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连眼神都懒得给喋喋不休的那群人。
只是可惜男孩还小，不能更严厉地惩罚他。
几个工作人员七嘴八舌，娄甯听得有些头疼，终于开口打断。
但不是朝着街道办和城管想象的方向发展，比如温和地接受妥协方案，等家长来、拿钱走人之类的。
她语气冷然：“损失赔偿，一分钱也不能少。我比较好奇的是，这个孩子已经满八岁了，躲开监控死角这种事不是巧合，他懂的并不少，为什么你们会认为他还小，不懂事？”
喋喋不休的街道办大叔愣住，一旁的女警扬起了赞同的笑容。
“他小小年纪就能砸人店门，大人不严厉纠正，无理由地偏向和包庇，那么，他长大以后会不会犯下更大的恶行？请你们和父母，重视这个问题，断绝他走上歪路的可能性。”
“还有，我希望你们向我的朋友道歉。他并不是锱铢必较，也不仅仅是维护了我家面馆的安全，他能遇到、能出手是幸运，救下的是这个孩子的人品和前途，希望你们能明白这代表什么意义。”
原本懒得辩解的顾逞抬起头，眼神落到她身上。
她一向平和的面容，此时充斥着掩盖不住的厌恶。
那种神情，莫名地好看。
他控制不住地笑了笑。
然后凉凉地出声提醒，“虽然曝光这事也不光彩，不过我手机上留了视频。如果不想把事情闹大，就至少恳切点认错，懂？”
闻言，几个大人脸色都霎时一变。这不是明晃晃的警告吗？
晓华的头埋得更低了。他有种不妙的预感，自己很倒霉，惹上了什么不能惹的人。
娄甯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男孩听了他们的话怎么想，她不在意，也不关心。她见过不少小小年纪就变得浑浊不堪的孩子，他们因为缺少管教而日益堕落。
旁人对他们随意散发出无理由的善意，不排除能够感化的情况。但对于大多数的坏孩子来说，缺乏束缚的爱，反而是放纵罢了。
她无意管得那么远，孩子是别人家的孩子，点到即止。唯一让人不舒服的是，这些年纪不小的大人也是当局者迷。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工作人员也憋不出话来，小男孩的父母正巧赶到，正是“麦香居”的那对夫妻。
两个人见到是她，登时傻眼了。他们自知理亏在前，也不好意思明目张胆地偏向孩子，为了好歹占点理，先发制人，劈头就骂——
“晓华，你说说你怎么想的？！”
“你没事去砸人店啊？爸妈就教了你这些？”
晓华虽然低头没吭声，也不反驳，但眼中却渐渐升起了不甘……他不明白。
他明明就是在帮他们，他们不关心自己就算了，可是，他这么帮他们，为什么爸爸妈妈不理解自己？
看着父母痛斥儿子，街道办大叔&城管都沉默了：“……”他们刚才的帮衬仿佛就是一场笑话。
麦香居的夫妇俩没敢拖延，边大骂儿子，边掏钱赔偿。
拿了赔偿做了记录，娄甯也没兴趣听，很快拉着顾逞离开了派出所。
和顾逞一起回店铺的路上，两人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回到小吃街尾巷，昏黄灯光下，梁助理倚着车门，百无聊赖地低头刷着社交软件，尽职尽责地当着守门人。
他是顾逞叫来帮忙看店的，附近的五金店已经关门了，一时间联系不到人能修理，又担心有图谋不轨的人趁虚而入，就找了个人守着。
娄甯眨眨眼，恍惚了一瞬。她没有见过梁助理，但一眼看过去，却觉得他真像将军前世的贴身小厮。
梁助理万万没想到，麦香馆这家小店的老板，竟然就是他那天大为惊艳的女孩。他更没想到，逞哥似乎已经暗戳戳地跟人家混熟了:)
绝了，绝了。
逞哥这怕不是想搞对象的节奏啊！
他的八卦心顿时熊熊燃烧，时不时瞄顾逞一眼。
进了店坐下，还没酝酿好吃瓜的心情，娄甯就把吃的端了出来。
傍晚剩下一些炸酱面的肉酱和菜码，她动作迅速地烙了十来张柔软而带韧的面皮，裹成漂亮的肉酱蔬菜卷，一半下锅油炸沥干，另一半就整齐地叠在盘上，双拼成一碟。
“厨房里还有别的，你们都饿了吧？先吃。”
“好香！谢谢啊。”
知道她的手艺不差，梁助理的注意力顿时转移，落到了炸得金黄漂亮的肉酱蔬菜卷上，也不急着吃自家艺人的瓜了，搓搓手，然后就夹起一块油炸小卷。
“这一看就是给我做的，逞哥你可不能吃啊。”梁助理还充满优越地将筷子伸到顾逞面前晃了晃，在他面色凛然的瞬间收回手，得意地顺势一咬。
外表酥脆的炸面皮是第一口感，然后是内里爆浆的肉酱，与清爽的三色蔬菜一起，构成了美妙的滋味，鲜爽香咸无一不缺……一个词——完美！
“卧槽。”梁助理条件反射地一拍大腿，“这也太好吃了吧？比我在网红煎饼果子档那里吃过的好吃几倍。”
第25章
“小老板, 你做的这个肉酱卷实在太好吃了，到底怎么能怎么炸得这么好吃的？感觉就是中式高级版的K、M记的墨西哥卷饼！”
梁助理顿了顿，改了说法，“不, 不对, 比K、M记的还好吃, 吃过你做的炸肉卷, 不要说东南亚馆子里的越南春卷, 还有快餐厅的墨西哥卷饼了, 我愿意就吃你家的卷饼！”
“喜欢就好, 等会儿还有馄饨和虾饺, 你们可以慢点吃。”厨房传来清脆回应。
梁助理本来只是故意炫耀地吃了一口炸物, 本来想着自己长痘也不敢多吃, 结果吃了第一口就停不下来，接下来好几筷子都在夹炸过的肉酱蔬菜卷。
“哈哈哈哈~我也太幸福了吧！感谢逞哥, 发现了一家宝藏小店，怪不得你要吃她家的外卖。”
忽然, 他的手被紧紧按住。
“——我也要。”顾逞的表情木木的, 一动也不动地盯着他，没得到回应，又重复了一遍，“我也想吃。”
“……”梁助理试探一句：“吃药了没？”
“嗯。”吃了。
“得，那快吃吧，省得还没回去就睡死了，万一又让狗仔拍了，说你夜半醉死不省人事什么的。”梁助理也不敢逗他了，想吃的都夹给顾逞, 哄孩子一样答应，“放心吃吧，不怕，反正你健身，一时半会的胖不起来。”
“什么狗仔？”娄甯端了散发着热气的小馄饨出来，放在桌子上。
“狗仔不就是狗仔吗。”梁助理盯着白嫩诱人的小馄饨，薄薄的馄饨皮透出内馅的翡翠颜色，绿油油的葱花飘在清爽的汤面，咽了咽口水。
他理所当然地回了一句，发觉娄甯有些懵，有些迟疑地补充：“……就是娱乐记者。”
娄甯认真地问，“为什么会有娱乐记者要拍他？”
“……”
这回换梁助理傻眼了。
他意识到，人家女孩，似乎不认识顾逞的公众身份。
可能吗？这也是可能的。
因为顾逞不是偶像。他除了出道第一部 商业电影特别出圈，之后便一路拍摄小众电影，目标都是拿奖，不冲票房。
虽然拍出来票房也不差，但国民度比起走男友粉路线的小生，还是低了很多的。再加上，眼前这位漂亮勤快的店主，平时开店可能也挺忙的，说不定她不怎么关注娱乐圈的事。
“诶，是这样，”于是梁助理耐心地解释，“他是个演员，拿过最佳男主演的那一种，虽然行事低调，但毕竟颜值摆在那儿，所以蹲拍他的狗仔也不少。”
默默消化了一下，娄甯反应过来，“噢。”
原来是这样。不管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是很有名气的人。
她的目光落到默默吃肉酱卷的男人身上。
他听见梁助理大言不惭地夸他帅，也没什么反应，只是一脸木然地嚼着食物，瘦削的两腮微微鼓起，似乎是特别专注地与食物作斗争。
？
怎么和刚才的表现差那么远，感觉怪怪的。
但……也怪可爱的。
梁助理注意到，娄甯看顾逞的眼光逐渐疑惑，连忙匆匆转移话题：“对了，发生这种事情，你今晚也不好住在这儿了吧？我等会儿打电话，让人帮你在酒店开个房先住着。”
“我想也是。”
闻言，娄甯才收回目光，望了望马上就要被敲碎的玻璃门，疑心不用锤子，就是来人踹一脚，那个蜘蛛丝团都能立刻分崩离析。
“今天麻烦你们了。谢谢。”
一旁的高大男人闻言，忽然转过头看娄甯，茶黑色的凤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盯人家盯到梁助理屏住了呼吸，感觉有点儿窒息害怕——
还不说？逞哥到底在酝酿什么呀。
静止两秒，娄甯歪了歪头，“？”
“娄甯。”顾逞闷闷地问，“为什么对我好。”他嗓音倦倦地，放轻了尾音，似乎是真的很疑惑。
？不是逞哥帮了人家吗？梁助理连忙看娄甯。
听了顾逞的问话，娄甯心一缩，垂下眼皮镇定道：“这话难道不应该问你？谢谢你路遇不平，帮了我两次。”
“谢谢？”顾逞又有点茫然，重复了一句，“……是该谢谢你。”
梁助理：……完全听不懂，我是不是该慌一下。
不过顾逞你是鹦鹉成精吗，干嘛要复读人家的话？
还有你俩到底谢什么啊谢来谢去的？是哪里有我不知道的奸♂情♀吗？
继续安静吃东西。梁助理：……大概是我不配，是跨服聊天吧。
-
吃完晚饭，几人动身离开。
临走前，娄甯收拾了几天的衣物，拿走了财物，还有顾逞送她的手帕。那条手帕，之前被她好端端地藏在枕头底下的丝绒小袋子里。
店门拉上铁栓，梁助理和娄甯合力，将困倦得不行的顾逞扶上面包车。
高大男人一手搭在梁助理的肩上，一手搭在娄甯肩上，由于两边搀扶的人的身高并不平均，中间的男人很顺应科学道理地歪向女孩的这一边。
深深浅浅的男性气息笼罩下来，前调潮湿、苦涩，渐渐变得温长醇厚，娄甯不受控制地歪头，凑近白皙的脖颈，轻轻嗅了嗅，随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
“……”
我真是中了你的邪。
一路到了酒店，三人分开从后门悄然进去。
更换玻璃门需要时间，娄甯打电话给林闩，让他放两天假。然后就疲惫地洗漱完毕，躺倒在柔软的床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换了环境，她睡得很浅，模模糊糊间做了个梦。
她以围观者的视线，看到一个面容冷酷的女人，用力抓住一个小男孩，把他塞进了黑暗杂乱的衣柜里，然后反锁上门，“你就在这里呆着吧。”镜头一转，一群大人在争吵。
还是那个好看得有些过分的小男孩，站在不远处沉默不语。忽然那群大人激动地伸手指了指他：“顾禹走了，你不认他，那他跟谁？总不该扔给我们吧！”
“他本来就不是我儿子，我凭什么养他？他跟我们夫妻俩可没有血缘关系。”
似乎是认识到处境奇怪，小男孩嘴型动了动，“妈妈……”
被他叫做妈妈的那个女人转过头来，赫然是反锁他进衣柜的人，她冷笑：“别叫我妈，你不是我孩子。”
不要听不要听！
好想跑过去，捂住他的耳朵和眼睛。
之后小男孩被一个老人带走。梦境再次变换，他就长成了大人，拍电影、拿奖，站上大荧屏。他看起来光鲜亮丽，一路坦途。
但身为旁观者跟在他身旁，她清晰地感受到，他沉溺在演绎角色的世界里，却惶恐受到真实世界的瞩目。虽然那个人似乎总是高高在上，无所谓地独来独往。她心底依旧涟漪激荡。
想冲过去，抱抱他。
告诉他，别怕，你谁也不欠。
次日清晨。
醒过来摸到手机，发了一会儿的呆，娄甯才迟疑着给顾逞发了一条消息：[搬店以后，你来吃饭吗？]
昨天有聊到准备搬店的事情。
她又补了一句：［我请你，你会来吧？]
几秒后收到回复，他直接发了条语音过来，仍旧是倦倦的，像没睡醒，“好，吃完可以带你逛影视城。”
心跳骤然快了几分。
……
娄甯觉得自己有必要多一点了解顾逞如今的身份。她点开搜索引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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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业：演员。
出生年份：不详。
生日：12月21日。
所得奖项：金杯奖最佳男演员、百灵奖最佳男演员、凤鸟台年度最佳新人奖……
出演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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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然。
她之前完全没有想过要上网搜他是谁，这也是正常的，毕竟一时间也想不到顾逞会是个公众人物，更不要提什么上网搜索了。但自己好像又挺傻，他如果不是公众人物，怎么会做出送人签名手帕的事情。
……但不管他是谁，在她这里，他就是他。
她会一直对他好。
直到他变得更耀眼，却不再害怕，也不再孤独。
关掉搜索框，微信群疯狂振动。
[一早上醒过来就看到了坏消息呜呜呜，店里要修整什么呀，咋又关门了，我还想着点两只烧麦呢。]
[老板什么时候重新开门？最近休业次数有点多啊~【探头探脑】]
[有一说一，其实也不算多啦，这是第二次，大概是快过年了，老板打算重新装修？]
麦香馆外卖群，店主半夜挂上了关门休息的群公告，说是“店面修整”，因为不确定要多久，并没有说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