分愉悦的笑容,杜瓦尔亦是好心情地询问。
“倒也没有什么,我只是觉得现在的场景似乎有些像当初复活节舞会时候的样子。”阿黛尔不认为这是什么好隐瞒的事情,但也不觉得很值得拿出来说。
可如果对方问了,她自然会回答,这是两个人一贯的处事方式。
重要的事情或是极为想分享的快乐的事情,都会毫不犹豫地告诉对方。
但如果是不那么有趣或者是令人担忧的事情,在说出口的时候,仿佛总会犹豫那么一二分。
可是如果有一个极为可靠的人与自己分担某些忧虑和痛苦这种同甘共苦或是共同享乐的滋味也是极为难得的。
阿黛尔享受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连问候天气的言语仿佛都带上了绚烂的色彩,哪怕只是普通的问候,也会多一层朦朦胧胧的粉色,是那种只要回忆起来就仿佛充斥着梦幻的甜蜜、但若是真的追究,又好像没有什么值得拿出来品味的奇妙的滋味。
阿黛尔忍不住觉得,这个时代没有《小王子》又未免显得有些遗憾。
让她一定要描述此刻的心情,描述常人看来两个人甚至有些“干巴巴”的对话,她唯一所能够想象到的,亦或者说在她控制不住地回忆起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时,她只能用匮乏的言语表达——
在她爱上了那朵藏在某个星球却被她发现并视若珍宝的美丽的玫瑰后,她仰望夜空,仿佛每一颗星星都变得独一无二,绚烂如同玫瑰。*
那些枯燥的、无聊的、平凡的、日常的、仿佛没有任何价值的对话和内容,只要是和对她而言独一无二的重要的人发生的,那对她而言,就是可以久久地品味,久久地珍藏的。
不需要其他的理由,只是和杜瓦尔先生一起共度的时光,都比其他任何时候的都显得更加动人。
“唔……”杜瓦尔先生微一沉吟。
他仿佛领会到了阿黛尔想要表达的含义,但又并不完全赞成。
“还是不同的。”他笑了。
“至少与我而言,这份心情早已发生了全然不同的变化。”
“假如说当初还有那么几分的忐忑,那么如今、现在,我的整颗心里都只有欢喜。”他认真地注视着她。
“我只是很高兴自己终于拥有了于我而言的全世界,这份获得实在令我欣喜若狂。”
“可我怎么觉得您看起来十分镇静?”阿黛尔俏皮地和他眨眨眼睛,抢在第一支曲子的第一节 开始之前飞快地对他道,“这种感觉就好像只有我一个人心跳如鼓,难以自制……着实令人惶然。”
杜瓦尔先生又哪里不懂这是她故意这样说的。
对于她偶尔的一点小性子,他接受良好,对他来说,那一点调皮的捉弄就仿佛是小猫的爪子在他心口不轻不重的按一按、踩一踩——
于她只是玩耍,于他却仿佛要命。
“我内心的躁动……”他微微一笑,“您就当做是绅士的品格表现不允许我有如此外露的表现吧。”
“……”阿黛尔唇角勾起,笑意之下,低眉抬眸间皆是风情。
裙摆在空中画起一道如同水波一般漂亮的弧线。
洁白的长裙,蕾丝花边精致到仿佛炫目,一举一动都是满满的典雅。
白皙的手落在舞伴的手臂上。
深色的礼服外套和无不优雅的姿态。
两人是所有人眼中浑然天成的一对。
兴许以前还没有注意到,但眼下如此一看,便显得十分明显,两个人不论是身份、颜值、地位还是默契等更为抽象的方面,都有着独到而令人惊叹的匹配度。
“真是太般配了不是吗?”
科斯塔夫人不耐继续和她丈夫胡扯,至于他情场失意、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友人贝克尔先生,她也不是很在意。
科斯塔先生显然对于自己妻子的脾性也十分了解,见她执意要去找巴利小姐的茬,他也只能笑眯眯地跟在后面。
“……”苏菲·巴利小姐没有立刻回答。
这位一贯以核心位自居的骄傲的蛇蝎美人,从前段时间伯纳德男爵家的生日宴会开始,算是尝尽了落寞失意的苦楚。
但她也从未想到过,也许曾经的什么时候,她利用过自己的影响力或是做了一些其他的事情,让其他无辜的小姐,忍受了同等的境遇。
其他人的无辜和伤害是不会被她放在眼里记在心上的。
对她而言,打败了的对手便不会再停留过多的注意——
她的目光,仿佛永远只会放在那些数不清、说不尽的但是始终会被她当做假想敌记恨的人身上。
那些对她而言已经“出局”的人,除非是身份过于高贵或是其他客观原因无法忽视,否则她总有自己的方式去分配注意力,至少不会再去关注那些人。
科斯塔夫人是她印象里的人,也知道她发现了她的阴谋而对自己有所敌视。
但要说她真的有多么重视,那也没有。
在苏菲·巴利小姐眼里,科斯塔夫人这位奥古斯特家的公爵小姐,就是一个十足的天真的蠢货。
她不过是运气不好,不然差一点就可以让她陷入极为凄惨的境地,但即使没有成功把奥古斯特小姐打发给另一个白痴普鲁克先生,她也不在意,总归她已经嫁人了,嫁给一个非本圈子的军官,那么对她而言将不再有其他的价值——仿佛是没有威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