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失笑:“胡说八道!”
“跟你说个娱乐圈的行业秘闻,是从我家一个有钱亲戚那里听来的,他家里开公司,经常去夜总会和酒吧应酬,凡是上档次一点的地方,一般都有这些不太出名的十八流小歌手去驻场唱歌,运气好的话,会被有钱人看上带回家过夜。这些是我亲戚的原话,被有钱人挑中带回去,小歌手们很开心的。因为唱歌收入太少,难以维持日常开销,他们也要穿衣吃饭的。”
“别瞎讲八讲,破坏我美好心情,另外请你不要说他坏话,他从不去酒吧驻唱的。”
“真喜欢的话,追追看嘛。要换成我这么喜欢一个男人,有这个写文发帖的时间,早就把人搞到手,和他双宿双飞了。”
“怎么可能,别胡说了。”
“为什么不可能,你有去追过吗?”
“我和他单独说话都还没有过,怎么可能莫名其妙去追人家?再说,除了他,我还有很多喜欢的男明星,木村拓哉,田村正和,还有汤姆汉克斯,难道都去追吗,老是喜欢胡言乱语,挂了,不说了!”真有点生气的样子,连再见都没有说,电话随即挂断。
当天半夜,安妮睡得迷迷糊糊,手机又响,接起来,那边是桃李。
电话接通,沉默数秒,那边才说:“安妮?”听声音清醒,应该是到现在还没睡。
安妮喂了一声,又等片刻,桃李终于说话,她在电话里问:“安妮,有时候太过喜欢一个人,心里反而会很难受很难受,这种心情,你有过吗?”
安妮迷迷瞪瞪的,还没完全清醒过来,没怎么理解这句话,也不明白她这么问的意图。
她在那边轻声叹气,说:“唉,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呀。”
“对呀,半夜三更的,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莫名其妙。我挂了,正困着呢。”
“安妮,你说,如果想追这个很喜欢很喜欢的人的话,应该怎么去做?”
这个安妮一下子就听明白了,马上无私地向她传授起自己的恋爱经验:“还能怎么做,当然是去找他啦!见面!见活人!见了面才会有开始,在一起才会有发展!见活人是一切的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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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底的一个周末,桃李心血来潮,取消所有外出安排,留在家里打扫卫生,楼上楼下房间打扫完毕,连垃圾桶都擦抹到闪闪放光时,拎上拖把和水桶去了花园。
她花了一整天时间,把花园过道以及地面落叶杂物等一一清扫干净,砂石路面用水管冲洗了两遍,然后拿干净抹布,把院墙和车库门都给擦得纤尘不染,最后跑去跟邻院借来梯子,把院墙灯也都一一擦抹干净。
所有这些做完,最后一个工作是打开车库排水沟,把里面的落叶泥沙等杂物彻底疏通冲刷了一遍。
从早上忙碌到下午,里里外外全都打扫干净,家中垃圾全部丢光。
黄昏时分,她给美国的alicia打了电话,给她留了个言,告诉她很道歉,暂时不太想去美国读MBA,因为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给alicia留言结束,她去洗了个澡,化了个淡妆,花园里剪了一束盛开的玫瑰,开车出门,去拜访了一位故人。
下周一,出差杭州。工作两天做完,请了一周的假,从杭州搭机前往云南。
杭州飞到昆明,再转机去普洱。到普洱,辗转找到汽车客运站,还没进门,立刻一堆黑车司机围上来:“去哪里?去哪里?小姐你要去哪里!”
她略一犹豫,立刻被其中一个盯上,上来拽住她手臂。云南民风彪悍,她一年里面有一半的时间在全国各地跑,但还是被这黑车司机给小小的吓了一跳,使劲挣脱他,目不斜视地径直进了站内。
站内也是一样的情形,进门就是一堆司机围上来,将她拦住,齐齐喊:“大理走了走了走了!昆明走了走了走了!临沧走了走了走了!”然后忙里偷闲,一双双眼睛一齐盯住了她,“去哪里?去哪里?小姐你要去哪里?!”
她报了一个小村寨的名字,可能发音不是很准确,司机们停止拉客,面面相觑起来,似乎都没怎么听说过。她便将地址找出来,展示给一个最为年老的看,年老司机仔细瞅了一瞅,点点头,了然于胸的样子,直接拉着她的胳膊,穿过众司机的包围,引领她往里面走,一边走,一边大喊:“那柯里,那柯里,那柯里!走了走了走了!”
站内,跑那柯里线路的司机听见,从一辆破旧小客车后面现身,口中连呼:“那珂里来了来了来了!”一路小跑过来,不由分说,接到人,把她连人带包一起塞进了前往那柯里的小客车内。
小客车内坐定,发现里面已经坐了大半的当地客人,有老农怀里还抱着鸡,车尾则拴着一头羊,热闹得很。桃李入内,车厢内马上安静了下来。可能她衣着打扮乃至身高都明显不同于当地人,大家便停止说话,一起扭头欣赏她。
一车几十道目光令她有点搪不牢,便挪了位子,靠在窗边坐着,避开旁人东张西望的眼神,从包里取出耳机戴上,这样连车厢里琐碎的声音也听不到了。
小客车到点发动,半路上,她专心看窗外风景。这里同上海不同,天与地很开阔,上空是通透的湛蓝,阳光亮到令人睁不开眼睛,而窗外吹进车厢的风很清新,令她想起多年前,自己某次搭车乘了老远的路跑去迪士尼,却因门票没带,而最终没能去成那一天的事情来。
终于,前面一排坐着的脸盘黑黑的大叔忍耐不住,半途当中回头,开始向她搭话:“你是哪儿过来的人?”
她从车外收回目光,取下耳机,告诉他说:“上海。”
全车人不论男女,同时:“哦——”的一声,对她更加感兴趣的样子。
黑大叔接着问:“你脖子上的是什么?”
桃李有些好笑起来:“便携U型枕,长途移动的话,可以保护脖颈。”
“哦哦,可以给我看一下吗?”
桃李便将便携靠枕递给他。
黑大叔拿在手上看了看,将她的粉色靠枕挂到了自己脖子上,各个角度试了试,然后继续没话找话:“你来我们这里旅游?去看那柯里那边的茶马古道?”
“不是。”她答,“我来找一个人。”
“找谁?”
她就取出写有地址的手账出来,请教黑大叔:“我想去这个小村寨,到那柯里以后,应该怎么过去?”
黑大叔横看竖看,半天,说:“三姐寨?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听说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就在西瓜寨旁,这几年已经没什么人住了。到那柯里你再去问问,客车搭到西瓜寨,然后下来往西走一走,路上问问人,就到了!”
总算知道大致距离,她放了心,把手账重新放好。黑大叔这时说:“你和我们阿诗玛一样漂亮,所以我刚刚看到你,就觉得很亲切。”
旁边两个男乘客齐声附和:“对,阿诗玛,阿诗玛!”
她微笑,没有说话。
黑大叔以无比倾慕的眼光对她上上下下打量,看她半天,伸手去自己裤兜里摸了摸,片刻,摸出一个圆滚滚的、绿油油的、带着自己体温的粗大宝石戒指出来,送到她眼前来:“这个你们上海有没有?”
她看了看,随口说:“没看到过,应该没有吧。”
“这是我传家宝,送你。”
她失笑,摇头说:“不用不用。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可以随便送人?”
“我俩有缘!”黑大叔坚持,“我送有缘人!”
车上男女老少乘客一齐跟着起哄:“对,有缘人!”
于是黑大叔捉住她的小手手,不由分说,把这颗胖大的宝石戒指给她挂在了无名指上。
客车停停走走,一路跋山涉水,几十公里的路,摇晃了近两个小时才到。抵达那柯里后,下来她一个乘客,黑大叔他们继续前行,隔着车窗,她与车上人互相挥手道别。
车子走出老远了,黑大叔还探头出来,叫她不要耽搁,快点去镇上打听如何去三姐寨。
她到了这里,知道还有最后一段不太远的路,反而不急了,从包里取出渔夫帽与太阳镜戴上,慢慢向镇街上走去。才转了个弯,踏上镇街的石板路,一座古典小桥便映入眼帘,随之潺潺水声而至。
街上行人稀疏,她看小桥流人家,慢慢的走,慢慢的看,由镇头闲逛到镇尾,最后被一家咖啡馆中声嘶力竭的《死了都要爱》的歌声所吸引,站着静静听了一听,挺中意,于是慢悠悠走过去,要了一杯咖啡,坐在露天的太阳伞下看风景。
今天游人不多,咖啡馆生意不是很好,吧台里的老板娘端上她点的咖啡,闷闷踱步至店门口,隔着一家米酒店铺,向再远一点的三妹土菜馆的漂亮小姑娘搭话:“四妹,今天又有外国团?”
“对!”
“你姐这里,今天生意还行?”
叫四妹的小姑娘说:“没几桌人,不太好!”正拿着一本点菜单转圈子,回头瞅见街上一个驶着摩托车的年轻男子经过,开心笑,招手大喊,“哥哥,哥哥!”
年轻男子听见四妹声音,一个急刹车,摩托车停下,从车后座放下一条脏兮兮的土狗,取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然后才走过来,问:“看到小五的车子来了吗?”
四妹笑说:“你来早了,他的车子要四五点才到呢!”
年轻男子点点头,然后问:“怎么了,喊我有事吗?”
四妹想起正事,忙把菜单塞到他手里:“今天带了个团,两个法国人,说话有口音,点菜听不懂!快来快来,帮忙点个菜!”
年轻男子说好,叫狗门旁蹲着,不要乱跑,把手机塞到牛仔裤屁股后袋中去,咬掉笔帽,入内给客人点菜去了。
客人是一法国夫妇,英语口音略重,但不至于听不懂。他俩点了红烧鸡块,交代不要鸡头鸡脚鸡内脏。四妹日常对话完全没问题,但是两口子点完,却又找补了一句:“千万千万不要鸡爪子,我一想到它的脚从它们自己的粪便上踏过去时,简直全身恶寒……”挤眉弄眼,配合夸张的表情手势,表达出非常受不了的意思。结果因为多此一举,找补了这个说明,四妹反而云里雾里,搞不懂了。
年轻男子帮法国夫妇点好菜,菜单交给四妹,出门招呼蹲守门口的狗时,一瞥之间,看到隔壁胜巴克咖啡馆门口的太阳伞下一个女孩子的身影。女孩子身材高挑窈窕,一阵风过,吹动长发,更显动人,因此就多看了一眼。
女孩子一头披肩长发,浅蓝色棉麻道袍里面搭一条吊带背心,道袍下面则是一条毛边热裤,一身打扮舒适随意,透着几分慵懒性感。这打扮,一看就是外面来的文艺女青年,本地人根本不会这样穿,更不会有她这个肤色。
年轻男人去开自己的摩托车,喊狗爬上后座,脚都踩上油门了,还是回头,看那女生一眼,两条长腿直且白,镇上每天来的文艺女青年虽然不少,但那样的长腿却不多见。
车子开出一段路,停下等前面一辆卡车过去时,再次回头,又看了一眼。太阳伞下,两条随意交叠的长腿白到耀眼。
作者有话要说: 预测错了,应该是80章男主出现。骚凹瑞。
第80章
桃李一杯咖啡喝完, 看看时间,感觉可以出发了,遂向老板娘打听如何乘车去三姐寨。老板娘一听她报出的名字, 便笑了,纠正她说:“你地方名字肯定是听错了, 别的地方我不知道, 但咱们那柯里这一带, 三姐寨是没有的,三者寨倒是有一个,隔壁三妹四妹就是三者寨子里的人。”
咖啡的账结好, 胜巴克一时没了客人, 老板娘闲来无事,便亲自将桃李领到镇上客车的候车点,告诉她说, 三者寨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小寨子,没有车直接到那里, 但是可以乘到西瓜寨, 到西瓜寨下来,再翻过一个山头, 走上一点山路,就到了。然后再三嘱咐, 说前不久发过一场洪水,附近村寨受灾严重, 到处都有积水, 路上务必要当心,云云。
桃李道谢,重新戴上渔夫帽, 同老板娘挥手道别后,独自站在候车点,静静等候去往西瓜寨的客车。
客车到点不来,时间还早,她反正不急,就吹吹风,看看街上行人与风景。这个镇子应该是汉族与少数民族的杂居地,来往行人中,各种服饰的人都有,不论哪个民族,男子大都黑而干瘦,少女多戴大耳筒,宽手镯,衣饰无一不艳丽,脸膛也黑,却明媚而美。
桃李当街站了很久,看了很多少数民族的艳丽女子从面前经过,又被几个外地男游客搭讪了几句,站到腿都发酸时,终于看见镇那头,远远的有一辆破旧小客车往这边驶来。拎起脚下旅行包,才要过去,忽见有年轻男子以摩托车载着一条土狗从面前经过。
狗是土狗,中等体型,原是白色,却脏成了黄毛,竟然和人一样,直立在车后座上,两只前爪努力地抱住他的主人,年轻男子的肩膀。镇上青石板地面不平,坑坑洼洼,摩托车开起来颠簸摇晃,那狗却一脸淡定,还有闲心看看这,看看那,欣赏欣赏行人与路上风景。
桃李从前在其他地方从没见过狗也可以像人一样乘摩托车,觉得好笑,看着看着,没忍住,“噗”的一声,便笑了出来。
载着狗的摩托车街上好好的正开着,经过面前时,忽然放缓速度,在她面前不远处停下。
年轻男子刹车,伸长两腿,撑住车身,回头看她,目光自下而上,由她的腿看到脸上,有点不太确定地喊出她的名字:“桃李?”
时隔多年,再次听见他的声音,桃李有片刻茫然与失神。她从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和他遇见,若不是声音,光凭眼前形象,她根本都无法认他是从前的李上言。从小他都是比她还要白的肤色,就算踢球的那个时候,都没见他黑过,可在这里,还是没能抵挡住云南高原的紫外线,晒得同本地人一样,成了黑皮。不仅冷白肤色不再,便是形象,也同从前判若两人。
这几年里不知道他都经历了些什么,皮肤晒得墨墨黑,两边鬓角以及脑后头发剃的短碎,露出青色头皮,头顶却扎一根复古造型的毛糙小辫,左耳戴一枚钻石耳钉,右鬓头皮剃一个骚包闪电。更兼身上洗到泛白的牛仔衣裤,脚上一双破旧人字拖,一眼望过去,就是家道中落的落魄懒散的浪荡小痞子形象。
曾经从发型到衣着总是一丝不苟,晚上应酬客户到午夜十二点,第二天早上,照旧精神抖擞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就算40度天,都西装领带外加名牌腕表去上班的一代精英型男;哪怕学生时期,明明也是颠倒全校女生的一根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