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绪走到落地窗边,看着这些队员们在训练室里厮杀,他们在这里训练,也在这里吃住,所有生活的场面,都被人监视着,一览无余。
“我这人,自由散漫惯了。”景绪手揣兜里:“不爱给人打工,也不想挣这种卖命钱。”
王总听出他的意思了:“我是看明白了,敢情你还想当老板。”
景绪冷笑:“缺钱用,要挣就挣大的。”
“我见过太多像你这样好高骛远的年轻人了,以为自己有点本事,就能翻了天去,最后无一不是跌得粉身碎骨。”
“我不是他们。”
“那我可拭目以待了。”
......
景绪头也没回走出了会客厅。
胖子连忙追上去,跟着进了电梯:“刚刚吓死爸爸了,真怕你会抵抗不了金钱的诱惑,答应他们。”
景绪冷冷的眼风扫了扫他;“谁是爸爸。”
胖子立刻改口:“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爸爸!”
“你当我儿子,丑了。”
“歧视颜值这就不对了啊,胖爷我丑是丑,技术流。”
电梯到达负一层的地下电玩城,景绪走了出去。
“来这儿干嘛呀?”胖子问。
“没钱了,挣点零花。
这间电玩城不是普通的娱乐场所,带有一点赌博的意思,也是不怎么见光的。
胖子跟在他身边,嘴里叨叨道:“讲实在的,当初我让你跟着我打比赛,你也没问别的,就问了我三个字:挣钱吗。”
他拍了拍景绪的胸脯,好奇地问:“所以你家真的很穷啊?”
景绪站在电玩城二楼的栏杆边,漫不经心道:“没家。”
“玩游戏的,几个不叛逆,我带新人那几年,你这样的叛逆小孩,我见多了。”
胖子手肘撑着栏杆,说道:“最后绝大多数...都跟父母回了家。一个人长大,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回不去,也不想回去。”
“怎么,你爸妈不要你了啊?”
景绪的手握成了拳头,良久,他缓缓松开,轻描淡写地说:“是我,不再需要他们了。”
那一场大火,改变了一切。
那两年,他趴在病床上,每天都能嗅到腐臭的味道,那是从他背上的大大小小化脓的水泡散发出来的味道...令他恶心到想吐。
日复一日,他感受着自己正在一点点腐烂。
过去那个意气风发、光鲜明朗的少年再不复存在,他被永远留在了地狱。
而放弃他的不是别人,正是他最爱的母亲...
漫天覆地的火焰中,景绪永远不会忘记,她背着鬼哭狼嚎的景哲,留给他的...是怎样绝然离开的背影。
他知道那是逼不得已,也知道...两个孩子,她必须选一个,否则后果便是玉石俱焚。
她选了景哲。
很好,人都有怜弱的心理,更遑论父母,她做出了最本能的选择。
却把他留在了绝望的地狱。
......
从自己的身体完好部位割下的皮肤,移植到已然损伤的皮肤上,这叫做植皮。
很长一段时间,景绪都在经历这种焚肤刺骨之痛。
这样的疼痛和常年不断的手术,让他没有办法再把精力放在学习上,成绩就此一落千丈。
当他走出医院大门的那一天,夏日的阳光灼灼刺目,晴空万里无云。
医生们为他鼓掌,庆祝他破茧成蝶,重获新生。他嘴角浮起荒唐的微笑。
哪有什么新生。
他的心,早已被无边的恨意吞噬,永坠修罗。
*
听说张虎最近沉迷游戏厅,蒋清霖拉着陆粥粥,俩人来到商城负一楼的游戏厅揪他。
游戏厅灯光明亮,摆放着不少大型的游戏设备,有摩托赛车类、也有射击类和跳舞机。
蒋清霖一进门便望见了张虎。
这小子端着游戏枪,正突突突地疯狂扫射,干得是面红耳赤、双眼发亮。
“张虎!”
张虎回头看到蒋清霖和陆粥粥,茫然地问:“你们怎么来了?”
“你妈妈说你一放学就去打游戏了,我们来揪你!”蒋清霖把他扯出来,气愤地说:“沉迷游戏,你还要不要高考啦!”
“哎呀,我就是放学了顺道过来玩玩,放松一下。”
陆粥粥看到游戏机正哗啦啦吐着游戏币,问道:“这是赌钱的吧?”
“是啊!这很有意思的!玩得好就能挣钱,我有一哥们,就玩这个,两天挣了两千!”
蒋清霖惊讶:“这么多!”
“可不是嘛!玩游戏就能挣钱,你们想不到吧。”
“那你挣了多少?”
“我...”张虎红着脸说:“我输了五百了。”
两个女孩面面相觑,陆粥粥道:“这就是赌博性质的吧。”
“不是赌博,这就靠实力赢钱,你看,这是射击游戏,打中一个人就是一块钱,实打实的,用游戏币就可以去服务台兑换。”
“有这么好的事?”
“但前提是...规定时间内必须射中规定人数,否则就会输钱。”
“所以你就是这样,输了五百块?”
“只要多我练练,肯定能挣钱!”张虎说着,又端起了游戏枪:“你们看我玩一局就知道了,我还差一点点了。”
陆粥粥和蒋清霖站在他背后,好奇地看他玩游戏,这是类似于枪战游戏,投入数量不等的游戏币,挣钱率和赔率也不一样。
他一番血腥“激战”之后,屏幕显示――
“很遗憾,游戏失败。”
蒋清霖道:“你看!怎么可能让你就这样躺赢挣大钱的,绝大多数人肯定都会输啊!”
张虎失望地放下枪,跺跺脚:“我就差一点点了!你们有没有钱,借我一点,下一局,我肯定能翻本!”
“看不出来啊,张玉书,你这么有赌徒潜质!”蒋清霖气道:“大学生,你跟张虎说说,这事儿有谱没谱。”
陆粥粥一本正经道:“本大学生觉得,这就是个无底洞,趁早戒掉游戏,否则会越陷越深。”
“你看吧,粥粥都这样说,快跟我们回去!”
“不行,我...我已经问同学借了三百了,我爸知道了,肯定打死我!”张虎已经是骑虎难下了,低头小声说:“我好歹要把本钱赢回来啊。”
“你还问同学借钱,你疯了吗!”
张虎望向陆粥粥:“肥粥,你借我点钱呗。”
“肥粥,别借给他!他肯定又会输光光的!”蒋清霖拉着她往外走:“咱们给张叔叔打电话,让他赶紧过来。”
“别!求你们了!你们要是给我爸打电话,我就完了。”
陆粥粥周围这些“杀”红了眼的玩家们,问道:“这游戏机真能挣钱?”
“反正玩得好就能挣大钱。”
陆粥粥翻了翻自己包里,掏出一些零钱,拿到服务台兑换了游戏币,对张虎道:“我帮你把钱挣回来,但只有这一次,以后你可别来这种地方了。”
“哇!肥粥你太够义气了!”
陆粥粥买了几个赔率最低的游戏币,射击游戏很好上手,拿着抢一阵扫射就行了。
她非常帅气地端着枪,按照张虎教她的方法,以最快的速度爆头。
然而还是低估了游戏的难度,第一把下来,陆粥粥输掉了游戏。
张虎鼓励道:“新人第一轮,做到这样的程度已经不错了,肥粥,再来一把,说不定就能反败为胜了。”
陆粥粥听他这样说,也有些不甘心,游戏明明不难,也只差那么一点点而已......
“那我再去兑换一点游戏币。”
“我等你!”
蒋清霖看陆粥粥玩游戏,也觉得很上头:“肥粥,要不你借点钱给我,人多力量大,我们一起把张虎的钱赢回来。”
“没问题,走!”
半个小时后,三个小伙伴输的囊肿空空,坐在游戏厅外的阶梯上,灰头土脸。
“完了。”张虎抱着头,痛苦地说:“我现在四处欠账了,可能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蒋清霖也是脑子放空,木讷地问陆粥粥:“你刚刚借给我多少来着?”
陆粥粥:“不知道,反正我身上一分钱都没了。”
蒋清霖抱着脑袋,崩溃喊道:“我居然欠了我偶像家一大笔钱,我以后还有什么脸追星,呜!自己开除自己粉籍算了。”
陆粥粥这十多年生活顺风顺水,也是第一次遭遇如此巨大的滑铁卢,她不甘心地咬咬牙:“我就不信了,我还赢不了这破游戏!再来!”
说完她走进了游戏厅,径直来到前台。
蒋清霖和张虎连忙追上去:“肥粥,你不是没钱了吗。”
陆粥粥从包里摸出一张银行vip黑卡,豪迈地说:“刷卡!我就不信了!”
前台服务员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我推荐你们买赔率最大的游戏币,可以把之前输的一次性赢回来。”
蒋清霖小声问:“那大赔率游戏币多少钱?”
服务员看出了陆粥粥手上那张信用卡的分量,说道:“一局两千,赢了就能净挣两万。”
张虎和蒋清霖张大了嘴:“哇,这样我们不仅能把输的全部赢回来,还有的赚呢!”
陆粥粥也是输红了眼,说道:“我就要这个两千的游戏币。”
“好的,马上为您服务!”
前台服务员笑逐颜开,噼里啪啦敲击着电脑。
这时,陆粥粥手里的卡片却被人抽走了――
“好的不学,学会赌博了。”
嗓音低沉而冷淡,宛如吹过雪松的风。
听到这个声音,陆粥粥全身每一个细胞都醒了,脑子里烧的一把邪火也被迅速扑灭。
回头,迎上景绪那双漆黑而明澈的眸子。
陆粥粥脸蛋火烧火燎起来,耳根都红透了。
嘤。
赌钱被抓包,她再也不是小仙女了。
景绪夺过了黑卡,轻拍了拍小姑娘绯红的脸蛋,动作不太客气,又带着几分无可奈何的宠溺:“输了多少?”
“不、不知道。”陆粥粥声音细如蚊子叫:“小几百吧。”
“只有几百?”
小姑娘像做了坏事被抓包的狗狗似的,羞怯地说:“可、可能有一...一千多。”
景绪又要用卡拍她脑门,陆粥粥连忙伸手格挡,低声哀求道:“我错了,真的再也不敢了哥哥。”
景绪被她这一声“哥哥”,叫的心都要化了。
他熟门熟路地拉开她的斜挎包,摸出钱夹,将卡片放了进去,平静地问:“到底输了多少。”
“可能有...三千七。”
“......”
景绪重新将陆粥粥的信用卡掏出来,递给了服务员:“A币。”
“A币!”服务员说道:“A币两千一颗,您要几颗?”
“一颗。”
“一颗?”服务员忍不住打量了景绪一眼。
这是孤注一掷啊!这是多大的自信。
游戏机可不认人,他以为长得帅就能赢?
景绪回头问陆粥粥:“卡有额度?”
“呃,无限额度。”
“我能刷吗?”
“可以可以可以!”陆粥粥狗腿地说:“哥哥想怎么刷都行。”
“密码呢?”
“你生日。”
“......”
第59章 牵牵
胖子买了两包烟, 回头看到景绪居然领着俩小姑娘去玩游戏了。
他有点懵了,不是说过来挣晚饭钱吗,怎么半道开始英雄救美了?
不过有这位大神在, 这仨小孩算是走了好运。
胖子倚靠在柜台边, 笑眯眯地看景绪表演。
景绪拎起游戏枪, 站直了身体。半眯着眼睛偏头瞄准,一枪解决一个, 看得张虎眼睛都瞪直了。
玩过游戏才知道这些人有多难命中,有时候他十多枪都打不中一个目标。景绪居然全盘命中,一个都没漏掉。
这是什么开挂体质!
陆粥粥没有看游戏, 比游戏更吸引人的...是他的一举一动。
他身形清瘦而修长, 架枪的姿势非常帅气,一扫之前的疏懒漫倦。
这一刻,陆粥粥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景绪, 那样的闪闪发光, 那样专注而认真。
中场二十秒休息时间, 景绪活动了一下肩颈,然后撩起袖子, 重新架势。灯光下,他手臂的皮肤显出冷白色,扣枪动作稳准狠, 眼神里透出几分戾气。
一轮游戏,他以百分之百的命中率, 大获全胜,游戏机以一赔十的赔率, 吐出了十颗A币。
看到那十颗A币,小伙伴们还没反应过来这意味着什么, 直到前台服务生请出了游戏厅经理,开出了当日最大赔额的两万的支票之时,他们后知后觉回过神来。
张虎:“啊啊啊啊!我们是发财了吗!”
蒋清霖:“你瞎凑什么热闹,这钱是人家粥粥的。”
张虎可怜巴巴地问陆粥粥:“肥粥,这钱能抵我欠你的么?”
陆粥粥正要一口答应下来,景绪却道:“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