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重心,还是在恢复生产和治理农事上。
持续十几年的战乱让北方遭遇的重创,虽然在她治理的这几年恢复了一些元气,但离痊愈还有些距离,她现在的目标,还在温饱的问题上。
任重道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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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瑾离开洛阳后,这座灰烬里的城市便进入了重生的日子。
很多聪明的人已经开始入城中修理房屋、清理街道,准备先占地产再说。
她的消息是关中豪强们时时刻刻关注着的。
关中,在黄河流域巨大的“几”字河道的最下方,黄河的支流渭河冲刷出来八百里的关中平原,曾经供养着整个关中都城长安的食粮。
然而,三国战乱,关中哀鸿遍野,并且成为曹魏和蜀汉之间的前线战场,疏于治理的郑国渠因此淤积尽毁,这块供养强秦灭尽六国的土地上,汉人流亡,人口锐减,已经无数支持一个国都的粮草,长安也因此衰落下去。
曹魏见此情形,将西边的陇南的氐、羌、巴、羯人大量迁入关中,这些迁移一直持续到至晋时,到西晋时,关中的胡人,已经比汉人还多,但朝廷是一边拉拢氐人贵族,一边对氐人加以重税,尤其是在西北重灾的情况下,还继续“远方无田可种者,每户交米三斛”的政策,造成了氐人首领齐万年的大起义,虽然平定下去,但影响极为深远——南逃的氐人流民,割据巴蜀建立了成汉。
而在关中还没有走的氐人,组成了联盟,和关中的其它部族一起,和匈奴人打成一团乱麻。
同为胡人,氐人的战斗力一点不比匈奴人低下,人数也不比他们少,这些年,匈奴汉国不敢在魏瑾的上党再打,又被刘琨拖着,想从函谷关出,却被豪强李矩死死卡住,只能向关中发展。
谁料得关中战斗力也强得不行,折腾了快五年了,匈奴连长安都没有拿下。
平阳的医生们还传出消息,说匈奴国主刘聪因为扩张屡屡失利这事抑郁了,整个人已经深深地沉迷建立宫廷和享受美食,谁和他提国事他就让谁不好过。
如今,那位女帝前去洛阳,很明显,就一个即将图谋关中的信号。
一时间,关中沸腾了。
……
秦州略阳郡,位于关中最西端,是去河西走廊的必经之路。
临近年关,天寒地冻,到处皆是白茫之景。
一处氐人城寨中,一名威武高大的青年氐人正和家人坐在新支起的火坑上,用铁皮炉子烫着羊肉。
孩子们吃得满口流油,问道:“阿父,这是什么吃法,太香了。”
“这是和火炕一样,东边传来的,”氐人族长蒲洪看着儿子,温和道,“你多吃些,将来要长得和健马一样强壮。”
那孩子大声应了一声:“我长大了,一定打到东边去,把好的都抢来,献给父亲。”
蒲洪不由失笑,摸了他头上的软毛:“不,以后,咱们都不抢了。”
小孩惊讶地睁大眼睛,父亲不是说,火炕的工匠,还有这些铁皮炉子和好吃的香料,都是从东边匈奴那抢来的么?匈奴还挡住了商路,让他们换粟米都没办法。
蒲洪的妻子闻言,也忧愁地看着他。
蒲洪对妻子道:“你也知晓,我这盟主是被族人推举出来的,东方的那位女帝如今却亲临洛阳,这是图谋关中的迹象。”
妻子道:“可是那些族人又要你出兵了?”
这些年,关中的豪强一起面对匈奴,互为犄角,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若是那女帝真打来,男人一定又要离开好些日子。
“不同,女帝若是过来,我等都会归付,”蒲洪摇头,“匈奴征税抽丁甚多,女帝治下却不同,这些年关中不定,族人忍饥挨饿,白骨遍野,百无一存,而在关东之地,却是繁华盛世,你看这炉子……”
他握着妻子的手,将粗大的手掌浮在铁炉之上,感觉着那温热的烟气。
“这是我抢到的,”妻子略有些骄傲地道,“你带回来的东西里,好多人抢这个,都被我赶走了。”
“是啊,如此大的一块好铁,却不做刀剑,用来做火炉,”他叹息道,“若是族里,可会舍得?”
“当然不会,”妻子笑道,“我若不抢了,他们便要打碎了,拿去磨做刀枪呢。”
“是啊,谁舍得呢,”蒲洪点头感慨道,“我们略阳蒲氏,若是能入女帝治下,便能过得好些,不像如今,吃一只羊,也要等到年关……”
他是略阳临渭氐人的族长又如何,略阳本就难以耕作,族人多只能放牧,平时里,都以奶为食。
以前的时候,他们还能用牲口和关中换些粟米,但如今关中糜烂,自己粮食都不够吃,又何论交易?
他听秃发鲜卑的族长说过,北边的草原的鲜卑部族如今的日子过得大为不同,每家都有铁皮炉子,煤球更是不少,还有长毛羊,织出来的毛线都能用来和女帝治下换得粮食。
就在他和妻子说起这些事情时,突然有人敲门。
蒲洪下炕,把人请了进来。来者是他派到凉州的族人,不知为何在这里回来了。
“盟主,你知道么,出大事了。”那族人话语里都带着兴奋。
“哦,外边冷,进来说。”蒲洪邀他上了炕,“是女帝入洛阳的事么?”
“不是!”族人咧嘴笑道,“凉州有新的商路了!我亲眼所见,他们不走关中,而是绕过了北边的沙地,从草原过来。”
“当真?”蒲洪也兴奋了。
“真的,您看,这是凉州刺史让我带给您的。”那族人从怀里掏出一个带着体温的纸包裹,小心翼翼地打开。
蒲洪还没说话,他的妻子已经惊喜地尖叫起来:“茶砖!”
“真的是茶砖,”蒲洪抚摸着褐色的茶叶,爱不释手,“你立下大功了,再去打听,要是还有,我们就跟着凉州商队,一起走草原商路。”
“是!”族人传到消息,也准备离开。
“等等。”蒲洪叫住他,在对方惊喜目光里,扳了一半的茶砖,递给族人,“这是你的奖励。”
族人兴奋地离开了。
而蒲洪则带着苦笑,回头面对起妻子燃烧着怒火的目光。
唉,女帝若是关中早些一统便好了,到时的陇东的氐人,一定人人都能吃上茶。
第264章 希望之光
寒冷的风雪之中,315年就这样的悄然过去,新的一年静静到来。
东方的庞然大物暂时收敛了爪牙,消化着新入的大片领土。
南北交融汇合之后,表面上一时不显,但却如惊蛰之后的万物萌发,无数细小的改变悄然诞生,影响着无数人生活,改变着无数人的命运。
三月,黄河融冰,洛阳水边,杨柳依旧,只是少了从前曲水流觞的世家大族,多了乞食的庶民百姓。
五年前,匈奴人攻破了这座繁华的城市,他们烧毁了城池,掳走了皇后,杀戮了王公百管,自那时起,洛阳便成了无主之地,盗匪丛生,流民盘踞在这里,发现没有食物后,又逃继续向南北流亡。
城中于是只剩下一些逃不掉的老弱,靠着捕鱼、打猎、采些野菜为食。
还有一些人聚集在周围的山中,悄悄开辟土地,以此为生。
但这些问题,都在女帝新临洛阳后,不存在了。
洛河码头,是洛阳最早重修的地方。
从去岁女帝君临之前,就有专业的士卒带来大量的泥灰,将整个码头修筑一新,能容纳十数条江船同时停泊。
而这里,也是洛阳这座雄城复苏的起始。
三月初三,上巳节,这本是迎春赏游、用水来拔除灾厄与疾病的日子,但这里的人们似乎并没有过节的意图,他们呼吸着早春的冷风,在清晨时,便在洛河的码头已经聚集起了。
远方,洛水之上,一艘冒着白烟的巨大行船打头,其后用铁链拖着一条长长的船带,缓缓靠近了码头,当船头巨大的钟声敲响时,拖船们也基本整齐地停靠在码头的栈道之旁。
码头上的力夫们瞬间聚集了上去,在船上的栈板放下之前,用力量排成了长队。
一个瘦弱的少年被委委屈屈地挤到最后,他期盼地看着船上下来的贵人,他在前边的人里按着顺序挑拣了十来个人,偏偏在挑到自己前面时,挥手说就这些人吧。
少年突然跳了出来,他漆黑的眼睛里带着祈求,又有些颤抖地道:“先生不应以貌取人,小的虽然单薄些,搬起货来,却是绝不会弱于他人,还请给个机会。”
那管事看了他一眼,微微摇头,却也没有为难:“行吧,你也来搬货吧。”
船上运来的是一袋袋的沉甸甸的麦粒,清新麦香透过布袋也能闻到,布袋也是上好的麻布,摸着就很舒服,比他身上的粗麻衣服还有光滑。
他们将货运上板车,沉重的大车前没有牛马,他们背负着粗重的麻绳,将这一车上的粮食用力拖走。
随后,护送着运到一处正在大兴土木的工地,这里有很多绞盘和推车,还有各种匠人正在开始劳作。
民夫们将粮食送入库房后,又快速地带着板车回到码头,反复辛苦了大半日,这才装完,他拿着库管给出的签子,熟练地去库房外的房间里排队,少年依然是最后那一个。
排到他时,桌前写字的人问:“名字?”
“陈禾,禾苗的禾。”少年立刻道。
对方在账本上写了名字,工钱,然后从一边的篮子里数了十个铁钱,递给他:“这是你的工钱,数数,离柜不认。”
陈禾小心地数完,谢过这位大人,立刻兴奋地走到出房间,去了隔壁的面铺。
十钱能换得一升麦,够他一人饱饱地吃上两天,做上一个月,便是三斗面,要知晓,那些县里官人们,月俸也才五斗粟呢。
用怀里的粮袋装了面,陈禾正准备再去找找工,却在路过一个布告时停了下来。
布告牌挂在墙面上,大得超过他的想像,其上有亭台楼阁,雕梁画栋,色彩绚烂,宛如仙境,光是看着,就惊去了这个贫苦少年的心神。
画上还有几个大字,但他却不认得——连他的名字,也只是在发过几次工钱时,才知道如今写的。
但这不妨碍他遥想这座宫殿建成时,会何行繁华壮美。
“漂亮吧,”旁边人骄傲地道,“万象神宫,女神以后住的地方,当时招标时几大设计公司都去了,看到中间的主建筑没有,那虽然只有三层,但是每层的层高从15米到35米,是目前可以建造的最大木质奇观,在这上边,可以尽揽洛阳风光。”
陈禾听不太懂,但不妨碍他献上崇拜的目光。
对方发表了一番炫耀,虚荣心得到充份满足,也满意地转头离开。
陈禾抱着粮袋,又在那壁画前凝视半晌,这才有些不舍地离开。
他顺着街道走回家,路上有不少士卒巡逻,还有很多贫民,在修整自己的房屋——木材倒不难寻,从别的无人宅子里拆走便是。
他走到一处民房里,推开门,便被一个面黄肌瘦的小姑娘抱住腿。
“阿妹别总等我,外边凉。”他摸着妹妹的头,牵着她走进房里。
“禾儿回来了。”陈父咳嗽着,从床榻上支起身。
“嗯,今日又得了一升面,”他将粮袋放到父亲面前,清瘦的脸上带着希望的浅笑,“您看,这面,甚干,一点都没折呢。”
“苦了你了。”陈父摸着儿子的发髻,“是吾拖累了你啊。”
“这哪能算苦。”陈禾摇头道,“前些年,您一个人供养我和阿妹,那才是苦,如今我长成了,能挑起梁柱,可算安心呢。”
他的父亲曾经是洛阳的禁卫,以前一家人也还尚可温饱,但洛阳失陷前,就已经大乱,各衙各家为了粮食互相残杀,连皇帝都被抢得出不得皇宫,他们这些普通人,自然也讨不得好。
母亲悄悄把最后食物让给他们,等他们发现时,已然来不及了,父亲不愿意抛下他们兄妹,只能在这里强行熬着日子,四处抢食,最后也坏了身子。
若不是女帝过来,他们一家三口,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活着。
说到这,陈禾又道:“我听管事的说,有一种神药,可以治父亲您的咳疾,等我再赚些米粮,就给您换去。”
“真的么?”陈父忍不住有些激动,“若我还能治好,这一身武艺还成,说不得,便能供你去学。”
“所以父亲多多保重身子。”
“好好,这日子,可算是要熬出头了。”
旁边的小姑娘端来两张面饼,给了兄长一张,和父亲分食了剩下一张。
她心里清楚,粮食虽然有了,但得省着吃。
这样的日子,已经是很好,很好了。
……
而同时,在洛阳宫庭的工地上,也并不平静。
“修那么高,又没有电梯,爬都要爬死个人。”有玩家调侃负责人,“对了,那根百米‘通天柱’你们是要怎么送过来?”
设计论证了,要直径四米以上,通体笔直坚韧的巨木做主柱,才能支持的起这座巨大的建筑。
这东西在洛阳附近就不要想了,汉朝的那以巨木下葬的黄肠题凑流行了四百年,关中洛阳一带的巨木早就消耗得差不多了,等到隋唐时期,就会向黄土高原下手,生生把河水变成了黄河。
但现在女神肯定是不会准许动崤函一带的山林的,毕竟砍树容易,水土一流失,再长起来可就难了。
“当然是用辽东那边的古木啊,”项目经理玩家冷淡道,“那边四米宽的大木头到处都是,找到合格的往辽河里一丢,顺着海就过来了,黄河下游的河道还算讲理,过来轻轻松松,我们还是来烦恼一下怎么立起来吧。”
“一定要建这种奇观吗?太浪费了吧。”旁边的玩家还是有些不自信,“现在不是百废待新么……”
“你懂什么,房地产最能拉动经济!”负责人教训他,“这个大项目能有养活和吸收洛阳的周围的劳力,这里本来就是南北交汇的地方,交通方便,水路顺畅,足够的人过来了,等经济圈形成了,这里就能稳定下来,懂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