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然愿意为了我和乱步的安危把信任交托给我们,那么我们也绝对不会有负你的信任。”
理智点来说,想要捣毁那么庞大的跨国犯罪组织仅靠一人是做不到的,如今他也已经变回原来的模样,从此回归他过往平静的生活才是最好的做法。
而且,世间有件值得反复庆幸的事是,无论走到哪里,回头都有人在默默守候着自己。
他就拥有那么一个特殊的存在。
工藤新一定定凝望着将他带回侦探社里那位坠着猫耳铃铛的少女,目光专注而沉着,不曾有一刻动摇过。周围仿佛在等待着他的回答那般,寂静得连窗外每条残枝的倾坠都能听见。
终于,某处传来了枝桠裂开豁口的细微动静,他张开了自己的口说出了一句话。
……
发生在这天的事情实在太多,又是逛动物园,又是制服犯人,接着是柯南自爆,带着他回侦探社请烨子过来变身……等跟众同事告别离开侦探社,已经是临近傍晚的夕阳时刻了。
社长需要先处理掉动物园方与警方的事情,以及一些堆压的工作,说要晚一步回去。
所以阿砾就只好带着乱步先回了家。
一回到被熟悉感包围的温暖环境,乱步立刻像爬回自己窝里的猫咪一样,遛达到庭院的缘廊摊成一块猫饼。
太累了,乱步大人柔软的猫垫子走得都要起泡了!
趁那名侦探生无可恋摊平的时候,阿砾则是回房换了件干爽的衣服,才走出来到厨房里倒了两杯冰冰凉的果汁,又从雪柜里取出了根冰棍,用托盘盛着带到庭院。
透过半推开的障子门往外看去,那名黑发青年正侧卧在缘廊的木质地板上。聚集而来的流浪猫们不断往他的身上爬,而他则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指尖点住那些猫咪的脑袋,等它们快要攀登到顶峰的时候就戳倒它们。
“哼哼~本名侦探这座‘世界第一高峰’可不是谁都能翻越过的噢。”给猫咪们制造了难关的大魔王乱步笑得天真烂漫。
居然还跟猫咪计较,小孩子才像他那么淘气。
阿砾把托盘放在了身后触手可及的地方,自个来到他的身边坐下,拆开冰棍的塑料袋,将双排的冰棍一分为二,一半递给乱步,一半含入了自己的嘴里。
“真没想到柯南……啊,那个新一最后居然会拒绝诶,明明他所说的黑衣组织那么危险,交给我们侦探社来帮忙不是更有效率么。”
她说的正是之前在侦探社里,工藤新一面对她时给出的答复。
“唔……像他那样性格的人肯定有自己的坚持,会觉得那个故事里的主人公是自己,必须由自己来解决吧。”
同样咬着冰棍的乱步说话跟她差不多,因为嘴中有异物而显得含糊其辞的。说着他吮了口融化的冰水,取出冰棍在半空摇摇晃晃,拉长了语调总结道:“说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啊——”
大人是都像他乱步大人这样的,无论是什么疑难杂案,只要交给他这位世界第一名侦探就是最明智的决定,因为他会唰唰的——全部轻松解决掉啦。
“不过放任他自己去解决,总让人有点担心诶。”
还有,帮他变回原样这件事,真的是对的吗?
阿砾放空了状态去思考。
在她心里,柯南大概还是那个需要让人看住的小孩子模样。尽管一朝变回少年,那种印象还是在她这里挥之不去。
乱步则不以为意:“你又不是她妈妈,就别管那么多啦。这个世界上每天发生的案件有那么多,不可能每一件我们武装侦探社都能解决。”
“而且,你应该更相信他的实力才对。”
听见乱步不经意说的这句话,阿砾微微侧目而视。
他的侧脸依旧风平浪静,仿佛自己说出的只是无关紧要的一句话。
片刻后,阿砾的心情恢复平静,眉眼亦柔和下来。
“说得也是诶。”她笑着咬住快滴下来的冰棍,好像蒙在心头的那些阴翳都随着口腔扩散的那丝冰凉给驱散。
“比起这个,陪我玩啦!”
乱步一口咬断了最后半截冰棍,把木棒丢在一旁。只见他捧起了走廊下那只扒住木板、好奇地往那根木棒上残余的甜味嗅嗅的喵小砾,往阿砾本人脑袋上一放。
小小的虎斑猫因为维持不了平衡,差点从脑袋上滑下来,阿砾连忙吃掉剩余的冰棍,空出双手来虚虚稳住。
“等等,很危险啊!”
可是乱步已经玩性大发,甚至一只不够,他还接二连三地抱起猫往阿砾脑袋上玩叠叠乐,像是想要看她究竟能顶住几只猫咪一样。
“一只,两只,三只……五只!”
最后他竟然把自己也加了上去,张开双手抱住了阿砾的脑袋。
猫咪顿时一哄而散,只剩下了最后他依旧紧拥着自己不放。乱步垂在脸侧的黑发就跟猫一样柔软,和他本身的声音很像,微微拂在了阿砾的耳畔,让人分辨不出究竟是被那微翘的发梢、抑或是又轻又缓的尾音拨弄得心头发痒。
“……在本名侦探的面前,不许你总是提其他男人哦。”
被拥入怀中的阿砾下意识翕合着双唇,感觉浑身都浸泡在属于他的气息里浮沉。
因为先前扑腾的动作,两人身旁托盘上杯子的果汁略微震动,晃开了细细的波纹。她心里的湖面宛如也随同着那情景一样,漾出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都有你在身边了,我怎么可能还会想着别人啊……”阿砾想要把小脑袋埋进他的颈窝里般低声说,“你知道的,我最无能为力的事情,就是无法对喜欢你的心情视而不见。”
这番话似乎逗笑了名侦探,他带着满足意味与理所当然的轻笑声仿佛洒落肩头的星沙,点亮着世界,“哼哼,我就知道——”
在这被灿烂而甜蜜的夕光包围的氛围里,阿砾也被带着牵引出笑容。她抬起脑袋,双手捧住了眼前互通过心意的恋人的面颊。
“乱步……”
阿砾试着呼唤起他的名字,感觉比以往喊过的每一次都更甜一点。那双完整倒影了黑发青年的眼眸闪闪发光,只有揉碎了全部糖果才折射出这样甜美的亮度。
他们两个的距离很近,近到鼻尖已经相碰到了一起。
乱步好似若有所感,预料到接下来即将发生什么事,而把自己的上半身定在了原地。
在他的默许与纵容之中,属于少女的芳香轻柔地迎了上去。贴到了彼此双唇的那刻,好似周围的空气都在为此颤抖着。
这个紧张的吻显得很是青涩,可也正因如此,两人才能够全身投入其中。仿佛饱尝了一瓶青梅子酒,酿造的青涩与甜蜜勾缠在唇舌之间,每一次并不纯熟的辗转都使人熏然欲醉。
尤其是意识到在与对方正在做着什么事情的时候,那种羞涩转化的因子让空气里迤逦出的情愫更为浓郁。
感觉仿佛共同度过了整个世纪,他们才慢慢离开了彼此的唇缘,脸颊因为缺氧与其他理由泛出潮红。两人的眼神闪烁着,微妙地在这里有种‘事后感’的羞耻,而互相把目光错开。
可半晌后,捧着他脸的阿砾仍是回来迎上了他的目光,由于之前的吻,双眸覆盖着一层生理性的湿润,被光线反射得绮丽而明亮。
“……乱步,你会讨厌这样吗?”
她指的是两个人接吻的事情。
黑发青年当着她面嘟囔道:“怎么可能会讨厌啊。”
“只要是你,这世上无论任何事都会因为你变得美好起来。你对于我来说,就是这样的存在。”
他抬手抚住了阿砾的侧脸,不待她同意就再次凑近亲了一下,感觉好像被棉花糖给碰瓷了。
“果然还是变回原来的样子才好对你下手。”
“……你原来说要换回来打的是这样的主意吗!”
没想到乱步居然提前耍了这样的小心机,阿砾忍不住抬起手背挡住自己快要熟透的半张脸。
可是紧接着却被乱步给抓住手腕挪开了。
“还没亲够!”他嚷嚷道,“名侦探是没有弱点的!你让乱步大人多练习几次,亲吻的技术绝对会比现在好一百倍——”
“等下啦,这个时间点爸爸差不多要回来了……唔……”
其实阿砾才不介意他技术好不好,可是名侦探微妙的自尊心似乎并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脸庞被以非常珍重的力度轻轻捧了起来,黑发青年的手搁在了她的耳畔,指尖掠过的每一寸都犹如庭院飘落的樱花那么温柔。
无法拒绝。
连同身体都随着唇所感受到的压迫,失去了掌控,变得像花瓣一样又轻又软,轻飘飘地浮游于半空。最终,她还是放任自流了自己的情感,沉浸于这一份会让她为之饮醉的甘酿里。
喜欢你,最喜欢你了。
语言是为了让人互相理解所创造出来的东西,可是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有了比语言更能传递这份感情的方式。
如果时间能够永远停留在这一刻,不被打扰就好了。
忽然,玄关传来了开合门口的声音。一阵稳健的脚步带着男人的话语来到连通庭院的客厅。
“砾,我有事需要跟你……”
嘭——
某个重物砸落在了地板。
第97章
和室内渲染着死寂的氛围。
同住于一个屋檐下的三口人围着茶几对坐已经有十余分钟了,却没有人敢说一句话扰破这片寂静。时间在这里仿佛就像是被封印住了一样,凝固住不再流动。
穿着素雅和服的银发男子端坐在主位,眼神在肃杀之余又沾了几分呆滞,他不言不语时相当有气势,仿佛一座大山压在了人的心头。
事情终究还是来到了这一地步……么?
福泽谕吉心中默念着这番话,惆怅有余。遂作为一家之主还是率先张开了口。
“……那是何时开始的事?”
阿砾坐在他的茶几对面,正用两根食指前后绕着圈,不时抬眼瞟他又迅速落回桌面,回答的音量,细得像是胆小的花栗鼠冒出树洞所发出的吱吱声。
“温、温泉山庄回来之后……”
她干巴巴道,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股出嫁前向老父亲承认恋情的既视感。
乱步就坐在她旁边的那张座垫上,跪坐这种姿势对于他这种不守规矩的类型来说真是一种折磨。很快这位贯彻自我主义的名侦探身子便往后一歪,双掌撑在了身后的榻榻米上,放弃了跪坐的姿势散漫地接了话。
“现在追究什么时候在一起也没有意义吧,社长。我跟阿砾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她喜欢我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听他这么讲,阿砾顿时就不大坐得住,扭头凑他耳边说起了悄悄话:“什么嘛,为什么不说你喜欢我才是理所当然呢!”
乱步撅嘴打算蒙混过去:“这不都一样嘛……”
无论是他喜欢她,还是她喜欢他的说法,于二人都是既定的事实。
不得不说,他们两个青梅竹马确实日常吵嘴,可在那交流的同时却又比以往更多一丝甜意。几乎是放置在阳光下流淌的蜂蜜,能够明显感觉得出来。
事已至此,社长斟酌了会,还是承担起一名父亲的职责提醒道:“我在意的并非如此。而是乱步,你对与砾的关系本身是否有了足够清晰去担当的觉悟?你已经二十六岁,应该适当考虑将来的事情,这并非儿戏。”
他希望乱步能拿出认真的态度来对待这件事,是当好恋人,还是当好丈夫,都有个共通点,必须要在关键时刻保护好砾。
“等等爸爸,现在谈这个还太早了啦……”阿砾连忙摆手,想要阻止话题严肃下去。
可她的愿望无法达成。
乱步明白社长话里的意思,总是犹如稚子般天真的神情晴转阴郁,却还是坐正身子摆出一副认真的模样:“社长,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很喜欢阿砾,这绝对不是玩玩而已。”
思来想去,都是因为他平日行事太过随性,就像自由放纵的鸟儿,一不留神就容易冲向了天空。他连自己都需要担心,天底下更是没有父亲会愿意把珍爱的女儿交付给一个未长大的孩子。
“说到底,社长是认为现在的我还不能担负得起阿砾的人生吧。”乱步闷声说,“但是我会证明给你看的——我绝对会让阿砾获得幸福。”
他不是头也不回的鸟,更不是难以捉摸的云,而是一纸风筝,心甘情愿把线的另一端交到阿砾的手里,会随着她的一手鼓励飞得更高更远,也会随着她的一句挂念而收回她身边。
那位名侦探难得剖露的真心话,使阿砾怔然地望着身旁那张侧颜,年轻人俊秀的下颔线条绷得紧紧的。
“乱步……”
总感觉一时间内心被充盈了。
似乎是觉得话说不如行动、应该展现自己的觉悟,乱步气鼓鼓地站了起来。
“总之你们就给我等着吧!”
说完他就独自跑出了和室,奋力踏在地板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和室只剩下了阿砾与社长两父女在对视。
“爸爸应该不是反对我和乱步在一起的事情吧?我觉得乱步其实很可靠的,他……”
难得与养父敞开心窗谈论这份崭新的关系,阿砾试图为乱步说几句好话,可是社长却先一步善解人意地打断了她。
“我明白。”那位银发男子垂眸饮了口茶水,淡淡道:“我比谁都清楚乱步是个好孩子,正因我一路看着他长大。”
“他是还未懂得如何长大就被遗弃在孤独之中的天才。失去了双亲,被丢在一个莫名其妙到处都是敌意的社会里,遍寻不到方向,茫然无措地徘徊。我一度以为自己无法管控住他,但幸而你来了,一切都往美满的方向前进。”
“你们很相像,都是在孤独里一路走来的孩子。能够重聚正也说明,即便是神明也斩不断你们之间的缘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