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也要讲规矩啊。”
……
这一夜无眠者,极多。
匈奴皇帝刘渊治下的太史令乐滋滋地算了一卦,向刘渊报喜说:“有此天像,不出三年,必克洛阳,陛下可迁都至平阳,此为尧所治之都,可得天下。”
洛阳的晋国太史令也算了一卦,大凶,对晋帝说:“当有野死之王,又为火烧宫,陛下应尽早迁都,否则后果不堪。”
他们两边的算卦情报很快通过在洛阳的玩家林游和孟岚放去匈奴的阿都利回馈到玩家手中,网上云玩家们一时惊叹,因为按历史来算,这两个家伙算得都很准啊,有两把刷子。
但洛阳士族和玩家云玩家们都知道,晋朝皇帝是不可能因为一个星象就迁都的,这里都是百年世家,族人田产都在此,士族们不允许。
匈奴那边就是很喜滋滋地迁都了,他们把都城选在汾河下游的平阳,这里离交通方便,离洛阳近得多了,离刘琨远得多了,而迁都时,还有人从汾水里捞出一个祥瑞——王莽的玉玺,献给刘渊。
刘渊觉得是王莽保佑他,大赦治下,改元为“河瑞”。
玩家们就很不解,王莽是篡夺汉朝皇位的人耶,你建的国号是“汉”啊,这是要他怎么保佑你你想过没有啊?
但不解归不解,和历史记载的一样,洛阳那边也几乎同时地出事了。
东海王三月份气冲冲地从许昌回到了洛阳,找晋帝算账。
他知道皇帝如今还有号令天下的作用,不敢拿他怎么样,于是便拿皇帝的亲信出气。
当时皇帝正和尚书何绥、中书监缪播等人商议事情,林游也在现场——他最近混了一个书记官的小活,每天录播古代皇帝生活。
那天是三月下旬,东海王就带着三千人冲入皇宫,刀锋对准了每一个人,他当着皇帝的面,一脸冷傲地声称有人造反,他前来抓反贼,然后便有如狼似虎的亲卫冲上前来把皇帝身边的大臣、亲随十几个人纷纷拖走。
晋怀帝抓住臣子的手,泪流满面,却无能为力。
不仅仅如此,在公然撕破脸后,东海王为了防止晋帝反扑,在洛阳开始搞大清洗,他把禁军军官全都免职,这只天下最精锐的禁军被全数解散,只让自己的心腹数百人接管洛阳城防,把洛阳弄成一个不设防的城市。
上次保卫了洛阳的凉州名将北宫纯被东海王严密监视,他手下的数千精锐被拆的七零八落,气得想直接回凉州,但东海王怕他又带兵杀个回马枪,所以坚决不允。
林游乘机做了一些工作,找了不少军官去上党打工——他们本身出生也不高,出生高的是不会当中低层的武官的,这配不上他们的身份,而且都是经过八王之乱历练的经验老兵,就这么遣散了有点可惜,。
听说上党那边待遇不错后,很多人便同意前去了。
林游因为赚了一波贡献,就很美。
但东海王所行恶果,很快就显示出来。
一名被免职的禁卫军官极为憎恶东海王,他气极之下,前去投奔了刘渊汉国。
投奔不说,他还将洛阳的情况如实禀报给刘渊,说洛阳如今空虚至极,在这大好机会,您完全可以举兵南下,攻克洛阳,成为天下之主。
刘渊大喜,这消息何止是好,简直太好了!
他立刻任命朱诞为前锋都督,在前方带路,又任命刘景为大都督,领大军南下,直攻洛阳。
同时,上党位置紧要,为避免上党相救洛阳,他命王弥为征东大将军、配合刘聪、石勒,再度夹击壶关。
拿下壶关,就是拿下上党,不但有无尽财富,还可以切断并州与洛阳的联系。
这次,绝不容有失。
……
于是,公元309年春天,永嘉三年,石勒并王弥、两方共五万人,从东面太行攻打上党,匈奴王子刘聪,带兵五万,左右夹击,攻打上党。
而这时上党,从新年到四月,整个春天都没下一滴雨,所有人处在紧张的抗旱工作中,上党居民们随着越来越干旱的土地,人也越发暴躁。
水坝去年就已经蓄了雨季之水,如今已经用了大量,饶是如此,今年的减产也是必然之事了。
就算家里还有存粮,就算余钱还算充盈,他们也会本能的恐慌,一时间,到处是求雨拜神之人。
成为壶关县令的崔涞都亲身上阵都去祈求雨落。
没办法,壶关的水利只修了一部分,今年收成必然很难看,只能依靠去年存粮。
魏瑾为此忙到爆炸,收到消息后,她脸色阴沉,凝视着晴朗无云的天空半晌。
这个时代农业的不发达,让上党的工业生产者又多,本来就让粮食非常紧张。
而打仗对粮食的耗费,远超工业生产,却收益甚少。
这些个畜生,知不知道今年明年会饿死多少人?
他们不会在意。
……
抬起头,她冷淡地命令道:“孟岚,你宣传一番,我要让北方人都知道,是刘渊以逆贼王莽为祥瑞,触怒上天,殃及池鱼,是以至北方今无雨。”
王莽有被上天惩罚的历史,被后世大书特书,用他来说事,有理有据。
旁边温柔的少女挑眉一笑,道:“遵命!”
作者有话要说:
PS:王莽乱政时,昆阳之战,王莽42万大军围困昆阳,当时有陨星天降,洛到王莽军营里,刘秀靠一万人破了对方四十万大军——后世好事者称为刘秀位面之子。
第79章 独善其身
四月的天气本应是美丽的,万物繁茂,垂柳扬花,野蜂飞舞。
但今年不一样。
漳河的水浅了,原本湍急的河流,如今变成了浅溪。
大坝已经将泄水道调到最小,原本依仗水利运行的高炉和磨坊如今都是用蓄力和人力勉强维持着,却没有一个人有怨言。
土地已经开始有了龟裂的迹象,山岭中的树木草类都打着焉,将向阳的叶面垂了下来。
河边日夜不停的抽水机如今只是按时开放。
一名农人排在水渠边,面带焦虑,一辆驴车停在旁边,他飞快走到一边去。
这时,旁边突然有人欢呼:“水、放水了!”
大家顿时一拥而上。
两大桶水很快被打上来,他们飞快将桶盖封好,细心地带放到驴车上,都没有抽驴鞭子,而是牵着驴走向麦田去,生怕洒漏了一滴水。
驴车很快来到田间,老人挑着水到麦地里,拿出长柄的木勺,开始一勺勺,从根边慢慢为麦子浇水。
那些管事说了,这样慢慢浇透水,比直接漫灌维持的时间更长,更能增产,耗费的水还少。
旁边的地里也是一样,大家都小心地浇水,他们再也不急着说什么水不够要抢水之类的话了,前些日子,两个村子争水,直接被扣了抽水渠的上水时间。
如今,大家都要听市政那边的调配。
虽然郡守说了存粮够用,虽然家里的粮够吃到明年,但大家还是心慌啊。
晋朝这些年来,天灾太多了,哪一次不是背井离乡,跟天争命,好不容易才安居两年,却又遇到这样的大旱,这日子要怎么过啊?
愁眉之中,大家都会在闲时看着天空,希望能有雨水降下。
就在这时,他们收到了上党征兵令,盖着大印的白纸贴在村头的告示栏上,非常醒目。
一名少年给他们宣读着内容。
“什么,要征兵?”有农人惊呼,“那地怎么办,俺家今年还有四亩地没有浇水呢!”
“不是现在,”那少年叹息道,“你们这要浇地,第一波征的不是你们,是壶关、长子、襄垣那边,那里没有这么多水渠,也没水坝,就算现在降雨下来也没用,全部绝收了”
绝收这两个字听得村民们目露恐惧,这代表的是一年辛苦、种子、肥料的白费,代表着今年的收入没有着落,代表着必须得趁存粮没吃完前逃荒,代表着会有很多亲人死在路上……
“西边的匈奴又打过来了,”那少年义愤填膺,“那个叫刘渊的匈奴皇帝带着他的兵,要来抢我们的粮食。”
“这狗东西,不是年前才来过么?”村民们一时怒了,“没完了么?”
“他们当然没完,”少年面色更愤怒了,“这次大旱,就是那个刘渊搞的。”
“啥,他还有这种本事?”村民们一时困惑了。
“他冒犯了上天……”少年用在孟老师那听到的故事,添油加醋地道,“你不知道,前些日子,他从河里打捞起了一个官印,那官印啊,是一个前朝叛逆的,这个叛逆,可不一般啊!”
怎么不一般了,大家好奇心瞬间被勾起来了。
少年便讲起了这个叛逆逼着孤儿寡母篡位,然后弄得天下大乱,更过分的是,这个叛逆杀人无数,成为魔头,上天为了平定乱世,派了星君下凡,召来陨星,将他杀死。
但这个魔头死而不僵,妖魂进入了官印里,被刘渊放出来了,这下,可激怒了上天。
于是上天为了惩罚这里的人,放了一座大山,让一只猴子每天搬石头,说是要等石头搬完,才给他那边降雨,我们这里,就是被他波及了啊!
孟岚借鉴西游记的求雨一章,把故事编得有鼻子有眼,趣味性和传说性都足够,很快,这故事便上党皆知,又让各地的商队,也流传出去。
“什么,刘渊带来的大旱?”
“什么,匈奴不败,这天就要一直旱下去?”
“什么,匈奴不但要旱,明年还有蝗灾?”
“什么,匈奴设河瑞这个年号,是想把水都带到他家去?”
……
士族们听到这种传言,只会笑笑就过去了,但庶民不一样,他们本就没什么娱乐活动,东家长西家短的小事情就能说上一整天,如今听到这种故事,便忍不住告诉别人。
而且喜欢添油加醋,把刘渊和匈奴的名声再抹一把。
一时间,壶关、襄垣、长子、屯留那些欠收绝收的农人,对匈奴恨得咬牙切齿,再不像平时听到征兵就一脸哀愁的模样,而是恨不得冲出去,和他大战三百回合。
他们不知道雨多久下,只知道潞城因为水力不足,很多产业停工,很多人没有了收入,市政组织了修水渠的活,有些田本来还有一点希望救活,可是因为匈奴打来,他们抢救粮食就这样失去了!
而在这些人中,原来的乞活军绝对是愤怒值最爆炸的,也是参军做战最踊跃的。
所以这次和应对上次进攻一样,李恢和薄盛去东边抵御王弥与石勒,而徐策对战匈奴王子刘聪。
四月中旬,大军开拔。
而各村各落纷纷帮着运送各种军需、粮草。
整个治下,都仿佛一具精密的机器,开始飞快运行。
一名年轻人摸着怀中母亲给他赶制的布鞋,想起了母亲昨行时的说“儿啊,好好打仗,母亲在家中等你回来,切记郡君于我全家活命之恩,不可懈怠!”
他神色一时更加坚定,旁边的年轻人有着和他一样的神色,忐忑,却又执着。
而部队前方,也甚热闹——因着这次,开发出了新式武器。
虞玚化学老师,最近本来是在主攻农业化学肥料的方向,在洛阳时,那些出游的玩家们,为他带来了新的灵感。
磷。
磷是农业生产里不可获取的元素,但它的战斗力,牛到被后世的国际社会禁止的地步。
唯一比较麻烦的就是并州的两个大磷矿都在北边靠近蒙古那一带,开采困难,上党这边的磷矿品味低、提取困难,所以成本比较高。
还有一个提取磷的办法就是从人尿加入一点材料大火中熬煮,这种产量低,而凡对提取人来说简直窒息。
于是徐策出兵时,虞老师便送上自己的礼物。
每个木匣里都放着碎木屑做缓冲,灰黑的弹状物品比两点升可乐大一圈,无标志无生产日无保质期,却在一瞬间紧紧吸住徐策的视线。
虞老师语气小骄傲地道:“虽然不能上战场,但我也有一颗贡献的心,这是白磷燃烧弹二十一枚,每枚五千克,爆炸火焰具有较强的粘附性,请你小心使用,因为材料和技术原因,密封的不咋的,你小心别领贡献奖哦。”
徐策当时正摸着这些大宝贝爱不释手呢,闻言一僵,淡定地将手抽回来,认真地道谢。
孟岚和其它的玩家也悄悄退了几步,保持好了距离。
“祝凯旋!”虞老师傲然地敬了个礼。
徐策与孟岚均同时回礼。
身后的经过战斗的精兵们同时回礼。
这种简单又有气势的礼仪已经在上党流行开来,成为凝聚上下级的仪式感。
许多民众在周围给他们送行,按市政的要求,他们没有发出声音,寂静的仿佛不存在一般,只等到大军已经全数开拨,才有人挥起了旗帜。
一时间,他们纷纷咆哮:“必胜!必胜!必胜!”
巨大的呼唤里,年轻的人和年老人,男人和女人,官员和平民,似乎都失去了隔阂,在那些细心的宣传和讲解里,他们知道为什么要抵御敌寇,知道为什么要民兵训练,知道这只大军保护着他们的安宁,知道希望在哪里……
知道,该怎么活得更好,更有人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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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数百里外的汾河谷地,也有数万大军齐聚,黑旗招展,挂着汉国之名。
年轻青年骑在骏马之上,凝视着远方正在上路的大军。
旁边与他年纪相仿的青年神色复杂,只是面色有些苍白,仿佛久病未愈的模样。
“此次,必得壶关,取洛阳。”刘聪扬鞭指南,神情据傲。
他有傲的本钱,做为刘渊儿子中最出众的一个,他十五岁就精于骑射,能开三百斤的强弓,还擅长书法,写诗百余篇,赋颂五十几篇,游历洛阳时,和如今的晋朝皇帝交换诗文,比赛骑射,那时,他就胜于当时还是亲王的皇帝。
他们家也曾经羡慕晋人文化,想效忠晋朝,但那些汉人,无比将他们视为胡寇,父亲刘渊几度被举荐,都让人以“非我族类”为由,闲置不用。
父亲常感慨道,如此,就让他们来灭到这个天下,从建一个汉时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