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我听到了一种极其可怕的声音,在钢琴声里,像极了怪物的嚎叫,可除了我,谁也听不见。那种声音又唤起了我的噩梦,我无法入睡,总觉得有暗影趴在我的耳边呼唤我。
这是我的命运吗?
我必须弄个明白。
然而,我三天前到达这里的时候,harlan已经死了。他在家里放了一把火,想要将老宅烧光,幸好被邻居发现,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害。
可他死了。
明天,我就要去参加他的葬礼。
希望一切顺利——不,也许我渴望的并非如此——老师,我会找到答案吗?
您的学生:艾琳
言真真终于读完了信,迫不及待地问:“然后呢?”
“三个月后,我受到了艾琳的死讯,以及,她那幅名为《怪物》的遗作。”老校长烧了热水,撮起茶叶,慢吞吞地泡着茶。
言真真瞪大了眼睛。
所以呢?没了?梦是怎么回事?怪物又是什么?
仿佛看穿了她的腹诽,老校长开口道:“别急,这只是让你了解一下艾琳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关键,就在这个琼斯家族身上。”
言真真此时出现了超乎寻常的耐心:“他们怎么了?”
老校长泡了茶,端着坐到沙发上,美滋滋喝了口——就一杯,并没有待客——缓缓道:“琼斯家族在利兰镇很有名气,可惜不是什么好名声,镇上的居民都十分厌恶他们家,认为他们崇拜邪恶的魔鬼,甚至以活人为祭品。”
言真真顿时皱起秀眉。
“曾经有小报专门采访过利兰镇,我还保留着当初的报道。”老校长顿了下,忽而笑,“你大概看不懂,我简单说一说吧。”
言真真没有反对,但心里已经有些被当面鄙夷的不爽。她下定决心,回头一定刻苦攻读英语,不干掉这个小妖精决不罢休。
老校长不管她腹诽什么,自顾自沉吟回忆。
“琼斯家族是个很怪异的家族,人丁稀少不说,还鲜少与镇上——不,当时还是个村庄,很少和村的人来往。村里人也觉得他们不是善茬,一年到头都闷在他们那昏暗的老宅里,不从事任何工作,却有大量财富。
“有人说,曾在风雨大作的雷雨夜,见到过琼斯家族的人冒雨出行,进山搜寻什么东西。对外宣称是家里的孩子走丢了,可村民们都不信,真要是丢了孩子,为什么不找村民帮忙呢?
“好事者在雨停后进山,你猜他们发现了什么?一些焚烧过后的动物尸首,已经辨不清模样。然而,敢进山的是个老猎人——至少他自己这般吹嘘——有着丰富的狩猎经验,认出那些残破不堪的尸首,都是被猛兽撕碎的。
“于是,村民们认定,琼斯家族寻找的并不是什么走丢的孩童,而是一个怪物。也许,是被诅咒的怪物。
“此后几年,利兰村一带爆发了几次瘟疫,医生说与鼠疫相似,却又有些不同。故而村民们认为,这是琼斯家族的怪物引起的。他们集结邻里,围攻琼斯,要求他们交出怪物。”
言真真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插嘴:“成功了吗?”
“算是吧。”老校长说,“琼斯家人丁稀少,挡不住群情激奋的村民,最后选择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举家离开了利兰村。”
“但事情并没有结束,三十年后,琼斯家族的后人回到了利兰镇,修缮了破损的老宅。那个人,就是哈伦的祖父。”
听到这里,言真真算是捋通了线索。
这个故事挺简单的,无非是琼斯家族养了个怪物,引起了村民们的恐惧,是不是瘟疫的源头不重要,只要能有理由把他们驱逐出去就行。
村民们达成了目的,但琼斯家族的人跑了,怪物却还在,仍然生活在阴暗的老宅里。哈伦从小就受其影响,写出了旷世之作,然而也因此精神错乱死亡。
最后,艾琳受到召唤,去往琼斯家的老宅,封印(带走?)了怪物。
问题是,这不是关键。
太阳底下无新事,琼斯家族的故事,如同好莱坞十八流的恐怖片,套路老得不能再老了。真正有意思的地方在于事是真的,怪物是真的。
那个怪物是怎么来的,又是怎么被汪艾琳带进画里的呢?
老校长不等她开口询问,放下茶杯,慢悠悠地说:“传闻,琼斯家族拥有一个取之不尽的金矿,能深入地下,开采昂贵的矿石。”
言真真灵光一闪,恍然道:“村民们围攻琼斯家,不止是因为瘟疫,还是因为他们庞大的财富?”停顿了下,明白了什么,“那个怪物是个不错的地下旷工?它是矮人?”
假如矮人长那样,她可被游戏骗惨了。
老校长并未证明回答,只是说:“琼斯家信奉了一个神秘教派,从中获得了某些帮助。而我相信,艾琳最后画出那幅画,也必然得到了某个存在的力量。”
言真真等他公布答案。
等了又等,没下文了。
她:0.0就这?
第32章 天蓝殡仪馆
言真真离开校长室的时候, 脸色委实不大好看。
虽然老校长履行了诺言,确实和她说了画的由来,甚至附赠了琼斯的发家史。但是,她的感觉更像是被文案骗进新坑的读者, 看了三章就没了。
开头该死的甜美, 断章更是骚得一比。
结束谈话前, 老校长这么问她:“你觉得艾琳和琼斯的经历,如何?”
她回答:“很有意思。”
世界上居然有那样的怪物,还有能把怪物弄进画里的能力, 怎么能不让她觉得有意思呢?
谁想老校长意味深长地来了句:“生在本国的人, 从来没有见过雪, 可下雪是什么稀奇的事吗?”
言真真:“……”
“你所见的是一两片小雪花,而这个世界上, 存在着冰山极地,不知多少人悄无声息地死在了白雪之下。”老校长的语调轻柔而缓慢, “你做好面对这些的准备了吗?要知道, 冰山浮在水面上的不过十分之三,隐藏在水下的才是庞然大物。”
他的忠告很诚恳,于是言真真也极给面子地好好思考了一下。
答案并无变化。
过去的十七年里,她的生活乏善可陈。丁湘每月寄抚养费回去,舅舅家亦非狼心狗肺的极品反派, 待她不错, 至少明面上与表姐等同。
幼儿园、小学、初中, 全都按户口划分学校, 不好也不坏,同学里没有参加奥数的天才,也没见过背景深厚的二代。
小混混倒是有, 却称不上校霸,只在校门外晃悠。她“有幸”遇到过一次,却正好被一个老师撞见,有惊无险。
言真真空有超凡力量,却没有个复联招她加入。
太平淡,太普通,太寻常,隔壁家的小孩和她的人生没有任何区别。
假如她是个普通人,或许在遭遇社会的毒打后,中二病就不药而愈——大多数青春期的少年人均是如此。
然而,她不是。
切实拥有了超凡之力,如何能忍受平庸?
她已经忍得太久了。
从小到大,一次次失望:没有夏令营让她成为被选召的孩子,没有猫头鹰送来魔法世界的录取通知书,没有库洛牌和魔法,没有精灵球和皮卡丘……
什么都没有。
老校长看到的是“危险”,她看到的却是“意义”。
我的人生不会庸碌到底了。
言真真抬起头,万分肯定地说:“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不会后悔。”
老校长沉默了下,道:“下周五,上午十点,记得过来这里。”
言真真欣然应允,甚至因此升起几分幽默感——哈利波特与邓布利多的私人课程,大约也就是如此了吧。
不管怎么说,《怪物》这幅画的前因后果,她算是弄清了。
接下来,便是说服凌恒。
他在考试。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主课的期末季持续一个月,在圣诞节前结束,而副科的期末考试自然要赶在11月解决。
凌恒来头大不假,但老师们再势利也不能无中生有,平时作业可免,期末考怎么都得走过场。
今天下午就是体育考试。
凌恒高三报的是攀岩,考的就是学生能不能爬上攀岩壁,二分之一及格,上顶满分,就是这么粗暴简单。
言真真到攀岩馆的时候,凌恒刚刚考完,单手爬上顶峰,而后一松,矫健地滑落下来,稳稳站落。
光他一个人也罢了,偏偏考试三人一组,隔壁两位仁兄两股战战,后背尽湿,下来的时候踉跄了好几步都没停下,完美衬托出了别人的厉害。
和太阳并列的星星,哪怕都是恒星,吸引的目光终究不同。
凌恒三下五除二解开身上的保险,挥手挡开了递过的水瓶,径直在一旁的休息椅上坐下。
高贵冷艳,气场两米八。
言真真忽而觉得有趣,故意蹑手蹑脚地溜过去,想吓他一跳。然而,凌恒出乎预料地敏锐,她手才伸到半空,他便陡然扭过头来,眼眸牢牢盯住她。
“干嘛?”他问。
言真真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捋捋辫子,大大方方坐下:“找你呢。”
凌恒拧开矿泉水瓶:“说吧。”
“我知道那幅画的来历了,想听吗?”她诱惑。
凌恒已经非常了解她的秉性了,问道:“你是想和我做交易?let\'s make a deal?”
他用美剧的语气念出来,特别具有讽刺效果。
言真真立刻道:“这多伤感情啊,我们讲人情,我卖个人情给你,你也卖个人情给我,礼尚往来,优良传统。”
凌恒:“……行吧。”
言真真很够意思,主动道:“那个怪物,应该是琼斯家族养的,汪艾琳把它带了回来。”
“哪个琼斯?”凌恒皱皱眉,“有名字吗?”
“ma利兰镇的那个。”言真真记得很清楚,“对了,ma是哪里?”
“马萨利兰镇的jones?”凌恒回忆了下,觉得好像哪里听过,但琼斯这个姓氏太烂大街,耳熟很正常,“没印象。”
言真真便把老校长讲给自己听的故事缩略了下,复述了遍。
凌恒的嘴角慢慢抿紧,脸色阴沉,似乎对他们的故事感到十分不悦。等她讲完之后,更是嘲讽:“又是一个为了财富自寻死路的人。”
“又”字很妙,但言真真不说破。
她只是道:“琼斯家的人都死了,汪艾琳也死了,我不关心他们。凌恒,我想你帮我查一查我妈的死。”
凌恒思索了片刻,说道:“不能从凌家开始查,那会打草惊蛇。”
“我知道,从殡仪馆开始。”言真真放轻了声音,“她进的是天蓝殡仪馆。”
凌恒瞥了她眼,亦不追问她是从哪里得来的线索,起身说:“走吧。”
“现在就去?”言真真愣了下。
“不然呢,还要做什么准备?”他扬手丢掉了塑料瓶,落进垃圾桶发出“咚”一声响,“跟上。”
背后传来方钧讶异的声音:“凌恒你走了?等等我。”
他小跑着跟上,看看凌恒,又看看跟在一边的言真真,半是试探半是玩笑:“你带她不带我?重色轻友啊。”
凌恒顿了下,忽而意识到,假如没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他和言真真单独相处太过奇怪,学校里的人会刁难她不说,传进父亲的耳中,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便说:“对。”
方钧:(ΩДΩ)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凌恒对言真真使了个眼色,她会意,主动走在了前面。他这才对方钧说:“能不能帮我保密?”
方钧扶额:“大少爷,你是认真的吗?”
“我不想一直按照父母的意愿活着。”凌恒慢慢道,“至少让我任性一次。”
或许,他和父亲、祖父一样,终归海会走上凌家注定的道路,可至少,还给待他如亲子的丁湘一个真相。
方钧五味陈杂,酝酿的劝说顿时说不出口了。
凌恒的意思说白了就是想在无法选择前,疯狂一次,做点不那么符合家族期望的事。
叛逆。
有钱人家的少爷也有叛逆期啊,有人嗑药蹦迪飙车,有人自我放逐断绝关系,有人事事和家里对着干。
而凌恒的选择,大概就是……和平民少女谈恋爱?
很霸总,很言情。
方钧勉强放了心,小伙伴心里还是有数的,那就没啥,谁没反叛过呢。
他讲义气:“放心,我挺你。”
凌恒不知道他脑补了什么鬼,拍拍朋友的肩膀,疾步追上了言真真。
开口前,他略有迟疑,斟酌着要不要解释一下刚才的话。然而,言真真似乎完全没有把这个放心上,直奔主题:“我们怎么查?他们肯定不会直接告诉我们。”
凌恒完全变了个人,言简意赅:“照我说的做就行。”
天蓝殡仪馆五点半下班,有两个值班的保安和一个夜班的工作人员。
凌恒和言真真先打车去了附近的某个商场,再从那里刷卡借了共享单车,骑车去殡仪馆。
没办法,殡仪馆离市区一向远,而他们两人都没成年,没有驾照,打车又怕司机起疑——两个小年轻结伴去殡仪馆,怎么都怪怪的。
待天色暗下,凌恒拿了台新的笔记本(商场里才买的),通过无线网入侵了殡仪馆的网络,剪辑一段无人的监控视频嫁接过去,屏蔽掉了监控。
“这个操作我在电影里看到过。”言真真发表感想,“人家都是去守卫森严的地方偷古董珠宝,我们去殡仪馆是不是有点掉价啊?”
凌恒懒得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