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魏晋——九州月下
时间:2020-09-06 09:17:58

  他需要验证一下自己的想法,甚至觉得心脏都快要跳出胸口。
  如果真的是他想的那样,那么哪怕是视频版本的佉卢文和健陀罗语,都是无比珍贵的史料,那是古印度文明历史与精华,还没有被伊斯兰的征服者烧毁。
  还有中亚各国的典籍,不然后来被伊斯兰东进时全烧了……
  不止如此,游戏里的公元307年,那么离埃及的亚历山大图书馆被烧还有九十多年,里边的70多万卷手稿都还在,那是地中海周围文明的所有重要文献,甚至还有苏格拉底、阿基米德、圣经的原稿。
  里海虎还没灭绝、亚洲还有犀牛、大海雀不只是图片……
  他忍不住挠了挠墙,不管如何,无论真的假的,这个名额,他要定了。
  “那、那我送你过去好了,”被对方的眼神镇住,朋友弱弱地举起了车钥匙,“但你已经退役很久了……不一定进得去啊。听说这游戏已经被各方看中了,你都不知道争得多惨烈。”
  “不试试怎么知道。”随水顿了顿,问道,“这游戏一定火出境了吧?”
  “那当然,”朋友笑了笑,“现在在官网等摇号的外国人已经有九百多万,其中不乏有一些中国通,只是从来都没有抽到过号而已。”
  “那普通网友那边情况如何,有什么反应吗?”随水好奇地问。
  “没有,管制着呢,现在找不到游戏服务商,内测号又少,没办法,”说到这里,朋友目露嫌弃和愤怒,“垃圾游戏,狗官方你有本事一辈子别开内测!老子就一辈子不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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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戏外的博弈,魏瑾并不知道,知道也不担心。
  要国家队真能跨越时间线来到这一千七百年前的世界,她当然就认了,最好能穿回去,这魏晋游戏谁爱玩谁玩。
  她一直很忙。
  不像现在的大部分名士为官后,可以将事务交给自己的主薄或者从事,她必须亲自处理一些琐事,毕竟这些玩家在安全区域也是很浪的,浪得稍微不注意,就能搞出大新闻。
  就比如现在。
  “就是这家伙,想废我高炉和钢!”游析瑜第一次如此气愤,气愤地眼珠都要鼓出来了。
  他面前站着一名五十多的老者,满面皱纹,带愧疚色。
  魏瑾看向游析瑜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这家伙自称是欧冶子一脉传人,一定要在我的铁坊工作,我看他是个技术员就同意了,结果这家伙脑子有包,搞什么人血淬火,”游析瑜冷笑道,“真TM活久见。”
  老人勉强道:“以热血淬火,确实能造出神兵,老夫可以性命担保,未有欺骗言……”
  “那是你们搞不懂碳含量,”游析瑜怒道,“我要不拦着,你是不是还要丢几个人下去血祭啊?告诉你,我们公司当年高炉维修就掉了个人下去,结果就是一炉特种钢全费了,没见到一个神兵,你帮不上忙就算了,添什么乱?”
  魏瑾安抚了玩家,然后对老铁匠表示如果你不能听坊主的意见,就请你单开一处打铁坊,无论你拿谁的贴子来,这都不能改变。
  本来这事闹不到他这里,但这位铁匠在上党的铁匠群体里非常有名,很多坊里的工人都是他的徒子徒孙,只是乞活军逃亡时一起走了,如今回来并州,有点夺权的意思。
  他看到铸铁总觉得差了一些,拿出了主传秘技,结果直接惹火了坊主。
  为了稳定大局,魏瑾这才亲自出面,安抚双方。
  老铁匠有些失魂落魄,他看着游析瑜,拱手道:“坊主有大才秘技,能制天兵,是老朽托大了,还请坊主原谅。”
  “没事了,下回别乱来就是。”游析瑜挥手,“我的钢不是什么神铁,记住了。”
  老铁匠垂头丧气地告退。
  游析瑜转头对魏瑾道,“多谢GM姐姐为我作主啦,如果你收的税少一点就更好了。”
  魏瑾微笑凝视着他。
  这位代练游析瑜号的玩家沉迷了一会小姐姐的美颜,高高兴兴地走了,真是神仙游戏啊,不亏他在几十个治金专业里倒贴钱来玩,感觉像实现了人生目标一样,美滋滋。
  魏瑾笑了笑,继续回到桌边,修改文书。
  下一封是崔涞兄妹汇报着育幼园的耗费,还有选出了二十几个资质不错、能静得下心学习的孩子,其它学不下去的都带去喂养鸡鸭、剥些豆子,以此来消耗他们精力。
  这封汇报总结语言朴实,没有引经据典不说,还加了表格画线,相当一目了然。
  魏瑾很满意,又看了下一封。
  这一位玩家汇报的棉花,单谦之先前带来的棉花种子已经到了采收的时间,这位玩家是农林专业,他把棉花的产棉量、施肥浇水标准都摸得很清楚,写了一本《短绒棉的田间管理》,一起交给她了。
  魏瑾很满意,给他定了一千的贡献点,让石头记录下来。
  于是又看下一封。
  这是温峤写来的报告,这位年轻的县令提起因为中原的叛乱,漕运大减,南方的粮食价格上涨了六成,还要不要继续收粮?
  魏瑾指尖一顿,想起了再有一年要来的大旱与蝗灾,然后批文继续买粮。
  想了下自己上党产品的利润,她又补了一句:涨至百倍之前,皆可尽收。
  回头吩咐一声,小镜子产量可以再提高一点。
 
 
第61章 六神难安
  这一年时间,一想到即将到来的乱世,魏瑾就一阵牙疼。
  以现在的眼光来看,如今的世道已经是极为艰难了,民变四起,饥荒遍地,但如果对比以后,如今的情况居然还算不错,你敢信?
  至少洛阳还是一个很好市场,上党的货物可以倾销出去,南边的粮食有点困难,但还是能运过来。
  就算魏瑾很不屑,但也不得不承认,那些奢侈享乐的权贵们,是如今上党最大的客户。
  毕竟只有几万人,她这小地盘,积蓄的时间都不是很够。
  还是得想法子,上党虽然可以种粮,其它地方也不能放弃,尤其是北边晋阳周围的汾水盆地,那才是山西的主要产粮区,刘琨有空在那边听音乐,不如多让人种点地。
  她一边盘算着,一边给刘琨去信,表示夜观天象,发现后年有大旱天灾,你别耽搁了,我愿意提供粮食和种子帮助那边的人,只要种地的民众愿意用粮食偿还就可以。
  写完之后,她封上书信,派遣人送出去。
  时间不多了,想到这,她又翻看了水坝的情况。
  如今坝体高有七米,准备等到秋收过后,雨水匮乏时再继续加高坝体,达到预计水量,水利部门还准备在坝体上修一条水泥路,当做大桥用,连接漳河两岸,把屯留也划进潞城的工业区范围内。
  这些玩家还是很靠谱的。
  魏瑾满意地点头,又抽到了下一封文书,这是朝中的消息,才看一会,就皱起眉头。
  其写着东海王的内讧症又发作了,苟晞转战青、兖、翼三州,平定了公师藩、汲桑、王弥之类的叛军,立下大功,他却在被幕僚说了几句挑拨之言后,给了人家苟晞几个高高的虚衔,就把苟晞从位置紧要、靠近洛阳的兖州调成了青州都督。
  这几乎可以说是发配了,在被曹操屠过、乱军折腾之后的山东半岛早就疲敝不堪,而且远离中枢,这对有入朝为相之心的苟晞来说已经不是泼一盆冷水了,说是一盆液氮都不为过。
  这个样子,还怎么让能人为你卖命?
  魏瑾冷笑一声,恨不得把司马家的一群SB都拖出埋了,就是这些个废物,把好好的江山弄得千疮百孔,如今大祸临头不思定国,反而还在为番位上串下跳,活该将来被石勒挫骨扬灰。
  她平息了一下心中愤怒,淡定地拿起水杯,喝了一口花茶水。
  还要等一下,她不能急。
  ……
  温峤在县衙里公干了一日,伸展了疲惫的身体,这时的下仆已经过来,说在市政那领好了俸禄,只是有些愁眉不展。
  相比工人们每月两三百的工钱,做为县长的温峤工资已经达到了一千,按说非常宽裕了,但居上党,大不易,这里新奇事物太多,好吃的又贵,所以一个不小心,就花得干净,温峤的老家在晋阳,因为刘渊匈奴兵乱就举家投奔了叔叔刘琨,家里如今大不如前,都是靠着他代购些上党的紧俏货物,赚点小钱。
  简单点说,就是啃不了老了。
  原本一腔热血的正直青年知道有钱后,点点头,带着仆人找到了崔家兄妹。
  “上次的小镜子,吾要再订五面。”温县令温和道。
  “不行啊。”崔鸢一口回绝,“一共就十面,还是镜坊的虞玚主事看在我是老顾客的份上让我的,我已经想好送给谁了。”
  她得靠这些宝贝打点老家上下,让家中女眷都支持她留在这里,不然要是被抓回去嫁人,她找谁哭去。
  “对啊,”崔涞正色道,“上次给你一面,是看在亲朋好友的份上,这次不可能了。”
  如今这个世道,美就是道理,颜就是正义,镜子这东西在出世的几月内,就打败了其它所有锅碗瓢盆、面糖盐纸,成为所有商队最抢手的货物,若是能买到一面巴掌大小的镜子,回去送给妻子,那保证家庭和睦美满,能得到妻子持续极久的赞赏。
  若送给女儿,那少女在踏青聚会时拿出来照一照,便能立刻成为中心焦点,得到闺蜜同行们羡慕嫉妒的目光。
  这东西如今送礼简直是无往不利,别说女子,男人也很喜欢,还有不少人写赋来赞。
  连草原上偶尔来往的鲜卑商队们都愿意用良马来换,说是至宝也不为过。
  甚至洛阳里都从君子佩玉,变成君子佩镜,小小的镜子结在绳结之上,挂以坠饰,压在衣角,行走之间,回头率超级高,实在是交朋送礼,居家旅行的利器。
  温峤在他们这拿一面走,转头就能添上两个零,轻轻松松地卖出去。
  但温峤一点都不担心,他只是悠悠道:“前几日,薄盛校尉南下剿匪,吾仿佛在军前看到世侄。”
  崔涞神色一正:“你胡说!我就没去过军前。”
  温峤不紧不慢地道:“世侄风采不凡,若是喜欢,吾还可向晋阳推荐。”
  崔涞顿时就哑了。
  崔鸢冷冷道:“一面,多的没有了。”
  “我家有三位长辈……”温峤平和地劝道,“你们也皆认识,若是缺了谁,都让吾为难。”
  崔涞表情忿忿:“威胁侄儿,你还是不是长辈了,儒家经意都忘记了么?”
  “此言过了,吾只是忠悌难两全矣,回头必不忘你二人。”
  “两面,不要拉倒!”崔鸢怒道。
  “亦可!”温峤一口答应,满意地拿了镜子走了。
  崔妹子这才回头凶道:“你跳大傩都不注意一点的么?”
  “这不是怕被他发现,所以很久没跳了么?谁知道这么一次就被发现了。”崔涞抱怨,“啊,这个世界真讨厌,有点爱好怎么了,吃他家饼了?”
  “算了,知道就知道,你以后至少可以随便跳了。”崔鸢拍了拍兄长,“也是好事,对了,温峤的姑母是南方人,回头找找他,看有没有门路收丝。”
  最近的纺织厂已经不满桌于麻的生产了,他们经过研究发现,蚕的产丝量并不低,但缫丝的耗费的人力太复杂,需要把茧放在滚烫的热水里,用手抽丝,很容易烫伤,就是一个熟练的织户,一天也抽不了多少丝,所以养蚕人一般也不会全力养,只养需要的量。
  但这个问题对玩家来说就是笑话,有工业机器在手,他们会怕丝多?
  开什么玩笑,于是重金求大量的生丝或者蚕茧,听说已经在试制缫丝机了。
  “没问题,”崔涞想了想,“我们可得好好压价,把亏的赚回来,对了,回头让家里把多的绢出掉,我觉得丝绢价格怕是要完了。”
  “我也觉得。”崔鸢骄傲地抬起头,“大兄,以后崔家,就看到我们俩的了!”
  “理当如此!”崔涞点头认可妹妹的意见。
  -
  温峤满意地离开两兄妹,没有上车,而是漫步在这黄昏的街道上。
  路尾的一个小广场处,有大量的人围绕在那里,那有着一面宽墙,贴着各种招工告示。
  市政安排了几个认字的人,每隔十分钟,就读一次上边的消息,而下边的人则在讨论着去哪些工坊比较好。
  有的觉得炼焦工坊不错,每个月都有碳做补贴,那碳是商队喜欢的东西,收购时都很大方。
  有的觉得修路队待遇好,还有一些淘汰的小车,便宜买回来,找个木匠修一修,就是个好家伙,帮着家里拉货。
  有的觉得铁坊好,不但收入高,还有房子住,每个月能吃一回肉呢!
  还有的深得陶瓷、砖瓦、玻璃、水泥都不错,大家吵成一团。
  吵够了就又说起书本的事。
  温峤听到这,顿了顿,转身走到一个很是寂静的店铺里。
  这里放着一摞摞的书本,让每个进来的人都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他都想不到,这世上还会有人卖书。
  书,素来是极贵重之物,从古至今,都是相互间借阅抄录,有那么一两本,都是反复揣摩,传于子嗣,如今的士族,不同的传法,也就诞生了不同的学派。
  各家藏书,如果不是非常好的交情,绝不会允许借阅,那些家道中落的寒门士子,就是卖儿卖女,也绝不会卖掉书籍,因为他们知道,这是家族崛起的关键。
  普通农人甚至一辈子都见不到纸张木简。
  比如同是儒家,他温家以《公羊春秋》传家,父亲幼时教授处事之道,便以此为例,这就是因为《春秋》这本书经文言简义深,不同人有不同的解释,当年最出名的便是左氏、公羊、谷梁三家的注解流传最广,各家之间,还会相互敌视。
  但这小小收店里,三家春秋注解都有,更不用说儒家的其它典籍了,若是这些都学会了,哪还来的学派?
  可为什么算学也要与这些儒家典籍并例,杂书怎能和经义放一个台上……
  温峤心下有些别扭,但还是忍住,拿了几本经义之书,还有建安七子的诗集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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