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咋办呢?
忘记这个潭水不一样了,纵然她现在比旁人多了练气几层,又是水木双修,真元浑厚,神念强大。
但是练气期就是练气期,没达到筑基期,御剑本来就有些困难,到了谭下更难几分,剑离开了那个范围,再想招回不太可能。
“那个……”怪不好意思的,“能帮我捞一下剑吗?”
余玉比划了一下,“就在这个位置,应该还没到底,不深。”
魔修凉薄的唇间吐出一口白烟,隔着徐徐升起的氤氲之气幽幽望她,没表态,不过谭下余玉指的地方突然冒出细小的泡沫,随后一把剑蓦地飞出。
到了魔修这个境界,已经无需施法,心之所念,即法到达。
余玉一喜,眼瞧着那剑飞来,正要去拿,那剑陡然与她擦肩而过,绕了一圈之后飞到魔修身前。
???
“怎么了?”余玉不解,“剑有问题吗?”
魔修目光从剑身上,挪到她身上,“剑很好,没有问题。”
不过……
一双黑曜石一般的漂亮瞳子上上下下,来来回回打量她,“你是怎么度过的?”
???
余玉更是不解,“什么怎么度过的?”
折清长舒一口气,“你爹娘死的时候,那段时间,你是怎么度过的?”
一双瞳子比方才更紧的盯着她。
余玉感觉到了,这视线强烈到完全忽视不了好嘛?
“问这个作甚?”其实不太想回答。
魔修低头睨了一把剑,“说了就还你。”
???
听着感觉很想知道的样子。
话说回来,打听她过去干嘛?可怜她?还是说打算与她交心了?
前者就算了,后者还是很有必要告诉他的,有个大佬朋友,艾玛,这大腿不要太粗。
余玉没有大意的直言,“其实我是前段时间才释然的。”
这是实话,很多东西都是最近慢慢琢磨出来的,尤其是被困在大佬神通内的那一年,总觉得自己可能出不去,或者会死在这里,小命都没了,还计较那些作甚?
当然啦,从前想的话会气到肝疼,难受,想哭。
“父母死时我才五六岁。”
她内心是个小大人,但是别人都以为她小,不懂,想坑她的钱,欺负她,美名其曰是借,是磨练她,其实她知道就是坑她,欺负她。
但是她不能表现出来,她就是个五六岁的孩童,她不能让别人怀疑她,所以即便被坑被欺负,也要假装没这回事,每日带上伪装的笑,活的十分压抑。
“我就这么过了小几年,有一天,有一个人像往常一样拦下我,找我借钱。”
“我没借,他要打我,我不想挨打,就还手了,那时候我才发现,不知不觉我已经变得强大,我可以让他们不好受了。”
这是一个开始。
“后来他找来一堆朋友报复我,还编了许多关于我的坏话,时不时过来骚扰我,一开始我的那些借我钱的师兄师姐们还会应付应付,后来就像师父一样,应付都懒得应付了。”
师父并不是一开始就那么冷漠的,他曾经放出话来,说她就像他的亲生女儿一般,谁敢对她下手,就是对他不敬。
但是他太忙了,要闭关,还要修炼,一开始会给她主持公道,让欺负她的人受到惩罚,后来那些人学聪明了,从明面上,变成了暗地里,亦或是索性每月大比小比的时候下狠手,小打小闹,师父也懒得管。
他是元婴期修士,不可能整日围着她转,他有时还会出山历练,一去三五个年头不回来,这段时间于余玉来说便是折磨。
师父在,大家会收敛很多,一旦走了,便开始变本加厉。
“被人欺负的狠了,心中怨念越发的积深,打不过怎么办?”余玉调皮一笑,“我就开始动脑子了。”
她还算幸运,“我有镜花水月在身,镜花水月的特点便是完美无缺,无论是用神念还是肉眼,都看不出破绽,它只有一个缺点,如果运用自如,那个缺点也不是问题。”
“我就先假扮那人巴结的师兄,堂而皇之的打了他一顿,他都不敢还手。”
不得不说,余玉爽到了。
“馋到甜头之后……”挤眉弄眼,“你懂的。”
她背着手,继续讲,“也有时候会被人戳穿,或者事后发现,怎么办呢,跑呗,我的镜花水月逃跑也是拿手好戏。”
“以前都是偷偷干的,胆子小嘛,怕被逮住了打死,后来干多了,胆子越来越大,我还杀过人哦。”
这事没必要隐藏,修士没有不杀人的,只要问心无愧便好。
一旦心中有愧,会引来心魔,心魔其实就是自己胡思乱想,如果杀一个人,自觉自己是对的,正义的,也无所谓。
有的人杀人无数,依旧可以破除瓶颈到达元婴啊,化神啊,便是因为心中没有半点感情和情绪,即便杀了好人,只要他心中觉得自己是对的,便不会被心魔所困。
还有些人靠杀戮入道,内心强大的宛如钢铁,杀人对他来说就像杀鸡,谁见过人类吃了鸡还愧疚的?没多少啊,大多数都理所应当。
心魔只能困住心性脆弱,摇摆不定的那种人。
“再后来有个人在大比上挑战我,我一举打败他,进了练气期的前十名,那些人才终于收敛。”
“我那个时候才意识到不能逃,不能跑,否则别人会怀疑你的实力,然后继续讽刺和嘲笑你,就要正面钢,打到他们怕,他们不敢为止。”
“别人骂你,便骂回去,别人打你,便打回去,别人杀你,便杀回去,做个冷漠和强大的人,这是我那段时间的想法。”
“我恨过师父,也恨过那些借我钱不还的人。”
“后来嘛……”她发生了改变。
“什么改变?”魔修面无表情看她。
“后来我猜对于我来说很重要,甚至可能是全部家当,但是对于师父来说只是九牛一毛,他们那个阶段随随便便拿出千万颗极品灵石很正常。”
师父已经是元婴期大圆满,加上万剑仙宗底下有条极品灵脉,那条极品灵脉搞不好是魔修的功劳,他的吞吐量外泄,于是上品灵脉升级,变成了极品。
极品灵脉开采,自然先紧着有潜力的元婴期,恰好师父就是。
“我觉得我拿出全部家当帮了师父,师父定会倾囊相授,但是其实对于师父来说,我只是帮了他一个小忙,所以他帮我一个小忙,再多的就没了,其它师兄师姐们亦然。”
“我觉得他们冷漠无情,但是前段时间,我也差点成为那样的人。”
她很幸运,及时悬崖勒马,可能其他人没那么幸运,所以他们变了,没能维持住本心。
“我想开之后便有一种天明通透的感觉,算是彻底放下了这么多年的恩怨。”
当然啦,她还是那个想法,谁想欺负她,她欺负回去,谁想杀她,她杀回去。
唯一的区别是,不做一个冷漠的人,该帮助的时候帮助别人,该伸手的时候伸手,不让后来人如她一般苦逼。
她受苦受难的时候总希望有个人能救她于深水之中,其他人亦然。
所以心中圈出一片净土很有必要。
“恨你的爹娘吗?”
她说来说去,什么都有,唯独没有这个。
“为什么要恨我爹娘?”余玉奇怪的望了望他。
魔修深深看了她一眼,“他们抛下你,让你一个人孤零零活着。”
余玉翻了个白眼,“又不是他们自愿的,如果有选择的话,谁愿意抛下自己的孩子。”
轰!
某个黑暗处似乎有什么厚重的东西打开,阳光和明亮登时照了进来,肆意耀眼。
第30章 笨死得了
“可怜了他爹娘, 受那么重的伤,千里迢迢赶回来, 就为了见他一面, 将修为传给他。”
“两个元婴后期的毕生修为都在他一个人身上, 直接元婴期巅峰大圆满。”
其实后面还有些话,他在自己的记忆里听过, 被七情六欲锁忽略,只选取了一些恶意的话攻击他。
“死也要死在他身边,毕生修为都给了他, 一定很爱他吧?”
“四岁的元婴期, 太羡慕了。”
“好想也有这样的父母, 不知道省了多少路,咱们大半辈子都在为了金丹奔波, 有可能这辈子也破不了,他才四岁啊, 已然是个元婴巅峰。”
“人比人, 气死人。”
“心情阴郁的时候会忽略很多,心情好的时候才会注意到一些以前注意不到的细节。”余玉背着手,在岸边走来走去,脚步轻巧, 一身松快。
魔修居然意外的点了点头。
这是赞同她的意思,余玉说的越发起劲,“只有放下了才能心情变好,就是两个循环, 一个往坏的方向,一个往好的。”
总算明白为什么她挺喜欢跟大门聊天,因为大门配合啊。
无论说什么,它都是对对对,没错,哇,原来如此,棒棒哒,讲的人很有成就感,得到认可一样。
余玉继续道:“我觉得我很幸运,差点往坏循环方向发展的时候突然被人拉了回来。”
还不是一个人,有三个呢,除了宗主,大门,还有一个人。
魔修吐出一口白烟,漫不经心问,“还有谁?”
他确实挺好奇,明明俩人有同样的经历,偏偏成了两种性格,想开的也不是他,是小朋友。
比他小了一万多岁,居然在某方面,比他还强。
“你想知道?”余玉不怀好意的挑了挑眉。
魔修不说话了,其实就是默认的意思,余玉哈哈大笑,笑完倾起身子,学着那日魔修的模样道:“不告诉你。”
魔修一双漂亮的眼睛翻了翻她。
余玉笑得更欢,终于风水轮流转了吧?
“咦。”她突然反应过来,“大佬今天怎么了?问这么多问题?”
不像他啊,平时沉默是金,恨不能一年两年不说话,每次都是她说,他听着,突然反了过来,肯定有情况。
余玉想起什么,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前几天魔修说去找丢失的记忆,这段记忆八成是他的伤心事,所以才丢弃的。
后来他说找到了,得到了答案,定也是想起了从前的不愉快,所以想打听打听她怎么走出阴影的?
余玉那段时间也经常给自己灌鸡汤,听别人的鸡汤,听得多了,觉得别人都能做到,为什么她不可以?
比她情况凄惨的大有人在,有些一出生就被抛弃,靠捡垃圾而活,被狗追,被人撵,过着颠簸流浪的日子。
她最起码有房子住,有饭吃,还有爹娘留下的遗产过活,凭什么抱怨,又有什么资格?
抱着这样的想法渐渐的走了出来,大佬不会也在吸取她的经验,然后尝试走出来吧?
那不对啊,她父母双亡,很小就开始一个人生活,难道大佬也是?
这么巧吗?
难怪大佬只是困住她,没有多为难,是因为俩人经历相识?
也有可能只是一些跌入谷底的回忆,需要人引导,想开就好?
折清身子朝后倒去,靠在椅子上,仰头瞧了瞧头顶,闭上眼,神念放出去,穿过山体一直到了外面。
还是上午,蓝天白云,阳光明媚很是美丽。
特别适合睡觉……
飘在空中的剑蓦地朝余玉飞去,擦着她的身子,一剑刺进身后的冰山上,无数黑烟收敛,钻入他手中的烟斗里,余玉心道不好,这人又要睡了。
“别啊!”他是睡神转世吗?这么能睡,“我的问题还没问呢。”
大佬想问的都问完了,她这边还没开口呢。
“万剑仙宗最近有件事传开了,说是一个魔修,问宗主的年纪,好诅咒他,前几任宗主都是这么死的,那个魔修是你吗?”
余玉问完心里咯噔一下,怕魔修真走了,说的急,不会伤他自尊吧。
钻入烟斗里的魔元一顿,又纷纷钻了出来,就像时光倒流一样,恢复成了原样。
所以说留下来可以,排面也要留下来吗?
“是我。”魔修举起烟斗,张嘴含住一角慢悠悠抽了一口。
余玉心中一惊。
居然真的是他,他亲口承认了,错不了。
以前的猜想是对的,他对她来说是好的,对别人来说是坏的?
“又不是。”
???
“什么意思?”什么是又不是的?一口气把话说完会死吗?
折清烟斗横在胸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突然勾唇笑了起来,白皙修长的手抬起,朝她招了招,“过来。”
???
余玉蹙眉,心说这谭那么特殊,她怎么过去?
这个阶段正是尴尬的时候,飞也不会飞,用她的太乙木经,嗖的一下长一大坨,把整个山洞占了,多尴尬。
她刚想完便见滚滚黑烟化作一座小桥,有扶手有木板,像模像样。
余玉眨眨眼,心道大佬又偷听她心里话,化了桥是铁了心让她过去?
做什么?
平时弹她的时候太远,想离近点弹?
其实离远了她也跑不掉,大佬真想揍她,如何都能揍得。
余玉犹豫了许久,还是决定去吧,反正搞不过大佬就是了。
担心不稳,或是大佬坑她,叫她摔进潭水里,先试探性的伸出脚踩了踩,没有下沉才握着扶手走去。
越是离得近了,越是紧张,心跳都要跳出来似的。
这就是化神期周身无形的威压吗?
压的她险些喘不过气。
余玉深吸一口气,抬脚踩在透明的屏障上,她以前都站在很远的地方,一直以为大佬直接踩在水面上,原来他脚下是个透明的冰层一样的东西,可以瞧见底下缓缓流淌的潭水,不时卷起小漩涡,竟不是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