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真真皱眉:“不能像壁炉一样,叫一声就能到目的地吗?”
老校长道:“你可以试试, 假如运气够好, 说不定就能去你想去的地方,至于会不会死,能不能回来,我就不能给你保证了。”
言真真不假思索地说:“请借给我试试,谢谢。”
“你不怕死吗?”老校长缓缓道, “或者, 比死更可怕, 你会迷失在宇宙里。”
“我的运气不错, 应该没那么糟。”言真真伸出手,“拜托了,请借给我。”
老校长动了动手指。
银钥匙落到了言真真手里。她紧紧握住:“这么进去就行了?”
“是的。”
她深深吸了口气, 低声道:“我今天超级无敌幸运,穿过这扇门就能去凌恒现在的梦里。”
而后,不给自己任何犹豫的机会,小跑着冲撞了进去。
身影没过门扉的刹那,数条粗壮黏腻的黑色触手突然出现,自内向外牢牢扒住了门框,似乎想要出来一探究竟。
老校长的眼神微妙的变化了一瞬,但并未后退。
明亮刺眼的白光中,扭动的触手不断向他逼近,阴冷邪恶的气息迎面扑来,冰寒之感沁入骨髓,血液犹如冬季的河流,缓缓停止流动。
恐惧如暴风雨天的乌云,沉甸甸地压了下来。
然而,就在触手即将捕捉到他的瞬间,光门合拢,白光弱了下去。
钥匙从光门里飞出来,回到了他手中。
幻影消失了。
凌恒气喘吁吁地藏在厨房里,感觉双肺疼得要命,几乎要爆炸。
人变小后,简直寸步难行,他好不容易利用化学知识,逼退了一波怪物,身体却拖了后腿,现在都要断气了。
真不知道柯南是怎么熬过二十年的。
不不,更值得吐槽的或许是,在精神世界,意志的对抗居然是这么的逼真,完全没有“我即主宰”的丛容。
侧面证明了人和神比起来,渺小得不值一提。
海水蔓延进了屋里。
空气中满是潮湿而腥臭的气味。
凌恒晃了晃手里的燃油桶,里面已经空空如也。再翻了翻化学肥料的口袋,只有薄薄一层了。
再失败一次,会不会永远被留在梦里呢?
也许这反而是件好事。
失去了他“助纣为虐”,父亲和祖父就算意识不到错误,凌氏未来的发展也不会再一帆风顺。
他们已经获得了足够多的金钱,足够高的地位,享受人生不好么,何必还要孜孜不倦地追求永远的权势?
神明不死,人该死啊。
仅仅片刻的迟疑,光线便为之一暗。
偌大的落地玻璃窗上,突然出现了一条巨大无比的触手,远远看去,犹如上百年的古树,滑腻邪异又遒劲有力,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吸盘,牢牢吸附在建筑外立面。
“噼啪”,在触手的抓握下,整栋别墅仿佛变成了玩具屋,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弱哭泣。
古怪的黏液伴随着雨水“滴滴答答”落下,遥远的天际被一黑色的幕布遮蔽,那是类似于蝙蝠的庞大翅膀。
凌恒紧紧闭上了眼,梦境越深入,越贴近真实,离疯狂也就越近。
祂快出现了吗?
是不是用不了多久,他就会看到真实的祂?
不行,不能直视神,会疯的。
他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轻手轻脚地贴着墙壁出去,尽量减少发出的响动。
哗啦,哪里的玻璃窗碎了,飘进似有若无的歌声,低语响彻在耳畔,是谁的梦呓吗?
他捂住耳朵,调动身体的每一块肌肉,仿佛这样就能抵御外敌的深入。
然而,这个时候。
“咚咚咚”,楼梯上传来响亮快速的脚步声。
同时伴随着清亮的嗓音:“凌恒?你在哪里??”
凌恒:[懵逼.jpg]
就这一个愣神,楼梯上方探出了个脑袋,黑漆漆的头发映衬着雪白的脸庞,明眸善睐,特别有冲击力。
怎么形容呢?好比是真人版的阎魔爱突然出现,幽幽开口:“被黑暗所迷惑的可悲暗影啊……”
惊吓比惊艳多一点。
但言真真也很无辜,她同样被吓了一跳:“凌恒?”
幼年凌恒绷着脸,并不想相认。
可惜,他小时候和长大的样子区别不大,最多是从可爱变成了俊秀,五官几乎没有变化。因而言真真不需要他应和,直接会心一击:“你怎么变成柯南了?”
凌恒:“……”
“好可爱。”她蹦下楼梯,蹲到他面前,伸手掐住他的脸颊。
用力一捏。
凌恒:“你够了啊。”
“居然真的有长得像天使的小孩。”言真真啧啧称奇,感觉第一次领会了“玉雪可爱”四个字。
凌恒努力转移话题:“你怎么又来了,很危险知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你爷爷不知道给你了什么,你就昏迷了。”言真真没有铺垫,开口就掀boss的老底,“我想了好多办法,才找到你。”
凌恒怔住,不可置信:“我爷爷?”
言真真点头:“怀表里有个照片,是个雕像。”
这点提示足够了。凌恒瞬间明白了前因后果,面色煞白——竟然是他的亲人,为他安排了这个“惊喜”。
好特别的生日礼物啊。
好难忘的十八岁生日。
“别发傻。”言真真拉住他的手,“我们快离开。”
凌恒摇头:“除非祂主动离开,不然我是醒不过来的。”
言真真想到了什么,展开手心,可掌中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她顿时迷茫:“怎么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他问。
“我做梦去了春和,碰到了校长,借了他一把钥匙进来的。”言真真翻口袋,“钥匙不见了。”
凌恒蹙了蹙眉梢:“什么样的钥匙?”
言真真形容了一下。
他知道了,摇头:“也许一般的梦可以用,可我的梦里有祂在,没有别的力量反而是件好事。”
“那怎么办?”言真真发愁。
“没有办法,等祂离开。”凌恒望了望屋外,不知是否是有外来者的缘故,潮声似乎停了。蹲得太久,双腿发麻,他干脆在楼梯上坐下:“我本来以为……既然你说是因为雕像,那应该不会太久,等祂失去兴趣就会自己走掉。”
言真真一知半解:“你这个梦是怎么回事?”
亲人们拿他的生命做赌注,她却不顾一切地来找他。事已至此,已经没有瞒着她的必要了。
凌恒也不想再隐瞒,沉默了会儿,慢慢道:“记得琼斯家族吗?凌家也一样。”
言真真:→_→
“凌氏集团的logo是个w和m的组合,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凌恒询问,却并不要她回答,“代表的是两个创始人,凌蔚和凌茂,但现在大家都只知道凌茂一个,因为,凌蔚很久以前就疯了。”
他平缓地叙述着凌家的过往,掀开这个跨国集团疯狂扩张背后的真相。
18世纪,航海业兴盛,欧洲海权极速扩张,西方各国被东方的黄金吸引,千里迢迢来到中国,广州成为洋人聚集的大型港口。
凌蔚和凌茂就是广州人,家里本来只做点小生意,一心想供儿子考中秀才,光宗耀祖,摆脱商人低贱的身份。
然而,兄弟俩都对科举八股无甚天分,兄长凌蔚沉迷于翻译西方的作品,弟弟凌茂则在生意场上如鱼得水。
屡考不中后,兄弟二人放弃了科举之路,转而想谋取一场大富贵。
凌蔚和洋人关系好,两人得到了一个出海的机会。他们上了洋人的船,离开熟悉的故乡,来到了s国,一个强盗、赌徒、冒险家的天堂。
当时的s国在西班牙和英国的控制之下,土著与殖民者矛盾重重,血腥暴力的事件时有发生。
凌家兄弟与洋人关系密切,参与了数次暴力镇压,直到某一次,凌蔚跟随一队驻兵来到了一片沼泽地。
有人密报,此地的土著谋划着一场暴力事件,所以官兵没有大张旗鼓地行动,而是悄悄摸进了这里。
没有人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前往沼泽的几十个官兵全都死在了那里。地上还有十来具当地人的尸体,满地都是弹药、弓箭、血液和尸块。
凌蔚是唯一的幸存者,但他疯了。
凌茂接回自己兄长的时候,发现他手里握着一个特殊的石雕。
上面雕刻着一个奇特的生物,全然不似人形,有蝙蝠的翅膀和章鱼的触手,只要瞄上一眼,都会觉得邪恶可怖,连续做上几天的噩梦。
这当然是极大的不幸。
然而,凌蔚在疯狂状态下,时不时说出口的呓语,又成了凌家崛起的关键。他有时会说出一些不可思议的事。
小到暴风雨何时到来,哪艘船能够平安抵达海岸,大到预知将来即将发生的某些大事件。
凌茂本来就是个赌徒,有了这样的机遇自然不会放过。他用草药治疗兄长,让他从疯狂的状态下挣脱出来,偶尔能够清醒。
凌蔚得以说出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后来没多久,凌家就与当地的土著一样,开始信奉某个神秘教派。但与当地人的狂热不同,兄弟两人比起神明,更信奉金钱。
他们并不愿意为神奉献一切,而是狡诈地与神的仆从谈妥了交易,以大量的祭品和保护信众作为条件,交换来自神明的庇护。
自此后,凌家如有神助,出海的船只少有遇到风暴,永远都满载而归。想要搞垮凌家的敌人,都会莫名其妙的暴毙,无法查明死因。
一代又一代,世界风云变幻,凌家不断累积财富,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但是,约定不是牢不可破的。
凌家很清楚交易的双方并不平等,假如对方要撕毁盟约,己方根本无法反抗,甚至可能遭到反噬。
与魔鬼交易的人,难道不知道要防一手吗?况且,人类的贪婪注定了他们无法放手。
凌家早早开始寻找后路。通过翻阅古老的典籍,从老人口中探寻遥远的传闻,他们终于找到了办法。
神的仆从信奉着古老的神祇。
凌家想要永远留住这样的力量,就必须成为神的代言人。
祂沉睡在深海中,只有当群星到达正确的位置时,才会苏醒。
渺小的人类无法与神直接接触,却可以在梦中得到神明的眷顾。虽然一百个人里面,只有十个人能与之相遇,又有九个人会永久疯狂。
但只要有一个人成功了,便是一本万利。
“我就是成功的那个。”凌恒说。
第49章 许愿
凌恒说完自己家的故事, 扭头看着陪他坐在楼梯上的少女。
她穿着金红相间的睡裙,胸口绣着狮子以及一个字母g,背后则是“draco dormiens nunquam titillandus”。
这个颜色把她衬得很白,白得像雪。
他略显忐忑地等着她的反应。
中二少女没有辜负期待, 言真真全然没有恐惧, 好奇地问:“所以, 你变成了神的代言人?”
“当然不是,只有神才能代表神传达意志。只是与神接触而没有疯狂的人,多少会得到神明的‘恩赐’。”他怕她不理解, 举了个例子, “就好像接触了有辐射的东西, 身体一定会有变化,说是‘污染’可能更准确吧。”
言真真懂了:“你的‘礼物’就是天才的大脑吗?”
“可以这么说。”凌恒迟疑地回答。
“这还真的是……”言真真酝酿了下, 没忍住,吐露实话, “好科学的能力。”
凌恒:“???”
她:“没有魔法, 没有异能,没有系统。这个神也太讲科学了吧?!”
凌恒啼笑皆非,想反驳,脑海中却忽而闪过了一个念头:是因为这个缘故吗?他得到的“礼物”太科学了,并未有超越凡人的力量, 所以爷爷才觉得不满意, 想要再来一次?
“你是在难过吗?”言真真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低落, 忍不住抬手揉揉他毛茸茸的脑袋, “别这样,你除了天才的大脑之外,还有脸啊, 其实长成这样才是你真正的超能力吧?”
凌恒:(▼ヘ▼#)
他拍掉她的手:“别摸我的头。”
“这个高度太顺手了。”言真真比了比他的身高,满脸无辜。
凌恒决定无视她:“你最好快点离开我的梦,如果我没坚持到祂走,梦境崩塌的时候,你会直面祂——不要露出这么感兴趣的样子,会疯的。”
“我只是对‘神’有点好奇。”她说,“从来没见过,想看看也不奇怪吧?”
凌恒:“你已经见过了。”
言真真愣了下,恍然:“那个雕像?我也没怎么看清……”
“不要看,最好忘掉。”凌恒告诫她,“不然做噩梦算你运气好,要是像我一样被困在梦里,你哭都哭不出来。”
言真真抬起手,在他杀人的目光下放在了肩膀上,拍了拍:“真要那样,就到你讲义气的时候了,我来救你,你难道不来救我吗?”
凌恒刚想说话,耳中已捕捉到浪潮的声音。
他立即起身:“快走,要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说话间,一个浪头打了个过来,直接淹没了楼梯。凌恒翻身跳上楼梯的扶手,仗着年纪小重量轻,直接踩着扶手往上爬。
言真真:“等等我。”
她追了上去。
然而,仍然低估了其可怖程度。水淹的速度比泰坦尼克号沉没快得多,顷刻间便没过了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