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头,冯殊稍显疲倦的睡颜便映入眼帘。
翻转身体,夏知蔷撑着头看了会儿黑暗中的他,目光升温,心口也热得发痒。她将手指缓缓伸到人唇边,犹豫片刻又收回来,又换了别的什么贴过去。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如同单枪匹马奔到医院跟人求婚,如同在那个壁炉前,主动又莽撞地邀请他尝一尝自己唇齿间的可可香,都是一样的不可理喻。
要是事事都得想明白再做,像夏知蔷这样的“笨蛋”,一辈子兴许连一件事都做不成。
难得糊涂,她想。
冯殊这一觉睡得极浅。
夏知蔷的唇一碰上来他就醒了,只是没睁眼而已。他怕惊了某只跃跃欲试的兔子,怕打扰她突如其来的好兴致,更怕一睁开眼,发现一切依旧只是个梦。
蜻蜓点水的浅啄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冯殊的衣领被人拿指尖攒住,越拉越紧,借着力,对方终是整个人都贴了上来。
鼻尖蹭着鼻尖,气息缠住气息,柔软抵上坚实,冯殊被夏知蔷带到了一个充盈着奶油香气的梦里,香甜软糯的布丁源源不断地送入口中,滑软,细腻,能品尝,能碾转,却无法尽数吞下。
冯殊强装镇定,心底贪婪地渴望着多吃一点,再多吃一点。
直到安静的屋子里响起越发深重的呼吸声,直到身上明显起了变化、再装不了,他一个翻身反客为主。
一只手与人十指紧扣,冯殊用另一只捧起夏知蔷小巧的下颌,迅速掌控全局。她仰着头配合,配合得过分,肢体尽数松软下来,浑身上下,只有食指指尖还存在着一点自我意识。
夏知蔷拿它在冯殊的喉结上不急不缓地画着圈。
一圈又一圈,等到达某个临界点,冯殊强逼着自己支起上半身,抓住她不安分的手腕:“够了。”说罢欲翻身起床。
夏知蔷拽住他衣袖一角,不舍意味明显。
她承认自己恶趣味,偏喜欢看这个君子端方、皎皎皑皑的男人情/迷/意乱的模样。昨天趁人醉酒“偷来”的那一晚,够放肆,够淋漓,却到底不够真实。
夏知蔷要他清清醒醒地亲吻自己。
她要他眼眶都潮/湿,哑哑地喊她知知。
她不能让他再跑掉。
死命拉着那可怜的一点布料,夏知蔷的目光软得像水一般,困得冯殊动弹不得。
“再往下,我会难受。”冯殊目光扫了她身下一眼,坦言,“难道,这些也要我教你才懂?”
“不用啊。”夏知蔷忽然将手伸进被子里,摸索了会儿,抓住,面颊红扑扑的,“真难受的话,其实我……我可以帮你的。”
她指尖冰凉,掌心温软,生疏又羞赧地试探着对方的底线。
放开,收拢,放开,再收拢。
于瞬间感受到极致,冯殊瞳孔蓦地一缩,颊侧的肌肉跟着抽了抽,短短几秒,额上已经有汗沁出来。
她试了试,还故意问:“你昨天不才——”
冯殊恼了,他想拉开胡作非为的夏知蔷,她却坚持,两人既不敢太用力,又不得不用力地在小小的范围内较了会儿劲儿,很快,都出了一身汗。
冯殊本可以快刀斩乱麻地,发狠抽离出这片引人堕落,甘心沉沦的方寸之地。
可惜,夏知蔷既看见了他紧抿克制的唇,也看见了他,微微湿润、沾了俗世贪欲的眼。
他被“欺负”的时候,怎么能,这么好看呢?
她不由再次贴近了些,热热的气声直接递到他耳侧:
“你真的,不喜欢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冯又被欺负了,嘤~(有一说一,我也想……咳咳咳)。
今天也是15个小红包,被我气到的小朋友拿去消消火吧。另,咱骂完能不能再夸夸呢?不然,怄得我断更就麻烦了XD
第20章
冯殊额发已被汗水微微浸湿, 耳垂红透, 嘴唇也是,又因为充血而愈显饱满。
别处亦然。
“你不喜欢?”夏知蔷又问了一次, 还凑上来亲他。
正好,楼下不知是烤箱还是别的什么, 于归零时叮的响了一声, 仿佛在昏暗安静的空间里扔下惊雷。
冯殊心头一颤。
夏知蔷实在是能折腾, 也够坚持, 哪怕是毫无章法的取悦也能让冯殊定力告罄。意乱之下,他只得潦草地说了句“我现在没心情做这些”。
“那正好, ”夏知蔷手一紧,扒上去亲他嘴角,不让他多说话, “我可以哄你开心啊。”
撇开脸, 紧咬牙关,就要被人逼疯了的冯殊深呼吸几个来回后才佯怒道:“昨天的话白说了吗?喜欢你的人不需要你讨好, 不喜欢你的……”
“不是讨好。”
“那你在做什么?”
“做高兴的事。”夏知蔷很认真地说,还趁人不注意,悄悄地, 又轮流动了动几根手指头。
一时语塞,冯殊眯着眼, 似乎在判断什么,又或是在压抑某种多情的猜测,默了半天才憋出个极空泛的问题:“为什么?”
他声音都哑了。
夏知蔷脸凑过去, 在人颈窝处亲昵地拱了拱:“没有为什么。你喜欢,我高兴,这还不够吗?”
今天,换作冯殊被问住。
夏知蔷的性格气质很矛盾,若非要形容,大概是一种明亮的糊涂,蓬松自然,抱朴守拙,不屑也不善深究的她,遇事删繁就简,鲜少思考动机。
面对这样一个人,冯殊偶尔会觉得自己是书读得太多,以至于,变成个只会钻牛角尖的聪明傻子。
取悦与被取悦,明明是一件事的两面,何必分得那么清楚。
他刚尝试着放松下来,坦然沉浸,枕头旁的手机不识相地开始嗡嗡作响。
看了眼来电人,冯殊本打算挂断,夏知蔷主动松开手上亲密的桎梏,示意人接电话。
他对着听筒说:“什么事?哦……不急的话等明天再说吧……以后,没大事、急事不要在非工作时间拨这个号码,微信留言就行,我看到会回复。”
全程忍着被人打断的隐怒,冯殊一口气说完这段话,再将手机扔到一旁。
他转头过来,却见夏知蔷正咬着嘴唇,目光有奇怪。
她问:“谁啊?”
“一个学生。”
“学生为什么叫你师兄?”
冯殊头一回见她这么穷根问底,不由耐下心解释实习带教的事宜。夏知蔷重点根本不在这上面,随便听听后,只道:
“这么说来,我也能叫你师兄。”
夏知蔷没讲出口的是,她不仅想叫他师兄,还想扒了师兄的白大褂,摘下眼镜,扯掉领带,撕开衬衫,再酱酱酿酿又酿酿酱酱……
也就敢想一想而已。
今天这般已经是夏知蔷的极限了,谁知道却半途而废,可惜。
冯殊觉得挺有意思的,逗她:“严格说来,得仁和毕业的才可以这么叫。”
“……”夏知蔷斟词酌句了会儿,“叫师兄不够格,那叫你学长总可以吧?”然后自言自语地“学长”“冯学长”喊着,音调婉转,不亦乐乎。
听到这声称呼,冯殊整个人蓦地僵住,失了魂一样。
沉默地蛰伏了会儿,他突然爆发,一个翻身将夏知蔷抵在床铺上不得动弹,越来越重的呼吸一程程地喷在人颈侧,温度灼/热得可怕。
夏知蔷眼睛睁得圆圆的,问他这是怎么了。
喉结上下一滚,冯殊声音沙沙的:“不是你先招惹我的吗?”
那股子冲动早就在打断之下消失无踪,夏知蔷恢复怂人本性,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我肚子疼。”
“药效有十二个小时。”
“那……刚才都是逗你玩的,我根本就不会这些。”
“没关系,”他的唇贴在她肩窝,啄上去,用不可抗拒的力量拉住她的手,一带,“学长教你。”
回家是冯殊开的车。
哪怕冲了半天热水澡,头晕手酸的夏知蔷依旧只能蔫蔫儿地靠在副驾上,无精打采。
职业心态使然,冯殊不由问道:“每次都这么疼?”
夏知蔷说不是的:“最近半年才开始这样,以前一点感觉没有,吃冰都不会痛。可能是熬夜熬多了吧。”
警觉地皱眉,冯殊又问:“意思是,越来越疼?”
“嗯。最近两个月尤其痛。”她半开玩笑地问,“你要转妇科?”
继发伴进行性加重……冯殊一颗心微微下沉,敷衍一笑,略显生硬地换了个话题:“我打算再买辆车。”
夏知蔷立刻来了精神,问冯殊选好车型没,他说还在挑:“你有看中的?”随后又加了句,“不要甲壳虫,什么颜色的都不行。”
冯殊多虑了,夏知蔷拢共只提了一点要求……
“买个大的!”
*
五月婚礼季,夏知蔷除了应付如山的订单,还在孟可柔的胁迫下又接下一期美食栏目。
赞助商换成了卖红糖的,夏知蔷打算做个红糖杏仁蛋糕交差。
烘焙对她来说没什么难度,只是,一旦意识到镜头在怼脸拍,她便会局促地皱眉,或是习惯性紧抿双唇,肢体也变得不协调,十分放不开。
夏知蔷在白晃晃的反光板面前试了一条又一条,导演一直不给过。
来监工的孟可柔先跟焦急的工作人员赔了个不是。将夏知蔷拽到边上,她尽全力帮人找切入点:
“咱们做的是甜点,不是毒药,表情别那么狰狞。想象下,你正在给自己心爱的人做蛋糕,再想象下他尝到以后那种幸福的样子,兴许你就……”
话说到一半,孟可柔想到某个人,急刹停住,还呸呸呸了几下:“打住打住,做什么甜点给爱人……直接给那个狗男人吃大便还差不多。”
她还在思索别的法子,夏知蔷转着眼珠自己想了会儿,说:“我再试一遍吧。”
也就过了几天,冯殊便在无意中看到了这期栏目的成片。
当时,他刚拍完院里应付三甲复审的新宣传片和形象照,准备回科室去,一进电梯就听见了夏知蔷的声音。
小屏幕里,夏知蔷还是一身西点师服装,依旧没戴高高的帽子,但已经知道该怎么松弛对着镜头展露微笑了。
她面上笑意并不明显,比不得专业演员那般标准,胜在自然可爱,跟在家时的样子有几分接近了。
陈渤也在电梯里。
他歪过头,贱兮兮地跟人打趣儿:“你老婆上镜的时候可比你自然多了。瞧这笑得,真特么甜,手也巧,做的红糖发糕一看就好吃。”
冯殊纠正:“是红糖杏仁蛋糕,不是发糕。”
“不差不多的东西,”他说,“要是不抿嘴巴就更完美了,还是缺少经验。”
经人提示,见夏知蔷一紧张就抿唇的习惯果然还留着,冯殊心里想到别的,嘴上却说:
“不挺可爱的么。”
“打住打住,虐狗了啊,”陈渤摸了摸下巴,“赶紧让小夏送点这什么杏仁蛋糕过来,就说她陈师兄单身久了,嘴馋,做梦都想吃点甜丝丝、香喷喷的东西,找找热恋的感觉。”
想起看电影时夏知蔷说的那句“他不配吃我做的东西”,冯殊莫名觉得好笑。他指了指电梯小屏幕上显示的工作室二维码:
“自己扫码去,报我名字顶多九折。当然,她卖不卖给你另说。”
“小气。”陈渤吐槽了一句,又说:“拍个照脸比你们主任拉得还长,谁逗都不笑,要不是爸爸在旁边装猴子装猩猩逼得你破功,一下午可就耗这儿了。不说劳苦功高,让小夏送点吃的来慰问下都不够格?”
电梯门开,冯殊踏出去前只说了一句:“逗我笑的又不是你。”
逗冯殊笑的人,是夏知蔷。
他本就不乐意拍什么宣传片,不像陈渤,天生是个爱现的,在镜头前如鱼得水不亦乐乎,简单几个镜头拍了好几次都没过。
拍摄间隙,冯殊拿出手机,一下蹦出好几条微信。
【回来吃晚饭吗?今天在山姆买到了一块特别特别好的牛肉,堪比A5,煎着吃?】
【一个开酒庄的客户送了瓶干红给我,拿来配餐正好。】
【?】
【还没忙完?】
最近十来天,两人之间的关系往前小小地推进了些许,终于从同居室友进阶到了同居炮友。
冯殊和夏知蔷这对大忙人,见了面除去“深入交流”以外,便只剩吃饭睡觉。单纯的睡觉没什么好聊的,不单纯的睡觉倒是有点聊头,只是两人还没放飞到这个程度,因而,微信上往来的消息大多跟吃有关。
笑了笑那句“堪比A5”,冯殊随手拍了张现场照片给她发过去,附言:
【在拍新形象照。】
夏知蔷秒回了一张猫猫鼓掌的表情包,又追了条:【这回也要打领带的吗?】
她说,也。
冯殊稍一思索,便全明白了过来。难怪夏知蔷上次选了条Thom Browne的领带送给自己……他前年拍形象照时系的就是这个牌子的领带,标志性的斜纹装饰十分好辨认。
夏知蔷应该是那次来医院找自己“求婚”时看见的。
也许,不止是看见……
对面,反应过来的夏知蔷正在疯狂地尝试撤回前一条信息,这边厢的冯殊则收起手机,浅笑着回到灯光下,顺利完成了自己那组镜头。
*
城市另一边,Rosa酒店顶层,季临渊正在房间里边抽烟边看电视,神色专注。
屏幕上的夏知蔷表情柔和甜美,状态较之上一次自然了不知多少,眼眸闪动,巧笑盼兮,只是,紧张时就会抿紧嘴唇的小动作仍未完全别过来,不知不觉中就漏了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