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桃——张不一
时间:2020-09-08 09:12:07

  陶桃一愣,满目茫然。
  与此同时,她还有些不安,因为这个男人的眼神和气场实在是太过摄人。
  此时此刻的他,像极了一头刚刚觉醒的狼,眸光深邃锋利无匹,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警觉与危险的气息。
  “没人派我来。”她实话实说,“我自己来的。”
  程季恒懒得跟她周旋,再次冷声质问:“柏丽清还是程羽依?”
  显然,他根本不相信她说的话,依旧对她充满敌意。
  陶桃无奈到了极点,但却没有生气。
  她并不傻,正常人睁开眼后见到陌生人,第一反应应该是询问:“你是谁?”,而他问得却是:“谁派你来的?”
  所以她猜测这个男人应该是有仇家,现在之所以躺在医院里,说不定也是拜仇家所赐,所以他才会怀疑睁开眼睛后看到的第一个陌生人——这可以说是一种本能反应。
  想了想,陶桃开始自证清白:“你说得这两个人我都不认识,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对你怎么样,如果你不想被打扰的话,我现在就走。”
  程季恒不置可否,一言不发地盯着陶桃,目光依旧冰冷锋利,似乎是想把她看穿。
  陶桃明白他还是不相信她的话,叹了口气:“我要是想害你,早拔你气管了,不会让你活到现在。”
  程季恒:“……”
  陶桃询问:“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医院的么?”
  程季恒回想了一下,毫无印象。
  陶桃只好把那天晚上和他昏迷后的情况详细讲述了一下,然后又问:“现在你相信我了吧?”
  她的眼神和语气中还带着几分期待,期待着自己洗刷冤屈,被贴上好人印章。
  程季恒看出来了她的急切与期待,却依旧不为所动。
  他从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就认定了,这是一位很漂亮的姑娘,美而不艳,甜而不腻,百看不厌,神色中尽显天真与灵气,完全不沾染尘世俗气,看起来美好极了,很难让人对她产生敌对与厌恶的心里。
  正因如此,他才要对她多加防备。
  他从来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美好的事物存在,如果有的话,也是为了欲盖弥彰,掩饰万恶的现实。
  他也从来不会为了女人心软,或者说,他从来没对任何女人心软过,哪怕这个女人再漂亮。
  沉默少卿,他再次质问:“你为什么要救我?”
  人活于世,皆有所图,她不可能平白无故地救他,总是会有目的,更何况她还在医院里照顾了他三天,真的不图回报么?
  任劳任怨,只为了帮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根本不可能存在这样的傻子。
  哪怕她不是柏丽清的人,也必定是心怀鬼胎。
  陶桃却又被问住了。
  为什么救你?因为你快死了呀!这还用问么?
  她无奈地回道:“我不救你,还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死么?”
  这个理由实在是善良过头了,善良到无法令他信服。
  如果这句话是谎话,那绝对是他听过的最假的谎话。
  如果是真话,那这姑娘绝对是他见过的最傻的人。
  综上来看,她八成不是柏丽清的人,柏丽清不会让这种连个谎话都说不圆的小傻子负责监视他。
  但即便是排除了她是柏丽清的人,程季恒也不相信她说的是真话,直接回了句:“你是学医的?”
  陶桃:“不是。”
  程季恒:“那你没理由慈悲为怀。”
  “……”
  这人怎么不识好歹?
  陶桃据理力争:“我救你是因为你刚好撞到了我的自行车上,我来照顾你是因为你刚好被送到了我奶奶住的医院里,我来看奶奶的时候可以顺便看看你。”
  程季恒捕捉到了一个信息:“你奶奶生病了?”
  陶桃:“嗯。”
  程季恒:“严重么?”
  提起奶奶的病情,陶桃的心情不由变得苦涩,轻咬住了下唇,点了点头:“嗯。”
  程季恒注意到了她的情绪在变得伤感,又问:“你爸妈呢?”
  陶桃:“死了。”
  她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并没有迟疑或者伤感,如果不是谎话,那么显然是双亲已经故去好多年,她早已习以为常,所以才能够坦然地回答。
  试探了几番后,程季恒确定这姑娘并不是那种工于心计的角色,甚至还有点天真,说谎这种事,她并不拿手,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她说的是真话。
  父母早逝,和奶奶相依为命,奶奶重病入院,她独自承担巨额医药费。
  这姑娘看起来年纪也不大,顶多二十岁,八成还没大学毕业,医药费随时可能压垮她,但她又不想放弃对奶奶的治疗,所以只好想别的办法凑医药费。
  这样一来,她救他的原因就说得通了——为了钱。
  这悲惨又励志的人生经历,都能上电视节目了,但程季恒并不会同情她,或者说,他不会同情任何人。
  这世界上生来悲惨的人多了去了,他也同情不过来,干脆一个也不同情——对谁都一视同仁——一视同仁的漠然——就是他最大的同情。
  “开个价吧。”他开门见山,语气平淡,像是在商场里询问一样商品的价格,“你想要多少钱?”
  陶桃没说话,直勾勾地瞪着他。
  她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他的语气中并没有侮辱的成分,所以她也不是因为钱的事生气,而是因为这人太过不知好歹,太过疑心,太过现实。
  他不相信她会出于好心地救他,更不相信她会平白无故地救他。
  他不相信她的善意,也感觉不到善意。
  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满腔热血,心怀善意,最受不了的就是被人曲解和误会,更无法吞咽委屈。
  陶桃满腔怒火,感觉自己的好心喂了狗,不对,他都不配和狗相提并论,狗还能感觉到谁好谁坏呢,这人压根就不知道。
  她现在特别想和这人吵架,特别想骂他,但她深知自己不是吵架型选手,吵架这条路行不通。
  可是她又咽不下这口气!
  现在的情况就是典型的: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
  看着她一脸悲愤的表情,程季恒没忍住笑了一下:“很生气?”
  他是真的被逗笑了,因为这姑娘太傻了,什么情绪都写在了脸上,令他彻底放下了戒备,唇角勾起的那一下,眸如朗星笑意融融,看起来人畜无害,和”混蛋“两个字毫不挂钩。
  陶桃紧咬牙关,还在瞪着他。
  程季恒以为她是不好意思开口要钱,难得大发了一次慈悲,好心宽慰道:“鸟为食亡人为财死,你没必要不好意思。”
  陶桃深吸了一口气,毫无感情色彩地询问:“你叫什么名字?”
  程季恒觉得自己没必要对一个小傻子隐姓埋名:“程季恒。”
  陶桃淡淡地、狠狠地回道:“一听就很垃圾。”
  她非常满意自己的发挥,感觉非常有力度,即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又出了恶气。
  然而程季恒却毫无触动,相当平静地回答:“过誉了。”
  陶桃:“……”
  程季恒很有自知之明,是真的觉得过誉了,按照世人的标准,他绝对是混蛋级别的,垃圾还能接受改造再利用,但却没人能改造得了他。
  他的善良与天真早就被扼杀了,所以他活得相当现实。
  现实过头,就是离经叛道。
  他从来不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至真至美,更看不上信仰并追求至真至美的人。
  他将这类人,统一规划为:未开化的傻子。
  不过看在面前这位小傻子救了他一命的份上,他好心提醒了一句:“我不是什么好人,你尽量离我远点。”
  陶桃更气了,感觉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我知道!”
  希望你是真的知道。
  程季恒刚想再说句什么,这时窗外忽然刮起了一阵风。
  无形的风穿越纱窗吹进了病房里,直接吹开了程季恒的病号服。
  胸腹部完全敞开,白皙宽阔的胸膛和六块腹肌一览无遗。腰腹两侧,还有两条性感的人鱼线。
  陶桃的脸颊瞬间变得通红,羞得不行,赶紧别开了自己的目光。
  程季恒到没有不好意思,无奈地问了句:“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脱我的衣服么?”
  陶桃红着脸,小声回答:“护士让我给你擦身体。”
  沉默片刻,程季恒回:“你把我看光了?”
  陶桃赶紧否认,连说了两遍:“我没有!我没有!”又着急忙慌地解释,“我都是闭着眼给你擦的!”
  他本来就是想逗这个小傻子一下,但看她这副紧张兮兮的样子……他更想逗她玩了。
  程季恒微微眯起了双眼:“也就是说,你把我的身体摸遍了?”
  陶桃:“……………………”
  程季恒轻叹口气:“我家家规甚严,与妻结发之前,必须守身如玉,你说,该怎么办?”
 
 
第3章 
  什么怎么办?
  难不成还想让我对你负责么?
  陶桃顿有了种被碰瓷的感觉,又急又气:“我可没对你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我只是帮你擦擦身体而已。”又义正严辞、理直气壮地补充,“是护士要求的,不是我主动的!”
  小姑娘原本白中透粉的脸颊已经变得通红,像是从一颗水灵清透的水蜜.桃变成了熟透的红苹果。
  真是个小傻子。
  她越是着急,程季恒就越想逗她玩,没别的原因,就是单纯的感觉有趣。
  他已经很长时间没遇到过这么傻的人了,强忍笑意,表情严肃,语气认真:“你确实没有主动侵犯我,但并不代表没有玷污我的清白。”
  “……”
  什么叫玷污你的清白?
  陶桃气急败坏:“护士说要保持你的体表清洁,不然容易生疮,不然我才不会管你呢!”
  “你从一开始就不该管我。”这回程季恒没再逗着她玩,语调平静地阐述事实,“在不知道我是好人还是坏人的情况下,你就敢主动救我,这是你犯下的第一个错;救了我之后,又主动承担起家属的责任,在医院照顾了我三天,这是你犯下的第二个错;在我醒了之后,你没有立即喊医生,而是和我这种混蛋理论,这是你犯下的第三个错。我要是什么身分不明的危险分子,或者报警指认你趁我行动不便时侵犯或者虐待我,你就死定了。”
  陶桃呆若木鸡地看着程季恒,浑身僵硬,背后发凉。
  她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些情况,不由自主地感觉到了后怕。
  她向来是与人为善向往光明,从来不会主动思考人性的阴暗面,程季恒却将这种阴暗面赤.裸裸地摆到了她眼前,为的就是给她上一课,身体力行地教她一个道理:
  “你很善良,并不代表世界上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善良,不要把所有人想的都和你一样,有些人知恩图报,有些人却是恩将仇报,还有更多人觉得你的善意是理所应当。”
  陶桃不明就里:“所以呢?”
  程季恒想告诉她,善良这种东西,不值一文。
  生而为人,能做到安守本分就已经是最大的善良。
  但他心里也清楚,这个小傻子绝对不会明白这种道理,只好换了个通俗易懂的说法:“所以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直接走人就行,实在过意不去的话,就先打个120,然后再走人,千万别把自己搭进去。”
  陶桃皱起了眉头,难以理解地看向程季恒。
  他是什么意思?
  在谴责她不该救他?
  还是在教唆她见死不救?
  “如果我不救你的话,你现在已经被火化了。”陶桃不悦地反驳。
  程季恒:“就是因为你救了我,所以我才会给你上这宝贵的一课。”
  要是换了别人,他才不会多费口舌,但这个姑娘……实在是太傻了,傻到让他看不下去。
  这个世界上,怎么还能存在这种上善若水的傻子?
  陶桃一愣:“你是在报答我么?”
  “……”
  算了,没救了。
  程季恒面无表情:“你可以这么理解。”
  陶桃是真的没明白程季恒刚才说的那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或着说,她明白,但是不会接受。
  她只知道,生而为人,要活得坦荡,要问心无愧。
  道不同不相为谋,程季恒对她说得这番话,相当于一阵耳旁风,她听完就忘。
  不对,也不是全忘了,还是记住了一句话:“那个……你应该不会报警吧?”
  她只记住了他要控告她侵犯他的事情。
  程季恒:“……”
  长叹了一口气,他无奈地说回答:“你现在把我的衣服扣上,就不会。”
  陶桃这才意识到程季恒还袒.胸露.乳呢,像极了一条任人宰割的美人鱼,现在要是有护士进来查房,这种画面一定会引发不好的联想。
  她立即伸手去为他系病号服的扣子。
  一共七颗,她从下到上依次给他系纽扣,颔首低头,动作一如既往地轻柔。
  她的侧颜很好看,额头白皙饱满,眉宇清秀睫毛浓密,眼尾翘起了一个好看又温柔的弧度,脸颊上泛的涨红已经退去,仅留下了一抹娇嫩的淡粉色。
  漆黑浓密的秀发扎成了简单的马尾辫,耳畔的碎发柔顺地垂在侧脸,
  脖颈修长,两条手臂纤细白嫩。
  病房内阳光充裕,一片明亮,姑娘穿着一条白色长裙,身形窈窕纤细,周身都被渡上了一层融融暖光,整个人看起来干净、清透、灵气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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