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一句话像开关,全班瞬间安静。
完全不敢置信,佟辛竟然替薛小婉说话了!
李芙蕖面子挂不住,这会反应过来,肯定是不会服软的,“她说的话也能信?”
“那凭什么你的话就能信?”佟辛淡声问。
全班同学瞪大眼睛,内心疯狂叫嚣:卧槽!佟辛和李芙蕖正面刚!
恰逢时候,赶过来送伞的霍礼鸣,在教室门外脚步一顿。他眉头皱了皱,然后定在窗户斜后方,饶有兴致地看着佟辛。
李芙蕖大概也没想到这一出,一脸懵地看着佟辛,没吭一个字,眼泪倒是汹涌了些。
佟辛还是四平八稳的语气,“你先别哭,外头走廊上的监控范围可以看到你们的座位。等查完监控,你再哭也来得及。”
李芙蕖气急败坏,“你!”
佟辛直视她,“我可以帮你去报告老师。”
一旁的鞠年年早就看不惯李芙蕖的娇小姐做派,附和道:“就是,查监控,如果事实不符,该退学的就是你哦。”
李芙蕖突然大声哭起来:“她就是拿了,就是拿了!她这样的人,拿我东西很正常!你为什么要针对我?”
佟辛依旧平静,“为什么?你心里没数吗?”
教室再一次寂静如坟。
窗外的霍礼鸣,目光落在她身上,不自觉地弯了弯嘴角。
“从老师第一天安排薛小婉当你同桌,你就对她各种嫌弃。拿你的优越感,当做衡量他人道德的标杆,你没有这个权利。”佟辛一字一字地说。
十几秒的安静后,教室忽然的,统一的,自发的,响起疯狂的掌声。还有男生吹起长长的口哨。
李芙蕖羞愤难当,大概没料到场面会反转成这样。她破口大嚷,“和她同桌的不是你,你当然在这儿说风凉话!”
佟辛二话不说,合上试卷,然后直接将桌子搬起来,搬到李芙蕖旁边。她眉眼淡,平静说:“换吧,我和她当同桌。”
这操作。
这操作!
全班再一次惊呆。
李芙蕖愣愣望着她,傻了一般。
座位就这么换过来,只是李芙蕖把桌子搬到佟辛原来的位置时,新同桌“无辜”地叹了一大口气,用大家都听得到的声音说:“我怎么这么倒霉!”
李芙蕖觉得羞辱,但她刚才就是这样对薛小婉的,打落牙齿和血吞,只能干巴巴地受着。
闹剧平息,仍有人时不时地往后看。
探究的目光如万箭穿心,扎在薛小婉身上。从头至尾,她始终不曾抬起头。直到一只干净白皙的手伸过来。
佟辛递过粉色包装的纸巾,“别哭。”
放学铃响。
鞠年年立马冲过来,一把抱住佟辛激动道:“辛辛子威武霸气!”
杨映盟也围上来,今天的爱慕又多了一分。
几个人收拾书包,鞠年年挽着她的手,叽叽喳喳地走出教室。
“李芙蕖这个小白莲太解气……咦——”鞠年年忽然收声,眨巴眼睛看向走廊栏杆那儿。
霍礼鸣一八五的身高太惹眼,再配上他这张有点野的俊脸,存在感淡化了周遭一切。
佟辛看到他,也有点懵。
霍礼鸣走近两步,把手里的伞递过来,“下雨了,你哥让我来送伞。”
佟辛慢半拍地接过,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霍礼鸣看她一眼就走了。
不知是否错觉,佟辛总觉得,他转身的那一瞬,好像是在笑。直到霍礼鸣的背影消失楼梯口,佟辛留意到,他今天,里面的那件打底衫是高领。
高领把他脖子上的纹身遮得严严实实。
回回见到他,他从来不穿高领,大冬天的,露出修长脖颈一点都不怕冷。那么今天……佟辛恍然,是因为要来学校,怕吓着她同学吗?
鞠年年拽着她的手,激动问:“这是谁啊!也太有型了吧!是谁啊辛辛?!”
佟辛垂下眼眸,心思分了岔,忽然就不太想告诉任何人新邻居的信息了。
她淡声道:“没谁,就我哥的一个病人。”
“啊?”鞠年年纳闷,“你哥哥不是在ICU工作吗?他是很严重的病?”
“也还好吧。”佟辛语气四平八稳,“我哥给他做过手术,算是救命之恩。”
“什么手术?”
佟辛轻轻扯了下嘴角,说:“换了张脸——他以前太丑。”
“……”
“这是他手术后第一次出来见人,怎么样,勉强还能看吧?”
“……”
作者有话要说: 小霍流泪,佟医生好累。。
第10章 沐春(1)
第9颗
佟辛说事的时候,就是这样的表情。以至于鞠年年竟相信,这是真实的。
她刚想开口,头一转,吓了跳。
霍礼鸣一只脚跨上楼梯,整个人立在那儿,表情极其复杂。
佟辛也没料到他还能杀个回马枪,毕竟背后说人坏话,心顿时虚了虚。
霍礼鸣静静看着她,然后笑起来,扬起的嘴角像切慢的镜头,每一帧都是一种情绪变化,最后成了熟悉的那一种不正经,认可说:“是有救命之恩,我真想以身相许,但他家不要,同学,帮忙说点好话呗。”
鞠年年张大嘴巴,“哇!”
佟辛无语片刻,道:“佟医生对男的没那方面的爱好。”
鞠年年又把张大的嘴巴捂紧。
霍礼鸣回过味,很轻地笑了下,然后把伞递给她,“拿错了。”
刚才给她的是一把暗色格子伞,小草莓那一把留在他手中。换好后,霍礼鸣单手抄兜里,走了。
雨还在下。
鞠年年总觉得有点眼熟,下了几阶楼梯后,她倏的记起:“辛辛。这人,跟你上次看到就流鼻血的那个杂志男模特,是同一款啊。”
佟辛:“……”
以为她没想起来,鞠年年兴奋提醒:“就是那个只穿了条内裤的,胸肌还挺……”
“闭嘴!”佟辛一把捂住她的嘴,一滴汗顺着背脊往下坠。
佟斯年晚上十一点才回来,做了一台车祸病人的手术,一站就是四五个小时。佟斯年累死了,靠着门板深呼吸。
佟辛站在卧室门口,开了一条门缝。
佟斯年皱了皱眉,“还没睡啊?”
“作业多,我刚写完。”佟辛给他倒了杯温水。
佟斯年笑了下,又问:“隔壁小霍给你送伞了吗?”
佟辛点点头。
佟斯年一直记得,“上回他帮我们修车,我就说要请他吃饭的。这周日我轮休,要不就定在周日吧。”
佟辛没吭声,但下意识的蹦出一个念头——她要不要在周六把作业全部写完?
“去睡觉?”佟斯年温柔提醒。
佟辛犹豫半晌,还是决定问个明白,“哥,你知道巨浪会所吗?”
“怎么问这个?”
“就,”佟辛抿了抿唇,“这里边上班,工资是不是很高?”
安静两秒,佟斯年直接站起来,眉间带着薄薄怒意,“辛辛,你怎么能因为北大难考,就改变人生理想?不允许,不可以,想都不要想。”
佟辛一脸懵,有口难辩。
接下来半小时,佟斯年给妹妹讲了八千字的正确价值观。佟辛默默叹气,并且暗自把这划分成——都怪新邻居不检点,她替他背锅了。
佟斯年讲得口干,一口气喝完半杯水。
佟辛盯着他,道理她都懂,但……
“所以,哥。你这么了解那个会所,是因为经常光顾吗?”
佟斯年:“……”
清礼一中每周四下午,高二年级都会多半小时实践课。佟辛又被老师叫去誊试卷分数,放学时,天色暗得只剩一层淡淡光亮。
常坐的那趟公交久等不来,佟辛就坐了另一趟,只不过下车后得多走几百米。佟辛路过一个煎饼摊,想着抄近路,就绕去了小道。走到一半却发现,这边在重建施工,立了一块前方禁止通行的警示牌。
佟辛只能往回走,可转身到一半,听见一声很清晰的异响。
仔细分辨一番,佟辛已隐约猜到,可能是哪个学校的中二学生在干架。这附近的学校多,从幼儿园到大学不乏好学校,但中间鱼龙混杂,不读书的,混日子的也有。
不说多的,上学期她就撞见过两三次。
她本该和以往一样,不闻不问地走掉。但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入耳——“一个个来还是一起上啊?”
之所以说熟悉,倒不是声音有多惊为天人,而是尾音,佟辛一直觉得,他说话的时候,有一股浑然天成的散漫野性。
佟辛循着声音往右边围墙方向看。
霍礼鸣绕远路去买了包烟,清礼市这块儿他还不太熟,回来就走岔了路。实际上,他从昨天就隐约发现了不对劲。
十五分钟前,他在这条闹中取静的巷子里停住脚步,望着三米远堵着他的人不屑一笑。他早料到,付光明不会放过他。
在上海的时候,两人便水火不容,付光明就是一傻缺二百五富二代,霍礼鸣也是刺头青,人生就没“忍”这个字,对视一眼都能火花闪电地干个架。
后来他被唐其琛送出上海,付光明简直得意,在上海大放厥词,将他说得一无是处。
梁子结得深,付光明找了清礼市的几个混混,把他给堵在了这儿。
前边两个,后边还有一个。身板壮实,眉目贼光,是货真价实的练家子。这一架正反逃不过,霍礼鸣慢条斯理地脱去外套,单手拎着往地上一丢。
“一个个来还是一起上啊?——是一种极度轻蔑的挑衅。
三人谈不上礼让,凶狠地一起动手。
霍礼鸣抄起脚边的半块板砖,照着其中一人的脑门儿砸下去。他的动作太凌厉,且不留一丝余地。
这一幕猝不及防,佟辛没踩稳垃圾桶,差点从墙上摔下去。
她捂住嘴,心跳狂蹦。
霍礼鸣的身手绝不是等闲之辈,对方也显然有备而来。两人去攻击霍礼鸣的下盘,让他失去重心。另一人就有机可趁,逮着他的胸肋往死里挥拳。
尘嚣飞扬,每一声都是骇人的皮肉响。
佟辛呆了。
这不是她认知范围内的世界,灰色的,残忍的,和着血肉的。霍礼鸣以一敌三,叫嚷声,痛呼声,狼藉遍地。
佟辛眼见着,什么叫以少胜多。
男人干架时的凶戾,以及行云流水的招式,让她某一瞬间宛如魔怔——竟然觉得,这个场景,是一幅生动的画,画里的人太带感。
佟辛趴在墙上正出神。
“嘿!”霍礼鸣突然冒出来的一个单音节,短暂脱离了冷情,甚至还有一分放松。
佟辛回过神,发现他正望着她,漆黑的眼眸被煞气晕染,显得愈发亮堂。他抬起手,抹了把糊在眼睛上的血,勾着眉梢,望向她隐隐噙笑,“不是怕我吗?今天不躲了?”
对视这一眼,佟辛心脏狂跳。
而下一秒,她视线全黑。
霍礼鸣怕那三人看清她的长相,伸脚勾起地上的衣服,再用力一甩,精准地抛盖住佟辛的脑袋。
因为这一分心,让对手有了可趁之机。霍礼鸣的肩胛骨被扭住,往死里掐。他闷声,额头冒出豆大汗水。但仍不忘冲墙上厉声:“回家去!”
佟辛从垃圾桶上半跳半摔地下去了。
霍礼鸣再一瞥,人已不见,一颗心总算落了地。
身上负伤,他依旧站得笔直,脸上青紫血痕,只添修罗戾气。像是彻底没有了顾虑,霍礼鸣舌尖抵了抵腮帮,抄起脚边的木棍。
对方互看一眼,也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蹭亮的匕首短刀。
就在这时,一声响亮的大叫:“住手!”
霍礼鸣不可置信,转过头。
墙头上,佟辛趴在那儿,可以说是用出了她这一辈子最凶的表情。
“这里200米就是派出所,我哥是城管!不信你们就等着,还有三分钟,警察马上到!”佟辛不卑不亢,而恰好,远处隐约传来警车鸣笛声。
这一串连贯的动静,气势上很能压人。加之那仨混混心里很有谱,再这么刚下去,未必是霍礼鸣的对手。
他们后退几步,一瘸一拐着跑了。
警车鸣笛还在响,在这骤然安静下来的气氛里,愈显诡秘。
霍礼鸣慢慢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胸口剧烈喘气。数秒后,他望向墙上的佟辛,语气跟薄刃一般,“我让你走为什么不走,想死是吗?”
佟辛没吱声,费劲地从墙上想下去。她已经爬过两遭了,再加上这场面一点也不真善美,所以腿软得跟面条似的,根本站不太稳。
她踩空,滑坐在地上。
霍礼鸣下意识地向前一步,但人已经拍拍屁股又站了起来。
佟辛嘟囔一声,白色羽绒服脏了一大块。她把脚边的手机捡起来,播放器里循环的,是警车鸣笛的背景音乐。
霍礼鸣松眉,手往后撑着地,蹲坐在地上似笑非笑地望着她,“还挺聪明啊。”
佟辛的手仍在发抖,闻言狠狠瞪他一眼。霍礼鸣笑意更深,扯着伤口,又立刻龇牙皱眉。佟辛惊惧犹存,站了一会儿,默默转身跑了。
白色背影像一团移动的云,转眼不见。
霍礼鸣轻笑一声,吓着乖女孩了。
天色又深了一度,穿堂风涌入巷子,卷走了厮打后的血腥味。霍礼鸣忍了忍疼痛,刚准备起身。熟悉的白色身影,又跑了回来。
只不过这一次,佟辛拎了一大包药。跑的太急,她还在喘气,蹲在霍礼鸣跟前,两下把塑料袋扯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