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儿媚——小夜微冷
时间:2020-09-09 08:41:10

  “嚯,那这女子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呀。”
  “废话,这样的姿容,小门小户能养得住么。只不过,她怎么披头散发的,瞧着极憔悴,发生什么事了么?”
  “快别瞎打听,昨晚上县衙出了大事,听说高大人遇刺了,抓了一晚上贼人呢,城门早关了,咱们这买卖不晓得还能不能做下去……”
  高县令遇刺?
  盈袖心一惊,谁做的。
  左良傅还是陈南淮?不知姓高的死了没?老天爷求您睁睁眼罢,赶紧把这畜生收了去。
  她四下瞅去,想要找寻那张熟悉的面孔,那个永远不正经,同她开荤玩笑的男人,可是,怎么都找不到。
  正在此时,盈袖瞧见从范家食肆里出个又高又壮的男人,笑吟吟地朝她走来。这男人三十多岁,有点胖,肚子高高的鼓起来,黑面皮,眉毛粗而散乱,一脸的凶相,偏生小眼睛里透着狡黠。
  那男人走到她跟前,莞尔一笑,低声问: “姑娘是在找人么?”
  盈袖一惊,心里欢喜极了,可仍防备着,冷声问:“找不找人关你什么事,你是谁。”
  “呵。”
  那男人嘿嘿一笑,凑近了,还四下里张望,压低了声音:“街面上说话不方便,姑娘找的人我知道在哪儿,随我来。”
  盈袖心跳得极厉害,委屈地差点掉泪,左良傅终究在乎她,派人来接她了。她四下环视了圈,遥遥瞧见陈家百善的身影,那小子腰一猫,快步躲进了家当铺。
  陈南淮果然派人跟着她。
  “你在前面走。”
  盈袖催促着男人,低声道:“我跟着你,脚步快些。”
  那男人一怔,闷着头往僻静巷子里走,暗道:老子素日里做人牙子的买卖,不晓得往窑子里卖了多少女人,本来想着今儿初一,积点德,没成想一出门就瞧见这么美的孤身女人。而且这女人还是个傻子,都不用他耍手段骗,愣是催促着他赶紧走,今儿邪乎了。啧啧,这样的货色起码价值百金,若是个雏儿,还要高些。
  老子玩了多少女人,竟没一个抵得上这美人分毫,先不卖,带到家里爽爽,大不了以后卖给越国人,那些蛮子可不在乎女人完不完整,能生孩子就好。
  盈袖一边走着,一边警惕地回头看,见百善没追来,登时送了口气。
  她紧走几步,追上那高大凶狠的男人,笑着问:“先生怎么称呼?”
  “老子叫……”
  男人轻咳了两声,装腔作势起来:“街面上都叫我欢二爷。”
  “欢二爷。”
  盈袖微微点头,算是见礼,低声问:“左大人在哪儿?”
  “什么左”
  欢二爷打小在曹县长大,多年来一直跟三教九流接触,立马反应过来,这丫头认错人了。
  左大人?当官的?
  怕不是吧,曹县只听过个高大人李校尉,哪里听过什么左右的,估摸就叫这个名儿吧。
  欢二爷借坡下驴,故意做出恭顺温和的样儿,低声道:“左大人在巷子最里头等你呢。”
  “好,好。”
  盈袖连说了两个好。
  她强忍住,不叫自己哭,可眼泪就是止不住。
  等见了左良傅,她一定要质问他,为什么不救柔光,为什么昨晚不带她走,她要打他骂他,还要咬他,最好也拿簪子,捅他一下。
  可越走,盈袖越慌。
  这小巷子又窄又僻静,老半天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欢二爷,您等等。”
  盈袖停下脚步,微微欠身,福了一礼,低下头,没敢看男人:“您叫左大人出来,我在这儿等着。”
  欢二爷一愣,这丫头还蛮警惕的嘛。
  “再走几步就到了。”
  欢二爷直接上手,抓住盈袖的胳膊,强拉着女孩走:“走吧姑娘,左大人在家里等着你呢。”
  “你放开。”
  盈袖觉得不对劲儿了,用力往开挣脱,不妨头,指甲抓破了那男人的胳膊。
  那男人手上用力,一把将她揽在怀里,抓住她的头发,逼迫她正视他,淫.笑着喝骂:“臭娘们,脾气还挺大,看待会儿家去后老子怎么收拾你。”
  “救命啊!”
  盈袖吓得大声喊叫。
  她手撑住那男人的脸,不让他靠近。
  太过惊慌,都顾不上骂自己太蠢,怎么连话都没问清楚,就敢跟着这奸贼进了穷巷。
  “叫个屁!”
  欢二爷冷笑数声,捏住女孩的下颌,眉一挑,鼻头耸动,使劲儿闻女孩身上的冷冽香气,手开始不老实起来,去掐女孩的纤腰,啧啧叹道:“好俊的丫头,怪就怪你命不好,掉老子手里了。”
  盈袖使劲儿挣扎。
  左良傅昨晚到了藏书楼,肯定是在她周围吧,会救她的。
  可她什么都没看到,泪眼模糊间,她瞧见欢二爷那张臭烘烘的嘴就要凑过来了……
  正在此时,只听一阵乱哄哄的脚步声响起。
  从巷子尾冲出来好几个穿着黑色武士劲装的护卫,同时,墙头也跳下来几个,他们手里持着刀剑,蒙着脸,眼中的杀气甚浓,那欢二爷瞧见这阵仗,哪里还顾得上非礼貌美小娘子,赶忙放开,扑通一声跪下,先磕了几个头,慌张地四处乱瞧,双手呈祷告状:
  “各位爷爷哪条道儿上的,求您透个底儿给小人,小人以前是不是得罪过哪位官人了?”
  盈袖手捂着心口,连退了数步,身子紧贴在墙上。
  她瞧见百善急匆匆地从巷子深处跑出来,给护卫们使了个眼色,叫他们将欢二爷先拖走。
  随后,百善笑呵呵地走上前来,给她打了个千儿,故作惊奇:
  “大爷今儿想吃升云酒楼的火腿炖肘子,小人才出来买,偏巧就遇着了小姐。怎么回事,您怎被人拐在此地了?”
  盈袖低下头,没言语。
  听出来了,百善在讥诮她。
  “多谢小哥了。”
  盈袖微微福了一礼,强忍住酸楚。
  “小姐客气了。”
  百善只感觉轻飘飘的,主子们都高高在上,还从没有哪个给他见礼的。
  “曹县凶险,小姐务必当心哪。看在大爷的份儿上,小人给您指个路罢,您顺着方才的那条街直走,瞧见范家包子铺,左拐,再直走,走到尽头就是陈家义庄了,赶紧去收尸罢,再两天都臭了。”
  “多谢了。”
  盈袖用手指抹掉泪,再次见礼,低着头,疾步离开小巷。
  ……
  等盈袖走后,笑呵呵的百善的脸刷地拉下,板着脸,双臂环抱住走向欢二爷那边。
  百善居高临下地瞧着跪在地上的欢二爷,冷笑数声,阴恻恻道:
  “她的主意都敢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欢二爷知道今儿得罪大人物了,陈家义庄,原来那姑娘是陈家人啊。
  男人吓得眼泪鼻涕齐流,忙不迭地磕头,打自己耳光:“小人狗眼不识泰山,求爷爷饶命啊。”
  “给我打。”
  百善冷冷地下令。
  他站在一边,笑着瞧欢二爷被揍得求爷爷告奶奶。
  正在此时,站在他身后的一个暗卫走上前来,低声道:“善爷,这家伙怎么处理?”
  “带回去。”
  百善掏出个挖耳勺,挑着牙缝,冷声道:“爷说了,凡同小姐说过话的,都有可能是刺杀高大人的贼人,全都带回去审问。”
  “可是他……”
  那蒙着脸的暗卫凑上前,在百善跟前耳语:“小人认识他,他姓刘,叫欢庆,是大爷地下赌坊的头一号打手,街面上都叫他欢二爷,土生土长的曹县人,素日里做惯了买卖妇人的勾当。小人觉着,他不太像反贼,再说了……”
  那暗卫嘿然一笑,低声道:“他为非作歹这么多年,家底儿厚着呢。若带回去,咱们爷那臭脾气,铁定要了他命,不如……咱们先把财发了,您看如何?”
  百善心动了,舌尖舔了下唇,挑眉一笑:
  “放过他容易,只不过,他得罪了小姐,要吃点苦头。”
  说到这儿,百善给打人的几个护卫使了个眼色,冷声喝道:“按住他,弄开他的口,善爷今儿赏他一泡琼浆仙液。”
  那凶蛮的欢二爷听见自己有救了,不用人动手,自己张大了口,承接着那腥臭的羞辱。
  欢二爷被尿呛得恶心,可又不敢反抗,得罪了陈家,那就等于在阎王爷那儿挂上名儿了,自己死到没什么,只怕亲人都得遭罪。
  他默默地承受着,瞧着那善爷尿完了,抖了几下,提起裤子走了,走之前告诉他,叫他这些日子在家呆着,他们迟早会来和他吃酒的……
  小巷子又恢复了安静。
  浑身是伤的欢二爷此时口鼻皆是血,他头枕着尿,在地上躺了许久,等那伙人走远了,没声音了,这才敢起身。
  “去他妈的陈家!”
  欢二爷从腰间取下酒葫芦,仰头猛灌,使劲儿涮口,不住地咒骂:“不要脸的臭婊.子,千万别落在老子手里,否则老子让家里的獒犬上你。”
  欢二爷用袖子抹去口鼻的血,活动着被打的酸疼的胳膊,一瘸一拐地往家走,七扭八拐后,远远瞧见家门口站着个身量极高,穿着黑色大氅的男人。这男人貌相甚是英俊,但眉宇间满是煞气,瞧着就不好惹。
  “你他妈的是谁!”
  欢二爷疾走几步上前,骂骂咧咧:“站在人家门口作甚,要偷人么?”
  他瞧见那高个子男人只是笑,不说话,可就是这淡淡的笑,让他浑身发毛,怎么感觉这家伙比陈家人还可怕。
  “老子问你话呢,你是谁!”
  “左大人。”
  左良傅笑的温和。
  “左?”
  欢二爷皱眉,揉了下发疼的头,忽然想起来,那会儿被他拐走的女人,不就在找什么左大人。
  “你就是那贼贱人要找的人?”
  “对,我就是她的左大人。”
  左良傅笑着点头。
  欢二爷四下瞧了眼,发现这会儿巷子里只有他们两个男人,好么,今儿就杀了这狗日的。
  “来来来,老子正一肚子气没处撒呢。”
  欢二爷刚走过去,还没碰到人家,忽然就被这左大人迎头打了一拳。
  欢二爷头一懵,差点晕倒。男人软软地瘫倒在地,使劲儿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他感觉嘴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一吐,吐出来三颗牙,再一摸,鼻梁骨断了……
  “爷爷,爷爷我错了。”
  欢二爷连忙磕头求饶。
  他看明白了,方才那些人全都加一块,都抵不上这位爷啊。
  “你很喜欢亲女人么?”
  左良傅莞尔,走过去,蹲到欢二爷跟前,捏住男人的下颌就是一拳,两拳、三拳……
  只听类似骨头断裂之声响起,欢二爷感觉头嗡地一声炸开,他的面骨被打碎了,又掉落了几颗牙,可这恶鬼一般的左大人不叫他张口,让他把碎牙全都吞掉。
  “你很喜欢抱女人么?”
  左良傅微笑着问,瞧着温柔款款,可手上却不留情,又一阵骨裂响起,直接扯断了欢二爷的胳膊……
  他起身,从怀里掏出方干净的帕子,轻轻地擦着沾了血的手,往后退了几步,男人面色阴沉得厉害,盯着地上那被打得面目全非的畜生,瞧了眼从暗处出来的几个手下,惜字如金:
  “喂狗。”
  作者有话要说:  我开了个古言预收,叫《念奴娇》,还没想出写啥,文案就不放了,因为我太善变,今儿想写这个脑洞,明儿说不定就变了。现在好难混啊,没预收根本不敢开文,烦请各位小天使预收一下,点开作者专栏就能找到,谢谢~
 
 
第43章 羊入狼窝
  盈袖跌跌撞撞地从那小巷子里出来, 仍心有余悸,扶着墙缓了好久,才匀过气儿来。
  她从肚兜里取出那枚白玉扳指, 恨地想要远远扔掉, 刚抬手,苦笑了声, 手无力地垂下。
  左良傅啊, 你让我该怎么恨你才好。
  盈袖整了下略凌乱的青丝,按照方才百善的指点,回到起初走的那条街。
  偷摸观察, 才一会儿的功夫, 街上竟清静了不少。
  一些穿着铠甲的军士正在到处抓人, 小商贩们急匆匆地拾掇货物, 时不时地交头接耳, 说:
  “看来早上传言是真的, 高县令真的遇刺了。”
  “不止呢,听说那贼人把高大人的那活儿剁了, 一箭射到了府衙匾额上, 血淋淋的。”
  “高大人到底得罪谁了, 竟下这样的狠手。”
  ……
  越听到后面,盈袖越心花怒放。
  这样的羞辱, 果然比杀了那狗官要狠无数倍。柔光,你瞧见了么,有人给咱们报仇了。
  盈袖按捺住欣喜, 低着头疾走,同时四下里打量。
  这曹县不愧是北疆第一,果然繁华, 瓦市教坊应有尽有,天南海北的大小商人随处可见,有身量高大、样貌凶狠的越国人,甚至还有金发碧眼的海外人。他们都面带愁色,万一高大人真遇刺了,通关文书怎么兑换?行商坐贾的税怎么交?那些大宗买卖找谁行贿?
  因对此地不熟,盈袖一边问路、一边走,中午才到了地方。
  遥遥看去,陈家义庄就在五丈之外。
  虽说义庄远不如陈南淮住的别院那般辉煌精致,但在曹县也算中上等了。
  抬眼瞧去,义庄门口摆了条长凳,上边坐了个五十多岁的长者,容长脸,下巴的胡子寸许长,面相倒蛮和善,身上穿着崭新的灰布棉袍,头上戴着暖帽,一边抽着旱烟,一边晒太阳。
  门外有两个仆人在胡乱扫地,正扫着,就开始拿扫帚干仗,灰尘冒了老高。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