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那么一下，只是那么轻轻地一下——
小丑所有的笑容，对于眼前这只失控的猛兽一切的期待和欣慰，终止于突然出现的那只手。
在蝙蝠侠即将真正碾碎小丑的咽喉时，那只手从男人的身侧出现，并以极快的速度钳制住了对方。
男人的行动被硬生生地阻止了。
小丑的笑声戛然而止。
雨渐渐地停了。
天边的呼啸声像是一道惊雷般落在了墓园的另一侧，克拉克终于赶到了这里。
他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维持着一手按住布鲁斯的动作，偏过头，深深地看向那一团漆黑披风所在之处。
布鲁斯甚至都没有回头，他的手臂开始用力，在和克拉克这一场沉默的对抗中，金属盔甲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声音。
凶兽低声地咆哮，冲着曾经的友人露出了獠牙。男人身上的杀意始终挥之不去，他沙哑地问：
“你要阻止我吗？超人？”
“对。”
周身同样遍布着森冷的杀意，克拉克低头看了小丑一眼，目光在他不成人形的脸上逡巡片刻，忽而摇了摇头。
“……你不能杀了他，至少现在不能，蝙蝠侠。”
“因为我们得通过他找到薇拉。”
“——！？”
隔着盔甲，手掌的末端也传来了剧烈的抖动。
迎着布鲁斯陡然冲着他抬起的头，克拉克的嘴唇嗡动了两下，他的情绪剧烈地变化了良久，才轻轻地说：
“那不是薇拉，那不是她。”
那个被小丑塞进旅行袋里的“薇拉.塞纳”，尸体的脊骨与正常人无异。
所以，那就不是薇拉。
“薇拉的脊骨是笔直的，所以，那不是她。”
克拉克喃喃地说，那张一直僵硬而冰冷的脸颊上，逐渐露出一个苦涩的笑。
他说：“我一直在看着她。”
他一直在看着她。
他一直站在她的身侧，他一直都小心翼翼地望着她的背影。
浓重的乌云渐渐散去。
一缕光芒贴着地平线蔓延开来。
……
一年之前，克拉克.肯特苦恼地跟在那位薇拉.塞纳小姐的身后。
在这位雷厉风行的女士理直气壮的索要下，明明前来接她出院的农村男孩委屈巴巴地交出了车钥匙，他落后一步，悄悄地打量她。
他好奇地想：为什么这位年轻小姐走路的姿势和脊骨都和普通人完全不一样呢？
第124章 豌豆公主
冰水泼到脸上, 带来了一片刺骨的森寒，也清明了整个浑浊的大脑。
盥洗室内，布鲁斯重新抬起头, 镜子里的男人面无表情、眼神阴森冷漠，却依然恢复了原本的平静。
他闭了闭眼，重新戴上头盔，转身返回了会议室。
太阳升起，距离薇拉消失，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天。
正义联盟在第一天的时候宛如没头苍蝇一般找遍了整个美国, 在第二天的时候被小丑的游戏耽误了不少时间。
而且还差点让小丑得逞了。
结果，他们丢失的珍宝根本就不在小丑的手中。
又或者说，他根本连碰都没有碰到薇拉.塞纳一下。
惊吓盒中放置的一切，是薇拉, 又不是薇拉。
从DNA检测来看, 不管是衣物还是别的东西都被验证为来自薇拉.塞纳，但是克拉克却一眼看出其中的问题：
“薇拉的脊骨……尤其是脖颈这一块，是一条笔直的线，而不是像普通人那样有弧度。”
这种情况往往出现在极为要求形体姿态的舞蹈演员身上，尤其是芭蕾舞演员, 为了保持最优雅的姿态，他们从小就有专门的训练：从下巴、脖颈的绷紧再到向后拉伸的肩膀和竖起的盆骨, 无一不是为了好看。
薇拉也是如此，她站在人群中，总是给人以格外优雅、气质矜贵的印象，正是因为她时时刻刻都在绷紧身体, 已然成为了一种固态。
被小丑杀死、又不是薇拉的亡者, 极有可能是薇拉的克隆体。
可问题在于：克隆技术这种东西要求的尖端技术、苛刻条件和巨额的资金, 外加无数时间。
从薇拉出现开始正联就对她保护得十分严密，外加一个克拉克.肯特时时刻刻看着，小丑究竟是如何获得薇拉的卵细胞和血样的？
通过真言套索，他们终于得到了答案：
在停车场带走薇拉的人并不是小丑，而是小丑的合作者。
那一伙人能够操纵某种空间魔法，在带走了薇拉之后，又将一具没有灵魂的克隆体交给了小丑，任由其自由发挥。
如果不是布鲁斯抢先一步越过无数个惊吓盒查到最终一个盒子，这个“游戏”还能再玩上数天，直到把克拉克和其他人彻底逼疯为止。
——以率先崩溃并真的开始迁怒蝙蝠侠的钢骨为例，再让小丑这么玩下去，戴安娜和哈尔的精神溃败也就是一线之隔。
“等到那个时候，无论是谁发疯杀了小丑，下一步就是迁怒蝙蝠侠，迁怒纽约，迁怒整个美国甚至是整个世界——”
理清头绪，哈尔脸上的冷笑越来越明显，说到最后，他忍不住把拳头捏得咯哒咯哒响，
“我们在愤怒之下，根本就不会想到薇拉还活着，她就这么被悄无声息地夺走，而我们却还在被小丑戏耍，正义联盟内部分崩离析，整个世界一片混乱，超级英雄变成了超级恶棍！”
不得不说，这个计划还真是环环相扣，利用了小丑这个疯子对于蝙蝠侠的疯狂执念，利用了纽约市的那群赛博坦星人，利用了他们对于薇拉的看重和在乎，更把他们每个人的言行反应都算计了进去。
魔法师们带走了薇拉，自有小丑为其遮掩，等到小丑利用克隆体将正联耍得团团转，被浪费的时间已经足够罪魁祸首把薇拉藏起来了。
如果不是布鲁斯在短短一天时间内就找到了最后的惊吓盒，如果不是克拉克在赶赴现场的瞬间利用透视能力一眼看出端倪，那群人就真的成功了。
理清来龙去脉，差点就被带圈套的众人忍不住一阵后怕。
但是仔细一想，这样的计划，怎么看都觉得……有一种诡异的既视感。
“怎么说呢，”
直觉能力强大的巴里摸了摸鼻子，皱着眉头，犹豫着道，“这种利用所有人心理弱点来操纵全局的手段……好像和薇拉的方式有点儿像？”
抛开期间的血腥和罪恶不说，这种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手段，还真是像极了薇拉当初利用法案吊着弗朗西斯，让弗朗西斯出手解决竞争对手坎贝尔将军的方法。
闻言，从小丑的口中套出了不少有关于那伙魔法师的情报，正在缜密分析调查中的布鲁斯忍不住叹了口气。
何止是像，根本就是同出一源。
那群人拥有克隆体既说明拥有技术、资金和大量时间，说话之间带有法语口音，行走坐卧讲究无比，对薇拉的态度十分慎重，结合纽约那边某些情报部门的不对劲反应等各种线索，再考虑到玛丽匆匆离开之前说的也是法语……
——布鲁斯大概猜到了真相。
蝙蝠战舰高高浮空，连带着杰森和迪克一块儿离开了北美，朝着欧洲的方向疾驰而去。
“我们这是……去法国？”
顺着航线察觉到了目的地，哈尔不解地问，“你们是说那群魔法师的根据地在法国？……很好，告诉我他们的具体方位。”
薇拉下落不明，一刻都等不了的哈尔心里暗暗决定抢先一步赶到法国。
为此，他一脸严肃地道：“万一被发现了，那群家伙带着薇拉又转移了怎么办？”
“我们不去找那群魔法师。”
布鲁斯终于从繁复的情报调查中抬起头来，语气微妙地解释：
“我们的目的地是卡佩罗林家族的领地。”
“我怀疑是这个家族带走了薇拉。”
“……”
“……”
长久的沉默之后，哈尔第一个开口，他面色极为古怪地问：
“你打算直接杀去那群魔法师的老巢？”
“……”
布鲁斯嘴角一抽，没理他，倒是钢骨满头黑线地反问：
“你们……都不知道卡佩罗林家族？”
这句话果不其然地引起了新一轮的沉默，钢骨自己也楞了一下，就耐心地说道：
“……好吧，你们不知道卡佩罗林也正常，换个说法，你们都听过法兰西公爵家族吧？”
换了个称呼，在场的众人登时就反应了过来。
法兰西公爵家族，又曾经被称为巴黎公爵家族。[注1]
这个家族在法国历史上非常出名，从公元九百多年开始就一直统治法兰西长达三百多年。
两百多年以后，它的家族分支一只名为波旁，又重新统治了法国，也就是大名鼎鼎的波旁王朝。
“法兰西公爵家族本名就是卡佩罗林家族啊。”
钢骨把法国贵族那些混乱又冗杂的族谱摆出来，把众人说得眼花缭乱、头昏脑涨之后，才继续解释：
“这个家族从一千多年以前开始就一直代代延续，哪怕是后来废除了君主制，他们身上也还是有公爵的爵位继承下来，而与这个头衔相对应的，则是累积了一千多年、整个王朝的巨额财富和权势资源。”
至于这样一个显赫而古老的家族为什么会带走薇拉……
钢骨两手一摊，说出了他和布鲁斯自从发现就利用各种办法帮薇拉瞒得死死的秘密：
“那是因为，薇拉她本名就是薇妮莎.德卡佩罗林——她是卡佩罗林公爵的独生女儿。”
时隔半年至今，除开蝙蝠侠和钢骨之外的五个人，总算是知晓了薇拉.塞纳的本名。
她的名字是：薇妮莎.狄爱拉.伊卡.德卡佩罗林。
“别觉得她的名字复杂，这已经是省略掉了中间名的结果了。”
钢骨说着，将薇拉的正式法语名放在了屏幕上——光是她的全名就已经占掉了一排格子，显得极其复杂，中间掺杂了好几个欧洲贵族家族名。
这里的中间名越多，意味着血统越纯粹高贵，像薇拉这种，基本就属于大贵族顶端的那一层了。
得知一切的众人：“…………”
诚然，通过弗朗西斯那一次，他们就已经猜到薇拉的家世应该很不一般，但是鉴于布鲁斯和钢骨都不肯说明白，薇拉本人还骗巴里说她只是个破落家庭里离家出走的普通人……导致大家都没有当回事。
结果！万万没想到！
这姑娘来自大名鼎鼎的法兰西公爵家族啊？？
回想起薇拉当初对着自己轻描淡写地表示“我家不复杂”、“我家人丁凋零”、“没什么用的贵族头衔”……
巴里：“……”
对对对，你家不复杂，也就是个族谱遍布整个欧洲，延续了一千多年还没断绝血脉，被称为欧洲中世纪第一家族。
你家那个贵族头衔也没有什么用，不过就是贵族等级中最高的公爵罢了，未来的薇拉.塞纳就是薇妮莎女公爵，薇拉的未来老公就是XX阁下，神特么没有用！
巴里：薇拉你又骗我QAQ
“这么说来，如果闪电侠当初答应了薇拉的追求，那他就要入赘卡佩罗林家了？”
沙赞显然也想到了当时白宫里的对话，他脑回路非常清奇地接了一句。
巴里：“……”
克拉克：“……”
布鲁斯：呵呵。
终于没忍住，他从乱七八糟的情报分析中抬起头来，冷淡地道：
“卡佩罗林家族对于血统的偏执度极高，这个家族的每一代公爵都对繁衍异常看重。”
从族谱来看，卡佩罗林家族的每一代联姻对象都是声名显赫、家产血统应有尽有的“上等人”。以这种顽固和执着来看，这个家族会制造薇拉的克隆人，或许是抱有对薇拉本人的保护目的。
可问题就在于：从那群魔法师带走薇拉的方式来看，他们明显就是打算抹除“薇拉.塞纳”的存在，并且限制了薇拉的自由，还打算把她辛辛苦苦整合起来的正义联盟重新破坏掉——卡雷罗林公爵究竟想对薇拉做什么？
脑中思路电转，布鲁斯立刻就把跑偏的话题给掰了回来，他警告道：
“卡佩罗林家族对正义联盟抱有敌意，他们带走薇拉，不排除是彼得博格俱乐部[注2]的暗中授意。”
继卡佩罗林家族这个名词之后，本来就心情不适的布鲁斯不得不再次对众人解释这个绝大多数人都不曾知晓的新名词。
正如哥谭市有一个神秘的猫头鹰法庭掌控整个城市一样，从二战结束就诞生的彼得博格俱乐部，其实也就是一个掌控着全世界政治、经济形势的存在。
这个俱乐部的所有参与者，无一不是政治、经济、军事领域内的巨头，他们拥有难以想象的权势和地位，在这个俱乐部内，这些巨头会同时商议整个世界的局势，决定世界未来的走向。
举个简单的例子：沃克总统的上台明面上是美国公民投票选举出来的，实则是在诸多利益集团的操纵下用权和钱推举上去的，这个过程里就存在彼得博格俱乐部暗中授意和支持。
而堂堂总统选举都有他们的幕后推动和参与，这个俱乐部内成员的势力和权利就可想而知了。
正因如此，不少人称呼彼得博格俱乐部为“地球的影子政府”——他们才是掌控全世界一切权势和未来的人。
“卡佩罗林家族正是彼得博格俱乐部的创始人之一。”
解释到最后，布鲁斯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在调查清楚真相之前，暂时不要暴露。”
否则，后果会非常、非常的麻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