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儿:
数日未见,你还好么?路上可顺利?
我心里有很多话要同你说,可当提起笔,又不知该写些什么。
告诉你件事,我上任后,魏王、曹国公还有一些叫不上名儿的官员往我府里擩了好多貌美侍妾,啧啧啧,一个个肤白高挑,小腰细的一只手就能拧断,可会勾引人了,在我跟前倒茶的空儿,衣裳忽然滑落,露出白腻的两只那个啥,你懂得,你也长着。”
看到这儿,盈袖心里满不是滋味,暗骂了句:男人果然都好色,两只贼眼不是盯女人的胸就是屁.股。
生了会儿闷气,她接着往下读。
“你是不是以为我抱着美人夜夜笙歌?
哈哈哈,我可不敢,万一这些女人有个什么暗病,染给我可怎么好,有病还是小事,万一是个细作,把我的人策反了,可咋办?
我一时间陷入了两难,自己不敢享用,更不能送给手下人,这时候若有个河东狮夫人在跟前,我还有个借口退回去,可我的夫人,到底在哪儿呢?我想死她了。别多心,不是你,看把你给美的。
这时候,大福子给我出了个主意,对啦,大福子就是今儿给你信的人,他叫王福,跟了我十来年,最忠心不过了。
大福子让我将这些女人交给他,他天天带着姑娘们打拳舞剑,天不亮就勒令她们满院子跑圈,还将羽林右卫那帮大老爷们的臭衣裳交给她们洗,有几个骚货实在受不了了,跑回主家哭诉,还有人偷偷卷银子逃了。”
看到这儿,盈袖不禁笑出声,这对主仆也忒坏了,怎么能如此磋磨人家娇滴滴的美人儿呢,她接着往下看。
“袖儿,已经过去这么久,你的气消了没?
如今你回到洛阳了,定要小心谨慎。
别的不说,陈南淮就得头一个提防。你日后肯定会与他接触的,千万别被他的温和欺骗了,他恨我,也恨你。他无权,无法在官场算计我,我武艺高强,他也无法雇杀手弄死我,可若要咱俩都受伤,最直接的法子就是毁了你。我实在担心哪。
第二个要提防的是梅濂,你这哥哥城府深不可测,我都无法掌控他,难不保他为了权势,把你送给什么人。”
盈袖倒吸了口冷气,偷偷看向梅濂,哥哥正“睡”得熟。不至于吧,左良傅危言耸听了吧,他肯定又在挑,憋着坏呢。
女孩接着往下看。
“袖儿,今晚想法子出来一趟,我想见见你。
我发现个小酒馆,离你住的地方不远,叫杏花村,人都道他家的汾酒好,我却觉得他家的肘子做的好吃,炖的那叫一个烂哪,骨头都是酥的,再蘸点蒜水,啧啧啧,满口生香。
千言万语,见面细说。
良傅字。”
盈袖莞尔,这狗官,成日家就知道吃。
正在此时,马车停了。
盈袖慌忙地将信纸折好,正要往怀里揣时,车帘忽然被人用折扇从外头挑开,是陈南淮。
“大妹妹,咱们到了。”
陈南淮目光落在盈袖手中的信笺,莞尔一笑,用口型悄声对女孩道:“赶快藏好。”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68章 羊上脑(小修)
如同寂寂夏日里的一声惊雷, 猛地劈下来。
盈袖愣住,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曹县发生的事历历在目, 他验她是不是处子, 把她的衣裳撕开;他逼她说出左良傅的下落,要让她成为第二个胭脂;他痛恨她, 在驿站的客栈差点掐死她……
他现在又想怎么样?
盈袖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心狂跳。
正在此时,梅濂“醒”了,他先行下车, 恰好挡在盈袖身前, 正给了小妹个机会, 将那封信藏好。
盈袖深呼吸了口气, 调整了番心绪。
怕什么, 左右这里是洛阳, 陈砚松在呢,这疯子不敢放肆。
下马车后, 盈袖四下瞧去。
此时, 她正处在个僻静院落前, 大门的屋檐下悬挂着大红的灯笼。小巷停了好几辆马车,嬷嬷和护卫们忙着往下卸行李, 吵吵嚷嚷,乱成一团。
这个嬷嬷说轻点,别把姑娘的瓷瓶摔碎了;
那个丫头说你走快些, 堵了后面人的路。
“大妹妹小心,别被这些腌臜人碰着了。”
陈南淮笑着走上前来,站在盈袖跟前, 用折扇指着院子,细细地给盈袖介绍:
“它原是我家一个管事给外室买的宅子,就一个独院儿,父亲高价买了下来,暂时将你哥嫂安置在此处,派了稳妥的丫头婆子们伺候,倒也安生。大妹妹千万别多心,毕竟父亲是洛阳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太多人盯着他了。放心,他肯定要认回你的,但也得一步步慢慢来,你给他些时日打点准备。”
“是。”
盈袖笑着点头。
她谨记哥哥方才教的,没敢再给陈南淮吊脸子。
正在此时,盈袖瞧见从院里走出来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姑娘,穿着碧色袄裙,冷白肤色,瓜子脸,一双水灵灵的大花眼,樱唇涂着胭脂,发髻上戴着金臂钏,长得极标致,像是哪个官户家的小姐。
“她是莲生。”
陈南淮转着折扇玩儿,笑道:“她和你跟前的荷欢一样,原是老爷屋里的二等丫头,现在全都拨给了你,在你哥嫂这边住了有两个来月了,就等你回来呢。”
话音刚落。
那个叫莲生的丫头就紧跑几步出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给盈袖磕了个头,起身后,落落大方地立在原地,歪头笑道:
“想必这位天仙一样的姑娘就是梅小姐吧,奴婢是莲生,给您见礼了。”
“你好。”
盈袖微笑着点头,毕竟不太熟。
“快别乱瞅姑娘了。”
荷欢上前来,扶住盈袖,用帕子轻轻抽打了下莲生的脸,打趣道:“咱们小姐面皮薄,你可别死盯着她不放,仔细臊着她。以后伺候的日子在后头呢,快去帮梅大爷搬东西。”
“是是是。”
莲生忙笑着点头。
挽起袖子,去帮梅濂往下搬车里的物件。
“这个莲生长得可真俊呀。”
盈袖不由得赞叹,她笑着打量那个莲生。
身量窈窕,柔中带媚。
这丫头倒真勤快,一边清点行李,一边从大哥哥手中接过食盒等物。
忽然,盈袖发现有些不对劲儿,这个莲生在碰到哥哥手的时候,脸红了下,目光也有些闪躲,唇角还浮起抹羞涩的笑。
而哥哥呢,也趁着忙乱的功夫,偷偷给莲生袖中塞了支金钗……
霎时间,盈袖如同被雷击中了般。
在她印象中,哥哥是极敬爱嫂子的,哪怕后来不得已娶了二房,可也没冷落过嫂子……怎么会这样。
“大妹妹,你怎么了?”
陈南淮自然将方才那出看在眼里,男人唇角闪过抹嘲弄的笑,但装作没看见,颇有些关切地看着盈袖,柔声问:
“你脸色怎么不太好,可是身子不舒服?”
“没事,多谢公子关心。”
盈袖干笑了声,没敢再看哥哥。
她怕再看到让人不舒服的画面,低着头,随陈南淮往院里走。
果如陈南淮所说,这个宅子并不大,就一个院子,但胜在干净整洁。抬眼瞧去,上房的门帘忽然被人掀开,从里头走出来个三十左右的貌美妇人,她气质高贵,头上戴着支金凤钗,只稍稍妆扮了些,就胜过无数的庸脂俗粉,正是如意娘。
“嫂子!”
盈袖欢喜极了,也顾不得什么礼数,疾步跑上前去,一头扎进如意娘的怀里,搂住妇人不撒手,哭着撒娇。
“好啦好啦。”
如意娘亦动容,美眸含着泪。
这孩子是她一手教养大的,从未离开她这么久。
“别哭啦,让陈少爷瞧着笑话。”
如意娘轻轻摩挲着妹子的背,柔声安慰,同时冲陈南淮无奈一笑。
走进来的陈南淮瞧见此景,略微怔住,暗道:这妇人在南方生活了数年,言语间难免带些江南水乡的软懦,瞧瞧,她虽说年岁大些,但生的妩媚丰腴,即便和貌美无双的盈袖站在一块,竟一点都逊色。
“大嫂子。”
陈南淮笑着躬身见礼,轻声问:“咱们该开席了罢,大妹妹赶了许久的路,想必早饿了。”
“对对对。”
如意娘下意识将盈袖拉在一边,让出条道儿,颇有些尴尬地冲陈南淮一笑:
“瞧我,一看到袖儿净顾着欢喜,大爷,里头请。”
等将陈南淮迎进去后,如意娘微微踮起脚尖,招呼正往进搬东西的梅濂:“官人,莫要忙了,赶紧净手用饭,锅子里的炭火都加了第二遍了。”
“嫂子。”
盈袖搂住如意娘的纤腰,头窝在嫂子的肩头,抱着嫂子轻轻摇。
“我不要吃饭,想睡觉,你陪我嘛。”
“好啦好啦。”
如意娘趁着丫头婆子们不注意,轻轻拍了下小妹的屁.股,柔声道:“陈少爷今儿专门过来为你接风洗尘,你可不能任性。”
如意娘特意用南方话,低声暗示:“不管咱现在身份如何,总之不能得罪陈南淮,快进去。”
“可……”
盈袖斜眼,瞅向正在搬东西的俏丫头莲生和大哥,颇有些担忧道:“嫂子,我有话同你说。”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如意娘淡淡一笑,面上并未有多大起伏,她拉住盈袖的胳膊,带着女孩往里走,道:
“晚上说罢,先吃饭。”
才刚进屋,盈袖立马就被一股浓郁的鲜辣香味包裹住。
四下看去,这间上房并不算华贵,但该有的器具和瓷器摆设还都有,外间摆了张大方桌,桌上有只正冒着腾腾热气的黄铜锅,锅边是十多道菜,有切得极薄的羊上脑、用秘制酱料腌制的里脊肉,还有鲜笋、菌菇等各色蔬菜。
而陈南淮此时已经净了手,正用长筷子往锅子里添肉菜,与此同时,他还从热水里端起温好的酒,给空杯子里添上。
他几时变得这般好,不会又憋什么坏吧。
盈袖忧心忡忡地由丫头伺候着脱去披风,净了手,同哥哥嫂子一起入座。
“来,头一杯敬大妹妹。”
陈南淮举起酒杯,看向坐在他对面的盈袖,爽朗笑道:
“这一路辛劳了,如今平安归家,父亲和哥嫂都可安心了。”
“我不太会喝酒。”
盈袖只抿了口,就放下酒杯。
“那便不喝了。”
陈南淮笑了笑,也没在意,招呼着梅濂和如意娘吃菜。
男人暗暗腹诽:好么,当初在升云酒楼不是挺能喝的么,骚的连衣裳都脱了,这会儿倒装上腼腆小姐了。
陈南淮夹起一片生羊上脑,在锅子里涮了片刻,十分自然地递到盈袖碗里,笑道:
“大妹妹尝尝,这可是咱们洛阳最有名的美食。”
说到这儿,陈南淮熟络地招呼梅濂和如意娘,笑道:“哥嫂也吃呀,老爷子早都告诉我了,咱们是一家人,莫要拘束。”
梅濂夫妇连声称是,到底没好意思像在家那般尽情吃。
再者,他们也是近两个月没见盈袖了,这会儿在席面上,竟不约而同地给袖儿夹肉夹菜,满眼皆是慈爱。哥哥怕小妹喝酒烧心,让丫头倒些解辣去腻的酸梅汤来,嫂子瞧见小妹嘴边沾了辣油,笑着用帕子替妹妹抹去。
“大妹妹真有福气呀。”
陈南淮不由得感概,眸中闪过羡慕之色,心里也阵阵发酸。
袁氏不待见他,小时候从未抱过他一次,更别提喂他吃东西;而父亲呢,一直在外忙生意,又对他管教极严,也很少与他一桌用饭。
……
陈南淮轻咳了声,掩饰那抹愁绪,他招招手,让丫头给自己满上酒,男人起身,高举起酒樽,看向盈袖,笑道:“这第二杯,是特给大妹妹赔罪的。”
“啊?”
盈袖吃了一惊,她没听错吧,高傲的陈南淮竟会赔罪。
“公子折煞小女了。”
盈袖忍住厌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淡淡说了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都莫要放心上。”
“哎,我原也不想再提的。”
陈南淮叹了口气,摇头入座。他满面的愁绪,闷闷地吃着涮肉,忽而目光灼灼地看向盈袖,笑道:
“本不该再勾起大妹妹不悦,只是有一桩事,要明白同你说。父亲近日给我议亲,说定了原太医院院判的孙女杜弱兰小姐,我与杜小姐见过几面,觉得挺投缘的。”
“那不是挺好的嘛。”
盈袖大喜,登时松了口气。
这下,她可算不用嫁给陈南淮了。
“是挺好。”
陈南淮俊脸微红,难得有些羞色,转而叹了口气,道:“杜小姐品貌端庄,我十分敬爱她,着实怕她知道曹县发生那些事。大妹妹,你能不能……”
“我还当什么呢。”
盈袖坦然一笑:“曹县的事,对我来说就是一场梦,我早都忘了,绝不会在旁人跟前提半个字,公子尽可放心。公子瞧着是个大气量之人,想来那些不愉快的事,也不会放心上。”
“那就好。”
陈南淮大喜,激动之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有大妹妹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说到这儿,陈南淮温柔地打量盈袖,连连点头,目中满是惊艳,笑道:“头些日子,父亲还让我多替大妹妹留心洛阳的王侯公子,我就说嘛,大妹妹如此姿容品行,还有这般的开阔胸襟,怎会找不到良配。”
“公子谬赞了。”
盈袖干笑了声。
她总感觉哪儿不对劲儿,可又说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