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恩大德的口吻,搞得陶桃都不好意思了:“举手之劳而已,反正我家还有一个房间没人住,闲着也是闲着。”
程季恒忽然想到了什么,神情再次变得犹豫了:“你领我回家,你喜欢的那个男生不会不高兴吧?”
苏晏怎么会在乎这个呢?
陶桃的心情忽然苦涩了起来,微微垂下了眼帘,目光略有些暗淡,闷闷地说道:“不会的。”
程季恒一脸天真纯良:“如果他不高兴的话,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会马上离开,不要因为我产生不必要的误会,影响你们两个的感情。”
“也没什么感情。”陶桃的目光更低垂了,闷闷不乐地低头看向了自己脚尖,实话实说,“他不会喜欢我,我也配不上他。”
如果这句话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的,程季恒绝对毫无感触。
但傻桃子不一样。
他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能让这颗桃子心心念念。
“他很优秀么?”他漫不经心地问。
陶桃重重点头:“嗯,特别厉害!东辅大学的高材生,本硕博连读!”
程季恒:“学医的?”
陶桃:“嗯。”
程季恒:“现在在哪儿工作?”
陶桃:“就在这家医院。”
程季恒:“既然那么厉害,为什么不留在东辅?”
东辅是一线省会城市,经济发展迅速,各行各业人才济济,要是真的优秀,怎么可能会回到一个小县城工作?
陶桃解释道:“因为他弟弟出意外去世了,爸妈受了挺大的打击,他就回家陪父母了。”
云山县人民医院还没有过那么高学历的医生,所以苏晏一回来就成了主治医生。
程季恒问:“你是听谁说的?是他亲口告诉你的?还是听别人说的?”
他怀疑故事的真实度。
有些男人为了欺骗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博取她的同情心,什么故事都编的出来。
比如他自己。
但这颗桃子他预定了,再傻也只能由他来欺负,别人都不行。
陶桃:“我不用听别人说,我们从小就认识。”她又补充了一句,“他爸和我爸曾经是同事。”
竟然还是个青梅竹马的故事。
事情有点出乎程季恒的预料,但他并没有感觉棘手,反而觉得更有意思了。
他又问:“他有女朋友么?”
陶桃:“现在没有。”
程季恒捕捉到了一个信息:“以前有?还是刚分手?”
陶桃急切又笃定地回答:“不是刚分手,分了好久了!”
呵,还着急了。
程季恒大概猜出来了她为什么急,却明知故问:“谈了挺多年吧?”
陶桃本就黯淡的心情更加不美丽了,有点不高兴地嘟囔道:“也没多少年。”
她不想回答,程季恒偏要逼着她回答:“四年?五年?六年?”
陶桃又急了:“哪有那么多年?才三年而已!而且都分了一年多了!”
“都三年了?”他故意把“才”换成了“都”,“为什么分手了?”
陶桃忽然特别生气,感觉这人就是故意的,瞪着他:“我哪知道!”
程季恒适当收敛了一些:“你别误会,我就是想帮你分析一下形势。”
陶桃半信半疑:“你分析出来什么了么?”
程季恒一本正经:“我还有几个问题,彻底了解情况之后才能给出结论。”不给她拒绝的时间,他又问,“他只谈过这一个女朋友?”
真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陶桃气得直咬牙:“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呀!”
显而易见,不止一个。
程季恒相当满意这个答案,完全忽略了陶桃的愤怒,斩钉截铁地下结论:“他是个情场老手了。你呢?你没谈过恋爱吧?”
虽然他用的是疑问句,但心里非常肯定,这颗桃子绝对没谈过恋爱,按照她的这种性格,上学的时候绝对是个不打架不骂人不早恋的三好学生。
陶桃确实是没谈过恋爱,可是这话从程季恒嘴里说出来,为什么这么令人羞耻?她感觉自己受到了嘲讽,脸颊不由自主地红了:“你管得着么?”
“我管不着,跟我没关系。”程季恒相当坦诚:“没谈过恋爱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我也没谈过。”
他说的是实话。
围着他转的女人有很多,想倒贴他的女人更是前仆后继,但他却从来没心动过,也从来不会为了女人心软。
陶桃的神色中划过了诧异,微微启唇,却欲言又止,轻轻咬住了下唇,纠结不安地看着他。
程季恒被她的表情逗笑了:“想说什么?”
陶桃更加不安了,纠结许久,还是决定说:“你真的是为了家规守身如玉么?”
当然不是。
他连家都没有,哪来的规?
就算是有规,程吴川那种烂到骨子里的人,也订不出来“守身如玉”这种清清白白的规矩。
他不找女人,是因为不信任女人,因为从小他就明白一个道理:女人的温柔刀最为致命。
这种东西可能会令他防不胜防,所以他干脆杜绝源头。
但是……他并不想对陶桃说实话,不然就该没意思了。
“是啊。”他很严肃地看着她,不容置疑地回道,“我虽然不受父亲疼爱,但他对我非常严苛,要求我与妻结发之前,必须守身如玉。”
又是这句话。
陶桃只要一听到这句话就想到了之前的事。
她真不是故意看光他的,也无意摸遍他的身体。
看着程季恒的严肃表情,她越发不安,感觉自己好像逼着和尚破解了。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很虔诚的道歉,“对不起!”
“没事,不知者无罪,而且你也是为了我好。”程季恒忍笑,严肃叮嘱:“我不逼着你对我负责,别把这事说出去就行了。”
他用的是“不逼着”,而不是“不用”。
言外之意就是,如果这件事被外人知道了,你就必须负责。
陶桃完全没明白这是个文字游戏,信誓旦旦地保证:“你放心吧,我绝对不会!”
但我会。
程季恒已经下定了决定要“自毁清白”。
不过这个话题只是一个小插曲,结束之后,他言归正传:“既然你的心上人是个情场老手,怎么会看不出来你喜欢他呢?难道是怕这层窗户纸捅破了之后连朋友都做不成?”
陶桃的呼吸一窒,如石化般僵在了原地,呆愣愣地看着程季恒。
是这样么?
苏晏能看出来?因为不知道该怎么拒绝,所以一直装作不知道?
所以,她的喜欢给苏晏添麻烦了?
她不安,又无措,还有些难过。
虽然她不敢奢求太多,只要能默默地喜欢就好,但哪个人的心中没有美好幻想呢?
程季恒的话如同当头一棒,彻底打碎了她的幻想。
不对,是痴心妄想。
程季恒将她的情绪变化尽收眼底,相当之满意,却带着歉意开口:“抱歉,我只是随口一说,不一定准确,你别难过,我不想让你们两个因为我的一句无心之言产生隔阂。”
第7章
又在医院里躺了将近一个星期,程季恒可以出院了。
他出院这天刚好是周六。
陶桃只有周日休息,周六也安排了满满一天的工作,晚上将近九点的时候才来到医院,接程季恒回家。
她来到十七楼的时候,程季恒正坐在走廊旁边的长椅上等她。
走廊安静悠长,椅子是蓝色的,天花板上的照明灯散发着洁白的光。
程季恒肤色冷白,棱角分明的五官仿若玉雕出来的,身上穿着陶桃给他买的衣服——一件浅灰色短袖、黑色休闲裤、白色板鞋——虽然都是普普通通甚至有点廉价的衣服,但是穿在他身上,偏偏多出了几分贵气。
不是衣服贵气,而是人贵气。
衣装普通,却掩盖不了他身上的那股优雅矜贵,这种贵气,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
他像极了一位落难的贵公子。
听到脚步声后,程季恒扭头,循声望去,看到陶桃之后,原本淡然冷漠的目光中忽然有了温度,眸光温和的朝她笑了一下。
那一刻陶桃忽然有点晃神,如见谪仙。
他的双眸十分黑亮,如同蕴藏了星光,浅浅一笑,温如暖阳,直戳人心。
“你终于来了。”他的左臂依旧打着石膏,但起身时的姿态依旧从容优雅,“我等你很久了。”
如果她没听错的话,他的语气中是不是带着几分撒娇?埋怨她来晚了?
陶桃累了一天,竟然还不生气,反而觉得自己错了,自己应该早点来把他接走,不该大晚上的把他一个人孤单地留在医院里。
鬼使神差的,她还特意解释了一句:“我真的按时下课了,但是有个学生家长来问孩子的学习情况,所以就晚了一会儿。”
辅导班的家长比学校里的家长更难缠,因为学校是义务教育,但辅导班却需要家长自掏腰包来给孩子补习。
既然出了钱,那就要看到成果。
“没关系,工作重要。”程季恒相当善解人意,没再追究此事,“我们走吧?”
“好。”陶桃补充了一句,“但我要先去看看我奶奶。”每天就算忙到再晚,她都会在回家之前来趟医院,和奶奶说句晚安。
虽然同在一个住院大楼,但程季恒还没见过陶桃的奶奶,不假思索地说道:“我陪你去。”
“不用,太晚了。”陶桃解释道,“我奶奶就喜欢拉着人聊天,你要是现在去见她,今天晚上就别想睡觉了,你们俩都必须早点休息。”
一个是病号,一个是大病初愈,深夜畅谈?想都不要想!
程季恒相当听话:“行,你说让我什么时候见,我就什么时候见。”
陶桃总觉得这话听起来怪怪的,可是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小城市的人休息都早,人民医院里早已没了白日的喧嚣。
整个住院部大楼安安静静的,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颇有几分灵异恐怖的气氛。
电梯停在了七楼,两人从电梯里走出去的时候,程季恒忽然对陶桃说了句:“今天晚上想继续闯关么?”
“……”
容她考虑一下。
经过一个多星期的不懈努力,她终于从第一关闯到了第四关,经验值+40,金币+10000。
每通过一个关卡,只奖励10点经验值,陶桃对此相当不满意,但金币可以轻松赚取,这使她的内心平衡了不少。
她现在积攒的一万金币,其中百分之八十都是程季恒,不,不是程季恒,是程季恒扮演的系统送给她的,剩下的百分之二十是闯过打怪的过程中奖励的。
虽然她曾斩钉截铁地发誓自己绝对不会通过讨好系统这种令人不齿的方式赚取金币,但事实证明——真香!
既然能通过简单的方式赚取金币,为什么还要辛辛苦苦地通关打怪?
考虑了几秒钟后,陶桃先问了句:“有奖励么?”
程季恒笑着回:“你想玩游戏,还让系统给你奖励?”
陶桃理直气壮:“什么叫我想玩?明明是你想让我陪你玩!”
程季恒看明白了:“没有奖励就不玩?”
陶桃:“对!”
为了能再一次的体验到在游戏中捉弄傻桃子的乐趣,程季恒妥协了:“行,奖励你一百金币。”
陶桃并不满意:“才一百?”她的理想价位是一千。
程季恒眉头轻挑:“你什么都没干就奖励了你一百,还不满意?”
他深谙心理战术,所以奖励要分情况和适可而止,不然会给她造成一种奖励来的太容易、所以不会珍惜的心理,也不会再用心讨好他了。
既然是讨好系统,就不能敷衍了事,必须认真讨好。
陶桃不服气:“就你这破游戏,越往后玩氪金越严重,第一关的时候坐游艇才一千金币,到了第三关就成了三千?”
程季恒:“关卡等级越高,难度系数肯定也会越高。”
陶桃斜眼瞧着他:“反正我也说不过你。”
程季恒:“那你到底玩不玩?”
陶桃:“第四关是什么?”
程季恒故意压低了嗓音,语气幽冷:“阴间医院。”
“……”
大可不必在医院里搞阴间的气氛吧?
走廊幽静无人,头顶白光森森,冷气开的十足,陶桃莫名打了个哆嗦。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拐角处,程季恒刚想说点什么逗她玩,这时前方不远处某间病房的门忽然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了一位身穿白大褂的男医生。
程季恒压根没打算仔细看这人,然而却明显地感觉到了走在他身边的陶桃的脚步顿了一下。
就这一瞬,他就明白这位是谁了,眼神中残留着的笑意逐渐降温、凝固,如同一汪清泉变成了一片寒冰。
他微微眯起了双眼,眼底浮现出了一抹阴冷,但在这种阴冷中,又夹杂着几分快意与玩味,像是一头寻觅许久终于察觉到了敌人踪迹的狼。
苏晏一从病房里走出来,就看到了陶桃,微微勾起了唇角,朝她温和一笑。
陶桃忽然想到了小时候,他拿着作业本,来他们家补习功课。他坐在客厅的桌子上写作业,她趴在卧室的房间门口,偷偷地看着这位邻家大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