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魏晋——九州月下
时间:2020-09-06 09:17:58

  以前大单于在时,大多时候是他的一言堂,利益大头都是单于们的嫡系得到,其它人喝点汤罢了,而如今,变成这种盟会之制,虽然扯皮的时间多了,做事的流程麻烦了,但各部头人的权力也变大了,肖姑娘更类似于一个大总管,协同全局,并且不太掺合各族的具体行事,说她是大单于,还不如说她是“护鲜卑校尉”。
  这种情况下,各部纷纷都绝了再拥立一位新的大单于的想法。
  这样自己能做主的事情多一些,不好么,为什么一定要找一个强力的上司挂在自己头上呢?
  那不是找不自在么?
 
 
第230章 流言蜚语
  烈日炎炎,草木寂静,天朗无云,随着先前的草动乱平息,如今,已是七月盛夏。
  一只从西而来的商队赶着马匹越过太行山口,缓缓向如今越发繁华的南口商镇靠近。
  不时有商队从东向走回来,宽大的板车上,放满了沉甸甸的布袋,其中装的,都是金贵的粮食。
  须卜京挥着鞭子,骑着大马,吆喝着马群,几个十来岁的少年们一头辫子,也助着叔父一起驱赶,他们不时看着周围路过的商队,年轻明亮的眼眸里,都是好奇。
  商队给过山口时,已经有不少商队开始排队入城,天气炎热,不少人甚至已经支起了帐篷,开始准备饭食。
  须卜京也带着孩子排队,等到他时,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时辰,守关的士卒旁边坐着一名看着十七八岁的少年,他也是鲜卑人高鼻深目,手上拿着细毛笔,看人来了,便抬头问道:“哪个部?”
  “鲜卑左部,须卜氏,来贩马百匹,入关,带入学考十二子弟。”一边说着,须卜京这位套马的汉子小心地从怀里拿出了皮包袱,从中翻出几张盖印的文书,有些笨拙地捏着,交给了守关的士卒查验。
  那鲜卑少年细细翻了翻,才抬头道:“哟,这还是十二个名额呢,你们家的家学真不错啊,税目你知道的,草原牛马税是十五抽一,一百匹的话,如今马匹价格是四十二银,要交三匹,外加十四银元,或者全部直接交钱,你是要交钱,还是交货?”
  须卜京有些肉痛地道:“交货。”
  草原上,一匹健马在草原上只能换十个银块,但在城里能换四十多块,他们不缺马,这次带孩子进城,更多的是给孩子们送学费。
  更重要的是,这次过来,大当头就只给了十六块银钱,他想给也给不出来。
  周围的士卒带他过去清点马匹,交了马税,便在他的文书上盖了大印,让他进去。
  就驻扎这么一会,马匹便留了一地的马粪蛋,而这时已经有几个穿着破旧、身量较矮的男人背着背篓,将粪蛋戳进框里带走了。
  “那是什么人?”须卜氏的少年们好奇地问。
  “那些是扶余人,从辽东过来的,”须卜京灌了一口水,道,“这几年,中原很多人开垦田地,但人手不够么,所以辽东弄了个什么‘扶余圈中介’,把很多扶余、沮未那边的人都送过来做工,他们语言多不通,所以干的活都拿的报酬都很少。”
  少年们嗯嗯哦哦了一会,又好奇道:“渠帅,再给我们说说蓟城吧,我们都还没去过呢。”
  “老子也就去过一次,还是当时左贤王带我们去兖州,那也就路过了一下,后来都是从太行山回来的,唉,”须卜京话是这么说,面上却又露得色,“蓟城里的啊,特别繁华,我们王帐那边才能住的石房,在蓟城到处都是,那边的人,每天都有粟米吃,还能出软得和云朵一样的蒸饼……”
  少年们带着崇拜的目光,认真地听着。
  须卜京一边说,一边把文书又珍重收起来,引得很多旁边排队的鲜卑牧民都忍不住听听。
  草原的日子并不好过,今年的旱灾让他们不得不把大量牛马送到幽州贩卖,以致马价跌得的换不了多少粮,好在渤海公及时兜住了马价,这才让他们和剩下的种马们勉强能度过日子。
  而看着那几个少年,很多其它部族的少年们目光都充满了羡慕,先前的草原会盟,肖校尉交各族的驻地划出片区,界定了位置,同时给了各族一些名额,可以去蓟城进修,但这些都是那几个大族里都不够分的东西,他们当然也就只能想想。
  须卜氏商队没有逗留,很快就离开了,他们这次任务很急,明年招生虽然四月,但少年们都不会汉话,要花上半年学习常用语,还要将手上的马贩出去。
  他们又花了两天,到南口镇时,这里已经是一个繁华到比盛乐王城还要繁华的城池,甚至马匹都不许进入镇里,只能交钱放在的牲口栏里,无数的马商在栏里挑三捡四,一会看牙口一会看皮毛,须卜京带着少年们卖马,让他们把那些挑剔又喜欢砍价的商人怼走。
  这些马可都是族里精挑细选来的,肩高比寻常马高了快三寸,挽力也更大,一匹至少要卖六十银块。
  卖马时,有一个鲜卑买家看上了一匹好马,问了价后,皱眉道:“你们这马,怎么不在盟会里寄卖?”
  草原盟会,是先前肖晓晓为了让草原和幽州商户相互相信,而当的第三方交易担保人。
  “这不是最近跑熟了么,”须卜京憨厚地笑道,“按那异人的说法,没有中间商,咱也多赚些。”
  对面的买家有些不悦地皱眉,又去看其它马了。
  这时,他手下的孩子们有些烦了,两个趁着族长不注意,用着去茅房的理由,跑去了卖幽州货的东市里,一时宛如游鱼入了天堂,他们摸了厚厚的帆布,试吃了好吃的芝麻饼,看过了奇异的杂技表演。
  最后,他们看到一个被人围绕的商铺,好奇地走进去……
  一个时辰后,两个少年委屈又惶恐地被人提过来,两腿战战,眼泪滚滚。
  “你家小子,把我们铺里的钟弄坏了。”带人过的来的商人还拿了一座钟摆被落的铜钟。
  须卜京心中一凉!
  好在知道这些少年都是要去蓟城上学,那买钟人倒也没有过于为难,但维修钟的费用,花去了他们两匹健马,按对方的说法就是,这钟得送回蓟城去修,还得看修钟的师傅有没有空,否则这千金钟就砸在他手上了。
  送走债主,须卜京回头教训着这些小讨债鬼们:“看到了么,知道我为什么要送你们去读书么。”
  少年们一脸茫然。
  他叹了一口气:“咱们须卜氏本是匈奴贵姓,但自从匈奴内迁、鲜卑来了草原,咱们只能加入鲜卑氏族,却不被重用,好不容易这次鲜卑王族内乱,咱们都有了点出头机会,如今肖校尉手下缺人,你们从蓟县学出来,将来咱们氏族在盟会里才有说话的机会啊。刚刚那人一你们是学生,不也没纠缠了么?”
  少年们这才点头。
  但又有少年不甘道:“为什么要学这些,没准等我长大后,也能当单于呢?”
  须卜京怒道:“单于今年才死了三个,你要想当,我这就送给去当,看你活不活得过明天。”
  如今大家现在都很顺,幽州也好、各族也好,都暂时不想有单于,连几个有野心的氏族,都婉拒别人的拥立,这些崽子,就是欠教训。
  -
  同一时间,幽州,蓟城
  蓟城新区的学校又开始扩建了。
  一时间操场里尘土飞扬,惹得踢球的少年学生们各种抗议。
  “那边这么大的地方,像是要修马场?”午休时,拿着饭盒的学生们三三两两路过,好奇讨论着。
  “肯定是了,听说明年有草原学生要来,”一名捧着水杯和陶瓷吸管的少年随口道,“且听说明岁也要开马术一课。”
  “啊!”有学生苦着脸,“如何是好,我被马踢过。”
  “那若考不过,明岁想是就能毕业。”
  “唉,那我回头寻匹小马学练一番。”说到这里,怕马的王悦突然小声道,“司马邺你看,阿摩公子!”
  司马邺抬头,便看着一名风流俊美的少年在同学的簇拥下走过,他皱眉道:“新校区遇到,我们且去打个招呼?”
  因着人数越多,他们学校建了新区,把两所合并到一起,按渤海公的说法就是,学生得多交流。然后司马邺和王悦就碰上了对面那位渤海公义姐的孩子。
  “还是罢了,”王悦摇头,“如此太过刻意,如今渤海公有南下之意,还是等自然遇到吧。”
  那么多课,肯定会撞上的。
  司马邺八卦道:“你说,渤海公会立他为太子么,还有,为什么渤海公还不娶了单夫人啊,是不是因为这个公子在做梗呢?”
  “慎言,”王悦告诫了一句,又小声道,“我听说渤海公还惦记着卫玠公子呢。”
  “唉,单夫人真是……”司马邺啧啧地摇头。
  王悦也忍不住叹息道:“如今渤海公已经将草原都纳入麾下,片刻便要南下,到时必有天下,后宫岂能仅一二人而,单夫人如此小气,非王后之像啊。”
  “你就那么不看好你父亲王导啊。”司马邺兴灾乐祸地问。
  王悦白了他一眼。
  “好吧,是我失言,”司马邺赶紧转移话题,“可是单夫人和渤海公起于微末,相互扶持,糟糠之妻不下堂,如此行径,岂不是有污点?”
  “但是单夫人善嫉,事因在他啊……”
  “也对。”
  ……
  蓟城首府之内,单谦之正默默地分拣奏书。
  “你心情不好?”魏瑾坐一边,靠着冰盆,舀着西瓜,“是有心事?”
  单谦之漠然:“未有。”
  魏瑾嗯了一下:“这次肖晓真是厉害了,我都已经准备出兵了。”
  但还未动手,她就已经解决好了问题,这一波的经验贡献,买一个号都亏了,魏瑾准备多送她三个当奖励呢。
  “那么,要南下徐州么?”单谦之淡定询问。
  “且再等等,过秋收吧。”今年冬天有大雪灾,魏瑾已经从年初就开始准备,并不想消耗太多民力,不过,有些事还是要问一下的,“豫州的那些年轻人,可有异动?”
  单谦之微笑道:“岂只异动,王虎等人,成天在苍秀面前上串下跳,请战书你看过一次后说别给你,如今都已经积了一箱了。”
  魏瑾笑了笑,她如此爱好和平的人,种田就好,打什么仗。
 
 
第231章 暗流涌动
  七月的豫州,已是黄梅熟时,阴雨绵延。
  泥泞的道路像一个个条条框框,把王虎治下的豫州军困得动弹不得,从上到下,心情都很抑郁。
  清晨,一只草鞋踩过泥坑,溅起无数的泥点,戴着斗笠,挑着担子的农夫小心地走在道上,靠近了不远处的军营。
  跑完的早操的士卒们正好回来,看到的便是营外一排排的大小摊子。
  南方野果品类众多,如今正是果蔬成熟的时节,城中的大户多有自家庄园,但这军中的人们,有些闲钱,且还愿意为这些野果付钱,自然便催生了这一个小小的市场。
  刚刚到的农夫,将框上的竹盖移开,青翠的大片桑叶上,放着一颗颗乌黑的果实,看得人垂涎欲滴。
  “这桑果不错啊……”一些军卒尝了一颗,“怎么卖?”
  “一钱两斤。”农夫小心地给出一个价。
  “这总共有多少斤?”为首那位面色略黑的青年问。
  “总共,有六十多斤吧,”农夫不太确定,只能依靠经验估摸着回答。
  “这里有四十个钱,不用找了。”那青年点点头,,从钱带里倒出一些精致的硬币,回头对着手下的士卒道,“今天表现不错,每人排队来抓一把,分着吃了吧。”
  士卒们笑嘻嘻地感谢虎哥,然后的抓着往嘴里塞,弄得一个个嘴唇乌青,仿佛中毒一般。
  旁边还有士卒对桑果没甚兴趣,在旁边的摊子排出了两个大钱,买了张头巾。
  而回到军营中,王虎又看到了后勤处一位玩家,顿时头痛地想要走掉。
  “王将军莫走!”那玩家猛然挡在他前边,激情又澎湃地道,“如今雨季,正是开垦屯田的好时候,俗话说,七月葱八月蒜,农时不等人,将军你现在反正也是带着手下发霉,找点事干岂不快哉?”
  王虎伸手抓住衣襟将这位玩家提起,冷淡道:“吾军是要出兵徐州,岂能荒废操练,去种葱蒜?”
  玩家怡然不惧怕,两腿晃荡着提议道:“这军民如鱼水,现在北方疫情刚刚好些,又有草原旱情,粮草这才一时周转不来,将军无粮便难以出兵,倒不如以大军种田创收,从南方购买粮草,到时不就可以说动渤海公的出兵了?”
  王虎神情一动,觉得这想法还是可以的,于是将他放下:“你给我细细说来。”
  唉,只要能有请战的机会,种点菜又有什么关系,谁还不会种地了?
  ……
  同一时间,营外的农夫挑着空空的担子,捏着手上钱袋,满足走回自己那远在十几里外的小村落。
  这种官道还是的这些军卒重新修整的。
  沿途正好有一个茶寮,他走累着了,便坐着歇歇脚。
  茶寮的主人是他的远亲,见他坐着,便舀了一碗水,递给他:“今日怎么这么快?”
  “遇到王将军了,给这些桑果都买了,”农夫欢喜地道,“这真是让人想不到啊,先前知道他们要在这扎营时,我都想带着妻儿逃进深山了。”
  “谁不是呢。”茶寮主坐在他旁边,感慨道,“可这些官兵,不征我们钱粮儿女便罢了,竟还付钱,出手还那么大方,这真是咱们走了大运了。”
  旁边正好有一商队歇脚,闻言笑道:“那是你们不知,渤海公治下的士卒每月都有六十钱的补贴,这地方物价比起北方来,便宜得不知哪里去了,他们没准还觉得你们卖货和白送得无二呢。”
  农夫怒道:“便不说付钱,大军光是在此,那也是恩义,由得你编排?”
  有这只大军,周围的山匪都散得精光,这半年时光,过得比前半生还要舒心,要不是他们一定要收钱,他就是白送,又算得了什么,再说了,一点蔬果又非口粮,不吃,也只能坏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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