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要上天(种田青铜时代)——绝歌
时间:2020-09-10 09:41:49

  镇武侯听得心里那叫一个感动,连夸:“我儿不仅聪明懂事还孝顺。”
  裴三郎拿出公关态度和精神来对镇武侯夫人联络感情,要表达的心意超额完成任务,公关效果也很突出,母子感情进一步加强,之后还跟镇武侯夫妇吃了顿辅食,再回屋休息。
  他的内心稍微的有一丝丝一点点的小感慨。
  来到这个落后的世界,不管他乐不乐意,习不习惯,至少上辈子不敢奢求的父母兄弟姐妹间的亲情在这个世界感受到了。不算亲密的感情,却让他感觉到那种血浓于水的牵绊,以及身后有依靠的感觉。
  他上辈子死了还欠着医院的医疗费没能力还,也没有人替他还。这辈子,有父母支助创业,有家里的关系势力给他依靠。他的身份是镇武侯嫡三子、有家的人,而不是上辈子的赔钱货讨债鬼。
  他从不认为他上辈子的境遇是因为自己的性别是女,纯粹是上辈子的奶奶和父母作孽。她的舍友也都是女儿,也没见被父母家人那样对待。赵天赐是儿子,在那个家最终也跟她一样,没有归属感,只有来自原生家庭的心理阴影。她上辈子,从父母、到他们姐弟到最后全都成为输家。她早早地死了,死在最美最好的年华里,赵天赐在充满暴力和威胁的环境下成长,懦弱胆小,从高中毕业就辍学在家,连出门都不敢。她上辈子的父母,女儿没了,儿子没出息,他们只是乡下小镇上的普通人,靠打零工赚生活,到老连个退休养老金都没有,晚景凄凉已是可见。
  他最大的感触就是,人活成什么样,得看自己过成怎么样,怎么做人。
  镇武侯夫妇用完辅食回房后就换上了裴三郎送的鹅绒袄。
  鹅绒袄很轻,穿在身上像没穿,感觉就不保暖。如果不是有手套和袜子的先例在,他们都得怀疑三郎在胡闹,屋子里暖和,若是觉得冷再添衣裘便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就这么穿着了。
  夫妇二人穿着鹅绒袄腿上盖着鸭绒毯烤着炭火聊起裴三郎,起的话头就是羽绒袄和毯子。
  镇武侯夫人说:“听三郎说,他认为飞鸟的衣服就是羽毛,鸟能度过寒冬是因为有羽毛,用羽毛充当麻絮会更保暖。虽然是孩子气,想想也不是没点道理。”
  镇武侯只觉得像没穿衣服,有点冷。他不置可否,说起裴三郎想跟着进京的事。
  这种宅子外的事,镇武侯夫人也没有什么好的建议,只说:“他是男儿,总不能拘在家里。侯爷从披甲人到因功封侯,也是从十二岁披甲进京,后来追随天子,拿一对石锤南征北战打拼出来的。三郎虽然年幼,又不是要去披甲上战场,又有侯爷护着,比起侯爷当年只身赴京的时候可好太多。”
  镇武侯想起自己当年。父亲子嗣众多,自己是庶出,母亲是侍婢,身边唯有五个战奴,分家也得不到家财,索性拜别父亲带上石锤和战奴自己上京谋前程去了。三郎像他!有主意,敢闯,敢拼,如他当年,他又有什么理由阻止呢?
  镇武侯点头,说:“那便应了他。”他说完感到身上暖和起来,伸手探去,只见鹅绒袄里裹着暖和气热腾腾的。他又摸摸鸭绒毯下,也是一片暖和。他说道:“此物当真比麻絮保暖。”
  镇武侯夫人说:“三只大鹅方才得两件衣服,十只鸭方得一条鸭绒毯,又岂是麻絮可比的。”很是爱惜地轻轻摸着身上的鹅绒袄。即使是侯府也只在招待客人的时候才杀鹅,一年里杀不了多少,三郎的庄园那么小,一共也没几只鹅,竟然舍得连杀三只给他们做袄子,可见孝心。
  镇武侯摸摸身上的袄子,又摸摸鸭绒毯,再想想刚入库的三十五具马鞍,满心火热,便觉得小儿子跟着一起进京的要求不算什么了。
  于是第二天,裴三郎刚到校场见到镇武侯就被告知准允他跟着进京了,让他准备起来。
  他练完武吃完朝食,镇武侯便把马鞍钱给他了。
  出手阔绰的镇武侯给了他一箱金子,五两一锭的金子,足有四十锭!
  亲爹,真亲爹!
  镇武侯颇有深意地瞥了眼裴三郎。他知道裴三郎一定会把这些金子带到京城去,就是不知道裴三郎会不会拿这些金子做点什么。
  裴三郎把金子放好后,就又去找到他爹,这都要进京了,这得抓紧补课。人情世故注意事项是不是该提前告诉他。他便直接问镇武侯,他上京后需要注意些什么避讳些什么,见到哪些人要客气,见到哪些人要亲热,见到哪些人要保持距离,哪些人是千万不能得罪的。
  镇武侯:“……”
  
 
 
第18章 
  裴三郎知道以自己的年龄问出这样的问题有点语出惊人,对于他爹的沉默并不感到有丝毫意外。他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眼巴巴地看着他爹等待回答,仿佛问的是一个很正常的普通问题。
  镇武侯的心情颇有几分复杂。不过仍旧把每年进京的流程和要往哪些地方排队送礼告诉了裴三郎。
  每年十二月初三出发,约摸二十号左右抵达京城。
  裴三郎闻言就懵了,他心说:“从朝城到京城,不过三四百里,为什么要走大半个月?”从朝城到他的庄园二百里路,跑一趟来回都只需要四五天。莫非路上有什么耽搁?
  他正在纳闷,就听到镇武侯说,“抵达京城后派人往三公六卿府上送礼,等到了二月二十八,王公贵族信入王宫拜见天子敬献贺仪。献仪之后,如蒙天子看重,天子会派人召见,过了正月十五,天子还没召见的,就可以准备回程了。”
  裴三郎眨眨眼,问:“只送礼?不需要自己去见见人的?”
  镇武侯告诉裴三郎,“往三公六卿府上送礼,派仆人去即可。觐见天子都是统一穿好朝服去拜见天子,贺仪交由府上管事带着仆人排队交到太内司。太内司是主管天子内务的地方,就在王宫前门左侧。拜见天子的王公贵族们从前门的正大门进入王宫,直抵朝堂。敬献完贺仪,天子如无召见,便可饮酒……”想到裴三郎年龄小,又改口为“领略京城风情。”
  裴三郎心说:“饮酒作乐是吧?”如果不是多年酒桌历练,差点一个白眼翻过去。一年一度的进京,你就这么给霍霍了。这金马鞍送上去,只怕也不会直抵天子跟前,还得转上好几手吧。这送礼都不自己去,不就白送了。
  这事关系到将来前程,目前他没想到可以造出什么比马鞍更好的东西,那就必须让马鞍发挥出它应有的光彩。
  裴三郎又问镇武侯,在京城里可有什么高官显贵亲眷或者是至交好友的。
  镇武侯的回答是,无。
  老家在昭邑,距离朝城千里之遥。他是当初一对大石锤和五个战奴独自赴京谋取的前程,后因功封侯,天子将他封赐在此。路途遥远,往来不便。他又是庶子出身,与家中兄弟没有多少交集,自父母过世之后,与老家几年难有一封书信。至于以前的至交好友,也都陆续的或战死,或病逝,已无。他到朝城已经有十八年,部从都在朝城。
  裴三郎:“……”他算是明白了,作为天子亲军部队出来的镇武侯老爹封侯之后来到朝城,就压根儿没去经营过京城的关系,在京城全无根基,也就只在朝城这一亩三分地上能使得上力。
  说白了,镇武侯就是一个军伍出身的大老粗,当年投军的时候运气好,分到了天子的亲卫队里,在天子眼皮子底下立的功,才有今天的封侯。这么一个没家世没人脉关系的侯爷到京城,扔到王公贵族里那就是排在末流坐冷板凳的小透明。
  裴三郎那叫一个愁。他心说:“我要表现得妖孽点吗?”在做白工甚至还会招来麻烦,和在亲爹面前表现得妖孽一点,他选择表现妖孽。至少从他这几个月的观察来看,他的便宜爹和大哥,包括二哥,都是向着自家人的,没有什么霍霍自家人的心。一家人心齐,可以少很多顾虑。
  他说道:“送山菌豆芽这样不难得的平常物什给父母,我派奴仆前来即可。可送铜马鞍、鹅绒袄这等自己做出来的贵重物什,那自然是要亲自送到父母手里展示用途的。我想,儿子送父母礼物,与父亲送天子贺仪,应该是同样的道理。”
  镇武侯的眉头微动,若有所思地抬眼打量着裴三郎。
  裴三郎继续说:“若年节里,儿子与兄长们、父亲的部从们一起给父亲献礼,礼由仆人收下后,清点登记,父亲什么时候能见到儿子送的礼?”
  镇武侯:“……”多半就直接压库里了,或者是等到整理物什的仆从报到管家那,管家再呈报上来。要是仆从往珍稀物品里在拟在名单中一起呈献上来,再珍贵的东西,扎堆放在一堆物什里,也都不显得有多珍贵了。
  裴三郎继续说:“父亲与太卫、太戍同在朝城,若有豪商手中有珍惜奇物,送予太卫、太戍却不送予父亲,父亲会做何感想?”
  送礼是门学问呀,大哥。送礼的方式不对,会把人得罪死的,不如不送。
  镇武侯能有今天,脑子自然是够活络的,以前只是没想那么多,如今让小儿子一点,哪能不明白这个理。他问裴三郎:“你是怎么想到的?”
  裴三郎说:“卖袜子手套跟卖马鞍除售价和买东西的人不同外,其它并没有什么不同。儿子送父亲礼物,与父亲向天子献贺仪也并没太大区别。送了礼,旁人见到有好物什,想求购,然而东西有限,卖给谁、先卖给谁,这就得排个前后顺序。我有父兄庇护,不惧豪商们,让他们自报身家来历,再依据他们的实力排个先后即可。京中王公显贵众多,便如儿子不敢让父亲与兄长们排先后顺序,得自己根据父母、兄长、嫂子子侄、朝城士族、豪商由高往低排。”
  镇武侯一想,是这个理。只是他琢磨来去,总觉得哪里有点怪异,却又说不上来,只得作罢。
  裴三郎看镇武侯这情况,就只能做出两手准备。
  一个是镇武侯送礼送得很漂亮,马鞍的市场宣传效果很好,来求购的人络绎不绝,从市开启一项暴利的买卖。
  第二样,被截糊。
  以镇武侯在京里的根基,这点的可能性占上九成。王公贵族豪门大户家都有工匠,拿一具马鞍过去拆开照做就成。有样品,又不是什么需要高精技术的东西,要不了几天就山寨货满天飞了。
  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
  裴三郎略作思量,走身去到坐在矮桌旁的镇武侯身边,压低声音问镇武侯:“父亲,您能像儿子见您这样,自己去求见天子吗?”
  镇武侯还在琢磨怎么送马鞍的事,听到裴三郎的话,心脏都跳了好几拍,用一种“你又想做什么”的眼神看着裴三郎,警惕地问:“何事?”
  裴三郎问:“能,还是不能?”不能,就什么都没得说了,早点洗洗睡吧。
  镇武侯说:“你父曾为天子亲随,得天子亲赐镇武侯。”他掀开胸前的衣服,露出一道又长又深的伤疤,说:“此为天子挡刀所留。”他又亮出镇武侯印,“凡王公贵族各地诸侯,若有要事,皆可请求面见天子。”
  这个给力!裴三郎悄悄地给镇武侯点了个赞,也看出镇武侯是觉得被他这当儿子的小瞧了有点不乐意。他贴在镇武侯的耳边说:“父亲去求见天子,将三十具马鞍全都献给天子,与天子谈生意买卖,二八或三七分利,天子占大头。”
  镇武侯吓得手一抖,“啪”地一声,手里的陶瓮捏碎了,他一把揪住小儿子的胸前的衣襟,大声问:“你这是要做什么?”天子,岂敢到天子跟前放肆!他吓得心脏和额头都在狂跳。
  裴三郎也吓了一大跳,但很快镇定下来,说:“这样做,这些利润都能进入天子私库。如果不这样,这些利润都将入王公豪商库中。马匹在战场上的用途,父亲比儿子知道得更清楚。马匹配上马鞍对战斗力的提升,父亲也比儿子更加清楚。天下间,有谁的马能多过天子?有谁的马匹军队敢比天子的强胜?”
  他继续说道:“如果天子禁止其他人私造马鞍,将打造马鞍的差使交给父亲一个人办,父亲必然成为王公贵族三公六卿的座上宾。您是天子亲随出身,不依靠天子,又依靠谁?您是天子亲随出身,有利益好处不为天子谋划,又为谁谋划?马鞍既可利于天下,又能利于天子,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镇武侯彻底地被自己小儿子震懵了,连揪住裴三郎胸前衣服的手都忘了松开。
  裴三郎也让他揪着,很是镇定。反正是父子私下对话,他只说不干,这些话出他的口入镇武侯耳,即使不成,最多得几句训斥,又不会有其他损失。
  好一会儿,镇武侯才回过神来,神情复杂地看着裴三郎:你才七岁呀。才七岁,就敢谋算到天子头上。
  这可真是出生牛犊不怕虎,你怕不是没见过天子……确实是没见过天子,连朝城以外的地方都没见过。
  他真不知道是该说小儿子天资聪颖大胆,还是无知者无畏了。
  他又琢磨起裴三郎的话,确实有道理,也确实很诱人。他这镇武侯在朝城算是数一数二,去到京城,面对世族公卿王公宗室就什么都不是了,连上前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可这事干得太大,他心里没底,需要跟幕僚们好好谋划一二。可他府上的幕僚还不如三郎,谁都没想到这里,只一个劲地夸赞马鞍好,去到京城一定大放异彩。
  他冷静下来,松开裴三郎的衣服,替他理平。他指指身旁的位置,说:“坐。”
  裴三郎坐下,对于镇武侯的反应毫不奇怪。
  他问裴三郎,“以你所见,该怎样将此物敬献给天子比较好?”
  裴三郎说:“父亲的骑术极好,你再挑几位骑术同样好的披甲人,骑上骏马,如儿子当日在校场为父亲演练那样,亲自向天子演练。父亲要穿上最好的甲衣,披甲人要挑相貌堂堂英气勃发的,要箭术了得百发百中的,以保证马匹在疾驰途中也要箭箭射中简靶,在马背上翻腾挪跃轻松如自,绝不会落马。马匹要神骏,宝马配宝鞍。”
  “等把要在天子那演练的披甲人训练好,做足准备后,父亲求见天子,不要直接说要献马鞍,请天子挪步看完你们的演练过后,才仔细向天子禀明马鞍的好处,以及售卖马鞍可得的利益。以你有现成的工匠作坊,以及这马鞍还可以进一步改良为理由,拿下马鞍的独家……咳,独父亲一人可制作售卖马鞍的权利,并与天子分账。”
  裴三郎俏皮地眨了下眼,说:“若是父亲的忠仆做生意,所得利润进父亲私房……”
  镇武侯沉声说:“府里的一切都是我的,岂有公私之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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