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公公便把那小狗递给旁边一个小太监,躬身对庆王道:“王爷,奴婢抱过狗子,未免有些气味,先去换件衣裳回来再禀告王爷详细。”
这就是他们不进门的缘故,毕竟庆王是有洁癖的。
当夜,晓风已经在小太监们的帮助下,在自己房间之中安置了两个狗窝。
祥公公把孙大夫开的药,内服跟外用都仔细地交代了晓风和两个协助她的小太监,他们齐声保证定会看管好两只狗子。
等祥公公去后,晓风打量着两只狗子,叹道:“我的娘,上次伺候那两只暹罗猫都没有这么上心,这次是怎么了,难道你们两个比暹罗猫还珍贵?”
话虽如此,却也尽心尽力的照看,尤其喜欢那只小黑的,憨憨的可爱,毕竟是本土的狗子,在晓风看来比那两只挖煤猫要顺眼的多。
可兴许是因为伤的严重,小黑狗时不时地哼唧几声,像是人类的孩子哭似的,晓风不忍心,就特意把它抱到自个儿榻上,那小狗向着她靠了靠,这才呜呜咽咽地睡了。
过了子时。
整个京城逐渐进入了梦乡,王府之中,庆王赵翼也回到了卧房,小吉安已经收拾好了,寒雨跟小吉安扶着他上了榻,放下床帐,熄灯退出。
庆王躺在榻上,回想今日种种,闪现最多的,却是小叶的脸。
他心底像是有两个小人儿正在吵架,一个说道:“那是个小太监,也引得你这么举止失常?”
另一个说道:“他像极了犀儿,犀儿是在宫内出事的,偏他又那么像……”
“像什么像!”前一个说道:“他叫叶青蝉,是许谨的义子,不叫林犀儿,年纪也对不上!至于样貌,你知道林犀儿的长相?”
后一个说:“长相我自然没有把握,可名字却可以改来改去,而且宫内什么光怪陆离的事情没发生过?我就是觉着可疑!可疑!可疑!”
“你把李鬼当李逵,明明就是可耻!可耻!可耻!”
两人吵得沸反盈天,互不相让。
庆王实在不耐烦,抬手在额头上遮了遮,强令自己不再去想。
煎熬了很久,才依稀有了些睡意。
慢慢地寅时过了,庆王向来浅眠,睡得也少,立刻就醒了来,看看床帐,已经透出一点点晨曦的微蓝。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正要撑着起身,忽然发现不对。
庆王定睛看去,整个人惊怔。
原来在自己的双腿之上,竟是趴着一物,只是帐内光线昏暗,一时看不清楚是什么。
庆王本以为是昨儿小吉安没伺候好,兴许是落了什么衣裳在这里。
但很快他知道不是,因为那是个活物。
像是验证他的判断,那东西动了动,慢慢地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
乌溜溜的眼睛,那是……昨儿的那只小黄狗。
一人一狗猛然对视,庆王有些窒息。
作者有话要说:阿黄:哈哈哈,没想到吧~
小叶:哇~这关系进展飞速啊~
翅膀:你……这笔账一定得好好算一算!
第40章
庆王瞪着那只小黄狗,因毫无防备,本能地往后一仰身。
在最初的窒息后,他很想把这只狗扔到地下去。
但是在对视之中,这狗子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意似的,两只耳朵往后背着,乌溜溜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庆王,它蜷缩着身体,尾巴尖却轻轻地向着庆王小幅度地摇晃,显然是在拼命示好。
庆王看着那双小心翼翼望着自己的眼睛,想要探出的手又停住了。
他先是镇定了一会儿,才沉声唤道:“阿祥,寒雨!”
身边的人都知道庆王的起居习惯,知道他早起,所以这会儿外头祥公公等也都早早起来预备伺候了。
忽然听到庆王出声,声音却有点不对,两人不禁对视一眼,诧异莫名。
当下忙答应着走进来,小吉安把帘子拨开,却见庆王坐在榻上,清冷的脸色里有着微微的气闷。
最先发现阿黄的是寒雨,起初他也以为是庆王放了什么东西在腿上,定睛一看,吓得魂飞魄散,失声叫道:“这只狗怎么在这儿?”
庆王只是冷冷地扫了他三人一眼,一言不发。
祥公公跟小吉安也吓了一跳,祥公公瞪大双眼:“它不是该在晓风那里吗?怎么……谁放进来的?”
“不、不是我。”小吉安嘀咕着,往后偷偷挪了两步。
寒雨回头:“昨晚上是你关门的……”
小吉安忙摆手道:“我没放它进来,我当然知道王爷不喜欢这些怎么敢放进来?”
“那……”
三人正在研究这灵异之事,庆王忍无可忍:“还不把它拿走?!”
这才反应过来,祥公公先倾身把那黄狗抱起来。
狗子虽没有反抗,但眼睛看着庆王,伸出爪子在他的被褥上轻轻地抓了抓,似乎还恋恋不舍。
小吉安喃喃道:“你这个小狗子真是不识好歹!这么放肆……看不打死你!”
他这当然是赌气的话。
庆王眉头微蹙本正在散发不悦的冷意,听了这话却又道:“它懂什么?人之失察而已。不必为难它,仍是好生送过去照料,也别碍了它的伤!”
小吉安咬着舌头,猜不透主子的性子不敢再说。
祥公公听庆王说“人之失察”,本正忐忑,以为庆王要怪罪,可听到最后那句——当然听得出,这话表面含愠实则关切。
当下忙陪笑道:“王爷放心,老奴知道。”又跟寒雨和小吉安吩咐道:“伺候王爷起身,这里的被衾之类的记得都换了新的。”
黄狗给他抱着,还不住地看着庆王,有些不安似的。
庆王也不理它。
祥公公亲自把阿黄抱着回去送给晓风,且走且笑着抚摸:“你这狗儿也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分,这样冒犯王爷,非但没有怪你,竟还惦记你的伤,倒是跟叶掌案说的一样了,这样的外冷内热起来。”
到了晓风那里,那家伙还没起呢,抱着小黑狗子呼呼大睡,给祥公公叫起来,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下了床不住地揉眼睛:“一大早的怎么了?”
祥公公叹气道:“你睡得倒是香,你的狗呢?”
“狗在床、上……”晓风应了这声,突然看见祥公公怀中的阿黄:“咦,公公你一大早的要把它抱走干什么?”
祥公公哭笑不得:“谁一大早抱它,你这糊涂鬼,只管自己睡,昨儿晚上这只狗也不知怎么摸出去,竟神不知鬼不觉的跑到王爷那里了!”
“啊?”晓风听到这句才吓退了困意:“跑到王爷那里?真的吗?那王爷可看见了?这个功夫王爷该没醒……还不知道吧?”
看着她满脸侥幸的样子,祥公公摇头道:“你果然还在做梦,你以为我是怎么把它抱来的,它不仅是去了王爷那,还爬到床上呢!”
晓风倒吸一口冷气,马上要晕过去了。
祥公公叹口气,自己把黄狗放在狗窝里,又说:“你呀,可别乱跑了,这是王府不是在外头随便什么地方,你也不是每次运气都这么好呢,在这儿有吃有喝有人照顾的岂不安妥?”摸了摸狗子的头,看它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自己倒像是懂了他的话似的。
祥公公说完后起身,也看见黑狗在床头,正也趴着往这里摇尾巴,显得非常活泼可爱。祥公公笑说:“你这小狗儿倒是受用。”又叮嘱晓风:“这次千万看好了,听见了吗?”
晓风咬着手指道:“王爷、王爷真没怪罪吗?”
祥公公含笑横了她一眼:“这次是算了,若还有下回……
就不知道了。”
“不不不,绝对没有下回,绝不会有!我一定看好了它们!”晓风赶紧赌咒发誓。
这天,晓风什么也不干,连吃饭都在屋子里看着两个狗子。
那边儿小吉安跟寒雨闲了就跑来,私下里说起阿黄摸到王爷屋子里的事情。
小吉安说道:“你们说怪不怪,晓风这里跟王爷那院子还隔着好几重呢,光是门就数不清有多少,都关的紧紧地,它是怎么飞檐走壁的呢?且它昨儿才进王府,又是怎么跑过去的?换了我,我早迷路了!”
寒雨道:“你还说呢,它毕竟是狗,那狗鼻子是你能比的?何况它是怎么找过去的且不论,只说我们,好几个人围在王爷身边,居然就让一只狗跑到他的床……上去,这幸而是狗,要是个图谋不轨的刺客呢?想想实在罪该万死了。”
小吉安陪笑道:“我现在想起来,昨儿我关门的时候,恍惚觉着脚后跟好像有什么,回头看却又没有,以为自己多心了。多半是这只狗子趁我不注意,跟在我后头摸进去了。还好王爷这次竟破天荒没怪罪。”
若是别的事情,晓风一定也嘴巴不饶人的跟着贬斥小吉安几句,但这次的事情跟她也脱不了干系,于是便只轻轻抚摸小黑,忍着不做声。
他们在这里说话的时候,阿黄就默默地看着,寒雨对上它的眼神:“这狗子倒像是能听懂咱们的话。”
小吉安叹气道:“要真的听懂,可记得别再闯这些祸了,王爷那床自来就没有其他活物爬上去过,它倒是不客气的先跑上去了。”
说到这里,寒雨忽然若有若思,晓风道:“寒哥,你想什么呢?”
寒雨犹豫了会儿,说道:“我在想刚刚吉安的那句话……其实王爷的床呢,是有人曾上去过的……”
“什么?!”小吉安跟晓风都震惊了,两个人四只眼睛一概瞪得溜圆。
寒雨说了这句却又后悔起来,明知道眼前这两个人是大嘴巴,一时没忍住泄露了这话,万一以后传出去呢。
当下忙道:“好了好了,别磨牙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只是这两人哪里肯放他去,拉住了只是缠问,寒雨没有办法,只得含糊说道:“我只隐约听说了一句,那是十多年前的事儿了,行了行了,别说了。”
小吉安呆了呆:“十多年前……那王爷才多大,连我都还没到王爷身边呢。是什么人啊?”
寒雨冷着脸道:“再说我就真恼了。”
小吉安跟晓风见他真的动怒,倒也不敢再紧着追问了。
这天平安无事,到了晚间,因为有前车之鉴,跟着庆王身边的这些人都格外谨慎。
连晓风也小心非常,她的性格大大咧咧的,以前睡觉从不关门,现在也把内闩挂上了。
回头看阿黄,乖乖地趴在窝里,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今儿它表现的也很乖巧,药虽然苦,也没怎么抗拒就喝了,让晓风很是满意。
晓风便笑道:“这才好,这里睡得难道不舒服吗,非得往外头跑找不自在?”
于是又抱了小黑上榻,这才倒头睡了过去。
在晓风抱着小黑睡下后,狗窝里的阿黄慢慢地睁开眼,它先看了看晓风,听着她沉稳的呼吸声,知道是睡熟了。
于是爬起身来走到门口,只是那门栓极高的,阿黄竟够不着,它伸出爪子轻轻地抓了两下门。
榻上的小黑很机敏,顿时醒了,扭头往外看了一眼,见阿黄站在门口,就也想起来。
阿黄忙回头,彼此对视,小黑就仍是安静地趴回了晓风怀中去了。
这边儿阿黄因为开不了门闩,却并没有就回狗窝,它原地转了一圈,忽然看到旁边敞开的窗户。夏日天热,所以还留着一扇窗,可这窗户也有点高,它显然是跃不过去的。
阿黄瞅了会儿,看到靠近窗户边的那张桌子底下有几个圆圆的鼓凳,它回头看看门又看了看窗,似乎在衡量什么,终于它走到桌子旁边,低头去拱那凳子。
鼓凳距离窗户要近一些,阿黄奋力地推了一会儿,虽然吃力,到底慢慢地把鼓凳推到窗户下,这才纵身跳到凳子上,踩着凳子,又跳了出去。
小黑见它走了,有点不安的,喉咙里低低呜了两声。
晓风梦中若有所觉,便又揉了揉它的头,小黑就不做声了。
那边阿黄跳出了窗户,它的骨头还是有些疼得,几乎站不稳脚。
它在原地歇了会儿,这才缓缓地往院子门口走去。
院门已经关了,阿黄却并不走门,转到旁侧的阳沟边儿上,那阳沟是为了下雨天引水出院子用的,阿黄趴下身子,一寸一寸地从阳沟里挪了出去。
它一路小步跑着,要是有侍卫或者小太监们经过,就先躲起来,这样藏藏躱躱,半个时辰后才总算到了庆王的卧房外。
卧房的门自然是关着的,门外还立着两个值夜的小太监,因为祥公公格外叮嘱过,两人精神抖擞,防范甚严。
阿黄瞧了会儿,知道是不行的,就又打那一扇敞开着的窗户的主意。
但是这不是在室内,没有鼓凳给它踮脚,阿黄怔怔地看着那窗户,急得原地转了一圈,又不死心地沿着墙根往那边爬。
谁知才爬到窗户底下,就听到细微的脚步声,阿黄猛地站起来,却见眼前廊下走出两道人影,为首的轻声笑道:“总算是明白你怎么跑出来的了!要不是知道你是一条狗,还以为是什么妖怪了呢!”
另一个说道:“就算不是妖怪,这般表现也实在有些惊人。”
这两个,一个是寒雨,另一个剑不离身的自然是阿南。
原来昨儿阿黄避开众人悄悄摸进庆王房中,所有人都百思不解。
寒雨跟阿南都是近身侍卫,自觉失职的很,今晚上虽然晓风那里跟祥公公这边儿都做了安排,但两人仍是不放心,于是暗中埋伏着。
阿南武功高强,一早儿却在屋檐顶上坐着,通观全局,所以阿黄是如何离开晓风房间,如何借着那沟道爬出院子,如何避开侍卫,他都是看的一清二楚的。
阿黄见给捉了个现行,就仰头“汪汪”叫了两声,仿佛在辩驳。
寒雨道:“咦,你倒是想有话说,是不服气吗?告诉你,你最好在王爷没发现前乖乖的回去,你以为每次都有昨儿那么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