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下林威,他似乎是如释重负,赵海云三个字就来的快了许多。
他身后站着了三人,神情异常都没有出声,屋里诡异的安静着。
“你看到的名册,是假的。”过了良久,林霜降突然说道。
林宥黯然无光的眸子,突然重新亮了起来,他扭头看着林霜降,仿佛是绝境里突然向他伸出来的一只手,要拉着他离开毫无希望的死地。
“真,真的吗?”
陶风盛看见林宥的眼睛红了,他安慰般的在他肩上拍了拍,“相信二嫂嫂。”
林霜降将他刚写完的纸抽了出来,卷了一下放在跳动着的烛火上烧了,“虽然父亲,某些方面很失职。可作为驻守沙洲的主将,他的忠诚毋庸置疑。”
林宥感觉那块压在他心口让他喘不过的大石头,突然一下碎成了齑粉,被她的说话时轻微的呼吸声吹的再无痕迹。
“二姐姐,你,你真的信父亲?”林宥意外的问。
他以为她该是恨极了父亲的,他以为她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会觉得这么多年的怨气终于可以报仇了的。
就连他,在看到名单上赫然出现父亲名字的那一瞬间,都是如雷轰顶。
这么些天,他背着一座大山,小心翼翼的措辞说话,甚至几次偷溜进父亲的书房想要寻找一点蛛丝马迹。
他想为他证明清白,可又怕到最后,他证明的是一个事实。
他不相信任何一个人,就连从小扶养他长大的祖母,在他眼里都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他甚至...在陶风盛想要将这件事告诉她的时候,真的动过杀念。
林霜降笑了笑,“你也应该信。比起我,你更应该知道他的为人。”
陶风盛没吭声,站在一旁认真的想了一会儿,突然问:“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你看到的明明是名册,为什么要放一个账页在我包袱里?你看完就跑了,为何要多此一举?你不会是一直看我不顺眼,所以故意想借刀杀人的吧?”
林宥低下头,“不是。是...我无意间听见郝师父跟人说话的时候,被他们发现了。虽然我当时扯了个幌子唬弄过去了,可我还是不放心。所以,我偷溜进郝师父房里想找证据的时候,穿的,是你的衣服。名册我看了,还把有我父亲名字的那一页撕下来了。塞进你包袱里的是什么,我也没有仔细看。是当时听到外面有声音,想要混淆视听随手在另一本书里撕下来的。我回去之后,为了以防万一就先去了你屋里。又把随手撕下来的那一页纸放在你包袱里了。”
在陶风盛奓毛之前,他又慌忙解释,“我想着,如此就是万无一失了,就算他们发现是你偷了东西,只要找到你包袱里的就知道偷名册的不是你。再说你家里只是做生意的,不会牵扯到这些事中。他们一旦发现东西丢了,也只会去追着你,那我就有更多的时间去找真相了。”
“那你查到真相了吗?”这次是陶风清问的。
他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林宥摇摇头,“没有。”
“没有!”陶风清突然抓起桌上一本书高高的举起就要打他,“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害死了两条人命?”
林宥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不躲不闪,“我知道我错了。你打我吧!是我自作聪明,差点害死了无辜的人。”
陶风清的书举的挺高的,可最后落在他头上却只是轻拍了一下,“我算是看出来了,这事怨不得你们,反正你嫡母生出来的,没一个带脑子的。得亏,你不是她生的。”
他看着林霜降一脸的欣慰。
......
“什么意思啊?”林宥不解的问。
陶风清懒得看他,“什么意思?你以为你这点小伎俩就能骗的了那些人?名册是假,可藏在京城内的细作却都是真的。你以为北漠的细作都是你娘生的?不长脑的?”
林宥低下头,“姐夫,你怎么骂人呢?”
......
“算了,这事你们不用管了。回去书院之后,该调查调查,就当他们眼瞎不会发现你们。他们给你们什么证据,你们就信什么,深信不疑的那种。”
“为什么啊?”陶风盛不解,“我们就那么好玩,让他们逗着玩?”
陶风清气笑了,“你们还不够好玩呢?”
陶风盛:“...我觉得你在骂我。”
林霜降无奈:“他们就是要借我们这些人的手,让父亲和赵伯伯已经叛国的事暴露出来。你在宁苏被追杀,他们不是想要拿回去什么,而是想要让我们发现什么,要继续往下追查,直到查出林宥看见的那本名册。我想,不出意外,名册若被查出,许常见就会变成父亲的人。派人暗杀你的,也会是父亲的手笔。为了防止事情败露,杀人灭口。”
“为什么啊?“陶风盛感觉自己这会儿只会说这一句话了。
林宥深吸了一口气,“因为我父亲难以拉拢,又手握重兵。若不除,即便他们篡位成功,也坐不稳皇位。”
“篡位?篡什么位?”陶风盛不是蠢,而是根本没想过自己会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朝堂纷争,脑子被林宥这句话炸的嗡嗡直响,表情也近乎呆滞,“这跟咱们家能有什么关系?”
“钱!二傻子!”陶风清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下。
“咱们家你才排行老、二。”陶风盛神情依旧没有缓和,顶嘴的本事基本是不用靠脑子的,得天独厚。
作者有话要说: 填完前面的伏笔,我们就回家听曲生儿子
逻辑不顺的地方,欢迎提意见,不过也不要太深究,我们的目标是斗嘴打架秀恩爱。
第78章
“你嫁到陶家几个月, 性子倒是沉稳了不少。让你陪我抄经书,竟也能坐的住了。”慧娘娘抬头看着专心抄写经书的林霜降,笑着道。
林霜降没抬头, “端了人家的饭碗, 就要做该做的事。陶风清家的成年旧帐,垒的跟山似的, 初到宁苏的时候, 我没日没夜的看账本,连睡觉做梦都是账本。现在别说是坐这儿一个时辰抄经书,娘娘让我坐一天我也坐的了。”
慧娘娘笑着摇摇头,“陶风清对你好, 我是看出来了。陶家的其他人呢?可有为难你?”
林霜降认真的想了会儿,“好像是我为难他们比较多。”说完,她笑了一声, “其实,陶家的人都很好。是有些小心眼,有些自私自利,可总归也是一家人。心结解开了, 倒是都挺可爱的。不过, 到底还是陶风清不管我的事, 我做什么他也不问。实在是会让他为难的, 他就躲在外头不回家,随便家里怎么闹腾。等闹腾过了, 他回来也是事已定局。”
她说着, 叹了一声,“我倒是有点想回家了。”
慧娘娘嗔怪的剜了她一眼,“果然是女大不中留。这才来京城陪我两天, 就想回去了。”
“这跟娘娘可没有关系。我一辈子陪在娘娘身边我都不怕的,就是京城的事情太多,我们又一直被动。心里不踏实。”
林霜降没有告诉慧娘娘,林宥发现那本名册的事。
可在宁苏的事,却告诉了她一些。
虽然说的不是很清楚,可是慧娘娘也不是寻常人,自然一听她话外的意思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何况,她之所以从沙洲回京,也是有其他的原因的。
“对了,娘娘怎么今日抄这么多的经书?”林霜降问。
慧娘娘叹了一声,“有些是要焚烧给翼儿的,还有一些...是想为佑儿祈福。昨日我去了宫里一趟,听皇上说,祖佑的身体不行了,怕是熬不过这个月了,皇上准许了郡主一家回京,想让他们姑侄见上最后一面。”
她想到什么,故意问:“陶风清有没有拿姚公子事跟你闹过?”
林霜降不解的问:“为什么要跟我闹?”
“他倒是大度。”慧娘娘笑了一声。
林霜降心里暗想,陶风清的那些烂事,可都是写成书的,她才是大度的那个。
“娘娘,我一直都没问过您,郡主一家为什么会被罚去沙洲?大王爷,是被幽禁了很多年吧?”
“十三年。”慧娘娘目光暗了下去,“翼儿走了多少年,他便被幽禁了多少年。”
林霜降眉头微微蹙起,“大王爷和三王爷的事有关?”
“翼儿当年藏着行踪入军,是大王爷帮他的。后来翼儿死了,先皇便下令将他幽禁在王府中。他是长子,翼儿最得先皇喜欢,都是储君的人选。郡主当年为保大王爷,当众顶撞先皇。她夫君长乐候,也一直是力荐大王爷为太子的人。先皇一怒之下,便将他们一家都罚去了沙洲,无召永不得回京。”
林霜降低头看着桌案上她还没抄写完的经书,“那娘娘为何...”
“不会是佑儿的。就算是他帮着翼儿入军,也不会故意害死他的。当年先皇下令幽禁他的时候,我其实知道错不在他,可那时候,我痛失独子,我没办法原谅他。之后,先皇一病不起,我远走沙洲守着翼儿。自顾不暇,差点都要将他给忘了。”
慧娘娘看着林霜降仍蹙着的眉头,轻笑了一声,“我知道,你怀疑我看走了眼。皇权争斗每朝每代都少不了。兄弟残杀,父子反目的先例比比偕是。可佑儿真的不会诚心害死翼儿的。这孩子的秉性,我最是清楚。”
“我不是怀疑娘娘看走了眼。我只是突然想起了陶风清曾经说过一个‘猜想’。”
“嗯?”
“他说,三王爷的死,会不会真的另有隐情。从前我不知道大王爷被幽禁的原因,可现在却在想,当年如果是有人故意而为之,可就一下子除掉了两个最有可能成为储君的人。这个人会是谁?”
如果当今皇上当年被推上皇位的时候,不是个黄口小儿。
如果不是他生母难产去世之后,他一直是由慧娘娘养大,那他就成了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
可事实是,当年先皇没有留下遗照陡然驾崩,大家对推举哪位皇子继承皇位争论不休相持不下的时候,将最没有可能继承皇位的他推了上去。
这些事,在沙洲的时候,慧娘娘自然不会跟她说,她也知之甚少。
就算听到过,也都是一些市井传言,她就和宁苏的百姓一样,遥不可及的皇上就真的只是遥不可及而已。
慧娘娘定定了看了她半晌,突然叹了一声低下了头,“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回京吗?”
林霜降想了想,“是皇上让您回来的?”
如今还能让慧娘娘不远千里从沙洲回到京城的,也只有曾经她养到一半送上皇位就离开的皇帝了。
“从前他年纪小,又没有实权在手。能力排众议许我离开京城,是他那个年纪能做的最孝顺一件事了。如今他大了,便开始暗中调查当年的事。原来,他心里一直想的和你一样。觉得翼儿的死不简单。可这些年,他一直没有实权在手,突然要调查当年的事,也是束手束脚。她想让我回来帮他。”慧娘娘也是无奈,“可是我离开京城这么多年,哪里又能帮得了他?”
林霜降突然心中一紧,想问什么,可最后心思一转,又什么都没说了。
“娘娘,请您告诉皇上一件事。”
***
陶风清处理完了京城铺子里的事,抬头看看天色,“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去慧娘娘府里接林霜降回去吧!”
“好勒!这桂花酥还热着,正好给二奶奶解馋。”安宁道。
九姑娘瞪着他,“就知道你家二奶奶,我问你要一个都不肯。你们陶家穷的连买一块桂花酥的钱都没有了吗?”
“不给,你说吃一块,最后二奶奶就连点渣都尝不到了。这家铺子的生意可好了,我排了半天队才买到的。而且一次只准买这么一点,再买就得明天起早了。”安宁宝贝着怀里好不容易抢来的糕点。
陶风清正兴致勃勃的看他们两个拌嘴,余光突然瞥见一人,脸色瞬间就变了,一把将他们两个拉到马车后面,指着远处的人问:“眼熟不眼熟?”
他这么紧张,九姑娘的手都下意识的握着刀柄了,毕竟她放着大好的时间不睡觉,陪着陶风清巡查铺子的任务,是寸步不离的保护他。
“是不是沙洲的那个姚康安?”陶风清压低声音问。
安宁是知道姚康安的,追到宁苏给他一拳头的仇家,可问题是他也没见过啊!
九姑娘就更是连听都没有听过了。
“姚康安是谁啊?”她问。
“情敌。”安宁道。
九姑娘愣了一下,认真的盯着姚康安看了看,又转头看着陶风清,“二奶奶是眼瞎吗?放了这翩翩俏公子的不嫁,嫁给你这么个满身铜臭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做什么?”
陶风清:“你以前要我给你做压寨相公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
......
“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能不能不要提了?你信不信我回去告诉荣真,说你对我图谋不轨?”
......
“那我还回去告诉林霜降,说你说她眼瞎!”
安宁:“...二爷,我们能不能不要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攀比自己的家眷?你倒是说说,我们现在要做些什么?”
陶风清伸手在自己的眼睛上摸了一下,“他打了我一拳头,我说过再见到他一定要还回去的。”
“你早说不就好了?我去。”九姑娘直起腰就要过去。
陶风清拽住了她,“他是长乐候的儿子,你这么去打他,找死啊?”
“那你说怎么办?”
“等我一会儿!”陶风清匆匆的转回了铺子里,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提了个麻袋。
......
“这在大街上,麻袋也用不上啊?”九姑娘道。
“你,用美人计把他引到巷子里。我跟安宁从后面套住他,打一顿就行了。”陶风清手指了两下,安排计划。
“美人计?”九姑娘摸着自己的脸笑的有些含蓄,“那你回头不能告诉荣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