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后宫没一个能打——百酒狂宴
时间:2020-09-03 08:49:12

  那医监听后先是一怔,接着略带了些迟疑地开口:“陛下的意思……”
  傅玉宸笑了一声,不带什么情绪。
  “叫人去清元溪,将整条溪水好好搜一遍,连着岸边水底都不得遗漏,若搜到什么可疑之物,即刻来回话。”
  这一句,叫议事厅内的人都恍然。
  先前他们也在清元溪搜过,只是从未想过下水去翻找。
  傅玉宸说完后,也不在意下面的人什么反应,只是唤了声临宜县令。
  “臣在。”那临宜县令听得陛下叫他,连忙站了出来,接着俯身行礼。
  他心中却是一直悬着的。
  临宜县原本就是个小地方,每年到头,他都只有上折子例行问安抑或是奏报祥瑞的资格。且上任县令这么些年来,他从未入京面过圣。先前陛下派了太医署的人来他都觉着惶恐,更别说这回是天子车驾亲自降临,他虽面上看着没什么异样,但心中却一直都提着。
  只因陛下登基这么几年来,还从未有地方出现过临宜县这样的事。
  这头一个出现便是他这里,还引得圣驾亲临,怎么能叫他不提心吊胆。
  尤其是当听得陛下叫了他后,他就更为紧张,忙站出来下拜稽首,口称“陛下大安”。
  好在傅玉宸并非要降罪,只是看着他,半晌后方开口问道:“朕听得说,那些被染了病尚在医治的人眼下都在单独辟出来的院子中?”
  “回陛下。”那临宜县令也不敢抬头,而是保持着稽首的姿势,“臣照着太医署的建议,将那些染了病且有了症状的人都聚在了一处院落中,正是城西的一处院落。”
  “所有染了病的都在里面了?”傅玉宸又问道。
  那临宜县令便道:“除了这两日染病的,旁的都在了,而先前染疾而亡的也照着太医署的意思,都烧了。”他说完后,似乎自己觉得不妥,便又赶紧补充,“因着这两日染病的人越来越多,城中守卫人手又不够……”
  “朕先前不是派了一队金吾卫同太医署的人一并前来?”
  “是,金吾卫都到了,只是近来怪症愈发蔓延开来,所以、所以就……”
  傅玉宸冷笑一声。
  “虽说临宜县小,但这怪症爆发了这样久,朕也派了人来协助,可如今怪症没有遏制住便罢了,反而变本加厉。太医署的人是刚来两月,不清楚情况,你身为临宜县令,日日都在城中,可一点作用都没有,是不是也该反思一下自己。”
  他的声音沉沉,没什么特殊的情绪,但听上去却愈发让临宜县令心惊。
  “陛下恕罪!”他连忙开口,却又不知要怎么说,只得念着恕罪二字。
  毕竟陛下说的并没有错。
  他确实没有尽到身为一个县令的职责。
  只因这临宜县地方小,这么些年也没出过什么大事,因此怪症开始出现的时候他也就没怎么上心,等到严重了,才知道问题大了,这才急忙叫了人送了急报去锦都。
  原以为太医署的人来了就好了。
  谁知还是没能解决问题,甚至越来越严重。
  傅玉宸眼下也没工夫计较这些,只是在对方的请罪声中,再次开口。
  “这账先记着,朕如今再给你一队金吾卫,这两日,将城中染了病的人全都召集了,都送至城西那处院落,朕亲自去瞧瞧。”
  他这话一说完,下方的人皆是一惊,就连身后站着的高怀也是一愣。
  “陛下,万万不可!”回过神来后,下方的医监忙道,“这怪症传染性极强,稍不留意便会染上了,陛下您三思!”
  旁人也是跟着劝。
  而高怀正要开口时,却注意到陛下的面色微沉,显然是有些生怒了。
  因而一时间也暂时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傅玉宸看着下方劝着他不要去的人,眼神越来越暗。
  他的指尖在身边的炕几上轻点着,速度一下快过一下,显然越来越不耐烦。
  最终,他手往前移,修长的指尖触碰到放在炕几上的山水青花盖碗。
  “啪——!”
  接着只听清脆的声音响起,原本有些嘈杂的议事厅内霎时间安静了下来。
  众人连忙往地上看去。
  之前先前备好的盖碗眼下已四分五裂,青花的碎片溅的四处都是,青砖的地面被茶水浸湿,成了深褐色,原本泡了有一段时间,已经完全舒展开来的茶叶全都黏在了地面上。
  虽然只是一个盖碗碎了,但众人的心都一下子悬起。
  这茶原就是替陛下准备的,当时上茶的人还特意往里放了些,就是怕不小心跌下来碎了。
  眼下这盖碗既然成了这样,显然是陛下故意为之。
  思及此,他们连忙低下头,无一人敢再开口劝说,而原本就稽首下拜的临宜县令此刻头又往下压了压,恨不得能进到地面中去。
  一时间,议事厅的氛围十分凝滞。
  见众人都不再说话后,傅玉宸才缓缓开口。
  “朕当初说要来临宜县,便有人劝朕,说临宜县眼下危险,叫朕不要来。如今朕来了,说要去看看染病了的人,你们又劝朕,让朕莫要去。”他的眼神在下方的人身上一一扫过,“朕如今便直说了,朕这回来,就是抱着定要将临宜县的疫症解决的心来的,若不然,朕何必走这一遭?……你们倒是会劝朕,说危险,不要去。因为死的不是你们!”
  他说着站起身,走到下方来。
  “怪症蔓延,每日染病的人越来越多,因此丧命的人也越来越多。”他走到临宜县令跟前,步子在他贴在手背上的头前方停住,“适才你说,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人手不够了,那朕问你,你日日看着这样的事情,看着这临宜县中的百姓染病乃至死亡,你心中什么感受?”
  “臣、臣……”那临宜县令也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半晌便也没说出一句来。
  傅玉宸便又看向一旁的太医署的人。
  “朕派了你们来,是指着你们替朕分忧的,未料到分忧没分成,最后却成了这样。这临宜县的人,每日都要死这么多,每日也有十数人染疾,你们心中又是什么感受?”
  太医署的人也不敢轻易开口。
  傅玉宸便再次道:“朕甚至都不用问,就知道,你身为临宜县的县令,这疫症的事情出来后,想来是从未去看过那些染病的人。而你们……”他眼神落在太医署的医监及其身后的人身上,“只怕这些人在你们看来不过是一个个用来试药的工具罢了。治得好当然是最好,便是治不好,也不过死了个人,横竖你们在太医署的时候,这些事情也见的多了。”
  “你们不在意临宜县百姓的性命,可朕在意。”
  “一个个都怕死,怕染上病,那明日你们便都在这待着,朕一人去。”
  傅玉宸心中其实是清楚的。
  这些人为官的时间长了,便都不将百姓的性命放在心上了。
  临宜县令虽不是什么大官,却总领整个临宜县所有的事情,想来在这里也是说一不二,无人违逆的。
  而太医署这些人更不必说,在他们心中人命就只是数字,且许多人都是为了生活抑或是为了那点月俸在混日子,对他们来说,死人是再平常不过的。
  再加上当初他在去围场的路上,问那些跟着的朝臣如何解决临宜县的事,那些人口中说了大堆,实际上全是推脱之词,根本就没有认真去想。
  所谓尸位素餐,便是这样了。
  话说完后,这些人也还是不敢则声,只是都跪了下来,连请罪都说不出口。
  傅玉宸倒也没心情再同他们在这里多说。
  “高怀。”他唤了声。
  原本站在上方的高怀见状忙下来,接着走到他身边微微躬身:“陛下。”
  “朕先前说的事你可都记下了?”
  “回陛下,都记下来了。”
  傅玉宸便道:“你去跟着,全都一一落实了,朕今夜要知道搜寻清元溪的结果。……还有,那些染了病的人,也叫金吾卫都带了去城西的院子中,若是人多了,地方不够,便再想办法。”
  高怀便赶紧恭敬应诺。
  傅玉宸这才在议事厅中的这些人身上巡视了一圈,接着道:“朕如今没有多余的心思来同你们算这些事,不代表你们都能套逃得过。临宜县这事,总归是有人要担责任的。”
  说着,眼神落在了临宜县令身上,叫他不由地浑身一颤。
  最终,傅玉宸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转过身来径直离开了议事厅。
  他离开后,原本凝滞的氛围才稍稍松了一些,而那些悬着心的人也都放下心来。
  “高大人。”先前那医监见高怀没走,便凑到他跟前来,“陛下今日是怎么了,怎的生了这样大的怒?”
  一旁便也有人附和:“是啊,陛下还说要去见那些染了病的人,可这怪症原本就极易传染,若是陛下不当心也染了,那该如何是好!”
  “高大人您看,是不是帮着劝劝陛下?”
  “劝?”听得有人这样说,高怀嗤笑一声,接着慢慢道,“诸位大人也见着了,陛下适才是怎么说的,你们当我没劝过?只是圣意难违,陛下做了决定的事,是我等能随意置喙的?……我倒是要劝劝各位大人,莫要再不把这事放在心上了,这临宜县每日都有人染病,抑或是身亡,陛下此刻不计较便罢了,若是之后能好好将这事解决了,兴许陛下高兴,便不计较了。若不然……”他声音一顿,接着看向已经从地上起身的临宜县令,方才续道,“若不是便如陛下所言,这临宜县的事情,总归是还要有个人来担责任了,至于是谁,那就要看陛下的意思了。”
  这话说完,众人都住了口,那临宜县令更是一言不敢说。
  高怀这才也往外走去。
  “还是先去清元溪瞧瞧才是正理,否则到了晚上,又拿什么向陛下交差?”
  众人一听,都觉得在理,因而连忙跟了上去,想着一起去清元溪看看情况。
  而那临宜县令却不敢跟着去,出了议事厅的门,便匆匆往另一边走去,想着赶紧安排了守卫去把那些染了病的人都带到城西的院子中去。
  另一边,傅玉宸出了议事厅,便往先前已经收拾好的房间走去。
  他身边也没带人,高怀被他留下去盯着后续了,身后不过跟了几个内侍,也不是品阶高的。
  他一路走回来,面色都不太好,步子也显得有些急躁。
  身后跟着的人虽则方才没在议事厅里,但都听得到里面发生了什么,自然知晓陛下生了怒,因此一路回来都担心陛下又会再次发怒。
  只是未料到的是,虽然陛下瞧上去很生气,但快到房间之前,步子却慢了下来,接着更是在门外站了半刻。
  “你们且退下。”他这时的声音没有先前那样带着怒意了,而是显得平静了许多,“在院门外去候着,这里不用人了。”
  那几个内侍一听,忙躬身应诺,接着便往前面走去。
  然后站在院门外排开,不再则声。
  这边傅玉宸在房门外又站了一会儿,确定自己的面色恢复后,方推开门进去。
  “叶叶。”他唤了一声。
  结果才发现里面并没有人。
  最中间的宴几上铺着玻璃纱绣紫薇花的桌旗,桌旗上放着釉下彩牡丹提梁壶,一旁是一对儿四个的同料茶杯。
  此时这杯子整齐摆放着,并没有任何动过的痕迹,显然先前进来的人没有拿起过这个杯子。
  而中堂两边,各是休息同会客之地。
  左边是鹤绫并琉璃石隔断的寝室,右边则是放了楠木嵌紫英石背板镂空桃花心罗汉床。
  因着天气尚热,这房间中自然也放了大块的冰块降温。那大瓮中此时因着时间久了,有些冰都化开了,成了一潭水,其余的冰便附在上方。
  傅玉宸在房间内转了一圈,连寝室也看了一遍,仍旧是没见着叶弦歌的踪迹。
  不过他倒也并不着急。
  因为先前叶弦歌同他说过会去哪里,因而他眼下只是在宴几旁坐下,也不动桌上的茶,想着等对方先回来再说。
  说来也巧,他刚坐下没多久,就听得寝室内有动静,因而便起身往那里走去。
  刚掀开鹤绫的隔断,就看见身着便衣,正从窗外翻进来的叶弦歌。
  然后对方也看见了他。
  叶弦歌:……
  傅玉宸:?
  有点尴尬。
  叶弦歌手下动作停了一停,最终决定还是先进来再说。
  她于是手下一撑,直接跳了进来。
  “当心!”傅玉宸见了正要去扶着她,却晚了一步,对方已经进来了。
  而进了房间后,叶弦歌才伸手,将打开的窗子关上,然后在月洞架子床上坐了下来。
  “你放好了?”傅玉宸见她并没有出寝室的打算,自己便也走到妆奁台前的椅子上坐下。
  叶弦歌便点头。
  “幸而我动作快了一步,回来时便见着高怀带了人正出城往清元溪的上游赶去。”
  然后到了院中,又发现院门处有内侍候着,她这一身衣服都是特意换的,若是被瞧见了不好回答,所以才选择了翻窗子进来,谁知道就这么巧,被傅玉宸看见。
  “你将那东西放在了何处?”傅玉宸问道,“还是先前水底那地方吗?”
  “那不至于。”叶弦歌道,“放在那里若是搜的人不仔细,没瞧见怎么办?毕竟在水底去了。因此我特意挑了靠岸的一处水源,同样用了石头压住,只是露出了大部分绢袋,这样去的人一眼就能瞧见。”
  在来临宜县的路上,叶弦歌就想好了办法。
  她想着,自己肯定是不能说的,但是傅玉宸可以,所以她就打算借傅玉宸的口,点出清元溪上游的东西,好叫人再去重新搜寻。
  然后她自己再趁着人不注意吗,将先前那绢袋再放回清元溪。
  这样去搜的人就一定能找到。
  而之所以先前决定将这东西拿走,不过是因为她担心没拿走,还放在原处,到时候又被有心人再次利用就不好了,因此才决定先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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