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他想的很对，千寻甚至都没有说什么‘你觉得呢’这类反问。相反，她的回答十分干脆。就和晴明有问题就问一样，她也明确地拒绝了回答晴明的问题。
她伸出食指放在嘴前，做出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我的神职不可付诸我之口；我的名讳不可言说。但你可以叫我千寻。”
因为那并非是本名。哪怕她用到了习惯到自己都以为自己承认了这个名讳。
她想了想，补充了一句，“纲吉也是一样的。”
如今他们的神力都越过了世界的界限，光是呼唤全名就会造成力量的震荡。纲吉倒是还好一些，至少目前叫叫他全名还不至于造成什么后果，千寻是完全不能破这个忌讳。
只是晴明这一问也提醒了千寻，回头千寻得和纲吉提一下呼唤神之名这个尴尬的问题。
为什么会说尴尬呢，因为一旦扯到这个问题，以纲吉的智商，肯定会联想到‘千寻’这个称呼究竟是不是本名上。
要解释起来也是可以预见的麻烦。
千寻好歹忍住了没叹气。
晴明的目光告诉千寻他更加好奇了，与此同时也有了点猜测。
千寻直觉上觉得晴明的猜测不仅错了，也许还错的离谱。于是她果断地决定祸水东引——不管晴明猜测的是哪位强大的神明，对于目前阶段世界的最强者来说，他哪怕是在心中呼唤那位神明的名讳，也有很大几率被正牌神明所察觉。若是对方想要刺探一下她，依照她如今的力量扎眼程度，那是妥妥的要出事。
相比之下，纲吉的形象很贴近于这个世界的天照之神，而就千寻的感知，这位神明不是已经回归法则了就是睡到怎么喊也喊不醒的地步，所以她很愉快地就把晴明的思路往纲吉身上引了。“别想我的事情了，我的神力可不像纲吉那么友善，少想点我的事情对你有好处。”
安倍晴明接受了千寻的忠告，他有好奇心，但并不会为了好奇心而制造出无法收场的后果——比如说他绝对不会愚蠢到因为好奇而使用占卜术想探知两位神明的来历。所以他很坦然地就顺着千寻的意思，对他来说能挖掘纲吉的身份也是很有收获的。
所以说，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开心。千寻难得好心情地抿嘴笑了，然后用手指了指天上。
晴明眼睛一跳，千寻指着的方向，那是生命得以延续的源头，照亮了整个世界。
天照……
光明与黑暗，天照与……
‘我的神力可不像纲吉那么友善。’
千寻的话犹在耳边，晴明心头一跳，彻底地将想要探究的心思埋葬掉。
所以当纲吉再见到回到京的晴明的时候，对方多了很多的敬重让纲吉一下子不是特别适应。
他疑惑地看向千寻，很想知道千寻究竟对晴明说了些什么。
然而千寻并没有满足纲吉的好奇心，就这点上来说，千寻和纲吉一样，对于晴明的印象真是极好了。“婴儿的事情解决了？”千寻先是这样说了一句，然后立刻就知道并没有，“你把晴明的俩式神留那边干嘛。”
千寻不信纲吉搞不定吃小孩的妖怪，唯一可能的就是纲吉估摸着发现了什么隐情，就开始拖拉着……这是纲吉的风格，那么多的岁月过去，他依然保留着本性的善良。
当然千寻更倾向于之前的评价：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也没什么不好，总归问心无愧。
“是姑获鸟。”纲吉现在也对千寻的模式很熟悉了，所以直接切入中心，表面看上去像是无视了千寻的问题直接在问晴明，但实际上却是直接帮千寻把余下的问题一起问了，顺便还解释了自己的行为。
被无意识秀了一把一般人还看不出来的高深狗粮的晴明努力把心中可怕的黑暗与光明在一起了世界要怎么办这种想法压到永远别想的类别，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正事上，“是他啊。”
倒是没什么意外。显然就如纲吉所想的一样，其实晴明在拿到这个调查任务的时候，就知道八成是姑获鸟了，只是同时也下了判断，姑获鸟是不可能吃小孩的。所以这件事还有其他问题。
而没有亲自前去的理由嘛，除了纲吉看上去很有兴趣的样子，还有……
“早些年和那边的神明起过冲突，现在贸然过去拜访，也得不到神明帮助的。”晴明垂下眼，声音中带着一种冷漠，过去的记忆未必是愉快的，晴明已经过了年轻气盛的年纪，也不打算给自己找不痛快。
纲吉露出了古怪的神色，“虽然不清楚你说的是哪位神明，但是那里的神明似乎很早就离开了的样子。按照姑获鸟的说法，他好像已经不打算庇佑那里的人了。”
这一次，连晴明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神明会放弃他原本所选择的栖息之地离开，甚至说出不再庇佑这种话，那可真是相当大的一件事了。
“我并不知道这样的事情。”晴明皱起了眉头想了想，又补充道，“这么大的事情，不会一点动静都没。”
基本上要算的话，八百万神明最简单的等级分划，去掉一个头——居住到天上的高位天津神；去掉一个尾——依靠着人类的祭拜或者是愿望所存活着的‘人之子’，其他的神明则属于中间那部分：生而为神，人类的祭拜和信仰属于锦上添花，但也不至于到必须靠着活，可是他们却有一个很重要的特征，那就是领地的划分。与其说他们庇佑着人或者其他的生灵，不如说他们庇佑的是他们所决定守护的那方土地上的良善的生灵。
一般这类神明的神力醇厚，就好比是贵船的高龙神，当然高龙神属于自然的神明，神力属于同类神明中封顶的类型。
总结下来就是让这类神明放弃他们的领地真是除非是他们死了，毕竟离开的神明是不可能找到另一块领地，也无法得到承认去庇护那片土地。而每一位神明的陨落，总会对当地的生灵产生影响，直到下一位神明的诞生。晴明和麻仓叶王的占卜术很大程度也和这类事件有关，毕竟牵扯到国家的稳定问题。除了占卜，若是事情比较麻烦，贵船的高龙神也会和晴明知会一声。所以晴明的消息总是最灵通的。
可这一次显然是个例外，那么多年，他竟然一点消息都没得到。
“殿下，如今那块土地的神明是……？”
“没有神明，那是一片没有神明的土地。”纲吉如是说。
作者有话要说：
我在减肥，我一天瘦了4斤……妈呀
第120章 ：放逐之地
被神明们所厌弃的土地, 谁能够挣扎出一条活路呢。——高龙神
千寻和纲吉都非本土神明，所以这事他们哪怕有猜测都不能百分百确定。于是千寻就招来了贵船的龙神，在纲吉一脸囧然的状态下问高龙神这是怎么回事。
好直接啊喂这么问都不怕穿帮的吗！
↑以上是纲吉时隔了千年后再一次不淡定的呐喊。觉得自己以后能淡然面对所有事情什么的真是太天真了呢，事实摆在眼前, 随便就立flag是很不好的。
千寻在其他人没察觉到的情况下嫌弃地看了眼纲吉, 以后纲吉就会无师自通一个道理, 那就是越是聪明的越爱脑补, 你只需要做出理所当然的姿态, 余下的所有问题都会通过对方的脑补来解决。总之身为吊炸天的高位神明, 你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就可以了！这就是所有的解释！
等等, 说起来, 她其实还是和以后的沢田纲吉学习的呢。一走神, 千寻就不禁想的远了一点，只是看纲吉的眼神有些不对：当年里包恩调教纲吉不到十年，纲吉就运筹帷幄的样子, 如今这日子……过去最起码数千年了吧，也许都要万字起头了, 纲吉居然还很是纯良的样子。
饶是如今看淡一切都快羽化成仙的千寻都有一股很深切的挫败感，想到当年她和里包恩的争锋相对以及单方面的看不顺眼, 如今大概就只剩下了一种认命的感慨——
是在下输了。
#论调教技术, 还是里包恩更深一筹#
不, 其实纲吉有个质一般的飞跃的时候，是云雀的功劳, 总之谁上都比自己强。注定不能进入教学的专业。
乱七八糟这样想了一通, 千寻勉强把注意力拉了回来, 总算是没忘了高龙神。
“真是难得啊，我还以为这千年来不会再有一块放逐之地的诞生了呢。”乍一听千寻的疑问, 高龙神也愣了下，想了好一会儿才把一个名词从记忆的角落中挖了出来。
听这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词。晴明‘咦’了声，‘啪’地把折扇合了起来。尽管是他有生之年第一次碰到，可显然这个名字他并非第一次听到。
“莫非是传说中……被诸神遗弃的领地。”
高龙神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难为你连这都知道。”高龙神大部分时候并不喜欢用真身来到京这块四处充满了压抑气息的土地，一般她都喜欢借用一下灵力高强之人的身体，可惜近几十年都没她看好的对象，除了尚在成长中的，安倍晴明的孙子……
说到这个，高龙神倒是想起来了，对晴明说道，“最近贵船也有些蠢蠢欲动的气息，倒是可以考虑给你那孙子练个手。”
看上去很像是指手画脚一样，但晴明知道这算是高龙神最大的善意，显然他所看好的孙子安倍昌浩同样为高龙神所看好，还真是很难有比这更让一位老人身心愉快的了。
“那便等昌浩去发掘吧。”他用一种很老不休的语气说道。这件事就此皆过。
比起放逐之地，晴明之后口中的被诸神遗弃的领地明显更好理解，纲吉秒懂的同时，也没漏看在高龙神说道‘放逐之地’这几个字的时候千寻的脸色好像变了一下。将疑问压在心底，纲吉捉摸着之后没有其他人的时候要问下千寻。这会儿还是把精力集中在了解决问题上，可又因为不知道怎么问才不会让眼前特别精明的一人一神不发现他不是本土神明的破绽，一时间竟然卡壳了。
千寻看了纲吉一眼，又看了一眼，确认微笑着的纲吉实际上在纠结怎么说话后，她果断看向高龙神，“那么多年没你都不知道？”
高龙神一个激灵，立刻喊冤，“这事儿不好说啊。毕竟上一个放逐之地出现都是在千年前的事情了，而且一个没弄好陨落了一大批神明，连天……”她顿了顿，下意识地瞄了看上去很和曦温暖没脾气的太阳神一眼，“天照大神都降下了神罚。如今出现了放逐之地，就算发现了，大概大部分神明也没那个胆子散播吧。”
……果然是天照大神。
藏在折扇后面的嘴角微微抽搐了起来，晴明觉得在面对面的时候，这位天照大神可比传说中要好说话多了，也随和多了。也不知道是传言有误还只是因为流传到后世只剩下一个结果，所以才误导了他人。
“不仅如此，放逐之地只有黑暗系的神明可以接收，最后的接收者上一个千年被批给了黄泉女神……”高龙神说到这里就停下了，默默看着千寻，一副没有胆子说下去的样子。
换句话说，黑暗系的神明总共就这么寥寥数个，上一个千年须佐之男还没争过黄泉女神。
哦，为何一位女神，你要叫须佐之男。
这句吐槽打死高龙神都不会说出来。
然而千寻怎么可能不知道高龙神在想什么，说真的她心中其实也是满满的一本吐槽，“黄泉女神……是男的。不是已经改名成道反大神了吗。”
沢田纲吉：“……！？”ヾ(｀Д)什么！？黄泉女神是道反大神！？
安倍晴明：“……”就算举头三尺有神明还是阻止不了内心满满的槽点呢。
高龙神：“……”这就是为什么我一点也不想飞升到天界成为天界的天津神之一啊，过了千万年后谁知道后世怎么黑你。
“言归正传。”高龙神咳嗽了声，觉得对面看上去比她嫩但实际上笑起来十分之可怕的妹子神明继续笑下去要不妙，把跑题的话题硬是拉了回来，“若是那个地方已经十几年二十几年甚至更久都没有神明的庇佑了的话，那么有生灵存活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特别想问‘为什么’的出生在神明只存在于信仰中的新世纪人类沢田纲吉。
千寻轻轻哼了声，看上去像是自言自语了一句，“缺少了其他神明所带来的自然现象的媒介么。”
“正是如此。”高龙神板起脸，努力使自己看上去威严一些，顺便给也许不是特别清楚的安倍晴明科普。“自然界的一切现象都有高位的天津神所统御，而在人间的神明，很多时候就是传达所有能让生灵存活下去的元素的媒介。所以神明才会划分出守护的土地——神力高强一些的，庇佑的土地范围也大些。若一片土地没有神明的话，不论是适合植物生长的气候和生灵成长的环境都会急剧恶化，最终导致寸草不生，也没有什么生灵得以存活。那片土地就成了一片‘死地’。千年前就是这样，而如今那里已经成为了道反大神的领地，也是通往黄泉的一座城。”
说来说去，重点就是不对劲。
而且话说到这份上，这件事就已经不是晴明这样的阴阳师的事情了，高龙神自请飞去调查，结果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飞了回来，神色凝重。
“难怪没有神明能够发现，我进不去。”
“进不去？”晴明惊讶地问。
“被结界挡住了。似乎是专门针对神明的结界。也难怪没有其他神明发现，大概是以为这不过是哪个比较孤僻的神明设下结界，不欢迎其他的神明吧。”而纲吉和千寻能够进入的理由，自然是这个世界的神还不足以强大到设下能把天照神和破坏神拦在门外的结界。
千寻看着愈发凝重起来的几人，忽然想到，会不会是那个失落的神格碎片在搞鬼？
青空从来没有告诉过她失落的神格有多强大，具体又是什么样的神格。可是普通的神格碎片能够散落到三千世界不同的世界中吗？
抢夺的婴儿，无神的领域，阻隔神明的结界——一切的一切都说明做下这件事的‘神明’不安好心。若是这片神格碎片已经被邪气腐蚀，她拿着可能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心理阴影，但对纲吉来说，可能就有些扎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