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大山见双方他都认识,虽说对周红杏这女人观感不太好吧,到底看在老伙计的面子,装看不见也不好,就想着上前问问怎么回事,有矛盾给调解一下。
结果隔着老远就听到周红杏堪比杀猪般尖利刺耳的嗓音,“我不管,老袁是跟你一起出车的,他跑了我就找你!”
孟大山忙快步上前,扒拉开看热闹的人群,疾声问道,“弟妹你刚才说什么?谁跑了?老袁吗?”
他这一出声,周红杏和被她揪住的王果柱皆是眼前一亮,活像看到了救星,两人开始你一句我一句的向来人诉起苦来,不想苦没诉上又争计起来。
孟大山被两人吵得头都快炸了才听明白是怎么回事,原来袁方伟从自家离开后的当天就跟着运输车队走了,之后就没回来过,听到这里他不太明白,“弟妹你怎么就笃定老袁是跑了而不是临时有事没回来呢?”说着又转向另一个人,“还有你,柱子。你们俩挨个给我说说情况。”
两人又抢着说了一通,听完孟大山真有些不确定了,老袁不会真跑了吧?!
据周红杏的说法,袁方伟走得第三天,因为家里有事要用钱她才发现不对,抽屉里的存折、老袁上次出车拿回来还没来得及存的现金、以及当初结婚时买得手表全都不见了。当时她就觉得不对,只是想着再过两天人就回来了,万一只是个误会,现在闹开了也不好,就想等一等,结果…她的猜测在王果柱这里得到证实。
“我是真不知道袁哥打算跑路,我们一行车队从安省送完货返程的路上经过省城板县附近时,袁哥忽然提出掉头,说是老家有个表姐嫁到这边的某个农村了,他顺道去看看,回头自己开车回去,我们就都没怀疑。”
王果柱觉得自己冤死了,这事本来就和自己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哪成想袁哥的老婆是个泼妇,一听自己说完当时情况就把责任硬往他头上推,非说是他没拦着袁哥才跑的,他找谁说理去呀。
集市上的闹剧最终以周红杏叫嚣着要去省城板县那边找人告终。至于话题中心的袁方伟此时在干什么呢,他正忙着为自己即将出生的孩子安置新家。
……
袁方伟老家在白省的一个很偏僻的农村,因为穷外加气候恶劣,当地的年轻人女的远嫁,男的出来给人家当倒插门女婿,总之不会留在家里。
十年前,袁方伟26岁,这个年纪还没结婚在农村算是大龄青年了,就经中间人牵线介绍到了宜省这边的周家村,被周红杏看中到她家当了上门女婿。
周家夫妻在村里条件算不错的,又只有周红杏一个闺女,加之对方长得不错,当初袁方伟还在心里好生庆幸了一番,觉得自己运气不错,下定决心好好赚钱养家,结婚第二年就花钱学了开车,托关系到运输队当司机。
开始是给别人开车,等周红杏给他生了一对龙凤胎以后,袁方伟觉得这不是长久之计,拿出这几年的积蓄再加上周家父母的赞助,以及亲戚们的借款买了辆大货车,一开就是八年。
这八年里,虽然袁方伟三天两头不在家,但无论是从别人嘴里听到的,还是他亲自发现的,周红杏是人如其名,喜欢出墙,且出的次数相当频繁且明目张胆。
因为这事,袁方伟和她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心里再不满,碍于自己是倒插门的,家里还有一对龙凤胎儿女只能忍了,毕竟七十年代的农村鲜少有人离婚的,无论闹得再凶,日子还是将就着过,不过在那之后袁方伟也有了二心,利用出门跑车之余在外面认识了一个相好。
原本夫妻俩你出你的墙,我找我的相好,两人心照不宣,磕磕绊绊过得还算平静,直到上个月月初,袁方伟提前回家当场捉了周红杏和邻村一个男人的jian,吵得正厉害的时候龙凤胎儿女在外面玩累了跑回家,不明所以的两人正好站在了jian夫旁边。
袁方伟这随意的一打眼不要紧,心里的警铃瞬间敲响,他貌似发现了大问题:这一大两小长得也太像了!
这一刻起,怀疑的种子在他心里迅速发芽蔓延,再次出发运货前,袁方伟把周红杏灌醉,从她嘴里套出了一个极其可笑的真相:那段时间shui得男人太多了,她也不确定孩子是谁的。
袁方伟气炸了,正好这时候他在外面的相好怀孕了,还查出了是个男胎,他当即让人把孩子留下来。
而周家这边,当初和周红杏结婚的时候就没打结婚证,那时不流行这个,摆个酒席比领证管用多了,现在想来,倒是方便他离开,袁方伟心里打算着,才有了这次的卷款跑人。
……
孟繁意和堂姐堂哥排排坐在爷爷为她们量身打造的宝宝竹椅里,喷香的吸溜着美人奶奶为她们做得瘦肉粥,嘴巴忙碌耳朵也没闲着,听爷爷向奶奶讲述袁方伟的事。
不同于爷爷对老伙计所作所为的不解和感叹,靠着前世记忆熟知内情的孟繁意对这狗男人可是唾弃得很。
在她看来:你被老婆戴绿帽子、给别人养孩子是可怜,但这和我爷爷有什么关系?和我们孟家有什么关系?就因为你和相好私奔需要钱,就要借着做生意来坑害我们家吗?我爷爷活该为你的破事买单吗!
第9章 009
孟繁意正自个儿默默地为上一世家人的遭遇打抱不平呢,就听美人奶奶敏锐的对爷爷的话产生了质疑,心中不禁感慨: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果然奶奶还是一样的聪明睿智呀。
“等等,你说老袁在他临走前还和你商量做新买卖的事?”许若君脸色有些古怪。
“是呀,有什么不对吗?”当局者迷的孟大山还没有琢磨过味儿来。
许若君瞪着他,眼神中带着庆幸,“你个傻老头,还“有什么不对吗”,不对大发了!想想看,如果当时你答应了,之后会怎么做?”
在媳妇儿的提醒下,孟大山终于反应过来,“拿、拿钱给他。”就像以前两人合伙一样,每人出一半的本钱,让老袁带去外省批货,再拿回来由他卖出去。可现在问题是:老袁不打算回来了呀!
想到最后,孟大山得出一个让他下意识排斥、但几乎就是真相的结论,“老袁想坑我?”他还是想不通,“我和他这么多年的老伙计,他竟然想坑我!”
“唉!”看着男人这个样子,许若君叹了口气,心里同样不好受,正想着换个什么话题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呢,就见小孙女正睁着雾蒙蒙的眼睛懵懂的看着自己,顿时有话要说,“奶奶的小繁繁,这次爷爷真的要好好谢谢你喽。”
孟大山乍一听有些不解,想到之前的事后心头的郁闷霎时消散不少,“是哟,爷爷得好好谢谢繁繁,繁繁是咱家的大功臣,要不是你,这会儿爷爷兜里的钱早飞走了。”
“我当时还纳闷呢,平时挺乖巧一孩子,怎么就接触到老袁就开始哭闹呢,现在想来,果然小孩子的眼睛是最干净的,能看到人藏在背后的坏心思。”许若君前后一联系,可不就是这个理儿嘛。
“嗯,你说得对。”孟大山心底一片柔软,凑过去亲了小孙女一下,抬头见大孙女和二孙子正好奇的瞅着他,想着不能厚此薄彼,结果不等靠近就被俩孩子一人一只小胖手毫不留情的推开,人家嫌弃着呢。
许若君在一旁看得好笑,在孟大山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中,走上前给三个孙子孙女一人亲了一口,换来三张甜蜜蜜软萌萌的笑脸,随即面上认真眸中得意的看向男人,“我觉着吧,孩子们可能还是看脸的~”
这一瞬间,孟大山刚树立没几天的自信心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委屈巴巴为自己辩解,“我不要你觉着,我要我觉着。”
……
孟繁意的小乳牙冒头没多久,时间进入到腊月,她马上就要迎来自己出(重)生后的第一个新年。
当然在此之前,她还有一场“艰巨的任务”必须要执行,那就是走亲戚,更具体一点,去姥姥家走亲戚。
讲心里话,孟繁意是抗拒这件事的,倒不是说姥姥姥爷不好,主要是她不想见到大舅一家,尤其是大妗子。
前世,从她有记忆时,大舅家已经借着办养猪场发家,是整个周家村、乃至镇上数一数二的养殖户,可能是腰包鼓了自觉抖起来,逢年过节亲戚碰头的时候,这一家人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看谁的眼神中都带着挑剔,好像所有人都比不上自己似的。
那时的孟繁意学习不好,大妗子就拉着周雪念叨,“哎哟,这繁繁长得再漂亮,也得注意学习不是,总不能一辈子当个草包吧。”
二舅家的晓楠表姐是个学霸,后天努力拼出来的那种,大妗子就当着二妗子的面讽刺人家闺女,“晓楠这么要强做什么,为了那点分数早早把眼睛熬坏了,值当的吗?我看学习都快学傻了,这样就算将来考上大学,能找见好人家呢?”
那时候孟繁意就忍不住想:大妗子整天挑剔这个,嫌弃那个的,有这功夫还不如操心一下自家闺女,也就是晓萱表姐,长得一般,学习一般,脾气秉性更是一般人难以忍受,大妗子哪儿来的脸来批判她和晓楠表姐。
当然这些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孟繁意当时膈应过后不会太放在心上,真正让她觉得恶心的是公子哥事件发生后,大舅一家的所作所为。
当时晓楠表姐要去市图书馆查一份资料,因为和孟繁意关系最好就拜托她同去作伴,周晓萱知道了以后非要跟着一起,去了以后又嫌图书馆无聊招呼也不打就去逛商场。要不是为了找她,孟繁意也不能和那个公子哥遇上,明明都有门当户对的未婚妻了,还要强逼着自己给他当qing人。
更令人生气的是,当时孟繁意察觉出不对,在对方过来拦人的时候用了假名字,晓楠表姐见状也很知机的配合她,眼看就要敷衍过去了,半路杀出周晓萱这个搅shi棍!见人家衣着不凡就要贴上去,不止兜了自己的底还卖了她!
事后等人家找上门来的时候,大舅和大妗子见人家有钱,上赶着过来劝说孟家屈服,不成后更是动了让自家闺女周晓萱取而代之的天真想法!结果被人毫不留情的嫌弃+嘲讽一通,一家三口当场脸就涨成猪肝色,不甘又不敢反驳,只得生着闷气灰溜溜的离开!现在想来孟繁意都觉得可气可笑!
第10章 010
孟繁意心里再抗拒,二十六这天该来还是来了。
一大早,外面刚出太阳,孟京庭就爬起来,先穿着要换洗的旧棉衣到院子里的南墙上把挂在上面的鸡和鱼取下来,都是他昨天逢年集的时候专程去买的,准备用来走老丈人家。
这是他结婚后过得第二个新年,今年又有了繁繁,日子正是有奔头的时候,孟京庭就想着到老丈人家好好表现表现。
知道老头爱喝酒,他他特意挑着爹不在的时候拜托娘给他舀出了两斤高粱酒,都是娘亲手酿的,独家秘方,他一个不喝酒的人闻着都香,何况是每天都要小酌一杯的亲爹,平时护的可紧,轻易不给人。
这不,听到外面隐隐传来自家爹的说话声,孟京庭麻利的把酒拎回东屋,刚藏好大门就从外面推开,孟大山过来了,手里还拎着用麻绳串起来的猪肉。
“哝,知道你们哥仨都要陪媳妇儿回娘家,一人给你们准备了六斤猪肉。”孟大山说着递给他。
孟京庭又惊又喜的接过来,“今天村里有人杀猪吗?看这肉挺新鲜的。”
“嗯,你二叔家杀得,爹有内部消息,去的早,抢到二十来斤五花。”
“嘿嘿,辛苦爹了。”孟京庭摸着脑袋。
孟大山眼一横,“知道我辛苦就少和我抢繁繁,还有,”他上下打量儿子,“别告诉我你今天就穿这身走老丈人家啊,不能再丑了,还破。”
“哪能啊,我这不起来干活的吗,怕弄脏新衣服才没穿,一会儿我就换上。”孟京庭忙解释着。
孟大山这才满意,“嗯,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人丑不要紧,衣着打扮一定要精神,不然真是没眼看!”
“好的,知道了爹,你快回吧,一会儿娘该找你了。”
见丑儿子有些不耐烦了,孟大山忍不住敲他脑袋,“嘿,怎么和亲爹说话呢,我自己不知道走?”
孟京庭连连点头,“知道知道。”
“繁繁醒了吗?”
“没呢。”
“那行,我就先回去,一会儿等她醒了你给抱过来,嗯,不行,还是你喊我过来吧,大冷天的别给冻着了。”孟大山交代完最重要的事,这才满意的背着手离开。
……
窝在烧得暖烘烘的炕上,刚睡醒的孟繁意在被子下面伸了伸懒腰,抬起胖出肉窝窝的小手捂住嘴巴打了个秀气的哈欠,“咿咿呀呀”地发出声音,向家里的大人宣告她要起床了。
堂屋里正和孟京庭一起吃饭的周雪听到里屋传出来的动静,放下手中的筷子就跑进去,果然,她家大宝宝正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她呢。
“呀,繁繁什么时候醒的呀?”周雪说着凑过去在闺女的小脸蛋上一边亲了一口,手又探进被子里摸了摸尿戒子,发现是干的后开始猛夸,“哎呀,我的繁繁怎么这么乖呀,知道大冬天你爸爸洗尿戒子辛苦,今天又没有尿炕呢。”
孟繁意被说得脸红红:她都是大人了,也是有羞耻心的,除去不受自己控制的新生时期,当然不会像真的小孩子那样尿床啊。
周雪可不知道闺女的这些想法,她从两层被子的夹层中取出已经捂了一夜变得暖乎乎的小棉裤小棉袄给孟繁意套上,都是许若君新做的,三个孙辈一人一身,大红色的,说是过年喜庆。
可不嘛,这会儿的孟繁意浑身红彤彤的,衬得小脸更加雪白,皮肤通透的跟玉似的,周雪越看越欢喜,想了想到柜子里把进门时婆婆送她的那盒、一直没舍得用、拿来压箱底的胭脂找出来打开,食指在上面按了一下点在闺女的眉心。
哎呦喂,活脱脱家里年画上观音菩萨座下的小仙童。
半个小时后,孟家众人见到了这副打扮的孟繁意,一个个爱得跟什么似的争着抢着过来抱她,两个伯娘看着好看回去也把胭脂找出来点在自家孩子额头上,虽说效果比着侄女差一丢丢,但也很好看了。
眼见快10点了,孟大山再不舍,三个孙子孙女也要跟着儿子儿媳去走姥姥家了,他不太情愿的放开手,想着接下来一天都不能见面,正想趁孩子们临走前亲热亲热呢,眼尖的瞥见大门口孟京庭推着洋车小心走过去的身影。强烈的男人第七感让他敏锐的察觉出不对,抬脚就追了出去,果然在挂着一堆年礼的车把上看到了酒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