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几秒后,他的手又放了回去,继续顶着张晚娘脸和学生会的人对稿子,好像没有再碰一下手机的意思。
谢云:“……”
谢云多了解陆鸾啊,就跟陆鸾了解她似的。
一看他这个鬼样子,就知道他又不爽了,拒绝电话了,不想听她说话了。
一米八几的个子,十八岁生日都过了,还像个小姑娘似的这么难哄呢?
这边陆鸾正心神放空地听学生会的人叭叭呢,小姑娘战战兢兢的,对他说,让他一定要按照稿子上的念。
陆鸾根本懒得鸟她。
他要是不按着稿子上念他们也不能拿他怎么办,又不是他主动要上来念这破玩意的,太阳那么晒,校服闷得很,他心情也不好。
“陆鸾同学,你要记得一会儿国歌放完,校长致辞时候你就要准备了哦,校牌要戴好……”
陆鸾不耐烦地掀了掀眼皮子,正想说话,这时候,他突然听见高跟鞋走路的声音了。
他就跟听着耗子走路的猫似的,忽然来了精神,耳朵竖起来,眼睛也睁开了。
转过头去,就看见谢云正伸手拍拍一个围在他身边的女生,笑眯眯地说,让让。
女生转过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年轻女人的笑脸,愣住。
条件反射地让开了。
便看见她踩着轻巧的步子,来到他们的校园扛把面前,无视了那张冷得从冰水里捞上来的司马脸,笑着问他:“做什么不回我微信?”
她嗓音温柔,并不是真的质问,有点像是撒娇的鼻音。
“……”
被提问的人微微偏过头,没吭声,但是明眼人都知道,他正垂眼望着她……
两人之间有一种别人插手不进去的气场。
于是原本围绕在陆鸾周围的高中生妹妹们一下子就醒悟过来了――把眼前的女人,就是前段时间流言蜚语里,众人津津乐道的“陆小爷校外女友”……
就是她啊。
确实漂亮。
众人荒神间,就听见从刚才一直不怎么说话的陆鸾终于吱声了,他还是那副冷淡的模样,垂眼望着来他面前的女人,问:“你不是不来?”
嗓音低沉,带着一点不高兴。
“不要我来?”
“不要。”
“那我走了。”
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谢云拉扯了下肩上的包,转身还没来得及迈出去一步,胳膊便被拽着了,身后的人像是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光速打脸”和“口是心非”,他的大手牢牢地抓着她的胳膊。
“去前面坐着,”陆鸾说,“有桌子那边,找写了我名字的牌子那地方坐下。”
学生后面观赏席是有阶级分布的,优等生或者学生代表的家长不仅有位置坐,位置上还放了矿泉水。
谢云点点头,就乖乖坐过去了。
这时候不仅是同学,有些老师也看见谢云了,一般的学生不认识谢云他们认识啊,就窃窃私语起来――
陆鸾的班主任也听过陆家小少爷与江市第一包猪婆的故事,原本睁只眼闭只眼,没想到这小崽这么胆大,又把人给弄来学校了……
他就过去想喊他收敛点。
指数谢云一走,陆小爷又成了那副司马脸,不耐烦地用侧脸对着他,“哗哗”翻演讲词,头也不抬地问:“我谈恋爱影响我考大学了吗?”
“……”
应该没有吧,三模不才考第一么?
“没有影响就别废话,”陆鸾说,“跟她分手我可能就不想活了,还高个屁考。”
校园扛把子和班主任甩琼瑶剧里才配出现的狠话依然那么面不改色,槽点这么多班主任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哼哼唧唧半天,面如菜色地走了。
台上,学生代表的讲话简洁有力,台下,学生们的喊话整齐划一。
誓师大会向来是很有用的,那股躁动不安的青春和热血,对着未来的美好祈愿和向往,都让谢云回忆起了自己还在读书的时候。
那时候她也同他们一样的。
唯一的不同时,那时候她站在台下喊口号,哪怕喊的再大声,站在讲台上的学生代表也不会给她哪怕一个眼神……
不像现在这个这样。
隔着人群,他的每一次抬眼都是望向她――
眼神儿轻描淡写,大概也不是故意的,就是随便一看,就会下意识地往她这边看,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有时候只是目光从她脸上不着痕迹地掠过。
演讲到最后,陆鸾放下了稿子。
双手撑在讲台上,站在演讲台上的年轻人面色冷静,那平静的目光从操场的某个角落开始,扫过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高考是摆脱对既定灰暗命运最公平的途径,书上说,这也是人一生中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改变未来的机会,但我不这么认为。
高考是一座独木桥,千军万马渡过寰宇洪荒,但未来是一条平坦的路,无尽延长,它永远在你的脚下。
祝愿在坐每一位人,未来可期。”
他的声音落下时,爆裂的掌声和欢呼声驱散了天空一朵白云,阳光从云后透出的光变得更加温暖明媚。
讲台上的年轻人,就像被种得很好的向日葵,仿佛从拔土而出的那一天起,他的每一寸茎,每一片叶,每一朵花,都在向着她的方向滋生疯长……
如他的眼神和他的心,单纯而热烈。
这样的心情可以成为传染的病原体,所以当人群鼓掌的时候,谢云便也跟着鼓掌,掌声热烈,隔着人群,对着他投过来的犀利眼神微笑,她亦热血沸腾。
胸腔之中因为这样的热烈情感而满当当的,满到呼吸好像都变成了次等重要的事。
台上的人都下去了,年级主任陈词滥调也没让谢小姐澎湃的心情平息下去。
―云云云:别跟着你爸干拆迁了,好好学习去当联合国外交官吧,我喜欢看你站在台上大放厥词的样子。
远远看着站在树荫下还没过来的小崽子拿出手机,看了眼,在周围人惊悚的注视中嗤笑了声。
―。:你今天迟到了。
―。:迟到的人还敢对我的人生指手画脚?
―云云云:我开会到一半突然决定来的。
―。:怎么又改变主意?
―云云云:许湛太讨厌,所以我就有点想你。
陆鸾是不知道认识这么久,谢小姐主动说“想你”是一件多么稀奇的事,总而言之当下他收起了手机,抬头望去……
只见坐在家长席位中间,年轻女人面色红润带着微笑,望着他这边,甚至不顾誓师大会还没开完,远远地跟他招招手。
一副欢呼雀跃又不知道在得意什么的样子,哪里还有什么成熟稳重女大佬的模样。
他也跟着微笑起来。
因为亲眼目睹了他人生的某个高光时间,这边谢云认为自己已经达到了喜爱陆小阿弟的巅峰。
隔着很远的各种眼神对视交流后,她再也不太满足于“隔空传情”,拿出手机正想要给他发微信,邀请他晚上一起吃饭,这时候,从外接入的电话打断了她。
谢云愣了下,看了眼是手下的马仔打来,便不想接。
但是对方依依不饶,几个电话被拒绝后,便给她发短信,告诉她李子巷出了事。
谢云被软妹那一跳弄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生怕再闹出什么居民寻短见想不开的事,除了工程还没开始就接二连三地这种事影响真的不太好,再有一个,她记得项目负责人是陆阿鸾。
若是出事,阿sir必然找他问责。
这怎么可以呢?
至此。谢小姐这才连忙给回了电话,一问才知道,原来今天不仅是距离高考百日誓师大会,也是李子巷项目正式动工的日子――
当然不是整个李子巷推平,只是先前说需要推平建起的新码头,应在这黄道吉日动工。
码头占地面积大,又在居民区之后,挖掘机是开不进去的,想要开进去,就得从居民区旁边的车道扩张借道……
你说借块铁、借块刚什么的还好,路是随便能借的吗?
李子巷楼与楼之间全部都是层层叠叠的违建,这家拆了问那家凭什么不拆,那家则说,大规模拆迁文件尚未签有本事你们动我一片砖瓦!
如此一哭二闹,来来去去,闹得不可开交。
到底还是他们太过天真,满以为先说服一栋的人先动手港口,剩下的建筑三五年内慢慢拆改也还来得及……
没想到开局便被盯上一般十分不顺利,没有得到任何好处的人占用了容得下大车出入的道路,挖掘机停在了李子门口,里面的人反而拉起了横幅,喊来记者。
拉着【拒绝暴力强拆,誓与李子巷共存亡】的横幅,身上穿着背心,邋里邋遢的不知道哪冒出来的人们的照片被发送到谢云的手机上。
两根手指扒拉着照片,谢云微微眯起眼,将那拉横幅的人面孔放大,盯着看了半天……
感谢自己还不算那么脸盲,也亏得许湛如此不走心,群众演员舍不得花钱随便抓了个身边亲信便上去演!
怒火一瞬间窜上心头!
然而还没来得及发飙,面前一道黑影将她笼罩,遮住她的视线。
谢云愣了愣,抬起头,便看见她的陆小阿弟不知道何时来到自己的面前。此时此刻居高临下望着她,问:“又在同谁发微信?”
酸气四溢。
却很是能熄灭人满腔怒火。
谢云看了看四周,趁着周围没人注意到这边,抬手勾了勾她的小向日葵的小拇指,说:“演讲做的不错。”
一边用轻描淡写的语气夸着小阿弟男友,一边用暴风骤雨的气势给真正的阿弟发信息――
―云云云:许湛,你给我适可而止!
―云云云:别逼我今日就去陆氏签字,我疯起来可以一分钱拆迁费不要,你若不信便继续捣鬼!
第99章 威胁
谢云这边正在骂人, 被她护犊子的人伸了个脑袋过来,她和人说什么他没看清,就看着对话框在上面“许湛”那两个字了, 瞬间不满。
“你在和许湛发信息?”他问, “我眼皮子底下?”
话里面带着举世无双的自信。
也不想想许湛好歹是谢云阿爸亲手领进家门的人, 谢云管他叫”阿弟”叫了十几年, 人姐弟两说句话,他这个才冒出来一年多的外人有什么资格管呢?
可是陆鸾没想这么多, 谢云的事, 他就是要管。
难为被多管闲事的谢小姐也没说他什么,听见身边这太平洋警察发问,也就眼皮子撩了下,没吱声……反而是陆鸾烦了,眉头一皱就要抢她手机。
谢云“嘶”了声躲开他的手:“别闹。”
陆鸾一只手揽着她的肩膀:“手机给我。”
谢云自然不会给:“给什么给, 说正事呢……陆鸾,你起开, 我生气了啊!”
她这话一落, 他就跟武侠小说里被点穴似的,不动弹了。
两人这一波动作时还站在学校操场,周围全是陆鸾的同学,在他们眼里陆小爷是什么人啊, 他一皱眉方圆百里的狗都得夹着尾巴……
这是约定俗成的事儿。
可是今天突然就不一样了,他们发现在陆小爷明显不高兴的情况下,还有人能板着脸凶他。
凶就算了,凶完还没挨揍。
没挨揍就算了, 还要放狠话,而且陆小爷居然就真的屈服了。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
大家都震惊得眼珠子都不知道往哪放, 王井龙天天叭叭陆小爷老几把疼爱自己的女朋友了,他们还不信呢,心想那能有多疼――
操,现在他们信啦!
他们昔日的校园扛把子,尊敬的国王,昂首挺胸地给一个女人跪下了……
姿态高傲地亲吻她的手背,心甘情愿俯首称臣。
周围那些人眼睛都不知道往哪放,那躁动的气息也熏到陆鸾了,他把胳膊从谢云的身上拿开,抬头看了看周围,然后捏着她的下巴,靠在她耳边说:“你看看,我威严扫地了,他们都笑话我。”
其实哪敢有人笑话他,老虎不咬饲养员又不是拔了牙。
只是他学会撒娇了。
只跟她撒娇。
而且这招很有用,至少谢小姐当真了,她还真顺着他的话抬头看看周围,目光没能对视上谁,那些人目光闪躲着避开了。
视线转回来,对视上身边的小崽子,刚才站在国旗下意气风发、高大挺拔,脱稿说出来的话一本正经到她都热血沸腾……这么闪闪发亮一个人,这会儿垂着眼,委委屈屈地望着她。
这一秒谢云就有一种“行了行了你要我的命都给你好了啊”的冲动。
她语气软下来:“刚才手下马仔打电话告诉我,你们今天码头动工了,但是挖掘机开不进去,马仔找了张相片,我看着其中一个闹事的像许湛的手下……”
她把照片打开递给陆鸾。
“就让他不要捣乱。”
陆鸾接过来看了,但是其实许湛的手下他也不是各个人都认识……就跟坐在金銮殿的皇帝哪里懂得守城门的九品芝麻官长什么样一个道理,他也就是随便看了一眼,就把手机还给谢云了。
他看见谢云虎了吧唧的威胁许湛了。
说实话身心愉悦。
但是这事儿他不好开口说什么,因为这中间牵扯到李子巷的拆改――
虽然谢云当初没怎么认真怀疑他他是为了李子巷才接近她这种狗血事,但是他若是跳得太高,就会显得心思不纯。
实在是没必要。
之前他也没干什么,是软妹自己的事儿反而让谢云想通了的。
而且他是知道谢云的,许湛没有干出什么道德底线之下的事之前,她都把他当弟弟看……
虽然他骚操作很多,但是十几年的姐弟情谊,确实不是说没有就没有了的。
“晚上一起吃饭吗?”陆鸾换了个话题,“突然想吃你煮的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