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儿媚——小夜微冷
时间:2020-09-09 08:41:10

  盈袖气急,脚一软,差点跌倒。
  “即便卖,跟公子有什么关系?”
  盈袖没理会这戳脊梁骨的嘲讽,眉一挑,斜眼看着陈南淮,淡淡道:“我忽然记起一事,李少爷瞧我可怜,赠了我一百两银票,我怎么找不着了。”
  说到这儿,盈袖歪着头,莞尔一笑:“莫不是让什么贱骨头偷去了吧。”
  陈南淮一惊,她想起了?她不是喝背过去了么。是了,那会儿在酒楼的上房,这丫头将银票摔在了他脸上,那她岂不是……知道了他那件丢人的事?
  “我警告你,这事你若敢叫第二个人知道,我和你没完。”
  情急之下,陈南淮坐直了身子,手紧紧地捏住椅子扶手,不知不觉,伤口又开始渗血了。
  “你也怕丢人啊。”
  盈袖不屑一笑,用手扶了下发髻。
  暗骂:不过一百两银票,至于这么急么。果然是做生意的,全都见钱眼开。
  “这有什么,公子若是想要,说呀,何必偷偷摸摸的,我给你,全都给你。”
  盈袖冷笑着挖苦。
  “你真给我?”
  陈南淮心跳得极快。
  她,她竟不介意婚前就做那事?
  惊喜之下,陈南淮竟红了脸,蓦地想起自己接连两次都不成,眼眸低垂,手轻轻地附在那个地方,声若蚊音:
  “我,我丢人了。”
  “啊?”
  盈袖此时简直一头雾水。
  瞧见陈南淮这般动作,恍然大悟,脸也红了。
  是了,方才她在他身上翻找扳指,摸到一片冰凉。想来是他喝了太多酒,不知不觉就给溺了。
  “说的没错,你可真丢人。”
  盈袖冷冷啐了口。
  “这,这……”
  陈南淮又羞又恨,直接站起来,双拳紧紧攥住,压低了声音,怒道:“哪个男人天生神勇?哪个又能跟狗似得干一两个时辰了?等成亲后,让身边伺候的嬷嬷提点教育着,不就慢慢好了?再不济,吃药也成。我告诉你,这事你要敢说出去,我真会弄死你。”
  “你在说什么。”
  盈袖完全懵了。
  “你心里有数。”
  陈南淮重重地甩了下袖子。
  “不就一百两银票,何至于发这么大火。”
  盈袖冷笑了声:“行,我不说出去,公子,能让我走了么?”
  “啊?”
  陈南淮一愣,试探着问:“这半天,你以为我在说银票?”
  “那不然呢?”
  盈袖头越发疼了,她总感觉喝醉后肯定发生过什么,可就是不记得了。
  “你……”
  盈袖有些心慌,下意识左右看了圈,低声问:“你是不是对我做什么了。”
  “没有。”
  陈南淮立马否认,摸了把额上的虚汗,暗道好险。
  男人重回坐回椅子,懒洋洋地翘起二郎腿,冷笑了声:“得知你去酒楼,我赶忙过去救场,站在二楼上叫你上来,咱们吃个便饭就算了,我还能真不管你?谁知你这贱骨头偏偏进了包间,我还能怎样,有父辈们的交情在,只能进去给你解围,最后叫李少和谢三他们拉着灌了好多酒,趴后院猛吐,血都吐出来了。”
  “是么。”
  盈袖疑惑地打量男人。
  的确,他身上满是酒臭味儿,眼珠子也红,这是装不出来的。
  正在此时,只听一阵敲门声咚咚响起。
  紧接着,一个苍老低沉的男人声音恭顺道:“大爷,粥好了。”
  陈南淮阴沉着脸起身,一脚就将椅子踢到边上,打开门,侧过身子,让朱管事进来。
  他嘴半张着,试着开了几次口,叹了口气,低声对盈袖道:
  “那个谁,你吃点粥,人会舒坦些。”
  “多谢了。”
  盈袖摇摇头:“但不必了,还请公子把银票还我,我自己去置办饭菜。”
  “这半夜你去哪儿买!能不能消停会儿!”
  陈南淮恼了,可一瞧见盈袖那张憔悴动人的小脸,十分的气也去了八分,叹了口气,道:
  “谢公子敬重你对朋友的仗义,走之前百般嘱咐我,还逼我发誓,让我照顾你。这不,我叫百善把楠木棺材拉了来,又寻了几个会念经的和尚。否则,你真当我有那么多闲心思,管你这芝麻大点的破烂事?”
  谢公子……
  盈袖想起了今晚在酒楼遇见的谢子风,虽说匆匆一面,但总感觉很熟,像上辈子就认识似得。哎,那才是真正的大家公子的气派,风度翩翩,温润如玉。
  “谢公子他……”
  盈袖想问,三爷还在不在曹县。
  蓦地瞧见陈南淮脸色阴沉,就像要吃人似得,忙住了口。
  罢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想到此,盈袖叹了口气,坐到了方桌前。如今的形势她也算看明白了,城门封锁,左良傅至今不露面……柔光的棺椁还要运送出城啊,少不得还得让陈南淮安排。
  一抬头,盈袖瞧见陈南淮神色愉悦地坐到了她对面,嫌恶地挥开要上前伺候的朱管事,亲自盛了两碗粥,笑着给她推过来一碗。
  “先喝些垫垫。”
  陈南淮用调羹舀了一勺,送口里。
  其实这粥米很次,但不知为何,吃进嘴里,软懦香甜,还很暖。
  “吃了就去歇着,你今晚喝太多了。” 陈南淮不知不觉,放软了语气。
  “嗯。”
  盈袖点点头,搅动着粥,忽而眼圈一红,想起了柔光。
  她的柔光,现在孤零零躺在棺材里,再也吃不到热乎的饭了……
  “我,我……”
  盈袖默默掉泪,哽咽道:“我今晚要守灵。”
  “行吧。”
  陈南淮叹了口气,道:“这事我不管,只是下了雪,外头冷,你自己注意些。”
  盈袖一愣。
  她还当自己听岔了。
  从桃溪乡到曹县,陈南淮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贵少爷,从未见他这般平易近人过。
  原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贱骨头。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还是更新了。晚安
 
 
第54章 风声鹤唳
  几口白粥下肚, 盈袖感觉整个人都暖了,胃也不似先前那般烧得慌。
  一抬眼,发现朱管事弯着腰站在一旁, 她有些不自在。嫂子打小就教她,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要敬爱长者, 孝顺父母。
  朱管事年纪这般大, 也是有儿孙的人,此时卑躬屈膝地伺候她和陈南淮两个年轻人……
  谁料,她刚说了句:朱大叔, 您要不也用些粥?
  陈南淮立马摇头一笑, 说:他是下人, 不能与主子同桌的。以前老太太在世的时候, 母亲都得站着伺候。如今呢, 只要父亲在家里用饭, 起码得十来个人旁边端茶递水,这就是规矩, 姑娘你想不来的。
  他这话虽然没有一个脏字, 可就像一把锥子, 扎到她心上。
  正吃着,外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还有相互交谈之声,听着来了不少人。
  不多时,敲门声响起, 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头推开。
  盈袖朝前瞧去。
  只见百善弯着腰,探进来半个身子。
  这小子头上戴着灰鼠软帽,穿着貂毛领的披风, 身上落了好些雪,他脸冻得有些红,搓着手,恭敬地笑道:
  “爷,锦绣坊、隆兴钱庄还有升云酒楼的三位大掌柜都来了,按您的吩咐,该拿的东西也全拿来了。”
  “哦。”
  陈南淮淡淡地应了声,从袖中掏出方帕子,轻抹了下唇,坐直了身子,正色道:“叫他们进来罢。”
  听见这话,盈袖一怔,立马要起身,道:
  “大约公子有事,我去守灵了。”
  “不急。”
  陈南淮虚按了把盈袖,凑近了,压低了声音,笑道:
  “我叫百善从酒楼带了些好菜,还有一盅炖血燕,吃些再去。棺材就在后院,又不会飞走。”
  “可……”
  盈袖总觉得有些不妥。
  头先她那般不堪地去酒楼,哭着求莫掌柜许她卖艺。
  陈南淮这是什么意思,想当着这些人的面,打她的脸么?
  正乱想间。
  盈袖瞧见从外头鱼贯进来三个中年男人,穿着都相当贵气。
  为首的那个约莫四十上下,甚胖,大花眼,下巴堆了好几层肉,左手带了两个宝石戒指,瞧着倒蛮和善。
  “这是隆兴钱庄的何掌柜,每日从他手里得过数万银子,此人过目不忘,经过他手的账本,翻一遍,他能给你倒背出来。”
  盈袖点点头。
  毕竟见的是曹县的大人物,她还是紧张,不知不觉坐直了身子。再瞧去,在何掌柜之后进来个瘦高的男人,五十上下,相貌倒是清俊,头上戴着玉冠,衣料竟全是蜀锦。
  “这是锦绣坊的孙掌柜,他主要是与越国做绸缎生意,头先你身上穿那套红的,就是咱们锦绣坊出来的。”
  陈南淮凑近了,笑着介绍。
  盈袖干笑了声。
  她感觉陈南淮似乎没有要羞辱她的意思,可这半夜的叫这些人来作甚。
  再瞧去,最后进来的是升云酒楼的莫掌柜,他瞧着最不起眼,黑瘦矮小,穿着普通,手里提着大食盒,默不作声地上前来,将食盒里的菜肴、碗筷全都摆到方桌上,最后又端出个白瓷炖盅。莫掌柜在布菜的时候稍微抬头,瞧见了她也在,略怔了下,但什么话没说,躬身退后,与其他两位掌柜并排站在一起。
  “三位掌柜过年好啊。”
  陈南淮点头笑笑,便算见过礼了。
  他亲自动手,打开炖盅,从里头到出一小碗血燕,推到盈袖跟前,随后挥了挥手,叫百善和外头伺候的护卫端进来矮几和小杌子,请三位掌柜坐下,在每位跟前的矮几都上了两道下酒小菜并一壶酒。
  “这些日子辛苦各位了,我敬大家。”
  说话间,陈南淮从桌上翻起个茶碗,满满倒了一杯绍兴黄,端起,一饮而尽,笑道:
  “诸位别拘谨,随意些。”
  三位大掌柜相互看了眼,赶忙回敬了杯,都守着规矩,谁都没敢瞧一眼上头坐的那个明艳绝伦的女子。
  都是生意场中的人精,脑子转的快,知道少东家叫他们来肯定有要事。虽不知那女子的身份,但猜想定不一般,若是陪酒的清倌人,此时应该站着或跪着,没道理与少东家平起平坐。
  最先说话的是隆兴钱庄的掌柜,他人胖,坐小杌子上窝得难受,笑呵呵地看向陈南淮,恭敬道:
  “有日子没见大爷了,大爷真是越发出挑了,我等已经将账册全都备好。”
  隆兴掌柜抱拳一笑,道:“不知大爷是不是今晚就要查看?若有什么不懂的地方……”
  “非也。”
  陈南淮摆摆手,用筷子夹了块糖醋肉,先是往盈袖口碟里放了块,紧接着自己又吃了一块,细细地打量着底下三人的细微表情,笑道:
  “诸位都知道,我爹打算将曹县的生意全都交给我,让我练练手。”
  这话一出,底下的三个掌柜忙搭腔,无非恭维少东家天纵英才,杀伐果断。
  “三位叔叔莫要笑我了。”
  陈南淮摆摆手,大抵真是酒喝多了,他感觉有点飘飘然。
  “侄儿有个事,比较为难,要三位叔叔帮个忙。”
  “瞧少东家说的,有什么话您尽管吩咐。”锦绣坊掌柜忙笑道。
  “是这样的。”
  陈南淮斯条慢理地嚼着肉,冷笑了声:“升云酒楼算是我一手经营起来的,我向来比较重视。只不过去年夏天发生了件事,福满楼的东家张涛之不太懂规矩,将咱们酒楼的几个头牌妓.女重金挖了过去,紧接着,两个会做淮扬菜的厨子也叫他耍手段弄走了。咱们这儿的菜定价多少,他总要比咱们低一些;各国的行商坐贾来做买卖,到酒楼用饭谈生意,他也总跟咱们抢客人,这不是欺负人么。是不是啊,莫掌柜。”
  莫掌柜一愣,手中的酒洒出不少。
  他忙放下,笑道:“是有这么个事,只因那福满楼东家与长宁侯沾亲带故,做事是有些轻狂出格。但他毕竟是后辈,咱们老爷也不太计较,吩咐下来,叫让他几分。”
  “姥姥!”
  陈南淮大怒,将筷子掷到地上,冷声喝骂:“长宁侯又算个什么东西,不过仗着父辈与王爷有交情,可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如今竟敢在我陈家跟前吊腰子,我非得治治张涛之这小子!”
  锦绣坊掌柜最会和稀泥,忙劝大爷别动怒,容易伤身,试探着问了句:“大爷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
  陈南淮端起酒杯,猛喝了口,冷笑道:“自然要出了这口气。”
  这话一出,众人当即倒吸了口冷气。
  如今高大人遇刺,城门封锁,消息闭塞,满城地抓刺客。
  这倒罢了,曹县本来就是商贾大县,内里势力纷杂,恩怨纠葛,不少人趁乱谋利,开始找关系,诬陷仇家,那县衙的地牢早都人满为患了。
  而大爷和高大人交情匪浅,这次更是充当了头一个谋臣杀手,协助高大人抓了不少和尚尼姑,打杀了不少人……而今城门上的人头都挂了十几颗。
  高亦雄是魏王私生子,这其实是个公开的秘密,他就算把曹县搅成滩烂泥,谁又敢说什么了,可大爷干嘛要裹进来,老爷素日里管他严,后背时不时吃鞭子,他总是不服,这回要想趁机做点什么,也能想来。
  “出气也成,我也瞧那张涛之不顺眼了。”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