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咳了一声，坐回桌边，本来想蒙混过关，阿贝的声音却响起了。
她哀哀落着眼泪：“所以阿绫当初将我捡回来，也是为了这个原因吗？如果我的眼泪不能变成灵石，那你是不是就不会管我了？”
江绫心道当然了，她又不是做慈善的，带一堆奇怪的生物在身边干什么。但话总不能这么说，她呵呵笑了一声嘴硬道：“当然不是了，阿贝，你知道的，我是个好人，像你这么可爱的女孩，无论如何我都会帮你的。”
阿贝好像很感动，她哭着将那些眼泪从水里捧出来：“我就知道，阿绫不是那种庸俗的人。既然如此，有没有这些东西对你来说应该都是一样的。”
她说着，把那堆灵石扔到了窗外，微笑起来：“有阿绫这么好的人在身边，我很满足，今后都不会再哭了。”
江绫震惊的看了她一眼，飞快地跑到窗前探出头望了望，瞧见有人拾了那些灵石就跑，心痛如刀绞。
她很想大吼一声把她的灵石还回来，可目前来说，那显然不是最重要的，因为旁边这位祖宗正在用死亡般的眼神看着她，她不能失控。
江绫淡定地把脑袋收回来：“其实吧，关于这个问题……”
阿贝：“阿绫是还想让我哭吗？”
她捂住心口，眼睫轻轻的垂下去，是个伤心的模样：“每次哭的时候，我都很难过，毕竟如果不是真的伤心，谁会哭呢。我哭的时候，阿绫很开心吗？”
话落，一枚下品灵石落在水里，发出噗通一声轻响。
江绫扯起微笑：“当然不是了，你那么伤心，我怎么会开心呢。”妈的，小看她了。
“那好。”阿贝的语气轻快起来，“为了让阿绫今后一直开心，我再也不会伤心了。”
“其实吧，人生在世，酸甜苦辣都尝尝才好，单只开心未必是什么好事……”
江绫被她的目光注视着，话说不下去了，头顶冒着尴尬的冷气，干脆回到桌前继续做阵盘。
可惜阵盘也得专注才能制好，江绫叹了口气，心想单纯的人为什么不能一直单纯呢。现在明明不哭也不闹，却好他妈可怕。
她转移注意力，拿过刚买的白云杂报看起来。
这东西跟她以前门派里的任务玉牌很像，专门辟了一角用来交易，刊登了需求和需要出的东西，剩下的娱乐性质更大一点，记载了哪个家族又多了几名筑基修士，哪个家族的小孩被三大门派录取了，更让人无语的是，她刚参加过的拍卖会也在这上边，由此还引出了盛家遭遇的事情。
杂报上清清楚楚记录着，袭击盛家人的是一个黑衣老头。此人修为高深，身手不凡，攻击完盛阳竟然还能全身而退，顺便拍死了三大门派的几个化神，接着就踪迹全无，不知躲到了哪里去。
虽然坊间修真者有为了盛阳而辱骂这名偷袭者的，但从杂报上字里行间来看，因为三大门派损失惨重，撰稿者好像还挺幸灾乐祸的。
毕竟三大门派不仅把持了灵脉灵石矿这样的硬通货，一些高阶功法包括盛家丹家还有厉害的炼器世家也都被其拦截，导致三大门派之外出不了高阶修士，更出不了厉害人物，可以说是十分霸道了。
写东西的人嘴也够贱，大意是垄断搞了数几万年，竟然还能被人玩成这样，简直又蠢又废物，也不知道其他界域有没有这种情况。
三大门派虽然声势大，看见这种文章也是草草扫过，从不多管。皇龙阁之前试图管过一次，拉出一个写文章的人杀鸡给猴看，结果却激起了那些撰稿者的愤怒，一天之内对皇龙阁的讨伐传得纷纷扬扬，那些讽刺的话语愤慨又狠厉，还差点激起其他修真者的怒火，纠集了一小批想要造反的势力，闹得很难看。
于是这之后再也没人管过。
江绫欣赏完了这篇文章，发现旁边还有一个兑泽楼的长期广告位，说是有什么想要出手的东西，都可以联系他们，只要东西的价值在一百灵石以上，都可以足不出户进行交易。如果有需求的话，还可以帮忙隐瞒身份。
这倒是还挺方便的，毕竟她就算制完了阵盘，也不想摆摊去卖，她在这里没有熟人，奔波起来麻烦。
江绫看完了白云杂报，朝阿贝那里偷觑了一眼，瞧见她还在看夜景，便稍稍松了一口气，只是心情更加沉重。
照这情况来看，要是她的阵盘卖不上好价钱，挥金如土的日子今后就与她无关了。
她要想办法赚钱，她要当富婆。
修到金丹期还是个穷逼这种事，简直太没有天理了。
她开始兢兢业业地制作阵盘。
开始劳作之前，她已经在大街上打听过了。上天界这种地方，随手布个基础阵法这种事，几乎每个修士都能做到。
但真想弄出点有技术含量的阵法，就不那么容易了。以阵法为长的家族有好几个，都是发展了数万年的大家族，名气最大的却只有一个盛家。
盛家偶尔会招收学徒，门槛定得很高，不仅阵法天赋要强，修炼资质也要好，最重要的，入了盛家之后还得改姓。
听起来是挺霸道的，然而即使如此，盛家的门槛也快被踏破了，受欢迎程度不亚于三大门派。
第一次卖阵法，江绫也没搞什么太特殊的，她按照那天盛家被拍卖的阵法，制了两套小型的防护型阵法，接着就联系了杂报上的兑泽楼。
看完杂报她才知道，原来白云城里满城飞的灵鸟就是他们斥资训练出来的，若想联系兑泽楼，只需要把这些鸟叫过来就行了，它们的脖子上挂着个小木瓶，瓶里放了空白的纸，写上地址和货物，就会有人□□。
于是江绫叫来一只鸟，简单写了信息，就把它放了出去。
对方还来得挺快，一盏茶时间就到了。他穿的似乎是制服一样的法衣，从上到下一身黑，显得很规整，拿到阵盘问江绫：“前辈的预估价是多少？”
江绫哪有什么预估价，摆手道：“我不日就要离开白云城了，急着用灵石，尽快出手就好。”
黑衣人点点头：“没问题，快的话明天就能把灵石给您送来。”
江绫只把阵盘给了他一个，还有一个留着准备到了别的城再卖。等他走之后，就安心留在客栈里等着收钱了。
很快就有了好消息。
兑泽楼修士当晚就匆匆赶了过来。他拿着那方阵盘回去之后，请楼里供奉的阵法师一番评鉴，准备把它挂到交易玉简上卖，结果阵法师说这阵盘有盛家的手笔，让楼里出钱收了起来。
还叮嘱他问问卖阵盘的是不是盛家人，无论是不是，都要跟对方打好关系。
兑泽楼修士拿着装满灵石的储物袋，敲开了那位阵法师的门。
江绫探出头，看他回来的这么快，诧异了一下。
这人好像态度亲切了不少，把储物袋递给她：“前辈，这是您的灵石。”
“怎么这么快。”江绫接过储物袋，神识往里面一扫，瞪大了眼睛。
她知道自己制的什么东西。盛家那个卖得那么贵，全是因为可供大型家族甚至中小门派使用，买回去完全不亏。
可她这个是几天赶出来的，顶多护得住一个三口之家，哪用得了这么多灵石？
就算物价高，也完全用不上啊。
她看着袋子里的一万中品灵石，整个人开始风中凌乱，就在这时，这兑泽楼修士又问了她一句：“敢问前辈可是盛家人？”
江绫顿时悟了。值钱的不是这个阵盘，而是她的身份，或者说布阵的手艺。
盛家向来只跟三大门派直接交往，剩下的无论是商会还是家族，都很难跟其扯上关系。如今好不容易碰上个疑似盛家人，可不得好好交流吗。
她含糊地说：“算是有点关系吧。”
“这阵盘是您亲手做的吗？”
江绫抱起胸，抿唇不快道：“你们兑泽楼不是保护客人隐私吗？问这么多干什么。”
他这才连忙道了歉，拿出一片玉卡递给她：“这是我们兑泽楼的天品卡，拥有放置购买材料的权限，前辈可以随意使用。”
江绫接过来，把人送走之后，唇角一翘，提着那袋灵石消失在了原地。
第88章
两只僵尸站在水池旁，眼睁睁看着那袋中品灵石撒了一地, 而水池里的两个人——或者说是一个人和一个鲛人扯了半天头发。
阿贝淡绿色的尾鳍扑腾着, 瞪着眼睛大喊：“你没有骗我, 人类果然都是狡诈无耻的！我向大海发誓，你应该是其中最无耻的一个！”
江绫嘶了一声，紧抓着手里的头发：“所以我亲自给你上了一课啊！至少在这一点上，我没有骗你吧……你把手松开，我们有话好好说。”
“没什么好说的！”阿贝也紧紧抓着她的头发, 纯洁的小脸上多了点愤怒, “没想到漂亮的脸不代表一切，你这种混蛋，大概就是所谓的人面兽心吧！”
江绫不甘示弱：“那不是跟你这种半人半兽很配吗！”
这话听起来没毛病，但‘很配’两个字简直是对她的侮辱, 这种混蛋简直太知道怎么戳别人的气管了。阿贝气得脸蛋涨红，狠狠地揪着手里的头发, 却因为匮乏的词汇口不择言：“辣鸡, 混蛋啊啊啊！”
女僵尸摇了摇头, 暮气沉沉的说：“真是有活力啊。”
男僵尸淋了一身她们溅出来的水花，走远了几步, 看着水池不远处的茶水池, 叹了口气。
他拿出一件仙器罩在上面, 跟女僵尸钻进通道，回到了石室里。
没过多会儿，江绫也浑身湿漉漉的过来了, 她把身上的水渍弄干了，披散着头发坐在地上，掏出五行炼化炉。
三足黑炉在石室里变成半人高，她却没点火，坐在炉子前面，幽幽的叹了口气。
黑曜幸灾乐祸的笑：“谁让你拿着灵石过来炫耀的，捅了马蜂窝吧。”
江绫把它从识海里召出来，一挥手拍开它：“你去跟她们玩去，别打扰我。”
“哈……”黑曜还要笑，却被江绫的神识轰了出去。
它看见阿贝兀自在水池里生气，淡定的剑身一转，朝她过去：“你跟她扯头发是气不到她的，知道怎么才管用吗？”
阿贝仰起头，紧紧盯着它。
黑曜剑身扫了扫地上的那些中品灵石：“趁她还没出来，快把这些东西收起来。”
对哦。
阿贝想到江绫那个人，确实是对灵石看重的很，当初也是为灵石才带她离开的。她已经会使用简单的控物术了，几乎没有犹豫，就迅速把这堆中品灵石收了起来。
收完她觉得有点不好，但想到江绫对自己的图谋，顿时气鼓鼓的没有愧疚了。
她把水池底部的玉石抬起了一块，储物袋往里面一扔，合上。
可是哪怕已经识破了江绫的真面目，她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也有些不安，合上玉石后，她甩着尾鳍在池子里游了游，心脏噗通噗通跳。
黑曜正在跟小美玩新游戏。小美一只鸟翅膀不动，待在它的背上，随着风呼啸而过，声音被吹得都变形了：“好，好玩……”
黑曜带着小美飞了两圈，看阿贝什么都没干，还在水池里甩尾巴，便载着小美慢悠悠飞了下去。
阿贝看它们一眼，绞了绞手指：“灵石放在这里，也拦不住她，她比我厉害。”
黑曜一把邪剑，又不是来当人生导师的，它纯粹看两人吵架幸灾乐祸，于是再次给出指导：“那就拿命挡着。”
说完背着小美飞走了。
小美迎着风，磕磕巴巴说：“玩，够了，去找主人……”
黑曜载它飞着，声音压低说：“主人正在炼东西，小心她心情不好，把你丢进去炼了。”
小美黑豆眼一瞪，翅膀拍了拍剑身：“她，不会，你编，编排她，我告状去！”
说完翅膀一扑腾飞走了。
江绫正在石室里炼衣裳，五行炼化炉摆在石室中央，刚买的鲛纱扔进去，转瞬就熔成了盆大的一团透明液体。
两只僵尸围在边上看，感受不到丝毫热度：“这炉子不错啊，能够承受这么高的温度，比我们的库存还要好。”
江绫忽然想起还在底下的容离，眼皮一跳，哈哈干笑了一声：“是吗？那是还挺厉害的。”
她说着，心无旁骛地把鲛纱分成一大一小两团，又扔进去了铁精和带颜色的晶石，分别熔炼成液体，跟鲛纱凝炼了起来。
自己那件还是红色的，又给阿贝炼了一件淡紫色的，她好像没什么讨厌的，什么颜色都新奇，刚好给她凑件不一样的。
炼完了小美刚好冲进来，磕磕巴巴地跟她告状，告着告着黑豆眼转到炉子里，翅膀拍了拍：“小美也想要。”
江绫狐疑地看了眼它那双小翅膀，也没拒绝，扔进炉子里一个指甲盖那么大的材料，给它炼了朵能挂脖子上的红芯紫瓣小花。炼这种东西快，一盏茶时间就好了，小美伸出脖子戴上，高兴地昂起了头，想着黑曜可是没这种东西。
它连个剑鞘都没有呢。
江绫也是炼完东西才想起自己那堆灵石还在外面，抓着衣裳飞快跑了出去，却见地上空荡荡的，一块灵石都没了。
阿贝根本不会说谎，下巴虽然抬着，尾鳍却一直在甩来甩去，江绫几乎是立刻，就用神识扫到了玉石底下的储物袋。
她无语极了，一猜就能想到谁给她出的主意，暴躁地喊了一声：“黑曜！”
黑曜正在顶上晃荡，只当没听见她的声音。
江绫猛地扑进了水池里，趁阿贝不注意，想把那块玉石掰开，拿出储物袋。
谁料阿贝表面上看着其他地方，其实一直在注意她，几乎是她刚动，就一屁股坐在了那块玉石上。
“你松开！”
“不松！”
江绫磨了磨牙，把那件小衣裳往她头上一套，直接用神识托着她漂了起来。
阿贝啊的一声惊呼。
惊呼完拽下衣裳，发现江绫已经把灵石袋子拿走了。
江绫拿着灵石袋子，正准备大笑三声，却见阿贝眼眶一红，噗嗤噗嗤掉起了眼泪，一时间水花声四溅，池子里落满了灵石。
江绫不笑了，头皮发麻，鸡皮疙瘩冒了一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