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魏晋——九州月下
时间:2020-09-06 09:17:58

  如今西域商人送过来的,主要就宝石、黄金,波斯印度地区的宝石便于携带,又价值高昂,而从盛乐带走的,则是丝绸、陶瓷、茶叶等物。
  肖妃成就感就很满,要知道在七八年前,这里还是一片荒芜,是她一边联络草原的部族,一边从女神身边调货,这才能在这草原之上建立起城市,拉拢出自己的势力。
  这可是真不容易,所以怎么能让惟氏等人瞎折腾呢?
  惟氏在前几日还要求让自己把联络草原与幽州的人手交给她,甚至想越过她,直接低价和女神联系,想要替换她的位置,而代价,就是草原上的定价权利,在惟氏看来,一点点的小钱无所谓,只要能获得权力,回头把价格提高就是,到时木已成舟,渤海公那边可以慢慢淡。
  但是如果这么容易到她手里,降低价格,牧民的利益受损,会让无数人食不果腹,信誉建立起来需要无数努力,而毁掉了想重新立起来,那需要百倍付出,这影响的会是整个北方的商贸,她们一点都不懂这代表什么。
  还有自己在云中的煤矿,那是中部大的人的地盘,她先前给拓跋普根说过无数次,开矿之后,要将水土掩埋回去,不可露天堆放,否则极易水土流失沙漠化。
  然而 ,但在自己走后,他就将矿区的监管者换成了惟氏等人,结果就是他们从匈奴那边购买奴隶,大肆开采后就地炼焦洗煤,污染水源和草场。
  所以,有些事,还得自己亲自来干。
  ……
  思索之间,她已经又走进了王帐,这个地方还是她主持修筑的,以木柱支天顶,用的是蛋壳结构,能容纳上百人,但墙壁都是薄木头——后边的单独的院落是双层防寒的,可以让单于居住,但这会见诸部的大帐却没法这么修,材料强度达不到。
  如今,各部首领已经基本到位。
  其中,有一妇人,面色有些老朽,却依然有着不错的风韵,她便是拓跋普根的母亲惟氏,如今,她居于上坐。她的两个儿子站在她身后,在看到肖晓进入后,两儿目光都带着一丝沉重,周围都站着拓跋普根手下的精锐守卫,这些人精神紧绷,紧握刀柄,一看就不是善茬。
  肖妃来得有些晚了,周围已经点燃火把,火热朝天地讨论起新单于归属。
  卫雄等汉臣都支持拓跋普根这一支,而其它大部分则支持拓跋郁律,双方辩论得当场就有人打起来,但周围人面不改色——这在草原再正常不过了。
  无非是利益交锋,惟氏有儿子,拓跋普根有儿子,他们这一支想要保存自己的势力不被瓜分,而拓跋郁律而需要以旧狼王的血肉为根基上位。
  这个非常重要。
  终于,说到后来,拓跋郁律撕破脸皮,平静地指出:“多说无宜,不是说兄长有事寻我等交待么,不如让我等见上一面,再来分说。”
  惟氏虽是四十多岁的妇人,却目光炯炯,沉声道:“既如此,便随吾去见吧。”
  她有些衰弱地起身,向身后的内屋走去。
  拓跋郁律等人起身,就准备就动,就在此时,惟氏似乎一个不稳,将身边的灯座打倒在地。
  还没等旁人问她身体,那一瞬间,周围的卫氏猛然抽刀,将惟氏等人护在身后,同时,对着屋内的各部头人,披头就是乱刀砍下。
  异变突然,众人大惊之下,纷纷抽刀自卫——鲜卑还是部族制,没有不许带刀上殿的规矩。
  但对方当然早有准备,很快,周围四方涌出源源不断的侍卫,而其中的拓跋郁律一方,显然寡不敌众,被围杀的一个个倒下。
  肖妃也在被围攻的人群里,但这些似乎被交待过,对她下手并不狠,反到让她放倒许多,战场无眼,敌方随即被激发了凶性,对她也不再留情。
  战况极为血腥,在拓跋郁律等人也是身经百战以一敌十之人,敌人的尸体成片倒下,但总夹杂着自己这边的头人与随从。
  肖晓晓微微皱眉,躲到拓跋郁律身后,靠向门外。
  看着已经进入内屋的惟氏等人,嗤笑了一声,看着那地上打翻的火盆,伸手便将身上一小球扯下,投入火中。
  几乎是瞬间,一声巨响爆出,墙面被炸出大洞,随之周围士卒都静了数秒。
  肖妃瞬间拉起拓跋郁律,向洞口冲出。
  其它人也不是傻的,瞬间追上。
  这时天已经暗下来,周围埋伏的士卒被先前天降的惊雷也吓到了,在黑暗之中,竟被冲出一个缺口。
  当然,这也是因为担心事不机密,惟氏的伏兵也就三百余人,多是堵在门口处,没想到肖妃会有如此操作。
  剩下的十来个人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战力,跟着女子便一路冲向城南,中途,黑暗之中,拓跋郁律感觉被什么东西在腹部狠狠一撞,痛得他几乎要吐出来,但如今情况危急,他也只能强自忍住。
  就在他们以为可以逃出升天时,对面街道火把重重,竟然是一只有千人的骑兵。
  这简直让他们心绝望——他们都没有让士卒在这里驻守。
  然而,对方接下来的操作,却让他们的心重重落地。
  当先的骑士下马拜见,请肖姑娘原谅自己来迟,请吩咐。
  肖妃回头,正好,身后的追兵已经杀过来了:“助我!”。
  瞬间,两兵相接。
  长街之上,尽是喊杀之声,拓跋郁律被姑娘拉着退向后方,便听她命人送各头人回部,招邀人手,灭掉王帐之人。
  此言正合他意,没有半分犹豫,他便骑上快马,冲向自家营帐,颠簸中,腹部左上的脾胃似乎有些隐隐作痛,被他忽略过去。
  无论如何,既然他没有死,那惟氏一族,便休想见到明天的太阳。
 
 
第229章 大功告成
  星光微弱的夜里,简陋的房间中,只有微弱的烛火摇曳。
  凝视着烛火,肖晓静静地等待着。
  冲出包围圈后,她便不需要带兵拼杀,只需要等就是了。
  惟氏先前能占上风,靠得是一个出奇不易,而如今,拓跋郁律回过神来,惟氏和他,必然会分出一个生死。
  窗外的喊杀声响彻天地,火光冲天,大小各部族纷纷纠集人手,能帮能站队的,便卷进去,不敢帮也不想卷进去的,便都来了她这里。
  于是这被临时征用的小小房间,不时有人进入,向她送来礼物,被她安慰数句后,坐在了旁边。
  不时也有斥侯前来回禀军情,如拓跋郁律已经带人杀入王帐,如两个交战激烈,如惟氏不敌,带着儿孙准备逃亡,再有就是许多惟氏手下头人被乱箭射死等等。
  房间的小部族头人们听得心乱如麻,倒是灯下的美人神色温柔,无声散发着恬静安宁的气息,倒让他们的心神稍微舒缓,有的人甚至疲惫地小憩了一会,一起等待天明。
  终于,天当大亮时,有人前来,说拓跋郁律大人请肖姑娘前去商议要事。
  肖妃表示知道了,然后便微微叹息,跟着过去。
  ……
  还是先前的王帐之中,这里血迹未干,腥气浓烈,先前炸出的洞口透着晨风,但地上的尸体已经被清理干净,火盆灯架重亲竖起,外边的亲卫也重新换了一人,个个身上都透着杀伐的血腥 。
  肖妃走来时,拓跋郁律坐在王坐上,面色苍白,却看不出什么异样,让她忍不住赞叹这些草原儿郎果然威武雄健,体质极佳。
  这里已经没有坐位,但她当然是不挑的,左右一看,便站在了拓跋郁律的右前方,算一个很靠近的位置。
  很快,周围有更多族人前来,其中有拓跋郁律还未成年的儿子、妻族的部落,索头部的渠帅等等,都在等着拓跋郁律的发言。
  这些人和先前王帐那拨相比,面孔被替换了三分之一有多,至于被替换的人去哪里了,便心照不宣了。
  终于,上位的拓跋郁律环顾四方后,招了招手。
  门外很快有了哭泣辱骂和喧嚣声,惟氏等人被带入其中。
  她如今的模样比先前狼狈得多了,但眸光中冷厉与鄙夷丝毫不减,只是看着拓跋郁律,仿佛她才是胜利者。
  “我侄郁律,你杀了我又如何?”她呵呵笑道,“我独留断后,儿孙都已逃出,总有复仇之日,这草原上的单于又有几人能长久,再者,那妖女又岂是好相与的,我便是升天,也等着看你死期。”
  拓跋郁律凝视着他,突然又看向一边侍从。
  那高大的侍从都未说话,便已经明白主公之意,大步上前,便是一刀。
  血水四溅间,人头瞬间落地,然厅中之人,却无一人动容,这点场面,对他们来说,再寻常不过。
  拓跋郁律又看了一眼肖晓晓,这才缓缓开口:“此次巨变,是索头一部之大难,然事至如今,部族不可无主,如今各部皆至,不妨说说见解。”
  各部头人一脸问号,这还有说的必要么,草原规矩,成王败寇,如今该是你当头领,难道还要像汉人一样,来个推拒几次吗?
  这时,便听拓跋郁律道:“先前一役,吾身有伤,一切事宜,皆托肖姑娘相助,你等有事,便询她去。”
  这消息有点惊人,众人一时大哗,纷纷问起您的伤怎么样?
  再看拓跋郁律苍白到几乎没有一点血色的脸,众人更慌了,在场那么多人,不是你下属就是你亲戚,你怎么要托付给她呢,一时间,许多部众出来反对。
  肖晓晓微微皱眉,挡在了拓跋郁律面前:“他还没死,你们急什么?”
  在场诸人顿时一滞,干系诸族利益,逼逼一下,没有问题,但真让他们站出来当着肖妃的面反对,又会担心她在商盟贸易约上回以教训,所以勉强忍住了。
  肖妃继续道:“如今盟主有恙在身,我虽被他委以重任,然而毕竟威望不足,暂时,部族大事,便按商盟大会之例,讨论着来,各部不如先回驻地,等过一个时辰,吾便招开盟约,共议大事,如何?”
  早在先前她侵入草原之时,为了解决各部贸易摩擦,按后世的蒙古大会模式,将几乎所有的部落都拉拢进来,按人头、财物比例入股,分配各自产品代理权限,各部可以合纵连横,如今已经过了四五年,运行的还算良好,众人也都熟悉。
  一听这话,便也不急,他们甚至都没有退回去,而是相互交换视线后,便退出王帐,在院外开始了新一轮的拉帮结伙。
  肖妃这才关心地坐到拓跋郁律身前,翻了翻他眼睑,又装模作样的摸他的脉搏,最后看到他的手按住了腹部,轻轻伸指一按,感觉到腹部鼓涨的同时,也听到青年低低的呻吟。
  拓跋郁律几个孩子纷纷都带着恐惧和担心的目光,问肖姑娘父亲怎么样了。
  肖晓晓长叹了一声:“脾脏出血,内伤。”
  “没有办法了么?”旁人焦急地问。
  肖晓晓摇头:“脾脏是脏腑中最容易受损伤之处,一但损伤,便会出血不止,血液于腹中堆积,不须几日,便……”
  顿时,周围人面色惨白,他家长子几乎是立刻就哭了出来。
  拓跋郁律也忍不住苦笑,他的强行打起精神,低声叹道:“可惜了,吾族百年心血,怕是难以维续了。”
  拓跋鲜卑的先祖,在百年前的三国前期,从东北迁入了匈奴故地,七十几个异姓部族都是在此时被他们一一征服,又到了晋朝时,才一统草原,如今也不过三十多年罢了,父亲这一代后,他们这一辈,活着的便拓跋六修、普根、自己、三人为先,剩下的人,都没有服众的威望,一但自己去世,部族便会一盘散沙,整个拓跋鲜卑,居然找不到一个可以托付之人。
  这一场政变,至少三十年,拓跋部族都不可能有先前的盛况了,如今的形式,已经不再是担心谁来继承,而是要担心会不会被慕容鲜卑、匈奴、宇文鲜卑这些恶狼吞并打散。
  想到这里,他缓缓抬头,苦笑道:“你会让六修回来继位么?”
  肖妃思考了一下,诚实地回答:“不会,六修也是狼,他在,对渤海公威胁不小,渤海公允许草原人南下,但不允许部族南下生事。”
  拓跋郁律神色复杂,他看着那位美丽的姑娘,突然便悟了:“原来、原来如此……”
  夜里伤他的人,是她啊,渤海公并不想看到草原再强势起来,她也有着自己的使命,只是可惜,自己输了,没有性命,也没了美人,连带着统一部族的雄心,南下壮大的心愿,也一并输了。
  他应该愤怒,应该呼唤左右杀她陪葬,应该命人南下,让渤海公付出代价……
  然而都没有,他心里涌出,却是浓烈的不甘。
  不甘又如何,他如今,连握拳的力气都没有了。
  终于,他低头叹息:“阿晓,你愿意嫁给我么?”
  肖妃微微叹息,坐在他身边,温柔地为他撩开额间汉湿的乱发:“当然,这是我的荣幸。”
  他的强忍着疼痛,无奈极了:“那,我的孩子们,便拜托你了。”
  输了便是输了,狂怒也没有意义,肖晓晓有渤海公为后盾,又有白部支持,加先前她的商盟已经有了人脉,那么,以她的能力,只要利益不损,草原暂时不会乱,他娶了她,给她控制草原身份,既能让自己的孩子与她有牵连,也能让她多少照顾一二。
  渤海公的势力越加庞大,他的死既然已经无可挽回,便只能做一些能做之事。
  揭穿了她的心计又如何,让两个还没有车轮高的孩子去为他复仇么?若他死了,她又不看顾,孩子们就只能逃去舅家求活,这是草原上惯例。
  将来是什么样子,他看不到,但至少,要保住血脉,让他们平安长成。
  “放心吧,郁律,我一定做到。”肖妃认真道。
  他终于放松下来,将头依靠在她怀里,呢喃道:“你真是,蛇蝎一样的姑娘。”
  ……
  有拓跋郁律背书,又有当事人的配合,嫁给他,很容易——连婚礼装备都是先前拓跋猗卢准备好的,至于用这些吉不吉利,大家也都不纠结了。
  因为这么匆忙的婚事让大家都清楚,这位新出炉的大单于,怕是要凉了。
  而这又让他们回过神来,感觉到世事变化无常,要知道两个月前,拓跋猗卢还雄心勃勃地想要占据代地建国,从幽州占据更多利益,但就这样的段的时间里,居然就换了三位首领,这还不算之前死的人。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位肖姑娘在利益交换和势力平衡上,都很能服众。
  甚至在招开了两次大会后,诸部头人发现他们有点喜欢上了这种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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