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魏晋——九州月下
时间:2020-09-06 09:17:58

  两部在旁边众人的吆喝下,打着打着就停了下来——没办法,这感觉太不对劲了,他们可是真情实感的对掐啊,你们怎么可以这么亵渎我们的仇恨?
  不少人都挂了彩,但斗殴在草原上太平常。
  就在这时,东武城的都尉闻讯赶来:“听说有人在此械斗?”
  慕容皝和宇文字的青年同时否认,说他们这只是玩草原上的摔跤,挂一点彩很正常,您切不可误会。
  都尉岂会相信这种虚伪的供词,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真把这些人抓了,牢房就放不下了。
  于是准备参与者每人罚款两百,算是小小教训。
  谁知这些个蛮子一听要罚款,个个神色大变,愿意被关牢中也不想给钱,一番争论后,都尉知道他们两支队伍都是接到护鲜卑都尉肖晓晓的荐书,前去兖州援助那位北方刺史的,同样收到荐书的还有拓跋部和段部,但段部走的早,估计早到了,拓跋部应该走的是上党那边,不是一条路。
  都尉知情后,一时不由得咋舌:“这,肖都尉是和苍刺史有仇吗?”
  这些个部族,一个就够了,肖都尉居然找来四个,不怕他们背后相互捅刀子吗?
  但既然是那些刺史的手下,东武城都尉便淡定下来,不再纠结,只警告再犯斗殴罚款翻倍后,这才离开。
  在钱的威胁下,宇文部和慕容部原虽然相互看不顺眼,但还是捏着鼻子忍受了。
  因着房间不够,他们大多自己搭了帆布帐,楚河汉界式地隔了一条道,然后,然后喝着酒,就趁着夜色聊了起来。
  “你们今年卖了多少牛羊?”宇文部问。
  “今年不怎么样,但去年……”慕容氏正要炫耀。
  “去你们无耻地打包卖了,我知道,但今年不行了,牛羊滞销是么?”宇文部嘲讽道。
  “怎么可能,”慕容氏的人嘲讽道,“北方虽然买的不多,但辽东的希太守已经订了一万头牛,我们一时间还给不出来呢。”
  “一派胡言!”宇文部的立刻揭穿他,“辽东那么穷,岂能买得起牛羊,希太守便是把扶余国二十万口都卖到渤海郡也不够吧。”
  “这我不懂,希银太守这等奇人,去年大比中连肖姑娘都压了下去,岂会拿不出钱来,这次他可先给了钱物,才订下的单,若是我们还有多,希太守还想再要呢……”
  “什么?”那个宇文部人得知消息,也不挑衅了,起身就自己的头领汇报去。
  慕容部的人轻嗤一声,也不急着怕他们抢单,希太守的议价能力,他可是见识到了,那交易达成后,他们家大单于都失魂落魄了两三天呢。
  ……
  虽然没有房间,但驿站还是给马补上了豆渣饼做草料,拿来热水给水壶加满,吃食也是如今北方常见的馕,这种添油烤出来的麦饼容易保存,嚼起来香味十足,不用什么配菜,也能吃完一整张。
  当然,若是愿意多给一点钱,还能吃到一些豆鼓,或者加了一丁点胡椒和姜的肉汤,听说这是中原地如今流行的吃食。
  馒头包子也不少,不过鲜卑儿郎们都觉得这玩意太松软还贵,吃这个特别亏,纷纷拒绝。
  折腾了一晚后,两部队伍一起出发,向东而去。
  他们还在路上馆陶县遇到段部和拓跋部——他们也打了起来,当年段部在王浚手下时,可没少找拓跋部的麻烦。
  -
  兖州,元城。
  “元城也种麦?”苍秀儿带着新收的妹子走在田间,伸手拈了一颗还带一丝青色的麦粒,“我记得北方并没有来这边推广啊。”
  “因为北方多收麦粉,”邵君对这些非常清楚,“我们魏郡、阳平郡、广平郡这些地方,都愿意种粮送去北方,换些兵器铠甲、牛马盐货。”
  她说的这些地方都紧挨着冀州。
  苍秀儿好奇道:“那你们不留些存粮么?”
  邵君有些无奈地道:“自是留着,但若无兵器,存粮再多,一遇贼匪,皆是白费,自得忍些饿,方能求生。”
  苍秀儿点点头:“原来如此,”
  “不过如今有渤海公威震四方,我们这兖北数郡的日子,可比兖南那边的好过多了,”邵君想到了父亲收容的难民们,不由得带着怜悯,“巨野泽那边,已经大饥荒了,寻野鼠补燕子来充饥,不少人向北而逃,被泰山郡的徐龛拿住,都收做军卒,掠夺乡民。”
  “唉,这乱世太难了,”苍秀儿感慨了一句,正想给她灌输一点平天下之志,就见带来的小弟王虎匆忙骑马过来,翻身而下。
  “大人,”王虎急奔至她身前,猛然停住,才道,“鲜卑部族过来了。”
  “嗯,多少人,哪个部?”苍秀儿平静地问。
  “鲜卑四部皆至,宇文慕容,各出五百余人,段部拓跋各出一千,总数三千,有慕容单于嫡子慕容皝;拓跋部王子六修,宇文族长之子宇文乞得龟,还有段部族长之弟段文鸯。”王虎光是背到这些名字,就觉得头颅一阵剧痛。
  苍秀儿轻啧一声,暗道肖妃把自己的修罗场们支开,这是准备对哪个倒霉蛋下手了么?
  用心真恶毒。
  她微笑道:“不错,那便由你和邵君统帅这三千铁骑。”
  王虎顿时一滞,有些难以置信地道:“我?这责任太过重大了……”
  邵君也有些慌乱地道:“我不行吧,我带一百人便足够了。”
  苍秀儿微笑道:“不慌,他们是我雇佣来的,本来就应听我等差遣,再者说,我只是让你们先试试,若不行,我来便是。”
  两人的神色同时变了,主公、主公这是信任他们,给他们一个委以重任的机会!
  一时间,两人对视一眼,主公没有说谁为首,也定然也是测试他们能力的放手——明白这一点后,顿时就升起了一丝竞争之意。
  苍秀儿倒没发现这些小九九,她暂时要观察一下这些鲜卑刺头,当然不能自己上,面前两个少年先顶顶,看能不能向女神申请把在上党的守将薄盛先调过来用用……
  就这么办。
 
 
第166章 有心栽花
  313年五月,兖州济北郡,东阿县北。
  东阿这座古城从春秋就已经建制,不过这没什么特殊的,如今黄河一带的城市,哪个没千年历史。
  这里紧靠着阳平郡,百荒野之外已经见不到零散居住的百姓,他们平时除了下地劳作之外,大多都要躲在坚固的坞堡里,否则是活不下去的。
  也有一些人例外,比如乱匪。
  在洛阳失陷后,许多流民或南下或北上,在中途或因粮食用尽,或因乱匪流离,许多人集为一伙,盘踞山野,成为流民,掠劫其它南下的士卒。
  如今,东阿城外的官道因为无人护理,杂草丛生,却依然有人潜伏在草丛中守候。
  这时,哒哒的马蹄和车轮声传来,让草丛中的潜伏者猛然抬头,眼眸中几乎发出幽幽绿光。
  很快,视线之中,两辆轻简的马车缓缓行来,两马拉车却走得非常艰难,车辙印非常深,一看就知道车上的东西甚重。
  而这时,驾车的俊美少年停了下来,因为前方被一颗枯树挡住了,需要移开或者绕行。
  草丛中的潜伏者没有一点迟疑,相互目光交流一把后,拿树叉刀兵,疯狂地冲了出去。
  就在他们的嘶吼接近之时,马车前后的帘子被猛然掀开,甚至有人兴奋地直接从车窗中滚出来,平稳落地。
  “M的,热死老子了!”
  “终于来了一伙!”
  “杀了!”
  ……那两辆的马车看似不大,但却像春运时的绿皮车厢一样,让人无法理解为什么能挤上去那么多人,让冲来的流民乱匪们一时惊呆。
  但惊呆之后,是霍然转身,拔腿就跑。
  然而,这些面黄饥瘦,宛如恶鬼的流民们岂是这些喝奶长大的健壮少年们的对手,很快的被一个个撵住,乱棍打倒在地。
  片刻的时间,这些人被抓的抓,杀的杀。
  “王兄,你这计划不错啊。”段文鸯略佩服地道,“这么几天了,咱们已经端了三个匪巢了。”
  “那当然,”王虎随意挽了个棍花,傲然道,“我当年在上党时,也是参加过这种狩猎、咳,不,是剿匪活动的,快审问吧,挑了这个巢,差不多就该回去了。”
  段文鸯点点头,熟练地拿了小半个馕饼,走到几个流民面前:“说,你们据点在哪,谁说了这个给他吃。”
  一秒不到,他们便挣先恐后地交待出来,一个说得比一个详细,纷纷表示愿意给他们带路,看他手上的馕饼都冒着绿光。
  ……
  很快,新出炉的兖州士兵们失望地带着四十多个流民回到东阿县城。
  他们的神色倒没有被抓的痛苦,反而带着一丝兴奋,盗匪的日子并不好过,尤其是如今各地都是粮食紧缺,能活下来比什么都重要。
  而东阿县城这里,已经被千名精锐骑兵占据。
  “老兄,不行啊,”吃晚饭时,段文鸯盘腿坐在案边,嚼着馕饼对王虎道,“这半个月,我们从阳平打了两百里,只剿了两千多的匪,这数量比不上邵君那娘们啊,她都剿了六千多,阳平的流民都被她包圆了。”
  “肯定的,”王虎冷静道,“但这不是我们不如她,她是兖州本地人,父亲在这边保护乡里数年,对周围势力了如指掌,这才比我们快些,阳平郡已经被清剿干净,济北这边她也不熟悉,很快我们就能追上来,不必心急。”
  段文鸯点头,继续吃饭,其实他倒也没有心急,只是想好好表现而已。
  这次肖姑娘的荐书,四大鲜卑部族都收到了,也都派出了自家最能干的子弟前来,说穿了,就是想在这新局面下占据一席之地。
  功高莫过从龙,北方的局面一日胜过一日,相比之下,并州匈奴、兖州石勒甚至南方的诸君,都被衬得弱小卑微,若说先前还处于观望之态,那么,随着草原牛羊皮毛的贸易越来越紧俏,对牧草种植越来越依赖,几乎已经可以说是俱荣俱损。
  这种情况下,进入渤海公治下,为部族求得更多话语权,就几乎是必然是事情。
  只有立下大功劳,才能在北方站稳脚跟,肩负段部将来,这种情况下,段文鸯深感责任重大。
  这半月,他们也主动和王虎交好,就是因为这人受苍秀儿重用,一看就前途光明,而且战斗力也不低,甚是能打,对他们胃口。
  那邵君也不错,虽是女流,但行事豪爽,能打程度直追肖姑娘。
  至于两人在他们带来的人里招揽人心,他们也没有拒绝,甚至刻意示好——做为鲜卑部族的嫡系,他们一招手,就有的是草原人聚于麾下,这些兄弟去两人手下,对他们部族也有好处,何乐而不为?
  就在这时,王虎突然道:“你说,我们要不要去袭击石勒一把,打出名头?”
  段文鸯几乎被梗住,喝了好几口水才缓过去,震惊道:“你疯了吧,那可是石勒,拥兵十万的石勒!”
  “不然,你想,石勒如今在泗水之东,兖州之地如今荒芜战乱,支持不起他的十万士卒,若再不北上寻粮,便是如洛阳之局,迟早溃败。”王虎蠢蠢欲动道,“所以,他一定会渡过泗水,向西寻至邺城,魏郡这边才有他维持的粮草,没有第二选择。”
  渡河,一向是部队最为脆弱之时,那时大军被河水分割,首尾不能兼顾,尤其是重扎营寨之时,最为空虚,基本上一袭一个准。
  “但泗水平缓,沿岸皆可渡,如今能知石勒渡河之地?”段文鸯疑惑问。
  “这……”王虎皱眉思考,终是摇头道,“我要想想,而且此计要刺史同意,否则怕是难行。”
  他知道北方有在各地投放探子,但这信息就不必告诉段文鸯了,他需要的是说服刺史同意他计划,以立功劳,他感觉到了,文官虽好,但限制太多,在这乱世之中,武职才是上位王道。
  段文鸯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便不再计较。
  -
  苍秀儿暂居阳平郡,两个小将带着其它小将,开始扫荡周围的小股敌人,既算练兵,也算磨合。
  这事还真没什么危险,因为听说北方入驻新平后,周围的流民帅们就开始带着部众徒迁,他们很多本身就是从冀州逃过来的,简直不知道为什么北方对人口有那么重欲望,冀州时就已剿匪为乐,如今到了阳平,居然还是这套。
  这些流民帅当然知道去北方至少能混口饭吃,可他们原本是平民,被推举为首领后,已经享受到权利的美妙,再回去当个庶民,又哪里受得了?
  大股一点的流民帅们纷纷逃向东方南方,一时间北方的恩泽传诵四方。
  邵君因为身为女子,并没能争得太多鲜卑骑兵的拥护,他们大多在王虎那边。
  但她没有在意,或者说本就不报希望。
  好在,她父亲邵续在当地甚有名望,在知道女儿独立门户后,虽然生气,但这点小气在知道是投奔了北方刺史苍秀儿后,变成了一股狂喜。
  渤海公手下四将的名声早就广传四方,苍秀儿助崔涞建立渤海郡,是渤海公手下最为重用的大人物,随着渤海公占据四州之地后,她的身份、才能,都已经获得大众认可,甚至有人觉得,若她独立门户,未必不能做出一番如渤海公那样的基业。
  她来兖州后,邵续便觉得兖州平定在望,如今女儿有了这样的前程,当父亲的,支持她,那就是向渤海公示好,这买卖如何也不会亏。
  于是,邵君不用招呼,父亲就已经给她准备了三千部曲,甚至把她的哥哥邵乂也强行派到她手下听她差遣,就想自己的儿子也能在苍秀儿手下受点重用。
  邵乂心中的委屈无法言表,只能陪着妹妹在阳平大杀四方,显示自己的实力。
  -
  苍秀儿现在特别忙。
  她真没想到,她收下邵君这一小小行为,会在兖州引发轩然大波。
  北方股投奔的人少,是真没人看好吗?
  才不是呢。
  高门大户不愿意,一是对均田之制厌恶抗拒,二是不愿从小吏作起,可寒门小户想入股都想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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