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魏晋——九州月下
时间:2020-09-06 09:17:58

  这些“工人”在坊里有足够的吃食,不但不用在冬日里耗费自家粮食,还有钢钱可领。
  不但如此,坊里时不时还会分发些好东西。
  比如那种“毛麻”,明明是麻布,上边却不知怎么织上一层羊毛,这种布穿起来人都是暖和的,但却少得很,只在一些坊子里卖,谁家咬牙买上一块,做上一件背心,那可是一家的大事!
  穿回家的人便要立刻挂着,邻居好友来参观时,谁要敢伸手去摸,那主人便立刻要骂起来的。
  如今当一名“工人”可不容易,要会懂至少五百个字!
  还要会算一百以内的算数!
  谁家里人能进坊里,那可算是出人投地了。
  那新的大坊特别气派,那炉子嗬比城墙还高!
  听说下个月郡守的新工坊又要招人了,这可不得了,晚上的夜校都是满的,觉得学习难受的农人们,都去听了,就想进工坊里做事,那可比他们看天吃饭安逸多了。
  这日子过得,简直像做梦一样。
  ……
  就在这安逸又热闹的冬季里,魏瑾这个位上党郡守、潞城之主、三百多位劳工工头、无数云玩家呼喊的女神,在十一月时,收到一封快马加鞭送来的消息。
  晋惠帝司马衷暴毙,需天下大孝,国人皆着素服,罢饮宴,戒百戏,至葬期结束。
  东海王司马越立晋惠帝之弟司马炽为帝,待国葬结束后,于明年春,正月继位。
  是时,改元,永嘉。
  魏瑾看完信,抱着小侄儿,轻轻叹了一口气。
  永嘉丧乱,五胡乱华,来了。
 
 
第34章 疾风劲草
  晋惠帝司马衷死了。
  死于八王之乱的赢家东海王之手,这是天下人共知的事情。
  毕竟一国之君死了,无论如何都该追查到底,但这事竟然无一人发声,朝堂上能做到此事的人,昭然若揭。
  惠帝算是魏晋南北朝唯一一个比较知名的皇帝了,留下千古名句“何不食肉糜”后,常被后世拉出来当反面教材,明朝皇帝朱厚照就曾在审一个糊涂案时大怒:“岂有身中五刀自杀者?欲将朕比之晋惠帝乎”
  但这也是个可怜的人,他的的父亲一时糊涂,让他一个痴儿放在世上最恐怖的狼群里,并且以为找几个忠心能臣,就能护着他一世,直到孙儿继位。
  虽然后世苛责他皇后贾南风善嫉弄权,但在贾后掌权的九年,晋王朝和这位皇帝,都还是安稳的,贾后倒台后,惠帝就如没妈的孩子一样悲惨。
  他先是被又废又立,又被拉着御驾亲征,大败之后,百官逃亡,只有一个嵇绍护他,当追兵追上两人时,晋惠帝会苦苦哀求,说:“这是忠臣,不要杀他!”
  然而追兵杀了嵇绍,血溅了惠帝一身,后来换衣服时,他哭着说衣服上有嵇绍的血,不要洗去,然后他被带着逃亡到洛阳,一路上没吃没喝,吃一碗粗米饭都引为美食——那可真是上苍在回答他,为什么人民不吃肉粥了。
  “那东海王为什么要杀他呢?”阿摩不明白,睁着漂亮的大眼睛,眼里全是满满的快乐,“姑姑,给我说说呗。”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东海王想当皇帝呗,”魏瑾笑了笑,“但是他的血缘太远了,按继承顺序,先帝司马炎还有好几十个儿子孙子呢,东海王是谁啊?是先帝的爷爷的弟弟的孙子,都表到三千里之外了,他要继位,王族里,谁能服他?”
  这种事情已经有一个司马试过了,那位刚刚废惠帝自己皇帝,就成了司马家所有人的靶子,屁股都没坐热就被掀下来,逼得后来的胜利者们再想称帝,也都先捏着鼻子,把惠帝搞到手再说。
  这就是先帝司马炎分封宗室的歪打正着之处了——反正都是司马家在打,肉烂在锅里,怕什么?
  阿摩歪了歪头,好生想了一会,才道:“那新帝怎么办呢?”
  “东海王想立个血缘远一点的皇帝,回头自己权力稳了,杀了他,再自己上位,他也六十多了,还想活着继位呢,”魏瑾轻哼一声,“然而这些都没有用,天下人还是不会服他,可怜那个小皇帝,也没人护着他了。”
  司马家的宗室们,内战内行,外战SB,根本就没有一个人有曹操刘备那样的才能,东海王跟本镇不住这天下。
  所以,他们把实力打空之后,就是胡人崛起的时间了。
  “姑姑,你会的护着我吗?”小孩钻进她怀里,轻声抱怨,“你好久都没给我讲故事,哄我睡觉了。”
  “当然了,姑姑答应过的,一定会护着你长大。”
  “嗯,我长大了,也保护姑姑。”
  两个唯一的亲人在这大雪纷飞的寒夜里,一起许下承诺。
  ……
  接下来的日子,魏瑾又是精神满满的一天,开始工作。
  快要到新年了,玩家们也开始做起了准备,腊肉熏肠什么的,都要备起来。
  虽然猪肉少,但有羊肉啊。
  没有辣椒没关系,那就做血肠啊。
  没有盐……没有大量的盐那怎么做腊肉啊?
  玩家们强烈抗议之下,魏瑾允许他们把上党的存盐都用掉,并且许诺开春就让他们去数百里外的东边的盐池买盐。
  然后玩家们又用火药做烟花爆竹。
  魏瑾懒得禁,反正他们也不会听的。
  铁厂生产依然火热进行,练焦产量也一再突破,化学的虞老师沉寂许久,将练焦炉改进成隔仓式,不但产量暴涨,还有效的降低的污染,得到两百贡献点,加上他自己以前的产出,一下就把兵哥从第二名挤了下去。
  兵哥忧郁了三小时,又去南下壶关一线,看看能不能剿几个匪了。
  虽然那边已经很少人了,但蚊子肉也是肉啊。
  时间就这样过去。
  十二月中旬,有一位玩家在堆雪人时,因为临时有事,下线出门耽搁了半小时,回来时游戏人物已经上不去了,有好事者专门录视频将此事发到网上——穿厚麻衣的玩家靠在雪人旁边,一大一小,都僵硬得不行,身上还积着厚厚的雪花,对,他被冻死了。
  这视频瞬间冲上热搜,云玩家们哈哈笑着讨论这一定是南方人,然后将本月最佳贡献奖分发给他。
  然后便是激动人心的抽奖时间,那位做出了水力锻压机的玩家成功中奖,在众人对欧皇的嫉妒中一番感谢天地众生献号人后,便立刻绑定入游戏,很快就接到了去铁厂做建议机床的任务,准备将滚动轴承这个任务攻坚下来。
  根据郡守的许诺,他若能做出基本能用的滚动轴承,立刻就会有一千点贡献到账,魏瑾甚至预付给他五百点。
  于是兵哥连前三名都不是了。
  专家小组里有人急得跳脚,一天三次打报告,问上边申请的政委怎么还不来啊!
  上边也很无奈,这个权限争的人很多,需要层层选拔考试通关,折腾上一两个月都正常啊,只能安慰他们快了。
  真是一步错步步错,垃圾游戏居然玩科技,有你们这样做游戏的吗?
  敢不敢多给两个号啊?
  -
  就在玩家们热闹的同时,十二月的并州南方,也是大雪纷飞,山道崎岖。
  数十名健伟的仆丛拖拉着牛车,走在大雪堆积的山道,压出深深的车辙。
  他们披着蓑衣,戴着斗笠,兵器缠绕着麻布握紧在手心——这是血的教训,一但手掌被冻在兵器上,撕下一层皮都是轻的。
  然而,壶关之外,并未看到乱匪出没,安静得仿佛不是官道,而是深山老林。
  一只冻的略有青紫的手掀开厚重的车帘,帘后俊雅的男人困惑道:“为何不见行人?”
  冷风一进车内,便响起了两声轻嘶。
  “先把帘子放下!”单谦之放下热茶,冷冷道。
  “……”正去上任的并州最高长官刘琨只能放下帘子,讪讪地将手放在小炉上烤火。
  他两个内侄兼助手眼观鼻鼻观心,装作没看到叔叔挨朋友训斥的模样。
  单谦之这才温和道:“天寒地冻,想是都去潞城讨食了。”
  “那潞城竟如此富庶么?”刘琨心下向往,“谦之,你素来料事如神,且说说我等能在城中招到多少人手?”
  这几日朝廷向他派发了粮草,虽然不是他要求的那么多,但也有粮一百万、绵五十万、绢二十万,剩下的,朝廷说等新帝登基,一切安稳之后,再陆续送来。
  这两个月,他靠着这些财物,在壶关招了七百多人,才敢北上赴职。
  “我觉得……”单谦之幽幽道,“你不如向魏郡守借兵。”
  “为何?”刘琨疑惑问。
  “因为你一个人也招不到。”单谦之叹息一声,“但魏郡守必是愿意借你兵卒,以她之将,固你之城。”
  刘琨皱眉:“这是何意,她会借我兵卒,却不归我节制?”
  “想是不信你领兵之能。”单谦之幽幽道。
  空气又安静起来。
  “我虽然败军者多,然亦有胜绩,”刘琨勉强道,“已雪前耻矣。”
  单谦之平静道:“且不说此事,晋阳之事,你可想好了?”
  一时间,空气中弥漫着丝丝绝望,两个年轻人甚至都有点坐不住。
  他们消息灵通的世家,昨天得到了消息,那位东海王的弟弟,原并州的主管,带着他的小姨子、不,是全部人跑了!
  “将军,可否等朝廷派兵,前并州刺吏司马腾畏惧匈奴,东逃翼州,沿途只收了流民青壮之士入军,因着时间紧迫,是以未收老幼妇孺同去,我等此去,怕是极难。”他侄儿崔悦低声道,说起这事,他也是一肚子火。
  不久前,原并州刺使司马腾又吃了一场败仗后,被匈奴打得自闭,一日十次求朝廷把自己调走这四战之地,于是自己主公刘琨被朝廷封为并州刺使,带着千人不到,前来上任,结果这才走了不到一半,这司马腾就临阵逃脱,顺着太行中路的井径逃到河北之地,他逃跑就算了,还带走了整个并州的书吏、参事、主簿和所有能动的军士、男人一共两万多人。
  而且还给自己这只队伍起了个名字,叫“乞活”军,意思是我逃跑是很不得已的,没看我们名字就是乞求一条活路么?
  但这么一来,主公就尴尬极了,只能留在上党郡招兵买马,否则这一千人去已经是空城的晋阳上任,妥妥就是送的,给匈奴那渣烂的战绩上添砖加瓦。
  想到这,两个侄儿更加气愤了。
  “山河破碎,岂能独善其身?”刘琨叹息道,“若连我也弃了去,那晋阳未能逃脱的子民,又如何求生?”
  这已经是决意前去了。
  单谦之默然将茶饮尽,如非他有这心,自己也不会帮他了。
  ……
  壶关距离潞城不远,不几日,车队便有转入一处山坳,坳上有高墙为门户,才一见,便见墙上有男女数人,阻了他们前路,只遥遥唤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喂,说好一人一句的,你怎么先说了?”旁边有人不满道。
  刘琨远远望去,见这男女数人的面色红润,衣着不菲,眉宇间毫无畏惧之色,便对这潞城先有了几分赞叹——在这混乱之地,竟能让士卒吃饱,无惧乱世,这是何等大才方可做到。
  他从一旁拿出名刺,让下属递了过去。
  而这个名刺才递过去的瞬间,那边墙上就引起了小小的轰动。
  “哇,这是有新剧情了?”一名红衣女子欢喜地认出了刘琨的名字,“我知道这个人,并州刺吏刘琨,一个人孤零零地守了在北方守了山西十几年,护了并州子民平安,可惜南渡的衣冠名士们没一个能打回来,空让忠臣含恨而死。”
  “谁不知道啊,《无论魏晋》内测半年了,掀起魏晋风都多少次了。”
  “快回去找女神,这次搞不好就可以开新地图了!”
  “终于不再是种田、做水车、做消毒液、烧碳、捡牛粪了吗?我觉得泪水都要掉下来了。”
  “是啊,可以不砍树了不采药了,我要当大官,养老虎!”
  “哇,终于可以离开这潞城了么,魏晋天下,我来了!”
  “想多了,以女神的性子,搞不好又像对司马腾那样给点钱粮就把人家打发了。别忘记这只是内测,只两百多个玩家!”
  “就是就是,你今天日常还没做吧?记得捡满一框牛粪!”
 
 
第35章 盛大开场
  刘琨在远处等了好一会儿,却只见那几人聚在那边嘀嘀咕咕说着不知什么内容的话,这让两个内侄有些不悦。
  将军身前并州刺史,专程过来已经是屈尊纡贵,如今却被这几个低贱士卒阻拦,简直称得上耻辱。
  他们对视一眼,崔悦便准备起身前去训斥这一干不愿让路的士卒。
  不过这时几个玩家已经讨论出结果了,他们让一个人去通报女神她上司来了,剩下的人便自告奋勇地想给刘琨引路。
  刘琨当然同意,并且请他们的头领过来,想要关怀一下本地民生。
  按规矩,几个士卒本应在跟在牛车的窗帘下等候询问,谁知这几个潞城士卒竟然一点没逼数地、叨念着任务来了便一起挤上了牛车。
  一时间,牛都走不动了。
  崔悦和温峤气得脸色发青,就要让自家士卒来把这些无理之徒拖出去。
  单谦之微微摇头,对刘琨道:“既然已入潞城之外,便走动几步,亲眼见之罢。”
  刘琨自然给好友面子,点头同意。
  他要下车,玩家们当然也就跟下来了。
  这时候是正午,阳光静静地洒在有寸厚的积雪上,天地一片纯净。
  刘琨立在那山坳之下,看着那由灰白色的高墙围起的小城。
  那是由青色砖石堆砌而成,城楼有四层,居高临下,能想是能看得极远,其上却被染成了山岩之色,远远看去,便像融入山石,只有一两层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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