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她的钱,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们很熟?”
这句话显然惹恼了张虎,他忿懑地说:“我跟陆粥粥,我们十年的好朋友了。你问这样的话,算什么,这些年你跟人家联系过吗,人家天天念着你,你却连一条短信都懒得回,凭什么质疑我跟肥粥的关系。”
景绪望了陆粥粥一眼,饱满的桃花眸上挑:“是么。”
陆粥粥连忙拉扯张虎:“谁整天念着他,你快别胡说!”
张虎是个一根筋的愣头青,说道:“还不念着他,你不是遇到什么路人甲都以为是他么!还追着人家要电话。你说说这些日子,你认错了多少人?”
“我没有...”陆粥粥羞红了脸,急得直跺脚,死不承认:“就是没有!”
“反正他就是没资格管咱们的事!”张虎直接点明主题:“咱们是好朋友,他是外人!”
“嗨哟,你这小孩,你怎么说话呢!”
身后的胖子听不下去了,走上前来,分辨道:“你怕是忘了这钱谁挣的,没我们Lu神,你们几个小破孩今天裤腰带都得输光吧。没错,本钱是小姑娘出的,但是一行有一行的规矩,代练拿一半,所以这钱一半得是我们的。”
张虎道:“你们拿你们的一半,我跟肥粥商量我欠她钱的事,两不相干!”
陆粥粥想到那天景绪说自己没钱请客吃晚饭,猜测他经济状况不容乐观,于是将支票仔细叠好,揣进了他的裤兜里:“哥哥,你把本金转我就行了,剩下的都给你。”
“肥粥!你都给他啊!”
“张玉书你闭嘴。”
刚刚陆粥粥被张虎这大嘴巴泄了底,也有些生气:“你欠我的,还得还,别想耍赖!不过只要你答应我,再也不来这破游戏厅了,我可以考虑让你分期付款。”
景绪从包里摸出支票,展开,轻拍了拍她的脸,冷笑道:“陆粥,可怜我啊?”
陆粥粥才不吃他这一套呢,伸手敲了敲他的额头:“好意思说呢,都穷得没钱请我吃晚饭了,我从来没见过哥哥这样小气过。”
胖子揉了揉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从没见过景绪跟哪个女生如此亲昵过,猜测他们关系肯定不一般,开玩笑道:“Lu神可不是穷得没钱吃饭了吗,他的钱都买巧克力了,还是进口最贵的fancy,买了也不吃,咱们基地都快堆成巧克力工厂了,也不知道是给谁买的哦。”
景绪瞪了胖子一眼,胖子连忙识趣地闭了嘴。
陆粥粥很意外,fancy是她爱吃的巧克力,以前景绪每周领了零花钱,都给会她买。没想到这么多年,他还有这习惯。
俩人各自被队友卖了一波,都有些不好意思,气氛变得奇奇怪怪。
胖子是个热闹的性子,本来想说Lu神难得遇到老朋友,他想请客做东一起吃个便饭,奈何囊中羞涩。景绪现在倒是有钱了,偏偏他又不吭声。
“人家小姑娘话都递到这份上了,你还不请人家吃饭,这就没意思了。”
蒋清霖看穿了陆粥粥的心思,也赶紧助攻道:“要真没钱,请她一个人就行了,咱们就不跟着凑热闹了。”
说完,她拉扯着张虎,赶紧离开:“张玉书,走走走,跟我去图书馆复习功课!高三生没资格跟大学生鬼混!”
张虎有点不乐意,他还没跟陆粥粥说好还钱的事儿呢,结果被蒋清霖生拉硬拽地拖上了公交。
“肥粥,咱们说好了啊,分期付款!”
陆粥粥扬扬手:“放心吧。”
胖子见状,摸摸自己的圆脑袋:“想起来了,胖爷我前女友住这附近呢,我找她叙叙旧去,拜拜了两位。”
路口,只剩了陆粥粥和景绪俩人。
九月的夏风依旧燥热,天空湛蓝,阳光灼目。
女孩单薄的淡黄雪纺衫被微风轻轻撩动着,轻擦过他的手背,微痒。
景绪低头,看到女孩鬓间有润湿的几缕发丝,顺服地贴在她白皙的左耳侧。
她的脸颊带着夏日特有的潮红,脸蛋早已不复孩童时期的圆润,有了明晰的轮廓,也有了少女初绽的清美。
他喉结滚了滚,轻微的吞咽声,细不可闻。
“所以哥哥,今天有钱了,能请我吃饭了吗。”陆粥粥背着手,笑问道。
“就这么想让我请你吃饭。”
陆粥粥低头,露出一颗可爱的小虎牙:“我喜欢吃哥哥家的饭嘛。”
小时候,她就老爱往隔壁景绪家串门,还总是赶在饭点。
谈到小时候的事情,两人距离拉近了不少。
“走吧,请你吃一顿。”
景绪朝着学校小吃街走去。
陆粥粥赶紧跟上他,理所当然地牵起了他的手。
被她柔嫩的小手碰到的一瞬间,景绪宛如触电一般,抽回了手:“做什么?”
小姑娘眨眨眼睛,无辜地说:“牵牵啊。”
“陆粥,你今年十六了。”景绪忍耐地说:“你不是六岁的小孩了。”
“哥哥还记得我今年多少岁呢。”陆粥粥害羞一笑,细密的睫毛宛如小刷子一般:“我以为你把我忘了呢。”
“陆粥...”
景绪还要说什么,她不听话的小爪子又牵住了他,这次直接和他十指交握:“好饿哦!我能吃两海碗米饭!”
说完她拉着他朝美食街小跑而去。
景绪被她不安分的小爪子紧紧攥着,使不上一点劲儿挣开她。
阳光漫过头顶的香樟叶,在他脸上洒下明昧斑驳的光影。
他看着前方牵他的手奔跑的少女,那是照进他残破不堪世界里的第一束光。
第60章 天作之合
陆粥粥带着景绪来到北城大学的美食街, 在一家名叫“炒饭大王”的大排档门口,停下脚步。
“老板,一份蛋炒饭。”
“好嘞!”
景绪望望摆在路边的矮桌椅:“让我请吃饭, 你就吃这个?”
“对啊, 他们家的招牌就是蛋炒饭, 堪称‘炒饭之王’,我强烈建议哥哥一定要试试。”
景绪跟着她坐了下来:“我也要一份蛋炒饭。”
“请稍等, 马上就好了。”
老板端着锅,熟练地翻炒着米饭,煎鸡蛋的油香味四溢, 令人食欲大开。
陆粥粥还冲对面副食店阿姨招招手:“阿姨, 给我们来两瓶青啤。”
景绪用筷子另一端敲了敲她脑袋:“青什么啤,陆粥粥,你很社会?”
“我想陪你喝两杯嘛。”陆粥粥捂着脑袋说:“再说, 人家是大学生了。”
“小屁孩。”
在景绪的坚持下, 陆粥粥只好点了一罐椰奶, 他自己倒要了一罐啤酒。
香喷喷的蛋炒饭端上桌,陆粥粥没忍住又点了盘烧烤。
饭菜垫了肚子, 饮料也解决了半瓶,陆粥粥终于开口道:“景绪哥哥,我一直想问你...”
话还没说完, 便被景绪打断了:“不想回答,别问。”
“哦。
陆粥粥乖乖地闭了嘴, 低头吃饭。
沉默了约莫五分钟之后,啪嗒, 一滴眼泪掉在了桌上。
景绪:......
小姑娘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哭哭啼啼地说:“我就是不明白, 哥哥的玫瑰为什么碎了呢。”
“陆粥,别哭。”
“你成绩明明那么好,那么聪明,为什么要去读职高,连景哲都考上北城大学了,哥哥不去念哈佛,却上了隔壁的职高。”
陆粥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伤心得堪比失恋。
景绪淡漠的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意,用手背给她擦了眼泪:“老子什么时候说要去读哈佛了?”
“不管,你那么聪明,什么大学都考得上的。”
“陆粥,为这点事,掉眼泪不值得。”
“除非你告诉我原因。”小姑娘身形一抽一抽的,湿漉漉的大眼睛委屈地望着他:“你有苦衷,对吗。”
“没苦衷,想早点长大。”
陆粥粥激动地质问:“什么叫长大,不念大学,玩游戏挣钱,吃了上顿没下顿,这就是你说的长大吗!”
“是啊,老子已经烂成这样你也看到了。”
景绪的少年意气也跟着上来了,冷声说道:“我哥跟你考上了同一所大学,我在隔壁念职高,这就是长大。”
“长大以后,一切都变了,没有童话,没有公主,也没有隔壁的天才景绪...”
“陆粥,你的梦该醒了。”
陆粥粥被他一番话说蒙了,撒娇式暴哭...是哭不出来了,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悲伤正在缓慢吞噬着她的心。
她低头吃完了最后一口蛋炒饭,哑着嗓子问:“梦醒了,我和哥哥也到此为止了,对吗。”
他喝了一口酒,轻佻地笑了:“不然,你还计划要跟我怎么样?”
“我明白了,以后也不会再来找哥哥了。”
陆粥粥掩住眸底的悲伤,起身,扫码付了自己的钱,转身离开。
没走几步,景绪却又追了上来,拉住她的手腕:“等一下。”
“放开!”陆粥粥用力挣开他,崩溃地哭道:“我没计划要跟你怎么样,以后也不会计划了!你这个骗子!”
“陆粥...”
“我讨厌你了景绪!以后再也不见!”
景绪见拉不住她,于是从后面一把抱住她的腰:“难怪今天这么情绪化。”
“不是说梦醒了吗,所以这又是干什么!”
“梦是醒了。”
他脱下自己的外套裹在她腰间,附在她耳畔轻声道:“但你裙子脏了。”
*
陆粥粥裹着景绪的外套,匆匆跑回家,卫生间里,她看着自己百褶裙上的小红点,简直想一头撞死在马桶上。
这个月的亲戚竟然提前了一个星期,如果早点知道,她必然不会穿白裙子出门的。
卫生间翻来覆去找了一遍,没有找到卫生棉。
家里什么都有,但杨曳应该也不会细心到连女性用品都给她添置齐全。
陆粥粥无力地坐在马桶上,摸出手机准备叫一个跑腿服务。
下单之前,她接到了景绪的电话:“你在几楼?”
“什么?”
“莱汀公寓,几楼。”
“你怎么知道我住哪儿?”
景绪说道:“我想把你送回学校,所以一路跟着你。”
她闷闷地“哦”了声:“你问门牌号,干嘛。”
不是没有计划要跟她怎么样了吗。
“我给你买了...”他顿了一下,说道:“我给你买了需要的东西,如果你现在需要的话。”
陆粥粥脸颊开始发烫,她舔了舔下唇,说道:“要的,我在32楼,你把东西放在门边就好。”
“嗯。”
“谢谢。”
陆粥粥挂掉电话之后,又给楼下的物业保安打了电话,让他帮景绪刷卡。
几分钟后,门外传来了门铃声。陆粥粥裹着浴巾跑到门边,趴在猫眼处看了看,门外没人。
“咔嚓”一声,她打开房门,黑色塑料口袋就放在门边。
她赶紧将黑色口袋拎回来,左右望了望,发现景绪就站在几米开外的走廊转角处,望着她,嘴角淡淡扬着。
陆粥粥脸蛋一红,狼狈地关上了门。
塑料袋口袋里,他给她买了很多种类的卫生巾,日用夜用加长型都有,除此之外,还有红糖包和暖宝宝。
陆粥粥来不及多想,跑去浴室三下五除二洗了个澡,换上了干净的棉质睡衣。
此刻的她,也终于冷静了下来,给景绪打了一个电话,想向他道谢。
却没想到,门外响起了电话铃声,是《千与千寻》的钢琴曲。
她再度打开房门,发现他竟还没走。
见她出来,景绪抬起头。
顶上的灯光落下来,他的脸庞干净而明晰。
“你还在啊?”
“我拿衣服。”景绪放下手机,说道:“两件都在你这儿,没换洗了。”
“你就两件衣服噢?”陆粥粥打开了房门,让他进来:“衣服刚刚洗了,还没干。”
景绪走到房门边,犹豫地了一会儿,并没有进去。
陆粥粥回头:“进来呀,哥哥。”
“不了,衣服给我就行。”
“还在等烘干呢。”陆粥粥给他拿了男士拖鞋:“至少一个小时,你要站在门口等吗。”
景绪还是换鞋进了屋。
房间是南北通透的大平层,落地窗采光极好,灰白色调的家具风格,显得大气上档次。
不过小姑娘不怎么会收拾,他来了,她才赶紧把沙发上的衣裳和七零八乱的杂志捡起来。
“哥哥,你坐一会儿。”
景绪挑了单人沙发,坐下来。
“这房子是姑奶奶给我买的,她怕我在宿舍睡不好觉。”陆粥粥从冰箱里给他拿了冰可乐和苏打水,笑着问:“这里不错吧。”
“很好。”
非常奢华舒适的居住环境,和他现在住的地方完全同。
其实,很多事情只有长大了才会明白,明白何为天壤、何为云泥。
面前的女孩穿着白色的棉质睡裙,漂亮得像个天使。而他呢,他早已在地狱的恶水里腐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