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副驾驶,一副赶都赶不走的样子。
谢云打了火,发动机咆哮声中,她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我真不是来找你的。”
“你手机丢了还是被人偷了还是整整一个周末都没电忘记充了?”陆鸾根本不吃她那套,“有事不能和阿龙在手机上说?”
谢云被他霸道得笑了:“你在教我做事?”
陆鸾面无表情地接过这个梗:“对。”
谢小姐就没话可说了。
陆鸾想了想说:“那天你说的对,我放弃的太快,逼你太紧,是我不对……明天又不是世界末日。”
”我拒绝你的话就是了。”
她的糖“咔嚓咔嚓”地从左边面颊划到右边面颊,白皙的脸蛋上鼓起一小块圆滚滚都形状,看着有点幼稚。
陆鸾没接她挑衅的话茬,因为知道她来了能跟他讲一场以嘲笑他为中心主题的单口相声,他一点也不想听……
正在心中腹诽,他旁边的人却主动开战,她好奇地问:“所以你到底怎么想的来着?”
“……”
陆鸾沉默了十几米,语气不算好,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卑微到了泥巴地里。
“我这不是上车来了?还想什么想?”
哦,小崽子,跟骄傲小公鸡似的,低头认怂呢还不忘记用咏叹调的腔强势打鸣。
另一所中学。
下午第一节 课上课前,王檬收到了谢云的电话,说是可以来帮她开家长会,她捏着电话站在走廊,趴在栏杆上,心却有点儿雀跃起来。
“你哥那边……”
“不用管他。”王檬有点儿着急,情不自禁地踮了下脚,“反正他明天下午有考试,自己也来不了,总归是要找个人帮忙的……谢谢。”
最后两个字变成了很没有底气的低音。
这一天的阳光很好,照在趴在栏杆上的小姑娘面颊上,将她脸上一层细细的绒毛都照得清晰分明,她微微眯着眼,心中充满了对粉面店老板娘的愧疚……
但却是开心的。
人怎么能同时有这么矛盾的两种心情出现在身上呢?
她不懂。
王檬握着手机,听着电话那边说话的年轻女人不知为何好像心情也不错的样子,翘了翘唇,闲聊了两句约定好了第二天见面的时间,说了“再见”……
话语一落,头发就被人从后面扯了一下。
“母牛,在和男朋友打电话啊,笑得那么开心?”
站在她身后的又是徐秋秋几个人。
徐秋秋瘦了,最近好像是听说她交了个校外的男朋友,还在身上平时衣服可以遮盖住的地方纹身对方的名字什么的……最近也许是感情不太顺利,她看上去有点儿苍白,下巴也尖细得厉害。
就是心情不好来找她寻开心吧?
王檬现在看见她们只想绕开,所以面对她嘲笑的目光,她视而不见地低着头,像鹌鹑似的准备从她身边路过——
徐秋秋见她这样,越发地有了想要欺负的心,再加上心情确实不好,伸手有些粗暴地拽着她的胳膊往回拉!
王檬被拽了个猝不及防,脚下没站稳,尖叫一声下意识地抱着徐秋秋两人滚成一团,重重摔倒在地!
王檬在下面,被摔得脸色发青,全身五脏六腑都震得一下的疼……这时候,又感觉到身上压着的人立刻挣扎着把她拽着她衣袖的手甩开爬起来,面色铁青地对着还躺在地上的小姑娘踹了一脚!
“啊!”
这一脚正好踹在她的大腿上,对方穿的皮鞋冷天很硬,疼的她立刻像虫一样蜷缩起来……
“母牛,别用又穷又脏的脏手碰秋秋,不知道有什么病呢!”
徐秋秋身后带来的朋友说完这高高在上的一句话后,大家都笑起来,她们一直都这么嘲笑王檬的,说她又穷又脏还很臭……
只是这次笑声里没了徐秋秋那总是特别刺耳的声音。
凌乱的发丝之间,王檬抬起头,有些意外地发现后者神色紧绷,抱着手臂面色难看,低头看了她一会,压低声音,蹙眉像很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走吧。”
一群人走得倒是挺利索的,王檬躺在走廊上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忍着全身骨子散架似的痛爬起来,她一瘸一拐地拿自己的手机,就在这时,她发现自己的身下压着一张叠起来的纸条。
“?”
王檬扶着墙,慢吞吞地蹲下身捡起纸条展开,这才发现这是一张市中心医院的就诊抓药电子单——
现在的医院都实行自助式了,除了病历本,还有患者卡,大家拿药看病的电子病历都在那张卡里,缴费之后,机器会吐这么一张单子,告诉你具体的付费项目和药品。
王檬展开就诊单,发现这是市中心医院皮肤科开的单,就诊人就是徐秋秋,而上面的各种药……
伐昔洛韦,加巴喷丁。
王檬用手机查了查,发现这些药都是用在皮肤病上面的,多用于疱疹类,就是一种传染性皮肤病,但是也不肯定就是那种脏病,也可能是各种渠道传染上的。
但是这不重要。
用手机给就诊单拍了张照,然后将它好好折叠起来放进口袋里,小姑娘面无表情帝去医务室管校医要了硫磺皂,好好将刚才碰过徐秋秋的地方清洗了一遍……
然后走到医务室的病床上坐下。
老旧的病床发出“咯吱”一声响。
医务室的老师是个中年女人,快退休了,不愿意管闲事,但是对于王檬这样总是磕磕碰碰来报道的学生也是有些同情:“她们又欺负你了?你有没有告诉老师和家里人啊?”
窗外撒入的阳光中,王檬正捏着手机给谁发短信。
闻言,抬起头冲着校医笑了笑,柔声细语道:“没有,没事的,以后不会了。”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合适心想事成。
第54章 入室
王檬把照片发给了一个在网上认识的比较聊得来的朋友, 就是打免费小游戏认识的,听说是同城的初三学生,她叫他“熊猫”。
对方很快有了反应, 问她, 发来字问她:这是什么?
王檬:一个同学的, 我偶然捡到。
熊猫:欺负你的那个人吗?
王檬:是的。
熊猫:她不是总骂你又脏又臭可能有病吗?真是恶有恶报, 你可以拿这个去问问她,这下看是谁有病了, 呵呵。
王檬:会去的。
熊猫:不要让我错过这场好戏:)
王檬将照片交给了熊猫, 并且叮嘱他如果哪次她连续两天没有上线,也许就是被对方报警抓起来了,到时候就麻烦熊猫帮她把这张有医院盖章的医疗单照片,原封不动地发到她们学校的贴吧里去。
熊猫君一口答应。
虽然素未谋面,但是王檬知道他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交代好了一切之后,她放好了手机, 从床上爬了下来, 加快步伐往教室走去。
她们这节是体育课。
王檬在大家刚刚跑完步,正热闹地聚在一起练习排球的时候回到了队伍里。 只是还没站稳,就被一颗排球重重地砸到了手臂,她吃痛地叫了声, 低头掀起运动服,只看见手臂上一大片被砸出来的红痕。
排球弹跳着滚落回去,落在一个人的脚下。徐秋秋弯腰捡起那颗排球,远远地看着从医务室回来的王檬, 面无表情道:“你还敢回来?”
她身后簇拥着几个似笑非笑的女生。
因为刚跑完步热身,还要打排球, 那些女生的袖子都是捞起来的,只有徐秋秋的袖子好好地包裹着她的手臂……
王檬猜想其实她的手臂不一定就有症状,毕竟她脸上和脖子上一点事都没有,不敢把皮肤暴露在别人的视线下,可能只是徐秋秋心虚、对自己的一种保护机制。
换做以前,她肯定转身就走了。
但是这一天有些不一样,她站在原地没动,突然主动问:“徐秋秋,刚才跑了八百米,你这样裹得严实,不热吗?”
她的声音响起时,周围的女生都有些愣住。
就连习惯了看她被欺负的男生也转过头望着她,每个人的眼中充满了惊讶。
徐秋秋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惊慌,但是很快的那惊慌就被愤怒代替,她把手里的球扔给身后的一个小跟班,三步并做两步上前,猛地伸手一把抓住王檬的头发,扯着她的头发向后一拽——
头皮的剧痛让王檬尖叫一声!
声音里掺杂着从上方,另一个女生冰冷的声音:“母牛,谁允许你这么跟我说话?你这个肮脏的母牛!”
徐秋秋嗓音低沉阴冷。
然而王檬却笑了起来。
“我脏?”
头发被抓在对方的手中,头皮被扯得极疼,然而王檬心中的快意却前所未有地冲上了巅峰,就仿佛和身体背驰——
“出生不能选,徐秋秋,我只不过是出生在李子巷,不像你生下来就有外公买的钢琴,爸爸从国外带回来的进口巧克力……”
王檬抬起手,隔着校服衣袖,她慢吞吞地反手扣住了徐秋秋的手腕。
她死死地盯着她,眼中冒着快意的光。
在徐秋秋近乎于震惊地问她“你想做什么时”,王檬听见了对方声音里的不确定……她这才知道原来反抗其实并不是那么难,只是她过往一味地逃避和退缩,给了她们一再逼前,甚至早就越过了红线的勇气。
一开始只是把她的课本藏起来、看她上课呗老师批评到面红耳赤并在旁边发笑而已。
“我没想什么样,徐秋秋,只是想要问你一个问题。”
明明还保持着被抓住头发,身体向后紧绷的姿势,然而因为其中一人的眼神坦荡甚至是肆无忌惮,所以气势上居然也不相上下地对峙起来——
直到有人叫了体育老师,将二人分开。
徐秋秋往后退了好几步,面色发白,与方才那副嚣张模样完全不同,她的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一丝丝血色了,她死死地握住右手的校服衣袖……
她无声地瞪着王檬。
周围的女生都围绕上来问她“母牛怎么了”“她吃错药了吗”“她碰你了啊你快去洗手好脏的”,甚至有人开玩笑,天啊,徐秋秋,你身上染上她的臭味了。
只是开玩笑。
一阵秋风吹过,被朋友们围绕着、总是众星捧月的小姑娘硬生生地打了个寒颤,耳边是消散不去的,方才王檬在她耳边的声音……
——徐秋秋,你为什么病了?
放学后的教室。
教室里只剩下了徐秋秋与王檬两人,这是她们第一次单独地呆在同一个空间。
“你想要什么?”
坐在自己位置上的女生问。
站在讲台上,正垫着脚擦黑板的王檬闻言,手上动作一顿却没有回头:“徐秋秋,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病了?还是这种传染病?别告诉我你和你那个莫名其妙的男朋友上床染上的……”
“王檬!”
“……”
看来不是。
心情复杂地放下黑板刷,把沾满了粉笔的那面在讲台边缘磕了下,看着粉笔灰扑簌着掉落,王檬面无表情,这心里也问了自己一遍,她想要什么?
钱?
她已经过惯穷日子了。
哥哥上大学之前,现在也没那么需要。
“我想看看你的伤口。”
其实也没那么想看,但是当她看见趾高气昂的徐秋秋听见这要求后立刻畏缩起来,目光闪烁地露出抗拒的模样,她就觉得自己这个提议其实还不错。
她走到徐秋秋身边,催促她:“长哪儿了?”
徐秋秋充满抗拒地脱下校服外套,血腥混着腐烂的恶臭扑鼻而来,王檬被熏得后退了一点,然后再看见完整的情况时缓缓睁大眼——
是那个纹身。
在徐秋秋的手臂上有一个纹身,简单的图案,彩色的……曾经大概是,现在它已经一片血肉模糊,灌脓的皮肤将灿烂的颜色变成了腐朽的丑陋,疱疹蔓延生长到了纹身周围的皮肤,惨不忍睹。
看看,现在是谁在腐烂发臭啊?
“怎么弄的?”
“纹身枪,不干净。”咬着下唇,面色苍白如鬼地把衣服重新穿上,“你问够了没?跟你有关系吗?”
是和我没关系,我也不关心你的死活,就是看见你被迫暴露痛苦的时候特别开心。
“你到底想要什么,王檬,”徐秋秋把这个问题重复了无数次,“把话说清楚。”
“我什么也不要,”王檬笑了笑,“只要你以后不要再来烦我。”
徐秋秋沉默了下,显然没想到她抓到了她这么大个把柄,就这点要求,于是点点头:“可以。”
徐秋秋拉上了校服的拉链,空气中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立刻散掉了。王檬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得好好的医院处方单,走到徐秋秋面前扔给她……
后者立刻抢过来三两下撕碎。
王檬没阻止她,含笑看着她将那东西撕得粉碎,举起手机摇晃了下说:“我留有备份。”
徐秋秋:“……”
王檬:“劝你说话算话,如果以后我再受到一点针对,可能就会抑郁到没办法碰手机……我有一个朋友,答应我若是两天没我消息,就会把这张图放到学校的贴吧——”
徐秋秋立刻倒吸一口凉气,骂道:“不可以!我已经答应你了不再欺负你!
“那我们说好了的?”
“……”
王檬后退了半步,拎起了自己书包,踩着夕阳的余晖飘然而去。 她关上门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大概是听见了身后教室里传来什么人再也忍不住的哭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