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是董乐白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可这个“又”字一出,彷佛是她在纠缠。
聂星琢险些气笑,下颌轻抬,“董乐白,这句话该我问你。”
“聂星琢,我没时间和你在这儿打哑谜,我急着谈生意,和你这种一无所事的人不一样。”
董乐白语速很快,发出的每一个音都在表露她的不屑。
聂星琢没再绕弯子,进入计划里的第三步,占据道德制高点让董乐白羞愧难忍,“董乐白,你的公司怎么回事你心知肚明,对外说是你和姜执共同注资有意思吗?”
她冷眼看着董乐白,“把公司营造成代表你和别人老公感情的象征,满脑子想着怎么和别人老公扯上关系,你的时间都用来做这些?”
董乐白彷佛恍然大悟,甚至笑了声,“你今天找我就是因为这件事?阿执是投资我的公司还是和我共同注资创办,有区别吗?”
她双臂交叉放在胸前,“你很在意?”
阿执……
聂星琢感觉四肢百骸都开始不畅,她冷笑一声,“你和陈润铭共同创办公司,姜执帮了周转不开的陈润铭到了你嘴里就变成和你共同注资,偷换概念得如此堂而皇之,简直不知羞耻。”
董乐白看了眼时间,一副根本不把聂星琢的话放在心上的样子,“所以呢?你如果很在意为什么放到现在才说?让我想想是什么突然给了你底气。”
她说是想,却连眼神都没转,“阿执同意你做义工熊项目的代言人?”
聂星琢听着董乐白一口一个“阿执”整个人都不舒服起来,故意道:“我和我老公怎么商量都是我们的事,不劳你过问。”
董乐白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只手臂转为放在小腹前,另一手抬起理了理头发,“阿执没有告诉你义工熊项目是和谁合作的吗?”“不过你知不知道也的确没什么意义。”董乐白怜悯地笑了声,“义工熊项目是恒荣和我的公司共同合作的项目,你在其中的作用不过是给我和阿执的项目引流而已。”
董乐白看着面色倏地惨白的聂星琢,“阿执是投资还是和我共同注资直白公司根本没有区别,它代表的就是我们的感情。”
聂星琢唇齿都开始发抖,董乐也不再多留,擦肩而过时声音同情,“既然选择做花瓶就好好做好花瓶的本分,出来招摇过市不嫌狼狈吗。”
海豚馆很快就剩下聂星琢一个人,海豚跳跃贱起水花,聂星琢只是看着,都感觉一刹那如坠冰窖。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想点开微博,手却抖着怎么也按不开,好不容易点开,她找出自己最新发布的那条微博,不敢看下面的评论,无论是祝福还是其他的她都不想看到。
聂星琢把微博删除,想佯装岁月静好的模样,可是不行,那声“狼狈”彷佛贯穿她整个人,从里到外都痉挛起来,冲过她和董乐白数不清的恩怨刺到她面前。
*
“姜哥,我要是你就不工作,赚的钱都花在聂星琢身上了,赚多少有什么意义。”
明天周末,陈润铭拉着魏锐来恒荣找姜执待会儿一起去打牌,姜执刚开完一场会议,长达三个小时,这会儿正坐在办公椅上缓神,舒缓的钢琴曲在一旁放着。
陈润铭见姜执揉了揉眉心,知道差不多了,也开始叨叨起来,“我前几天听说的啊,聂大小姐定了款睡衣,画册里没有的款,十几万欧,有这钱买车不好吗买一件睡衣。”
“姜哥,也就你愿意这么纵着聂星琢,换其他人铁定疯。”
魏锐在一边坐着,没搭这个话题,见姜执睁眼,问道:“怎么样?”
姜执点点头,随后旁若无人地问起杨庭,“玩偶服送到玫瑰湾了吗?”
陈润铭忍不住调侃,“姜哥,要不是我知道你俩商业联姻没什么感情,都要以为你爱聂星琢爱得不成样子了。”
杨庭对这些涉及姜总和姜太太感情的言论彷佛充耳不闻,只忙答姜执的问题。
姜执刚想再问些什么,聂星琢打来了电话。
陈润铭好奇似地凑过去,“我实在想不到你和聂星琢私底下怎么相处的,让我见识一下。”
姜执扫他一眼,陈润铭站远点,立在办公桌旁,耳朵竖的老高。
姜执如常接通,聂星琢的声音带点尽力压制的轻微颤抖,“姜执,我把定位给你,我们谈离婚的事。”
办公室忽地冷下来,刚才缓神作用的钢琴曲此刻显得刺耳而尖锐。
停顿半响陈润铭率先出声,“不是,聂星琢敢离婚吗她,她还以为她是聂家的大小姐啊。”
魏锐听到也面露意外,过去示意陈润铭闭嘴,聂星琢说完那句话后就摁断了通话,姜执一言不发,魏锐刚想出声安慰,姜执起身,吩咐杨庭,“去海洋馆。”
姜执没再停留,杨庭边安排司机边紧跟上去。
“卧槽。”陈润铭怀疑人生一样,“姜哥还真要去找她?聂星琢又没胆子离,装腔作势姜哥竟然还愿意理她。”
魏锐想得更多一些,聂星琢偶尔是嚣张了点,不至于拿这种事开玩笑,他看向陈润铭,“这事你没掺和吧?”
陈润铭一惊,“靠,你想什么呢,自从上次姜哥说过后我可一点这小祖宗的事都没敢沾。”
他和董乐白关系好是好,但肯定好不过和姜执二十多年的发小关系,他私心里是想帮董乐白一把,也不会逆着自家兄弟的意思从聂星琢那边下手。
陈润铭:“我可真没掺活这事,我要不要去找姜哥解释一下?这要是被冤枉了我可比窦娥还冤。”
魏锐被他喊得脑子疼,“姜执心里有数。”
陈润铭一想也是,就放下心来,而且自家兄弟离婚这件事不管能不能离成对姜执都没什么损失,他也不怎么担心,转而八卦起来,“你说他俩能是因为什么原因?我去查一查。”
魏锐看陈润铭还来了劲,警告了句“谨言慎行”。
*
聂星琢坐在海豚馆的休息椅上,已经到了闭馆时间,或许是保镖和馆主说了什么,倒也没人喊她走,她也没心情管这些。
她在给姜执打过电话后又点开了微博,董乐白的最新微博不再是那张和董芊的照片,而是转发的恒荣关于义工熊项目的声明,表明是董氏旗下直白公司参与其中。
恒荣的声明里只写了董氏,没有写具体公司,不然她应该可以避过今天的自取其辱。
聂星琢仍然端正坐着,远远看过来依旧是漂亮的样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不远处跳动的海豚。
董乐白转发微博的下面是一片祝贺与夸赞,她这次翻得时间长了点,甚至看到了粉丝给董乐白和董乐白口中喜欢的那个人写的小段子,有破镜重圆的故事,还有年少时互相依偎长大后各分东西的,写得动情又引人。
聂星琢想,还好她们不知道直白公司合作的恒荣少东家就是董乐白喜欢的那个人,不然评论区还不知道怎么狂欢。
方恬中午和她说的话还历历在目,她当时还真把义工熊项目的形象大使当成了底气,可万万没想到,那个和姜执站在一起致力慈善的人会是董乐白。
聂星琢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董乐白多厉害啊,第一条微博代表得到了姜执的肯定和喜欢,第二条微博代表抢走了董芊的关心与热爱。
她不知道自己的难受和哪一条有关,但她切实地明白,她一点都不想和姜执继续生活了。
姜执来到海洋馆的时候看到聂星琢正在发呆,他揉揉眉心,走过去,聂星琢回神很快,她站起来,姜执神色寡淡,眼里也没有过多情绪,像是看一个无理取闹的人。
聂星琢抬头看他,直入主题,“姜执,我们离婚吧。”
姜执:“原因。”
声音疏冷沉静,聂星琢忽然觉得好笑,她被姜执和董乐白狠狠打了脸,姜执还问她原因。
可她已经没有心情对呛,只平静问道:“义工熊项目是恒荣和直白公司在合作,对吗?”
“我说过,你如果和她有关系,我们直接离婚。”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
姜执再次揉了揉眉心,解释道:“直白是董氏旗下公司,在定下项目后我就已经全面放权,直白公司参与是直接从法务部走的合同。”
聂星琢这回真的笑出了声,“那你知道直白是什么意思吗?董乐白把你和她的名字合在一起创建的公司!这个公司承载了你们的感情,你让这个公司参与恒荣的项目,难道不是认可这段感情的意思吗?!”
姜执理解不了聂星琢的逻辑,也不再试图理解,只条理清晰地讲清事情经过,“义工熊项目不是恒荣的核心项目,而且董氏作为合作方连logo都不会出现,旗下分公司更只是个名义上的事情。董乐白没有直接通过董氏让直白公司参与,而是找了第三方王董,爷爷和王董交情不浅,给个面子并不什么要紧事。”
聂星琢冷笑,忽然摘下手上的婚戒用力一扔,“那我呢?你有没有想过你太太的面子,你知不知道你和董乐白合作我会变成笑柄!”
姜执在她扔掉婚戒的一瞬不耐忽地显现出来,聂星琢鼻尖一酸,用力忍住源源不断翻涌而起的酸涩,“不耐烦了是吗?这就不耐烦了?不耐烦离婚啊!”
聂星琢推开姜执就想往外走被姜执拦住。
或许是被聂星琢决绝的“离婚”勾起情绪,姜执眉间笼上一层薄戾,言辞也不向先前那么和善,“离婚?离婚后你能做什么。你以为聂家还护得住你么?你父亲因为公司的事已经焦头烂额,离了恒荣,谁帮你们振兴集团。星琢,你遇到问题能不能多想想,不要什么都由着性子来,你现在想离婚,离婚后的烂摊子谁给你处理。”
聂星琢眼眶一刹红了,眼泪像积蓄已久一样突然掉了下来,鼻尖也越来越酸,她伸手擦,今天画了淡妆,防水,可她怕把化妆品揉到眼睛里,也怕揉进皮肤里,她无措擦着眼泪怕的要死,也就在这一瞬,她忽然意识到,在她的丈夫为了一个答应都没答应过的追求者打她脸的时候,她意识到她心动过。
可姜执欣赏喜欢的是她从小到大都讨厌的人,姜执看不上她,一直都瞧不上她。
姜执说得那么明白,聂星琢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声音都在颤,“那不离了。”
姜执自己都没有发现地松了口气,刚要伸手给聂星琢擦眼泪,聂星琢绷着唇后退一步,“我出去住,你想养谁养谁,养到玫瑰湾也没事,反正在你眼里,我什么都管不了,我就是你养来逗趣的,你给董乐白投资,你和她在一起,你爱喜欢谁喜欢谁。”
姜执扯松领口,气息都沾了莫名的燥意,“我只是在陈述事实,你不要带情绪理解。”
聂星琢情绪忽然崩溃,声音都带点歇斯底里,“你让我怎么不带情绪!你都把我的脸打成什么样了,用代表你和董乐白爱情的公司来做恒荣的活动,还要我去宣传,你知道我多丢人吗!我嫁个人为什么要做你们爱情的笑话!”
姜执的心也像笼上了一层阴霾,但他没有深思,看聂星琢实在激动,知道现在说什么她也听不进去,他没有再多加解释,压下涌上的不明情绪,仍沉稳安排道:“你现在需要冷静,我送你回玫瑰湾休息。”
“我不回去!”聂星琢摇着头,她擦不掉脸上的泪,她不看都知道自己现在多狼狈,索性捂住脸,“我很冷静,我要回南衡。”
姜执胸口浮上的不明情绪越来越多,聂星琢的眼泪从手指间流出来,左手无名指上空空如也,他忽然道:“星琢,别哭了。”
聂星琢避开他就要走,姜执揽住她的腰把人带到怀里,“找到戒指再走。”
“我不要了。”聂星琢挣脱却没挣开,“我说了我不要了!”
聂星琢背靠着被他箍在怀里,姜执口吻又恢复了一贯冷清,“星琢,等我找到,或者我让保镖进来找,你现在都走不了。”
聂星琢眼泪还在往出冒,人却笑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姜执要和董乐白合作,要一起做慈善,以后也都会知道他们两个人曾经有过一段不曾开始却各自认可的感情,她都这么丢人了,保镖看到她现在狼狈的样子也不过多丢人一点而已。
她放下手,垂着头,声音甚至有点丧气,“那你叫保镖进来,我不想和你两个人待在一起,一秒钟我都受不了了。”
姜执把她扳过来,聂星琢的眼睛红彤彤的,看起来可怜又脆弱,可不合时宜的,姜执忽然有了亲她眼睛的想法,他也这么做了,担心刺激到她薄薄的眼皮,只很轻地碰了一下,在聂星琢推开他之前就已离开。
他不曾深想他的做法,离开后脱下外套罩在聂星琢头上,把人打横抱起,聂星琢挣扎着要下来,这点力气对于姜执来说像是小猫挠痒,姜执轻而易举地控制住她。
姜执抱着她刚出海洋馆聂星琢就听到方恬着急的声音,“星琢!”
董乐白的微博发了这么久,方恬一定刚看到就赶过来了,聂星琢想看看她,可胳膊被姜执困着也动不了,姜执把聂星琢放到后车厢,偏头让拦着方恬的保镖把她放过来,平静吩咐司机,“升起隔板,去南衡文化区。”
保镖一让开方恬就冲了过来,忙上车看她的小闺蜜。
姜执看着宾利离开才返回海豚馆,一直在海洋馆外面守着的杨庭也跟进来,姜执冷静吩咐,“打电话给董氏,立即更换旗下参与义工熊项目的直白公司。”
杨庭垂眼应“是”。
姜执顿了下,又道:“让工作人员把灯都打开。”
海豚馆很快亮如白昼,姜执丝毫没有假手于人,开始寻找聂星琢丢掉的婚戒。
*
方恬看到聂星琢的脸也险些跟着哭出来,“他打你了?我去给你报仇,停车,停车!”
聂星琢又累又难过,听到方恬的话又忍不住提起手拍了下她,“我就算再落魄,也不至于沦落到被人打吧。”
方恬这才放心,拍车门的动作也安静下来,心疼地看着聂星琢的眼睛,吸了吸鼻子解释道:“我刚看了本虐恋情深的小说,被带偏了。”
聂星琢半闭着眼,“女主现在怎么样了?”
方恬把聂星琢搂到怀里,慢慢道:“成了女总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