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们寒暄,孩子们却不太耐烦,大面上不出错,长辈们便也宽容地允许他们自己行动。
凌妍耐着性子陪母亲应酬了十来分钟,终于找到机会脱身,跟上了打算上楼的李贞琳。
“琳琳。”她亲昵地唤着,“怎么没看见轻絮?”
李贞琳的目光隐蔽地扫过凌妍的裙子,微微一笑:“刚才有个孩子调皮,打翻了酒杯,轻絮换衣裳去了。”
凌妍满脸惊讶:“宴会马上要开始了,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她准备了几套衣服。”李贞琳笑盈盈地说,“差不多也到了换的时候了。”
凌妍眉间的得意瞬间消失无踪,勉强道:“哦,那就好。”没了显摆斗艳的机会,她便觉得索然无味,转头看到个朋友,找借口结束了聊天。
李贞琳微微一笑,对跟在后面的凌恒说:“这次你姐姐要失望了,她在轻絮姐旁边埋了耳报神,但轻絮姐早有准备,光礼服就准备了五套。”
“她一向无聊。”凌恒撇了撇嘴,“别理她就行。”
“女孩子都这样,不喜欢别人的风头盖过自己。”李贞琳反过来为凌妍说话,“没什么坏心思,换做平时,轻絮姐也不会和她计较。”
凌恒不置可否。
李贞琳换了个新话题:“对了,你知道冉染吗?听说她现在借住在凌家?”
“冉家的亲戚在美国,照顾方便才客居在我家。”凌恒道,“怎么了?”
李贞琳若有所思:“方才在轻絮姐那儿见着了,顺口一问而已。”
凌恒便没有深究。
同一时间,二楼张轻絮的闺房里,冉染正在和今天的寿星聊天。
“你这身要艳压群芳了,可真漂亮。”她笑吟吟地恭维着,语气十分诚恳。
张轻絮肤白貌美,个子高挑,早些时候接待客人的那身礼服虽然漂亮,但远没有现在的出彩——蓝绿色的纱裙如烟似雾,点缀着栩栩如生的绸缎鲜花,间或点缀钻石作为露珠。
远远一看,仿佛如幻似梦的精灵仙子。
“多亏我留了个心眼,要不然凌妍又得我和争。”张轻絮姿拈起钻石耳坠,小心地戴上,左顾右盼,“平时让让她也就算了,今天可不行。”
冉染一笑,不做评价。
张轻絮见她不为了讨好自己,背地里说人坏话,又高看一眼,亲昵地说:“你妈和我妈是表亲,我们俩也算是表姐妹了,这次我不请你,你还不来了是不是?”
冉染微微一笑。
上次和老校长一番交谈后,她意识到“冉染”的身份或许尚有值得挖掘之处,便费了些力气打听。
功夫不负有心人,真给她挖出了些故事里没提过的设定。
冉染的父亲叫冉雄,白手起家,很有经商天赋。在转行生物医药行业时,认识了隐瞒家世,自己出来打拼的凌先生,双方因此成为挚友。
几年后,冉雄卖掉了自己的股份,投身新的行业,一直到他破产自杀。期间,他结识了妻子汪艾琳,与其结婚,生下了冉染。
冉家都是平头百姓,没什么值得说道的,但汪家其实在美国有不小的名气,出了好些个艺术家。
除了汪艾琳,她的一个表姐也嫁到了s国,就是张夫人。
而张轻絮、李贞琳这些权贵少女,在故事里着墨不多,偏反派角色,对言真真多有不满,也吃过她的闷亏,只是没像冉染那样进精神病院而已。
得知这一切后,冉染难掩欣喜,没想到拿到手的牌比预想的好那么多。
s国的贵族少女都喜欢凌恒,都想和凌家联姻,注定是言真真的敌人,是她天然的同盟。
她不需要从头开始努力,只要打入张轻絮等人所在的圈子,就能不费吹灰之力,获得强大的助力。
这一场言真真没有资格参加的宴会,将会成为她的又一个先机。
冉染眸光流转,拿起首饰盒里的另一对珐琅耳坠:“试试这个。”
张轻絮眼睛一亮,接过来换上,顿时满意:“你眼光真好,这个不算贵重,可配我的衣服刚刚好。”
“美在于艺术,不在于价格。”冉染赞了一声,“你真美。”
张轻絮的笑意更真挚了:“染染,你肯定很像姨妈,我妈说艾琳阿姨在艺术上非常有天分,好像被天使吻过一样。”
这是冉染第二次听到类似的说法,不由对便宜母亲起了好奇心:“真的吗?”
“你不知道?”张轻絮似乎奇怪。
冉染镇定地回答:“她总是在工作室,我不太接触这些。”
艺术家总有些怪癖,沉迷工作时废寝忘食都是常事。张轻絮释怀,道:“我妈是这么说的,我不太懂,大概是天生缺少艺术细胞吧。”
两人闲聊着家常,多年不见的生疏淡去,多了一分亲人的随意。
八点钟,宴会正式开始。
万众瞩目下,张氏夫妇向亲朋好友及商业伙伴们致辞,感谢他们来参加女儿的生日宴会,并且拿出了一件古董项链作为生日礼物。
底下有人发出轻呼:“这是亚历山德拉王后的藏品吧。”
而后,侍者们推出了五层高的蛋糕,小型交响乐团现场演奏生日曲,张轻絮走到蛋糕前,亲自切下了第一刀。
她将第一块蛋糕递给了张氏夫妇,第二块交给了凌夫人,第三块则是李家夫妇……显而易见,除了父母外,是按照客人的尊贵程度安排的。
整个过程中,张家夫妇都陪同在侧,挨个介绍这是某某先生,某某夫人,双方简单寒暄几句,算是认识了。
不要小看这个细节,这代表张轻絮已经真正成年,能够接触张家的社交圈了。
凌恒远远看着,没劲地靠在一个雕像旁边,抿着杯子里的果汁。
李贞琳避过几个熟悉的女生,绕到他旁边,未语先笑:“看着都替轻絮姐累,我们这样的人,都不敢得社交恐惧症。”
凌恒道:“有比这更累的事。”
“没有最累,只有更累,是不是?”李贞琳故作抱怨,“你可能让人绝望。”
“我说的是实话。”凌恒瞥过眼神,“你怎么喝酒?”
李贞琳顿了下,诚实地说:“只有你不喝而已。”
凌恒道:“我以为,十八岁以前不得饮酒是法律。”
“越是不让,越是想啊。”李贞琳笑盈盈地问,“要不要来一杯试试?低度数就行。”
凌恒摇了摇头:“我不喝酒。”
“凌大少爷还怕出不起罚款?”甜美的少女举了举杯,神色挑衅。
凌恒转过头,盯着高高悬挂的月亮:“酒精让人失去控制力,这很危险,我不想犯错。”
李贞琳蹙眉不解。喝酒当然不好,可除非过敏,不然不开车不做危险的事,能有什么危险?
“我要回去了。”凌恒放下果汁杯,“替我和轻絮道个歉。”
李贞琳愣了下,急忙道:“晚些我们还有节目呢,好歹打个招呼再走。”
凌恒一时犹豫。
“才几点钟,小学生都还没睡觉呢。”李贞琳拉住了他的衣角,“明天不上学,你要是这么走了,轻絮姐丢脸,我也丢脸。”
他扬起眉峰:“关你什么事?”
“大家都看到我同你说话,结果没留住你,当然要被兴师问罪。”李贞琳装出一副极其严肃的模样来,可架不住五官娇美,唬不住人。
凌恒低头想想,松了口:“行吧。”
第14章 battle
晚上九点多钟的时候,言真真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月光太亮了,她隔着窗帘都能感觉到那浓郁的亮光,硬生生地穿过布料,染渡到人的身上。
异样的感觉像是小虫子,自脊椎往上爬,落了满身鸡皮疙瘩。
言真真放下看了一半的百科全书,换上轻便的球鞋,无声摸出门去。
隔了两间的屋子在放肥皂剧,声音开得很响,肯定是女佣阿赵的杰作。她一向肆无忌惮,从来不会考虑别人的想法。
阿杨的房间大门紧闭,什么声音都没有,静悄悄的。她是个稳妥人,所以才能在丁湘死后,成为凌夫人的新心腹。
阿米不在自己房间里,在楼下的厨房里熬甜汤。
厨师老刘一边抽烟,一边笑话她:“你熬来有什么用,他们都不爱喝。”
“我爸说,喝了酒以后喝碗甜汤,解酒又暖胃。”阿米穿着白色的亚麻裙,露出玲珑的身段,手臂圆润结实,有种天然健康的美。
可熟人们不买漂亮姑娘的账,嬉笑道:“当心白忙活一场,最后还是落进我们的胃里。”
“我看,阿米直接给我们喝就行了。”园丁老李又点了根烟,粗糙的手指熟练地刷着手机屏幕,“我正好饿了。”
阿米冲他们翻了个白眼:“美得你们。”
两个男人哈哈大笑起来。
如此放松随意,似乎什么也没感觉到。言真真思忖片刻,慢慢走出来,佯装一无所知:“好香的味道,是刘叔在做什么吗?”
阿米的神色骤然冷下来,理都不理她。
老刘不肯得罪谁,笑呵呵地说:“阿米熬甜汤呢。”
“噢。”言真真在客厅里站了站,似乎没话找话,“今天的月亮好漂亮。”
其他人瞥了眼窗外,漫不经心地说:“是么,挺亮的。”
“刘叔,你看我这冰糖什么时候放?”阿米突兀地开口,抢夺他人的注意力,“李叔,你要吃,我就给你留一碗。”
“可以放了。”
“好好。”
言真真笑了:“我去散个步。”
没人回答她。
她也不在意,自顾自走出了灰楼。
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圆,耳畔似乎传来浪潮的声音。
言真真左右看看,爬到了喷泉上面。夜间无人,喷泉不开,水流安安静静地流淌下来,只有些微的“哗哗”声。
她觉得更奇怪了。
潮声那么远,却那么响,喷泉这么近,却几乎听不到声音。
过了会儿,轻柔的潮水声变得汹涌起来,越来越近,就仿佛……仿佛是一只巨大的怪物,正拖着浪潮的脚步,缓慢走向庄园。
这个奇怪的念头一出,言真真背后便渗出了冷汗。
她再看头顶的月亮,就觉得不像是月亮,而像是怪物的眼睛。
对,游戏电影里,有一种怪物叫烛龙,睁眼的时候是白天,闭眼就是黑夜,人类描绘这个形象的时候,眼睛总是画得特别大。
鼻端嗅到古怪的恶臭味。
那是一种非常恶心的臭味,比臭袜子还要难闻一百倍,可又不是化学合成的那种味道。
言真真没有仔细分辨,她都快要吐了,下意识地就想回去洗洗鼻子。
然而,还没跳下喷泉的台子,余光却瞥到一片黑影从花园的阴影里蔓延过来,黏黏糊糊,和倾倒的湿水泥似的。
不,没有水泥那么厚重,更像是沥青。
臭味更浓了。
沥青般的黑影自四面八方朝喷泉包围而来,很有点四面楚歌声的意思。
言真真环顾一圈,十分不解:“冲我来的?”
她来了凌家以后,一直老老实实做人,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既没和凌家的人起冲突,也没到处乱翻东西。
专门堵她干什么?
“簌簌簌”,草丛里传来一片接一片的响动,很多个古怪的黑影浮在灌木上,和那天海边的影子一模一样。
言真真汗毛倒竖,脑中闪过一个不合时宜的梗:小说主人公在野外被群狼包围的感觉,大概就是这样了。
野兽的觊觎唤醒了本能,肾上腺素骤然升高,谋算着生存之路。
言真真深深吸了口气。
很多时候,人的恐惧来源于未知,而她在此之上,又多了一分讨厌。
无法描述的、不理解的、说不出来的东西,会让言灵的力量大打折扣。所以她最喜欢看百科全书,一个个名字记牢,弄明白,就掌握了它们。
未知的东西,是她不能掌控的,特别讨厌。
但这不代表她会认输。
老话说得好,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她骨子里就有一种不肯低头服输的倔强,从小到大,靠着这股倔性,认识了一个又一个从前不认识的东西,征服了它们。
此时此刻,匍匐在暗处的“未知”觊觎着她,掂量着她。
若她怕了,逃了,它就知道她比自己弱,会毫不留情地吞噬她。
那就真的输了。
相反,她越狠越凶,它便会害怕。
趋利避害是本能,野兽是这样,人也是这样。
言真真放缓了呼吸,轻柔而坚定地说了三句话。
“十二点以前,我都会非常幸运。”
“十五分钟内,对我有敌意的生物,都伤害不到我。”
“我拥有超凡的力量,我的敌人会害怕我。”
幸运是她最喜欢的buff,任何时候都能成立。但出于谨慎,她还是加了后面两条。
当然,言灵的力量再厉害,也不能无中生有。
武器还是要的。
言真真从口袋里掏了一盒鞭炮出来,小小的,每个只有手指大小,在盒子侧面擦一下就能点燃,五秒后会炸开。
这东西比较危险,没有及时甩出去就会炸到手,属于危险物品。但她的格斗技能没有点亮,什么射箭弹弓统统不会,相比之下,幸运光环下的鞭炮更实用。
言真真擦亮一枚鞭炮,“咻”一下扔进了草丛里——臂力不足,抛得有点近,不过也尽够了。
鞭炮“啪”一声炸响,惊得伏在灌木里的怪物不安地退缩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