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妈呀,现在的小年轻也太大胆了吧!哎呀呀,快闭眼!”一个大婶急忙捂住了孙子的眼睛,她自己却看的一包带劲。
“我的个天,怪不得司老师能拿下程林呢,这谁能受得了啊!”
“程林也太有艳福了吧,哥们儿宁愿选美人也不上大学!”
众人在那八卦的咬耳朵,就宋春秀大声吆喝了句,“你们别太屯了,人这是城里人的礼节,没听司老师说祝贺程林嘛,真是少见多怪!”
她毕业那会也和同学拥抱来着,只不过男女之间还是有点不好意思,而且也没人像程林笑的这么傻的,活活一娶上了媳妇的猪八戒!
宋春秀原来还觉得司老师和程林没啥,现在看来,程林对司老师肯定有啥,司老师怎么想就不知道了。
竞选结果出来了,赵虎傻了,他当上村支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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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林不行,他学历不符合!”郑河激动的跟书记拍桌子,这事是他亲自办的,学历已经调到初中了,程林根本就不符合规定。
书记倒是稳的很,能看到郑河这样,对他来说已经知足了,毕竟郑河可是个惯会伪装的老狐狸,藏的深的很。
“老郑啊,不要着急嘛,你先听我说!”事实上心里爽死,郑河仗着大舅哥是公社一把手,不知暗里给他设了多少困难,他俩早就是面合心不合了。
郑河猛地坐在沙发上,发出呼嗵的声音,显是气大了。
书记慢悠悠的说:“程林的学历是符合规定的,你也知道他拿了小学毕业证,在那之前他就已经在镇上的初中旁听了,虽说没拿到毕业证,可他却实有初中的听课记录和考试记录,是镇初中承认的旁听生。”
“什么?旁听也算初中生?你逗我呢?”郑河冷笑,这事要是没个出处,他就闹他个五马仰翻。
书记喝了口茶水,“当然算了,程林是有上面特批的特殊旁听声。”他拿出几张文件来,不但有县教育局邵会明的签字,还有市教育局领导的签字。
“程林上报纸那事你也知道,二十多岁重拾学业,是市里号召学习的典型。为了把这个典型竖起来,教育局的领导特意批准他可以旁听初中课程,是真初中的正式学生!”
送走郑河,书记愉快的哼起了小曲,这是他第一次明刀明枪的跟郑河较量,而且还大获全胜。就为了看郑河那沮丧样,程林这事都办的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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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说会把程林调到老林场吗?怎么调到老林场的是我!”马东方目眦欲裂,他狠狠地瞪着眼前的人,满脸是愤怒和绝望。
“东方你听爸爸说,爸爸真的已经安排好了,可不知怎的...”郑河急的满脸都是汗,儿子的前途是第一位的,他就是再怎么浑也不会拿儿子的前途做冒险啊。
“什么爸爸?你姓郑,我姓马,谁是谁爸爸?”马东方冷笑,他从不知自己有个爸爸,直到他把他的工作关系转到大队时,他才知道自己还有个爹。
“东方你听我说,我一定会查出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定不会让你去老林场的!”
马东方拂袖而去,郑河颓废的站在原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明明安排好的啊!
游魂似的回了家,客厅的大灯全开,把整个客厅照的白的吓人。郑河拿手挡了下眼睛,有些不耐地冲着沙发上坐着的人影说:“灯留一个就行了,点这么亮做什么?”
“做什么?不这么亮怎么能看清楚你的真面目呢?”王霜翘着腿,眉梢眼角写满了尖刻,她讨厌自己现在的样子,可这都是他逼的。
“你又发什么疯,我今天没心情和你吵。”郑河揉揉眉心,解开个衬衫扣子,想要往屋里走,却被王霜凉凉的话止住。
“怎么,儿子没上了大学上火了?”
郑河豁然转身,不敢相信的看着王霜,“是你干的?你怎么知道的?”
前一个问题几乎就是确定了,而第二个问题才是真正的疑惑,她到底怎么知道的?
王霜笑的凄冷,“我怎么知道的?我可真傻啊,要不是有人写信告诉我,我现在还被蒙在鼓里,连你有了这么大一个孩子都不知道!”
王霜把信摔在郑河脸上,郑河拿过来一看,上面用几乎是印下来的字体写道,“马东方是郑河之子,家住xxx...”后面还有郑河是怎么把马东方安排进大队的,又是怎么要帮他谋划的。
“这是谁给你的?”郑河攥着信的手都在抖,就是这个人,毁了他儿子的前途!
“自然是看不惯你这虚伪人的正义之士了!”王霜讽刺道,“我刚收到信时怎么会相信,可这上面说的地址姓名都是真的,难免让人不心里犯嘀咕。我托我哥去查了,又亲自去了这个地址,果然啊...我竟然被你瞒了这么些年,郑河,你对得起我娘家对你扶持吗?没我哥你现在还是个啥?”
郑河气血上涌,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没想到这事被发现在这个节骨眼,耽误了儿子的一辈子。
“霜儿,都是我的错,我跟你赔礼道歉。可东方是我的儿子啊,他现在正在紧要关头上,你跟舅哥说一声,让他抬抬手,让东方去上大学,回头让我怎么样都行!”郑河求道,他对不起儿子的地方已经太多了。
“你以为公社是我们家开的?我告诉你,这事早就板上订钉了,是教育局邵主任督办的,谁都改不了了!”王霜气他第一次向自己低头竟然是因为他儿子,这样的人心里根本就没她啊。
“那林场呢?不去上大学也行,别让东方去林场了,那太苦!”郑河连忙问,眼下只要解决了一项也是好事了。
“呵,”王霜冷笑,“你儿子吃不得苦,旁人就能吃苦?你为了自己儿子上学把别人的儿子调到老林场,我告诉你,我就要让你的宝贝儿子好好去受受苦!调令已经记档了,别说我哥,谁都改不了了!”
王霜拿着包袱摔门而出,幸好她还有娘家,幸亏她娘家得力能给她做主!
郑河瘫在沙发上,他唯一的儿子啊,他该怎么对他说这个已经改变不了的事实?
第37章 要分别了吗?
程林仰躺在炕上看着毛糙的头顶, 明明很累,却睡不着。
从他回来那一天到现在,他没有一刻让脑子休息过,他将所有可能是始作俑者的人挨个列了出来, 找到他们的关系, 查探出他所不知的隐藏起来的秘密, 说起来这事并不容易,几乎费了他全部的心神。
如今一切尘埃落定,他却没法让自己很快的放松下来, 他疲惫又兴奋,因为从这一刻开始, 一切才都是新的。
他最先起怀疑的是办公室里的几个人, 因为只有关系近了才有利益牵扯。王秀刻薄八卦,马东方和他年纪相仿,郑河看着和善, 书记又有些琢磨不透。
花了好些时间把这几个查了个底掉,他才发现似乎人人都有能办成这事的本事。书记不用说了, 大队的一把手, 想调个人还不是说说话的事?郑河的舅哥是公社的一把手, 而当初调他去老林场的调令是公社发出来的,这点也是契合的很。
王秀呢,消息最灵通, 这些年善于钻营,和好些领导的关系都特别好, 听说和公社的哪个领导关系暧/昧, 又时不时挤兑自己,貌似对自己并不友好。
马东方就有意思了, 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干事,平时在办公室和哪个的关系都不远不近,一个家里只有妈、没后台的年轻人,却能进了这大队,而且上辈子最后去上学的就是这个马东方!
这时候上大学啊,背景、能力、契机,没一项都去不了,最后却落在这个背景极单薄的人身上,真是太有意思了。
程林找人盯了马东方很久,发现这个平日里和谁都不亲近的年轻人竟然私下里和郑河有接触,光出盯梢的人就看到郑河给了马东方好几次钱。
他查过马东方的背景,只是个普通的初中生,家里也没有得力的亲戚,再找大队的老人打探,就发现马东方能进大队里面竟然有郑河的插手。
可郑河很谨慎,做事根本没留下马脚来。程林查不到最近的事就去查以前的事,从郑河年轻时候入手,从他农村的家乡入手。这么一查还真就查出点东西,郑河曾经在村里有个青梅竹马要结婚的姑娘,姓马。
后面的事听起来像戏文,郑河认识了城里家境好的姑娘,和马姓姑娘不了了之,工作也被安排在城里。没多久,马姑娘的寡母去世,马姑娘办完丧事后也不知所踪。现在想来,该是被郑河养在了城里吧。
知道了马东方和郑河的关系只是拼上了其中一环,程林特意去了趟老林场,上辈子他被调到老林场这事就很突然,老林场又偏又远,几乎是不被人记住的地方,旁人怎么会想到把人往那调呢。
等借着村里需要木头的理由去了老林场,和场长混熟之后,程林才用两瓶白酒套出话来,这个场长和公社一把手是老战友!
程林还记得他听到醉酒的场长含混着说酒话时的场景,“人这一辈子啊,都是命!同样都是当兵打仗的,我到了这连人影都见不着的地儿,我那哥们儿现在是你们公社一把手!上哪说理去...”
马东方、郑河、郑河的舅哥至此连成一线...
程林想过上辈子他们为什么要把自己调走,上辈子他锋芒太胜了,不但是各种优秀,还在大队表现的非常好。工农兵大学生名额下来的时候,想必马东方是感觉到压力了吧,即便是自己的学历才是小学,可工农兵大学生对学历本就卡的不严,招收的也都是各地方的骨干。
郑河为了让儿子万无一失的上大学,利用舅哥把自己这个有明显短板的“竞争对手”调到老林场,在他们眼里,他只是一个能随意调走的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可他在去往老林场的路上赶上了山洪爆发,一条命就这么没了...
他这个小人物就该被这么不负责任的搬来搬去,给当权者腾地方吗?他的命就这么不值钱吗?
现在想起来,程林依然忍不住攥紧拳头,那种被摆布的无力和山洪倾泄之下他渺小的挣扎简直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这辈子,他都该一样样的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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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林要是走了你咋办?”宋春秀问司文。
司文从批改的作业里抬起头来,有些迷茫的问,“啥咋办?”该干啥干啥呗。
宋春秀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用手指着司文点啊点,“我说你啊,有时候挺聪明的,咋有时候这么笨哪!人程林就要去大城市上学了,花花绿绿的都是女学生,你还得在这小村里一直教书,你就不怕他变了?”
变?司文想到程林天天那个高深莫测的样儿,有时候让人恨的牙痒痒,要是真能变变才好呢!
她不在乎的耸了耸肩,她对这事感觉不大,可能是知道自己再有一年也要走的事吧,她也就要回到A市了啊,她也会上大学啊,里面男生不也花花绿绿的嘛。当然程林和他们都不一样,程林是她养成的,这个感觉还是很不同的。
宋春秀气的心窝子疼,现在多少姑娘都想和程林扯上点关系呢,反而是从前就和程林很好的司文现在没动静了,真是傻!
下了班,司文赶快往家赶,宋春秀在后头叫,“晚上上我家吃啊?我妈炖鱼呢!”河水涨了,村里人捞到大鱼,送来给宋家两条,这对他们来说可是难得的美味了。
“下次吧,今天我有事!”司文摆摆手,头也不回的往知青点走,今天她要下厨,给程林庆祝一下呢。
早上的馒头留下了两个,上锅腾热,一切四片。
特意找人买的肉切了几大片,放油锅里煎,糊了。
去墙根下摘了点黄瓜菜叶子西红柿,洗净切了。
两片馒头夹上一块肉,一片菜叶子,一片黄瓜和西红柿,抹上年前程林做的蔓越莓酱,齐活!
程林满脸黑线的看着端上来的四个东西,东西他都认识,就是不知道为啥要这么夹着吃。一个“馒头夹”里还露出一半焦黑的肉片子来,看的他胃一缩,真是大餐啊...
“快吃吧,别客气,”司文抹了把汗,可累坏她了,不过她这汉堡还原的还挺像样的,除了肉煎糊了之外...但味道肯定不影响!
把那个糊大劲儿的汉堡又往程林面前推了推,司文挑了个不那么糊的拿在手里,程林肯定喜欢重口味儿的,她知道...吧。
“这是汉堡,很好吃的东西的!”司文见程林不动手,又卖力的替自己的改良汉堡做了个宣传。
程林下了好大决心把那啥堡拿起来,学着司文的样子两手抓了起来,想到这是她第一次做饭,心里还是很感动的。眼睛闭上,心一横,啊呜一口咬了下去...
甜,咸,还有没洗净的菜叶子上沙沙的牙嗔感,这是啥滋味儿啊~
“怎么样?好吃吧!”司文期待的看着程林,笑眯眯的等着见他第一次吃到汉堡时的惊艳。
“嗯...”程林看着司文少有的乖囡表情,那些真实的评价就咋都说不出来了,“好!”算了,一会自己再做点东西给她吃吧,这些堡他囫囵吃了得了,反正他吃啥都行。
这就对了嘛,司文小脸扬的高高的,他的满意都在她意料之中!这可怜的娃啊,这么大了还没尝过油炸不健康食品的快感,等我挨样给你补上!
程林要是知道司文的这个想法,估计会直呼:大可不必啊!
因是知道了程林快要走了,司文昨晚特意准备了些东西,这时候就拿了出来。
“这些书是我给你找的,到了大学也不能断了学习,你底子弱了点,想听明白大学的课程估计还得下苦功。”
司文先拿出了个大包袱,里面都是初中高中的教材。她是知道后来大家对工农兵大学生的文凭是不怎么认可的,所以还是希望他能再好好学学,毕竟只要自己有真才实学,就什么都不怕了。
程林有些欲言又止,但到底没说什么,接过包袱认真点了点头。
“还有这,”司文递了个信封过去,“里面有二百块钱,你去A市花钱的地方多。如果有什么事就去我家找我爸妈和我哥,里面有地址。”
从司文来到这个时代起,就是程林一直在照顾她,不管是在现在超高档次的饭菜,还是对她精神上的支持,都让司文对这里有了第一份归属感。程林现在对她的意义很难说,朋友、师生都不足以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像是彼此的依靠,这种牵连在一起的感觉司文没有过,很陌生。
司文的稿费不少,她拿出这钱来也没有报恩的意思,就像是对你极重要的一个人,他需要,你有,就会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