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小叶并未放弃,浇水扇风地忙了半天,那大刺猬的爪子终于动了动,缓过一口气来,它试着又舔了两滴水喝了。
小叶忙掰了一小块黄瓜放在它嘴边,大刺猬嚼着吃了两口,愈发有了几分力气,颤颤抖抖的要爬起来。
小刺猬见母亲醒了,便扑过去,趴在大刺猬怀中哇哇地哭。
小叶虽松了口气,可是看刺猬母子这般情形,不知为何觉着很伤心,她在地上蹲了半天早就累了,此刻浑身无力,便顺势坐在地上。
太阳底下,汗从额头滑落,眼睛也湿湿的,小叶用手背擦了擦眼,心里有些乱的想:“我为什么要难受呢,难道、是因为我是没娘的孩子吗?这刺猬都有个娘亲,我却……”
不知为何,泪如断线的珠子一样落了下来。
阿黄歪着头吃惊地望着她:“小叶子你怎么了?你哭什么?”
小叶只是抽噎:“我、我也不知道。”
刺猬母子听见阿黄的声音,也都看向小叶,小叶见它们母子抱在一起,忍不住又流下泪来:“我没有娘亲,也没有爹爹,我……我只有干爹,可干爹也不肯要我了,以后也不知能不能跟他见着,我、我真是世上最可怜的人了!”
她越说越是伤心,说到最后,索性放声大哭。
吓得小刺猬忙放开母亲过来安抚:“别哭呀,不要伤心了。”
大刺猬也艰难地挪过来靠着她的腿,伸出小爪子小心而轻地碰了碰她的手。
小叶感动,刚要去抱起两只刺猬,忽然想到它们有刺,便抽泣着轻轻地跟大刺猬的手指碰了碰,又泪汪汪地对小刺猬说:“我、我可真羡慕你……”
阿黄也跟着叫了两声,忽然它转头,原来角门处是祥公公站在那里,不知来了多久了,满面诧异,眼圈却隐隐泛红。
阿黄冲着小叶提醒了声,那边祥公公才走过来,却又恍若无事地笑问:“到处找不到你,你怎么在这里?为什么又哭的这样?是不是晓风他们趁我不在又欺负你了?”
小叶因刚才竭力哭了一会儿,倒算是发泄了一场,心情已经好过了些,看见祥公公,倒是有点不好意思。
忙道:“不不,没有……没有人欺负我。”
祥公公并没有追问,擦了擦她脸上的汗泪,叹道:“这脸才洗的,又弄脏了,跟我回去洗漱吧,王爷还要见你呢。”
小叶忙问:“王爷又见我做什么?”
祥公公察觉她还有些胆怯,便道:“不怕,我猜啊,多半是为你回宫的事。”
“是吗?”小叶来了精神,一扫先前的阴影反而催道:“那我们快去吧。”
才要走,忽然看到地上瑟瑟躲闪的刺猬母子,小叶心头一动,便跟祥公公道:“公公,它们是这王府里的,能不能、别叫底下人赶走他们?”
祥公公其实早看见了,此刻笑道:“放心吧,不至于为难两只刺猬。”说着便吩咐身后的小太监:“这些东西留下来喂它们,再传话下去,这院子里的这些刺猬啊,鸟儿啊,只要不是咬衣裳嚼柜子的做些坏事,就一概别害它们。”
两只刺猬听了,甚是喜悦,小刺猬拱着细小的前爪:“谢谢老公公!”
祥公公当然听不见它在说话,可见它的动作,便诧异地笑道:“哟,我常听人说,狐、黄、白、柳、灰,是五大家仙,这里头的‘白仙’就是指的这刺猬,如今看着这小东西颇有灵性的,可见古人的这些话大有道理。”
祥公公啧啧称奇,这才领了小叶回房收拾。
而后祥公公先行回禀了庆王,也提了在后院见到小叶对着一大一小两只刺猬嚎啕大哭的情形,他虽然克制着,更加不想让庆王心里难受,但说起来的时候,哪里还能忍得住。
半晌,小吉安领了小叶来见,小叶见祥公公要走,不顾一切地伸手将他拉住。
这会儿她是说什么也不敢再跟庆王单独相处了。
祥公公为难地看向庆王,却见他不置可否,于是才笑笑留下了。
前半刻钟,书房内悄无人声,连祥公公也不知庆王心里想什么,更何况小叶了。
就在小叶几乎按捺不住想要先开口的时候,庆王终于说道:“你可以回去,我……本王不会为难你。”
“王爷你说什么?”小叶以为自己听错了,立刻又警惕地问:“又有什么条件呢?”
庆王瞥了她一眼:“没有条件。”
“我不信。”小叶笃定地说,她算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祥公公在旁哭笑不得。
庆王淡淡道:“你可以回宫,也可以留在王府,全凭你自己决定,喜欢到哪里,就去哪里,本王不会限制你。”
小叶的眼神瞪得圆如狸猫:“你、你说真的?不是骗人?那我可要当真了啊?”
眼见的庆王的唇角仿佛勾了勾,然后他说:“不骗人。”
这转折实在是太突兀了,就像是那天晚上猫头鹰那神乎其技的回头。
小叶屏住呼吸:“那、王爷……你怎么忽然改变主意了?”
大概是给突如其来的狂喜冲昏了头,小叶情不自禁地问出了这句,却又恨不得堵住自己的嘴。
庆王没有立刻回答,只说道:“只有一件事……”
“什么?”小叶复又紧张,扯了扯衣袖,叫道:“你刚刚不是说没条件的吗?果然又诓我?”
庆王并未言语,脸色沉静,祥公公却悄悄地向着小叶摆了摆手,她这才忙安静下来。
只听庆王道:“那两只狗本是你收养的,本王不过是、暂时替你收留……”
“王爷若是嫌弃它们,我可以把它们带走。”小叶没想到庆王竟提起了阿黄跟小黑,这非但算不上吓人,简直是轻松至极,于是不等他说完就赶紧接口。
谁知这又是自作聪明了,庆王皱眉:“谁说要让你带走了吗?”
“那、那是怎么样?”小叶见马屁拍到马腿上,赶紧又陪着笑轻声地问,“王爷您说,我听着呢。”
庆王道:“你虽在宫内,以后最好三五不时的过来瞧瞧……它们,免得它们因为惦念着你,时常的闹腾。”
小叶给这句话弄的有点懵圈儿:怎么回事,自己要把狗子带走他不答应,如今还怪狗子会惦记她……这个逻辑仿佛有点问题。
而且这庆王府,难道以后自己要常来常往?
她这一沉默,庆王的声音冷了几分:“怎么,你不愿意?”
“不不不,当然愿意,一百个愿意,一千个愿意!”小叶早忘了之前发生的事,起誓似的向着他表示衷心:“但凡能出宫一次,我就过来一次,就是担心若跑的太勤,王爷会厌烦罢了。当然是巴不得过来的。”
庆王的脸上才露出一点微笑的影子,却又稍纵即逝:“就如同你之前说的,万物有灵,这两个小狗念你是救命恩人,你也时常过来探望它们……倒也是人之常情。”
小叶总觉着庆王这一番说辞好像有疑点,但是王爷已经答应许她重回珍禽园了,这还说什么呢?自己已经得了大便宜,当下喜笑颜开,满口应承:“我听王爷的!”
庆王本没有在看她,听了这句话才又转过头来,当看着她笑容烂漫明丽的样子,手却下意识地握紧了些,有点后悔放她回去这个决定。
可庆王又知道,此时对小叶而言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回到珍禽园,回到许谨身边,那是她自以为的家跟亲人,至少是目前而言。
他不想小叶觉着她是个孤苦无依的孩子,他想让她平安顺遂,活的欢天喜地。
所以,只要她开心,他愿意退让。
作者有话要说: 翅膀:本王的小笨蛋,宠着就行了~
祥公公:明明是自己想小叶子来王府,偏说是狗子想,呜呜王爷好深情好感动~
翅膀:就是狗想!
祥公公:==王爷咱不带这么骂自己的哈~
第67章
小叶从庆王的书房里退出来,之前的阴霾早就一扫而光了,眼前豁然开朗,看什么都顺眼,连梧桐树上连绵的蝉唱都听出了喜悦的滋味。
“公公,这里好多知了啊。”小叶仰头端详了会儿,又低头看地上,果然瞧见些知了猴钻出来后留下的小孔,树身上甚至还有不少空空的蝉蜕。
祥公公道:“是啊,这里每年都会出很多,王爷不许人去碰它们,所以就越发繁盛了。”
小叶围着一棵大梧桐转了一圈,伸手摘下个褐色的蝉蜕,这蝉蜕还保留着知了猴没脱壳前的姿态,惟妙惟肖,小叶把蝉蜕放在手心里拨弄,见那树上还有若干,便笑道:“这个东西还是个药材呢,公公叫人把这些都摘下来,送到药店里去,又能得银子又能造福大众,岂不是一举两得?”
祥公公定定地看着她,一时竟没答话。
小叶见他不言语,吐舌笑道:“当然,王府不缺这点钱的,我又说错话了是不是?”
祥公公低下头,倒不是小叶说错话,只是他想起来,当初那个小女孩儿过来玩的时候,也曾经一本正经地说过这话。
他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忙从地上也捡起了两个,说道:“哪里是说错话,我只是觉着你说的对,每年落在地上白瞎了的都有很多,倒不如叫他们都捡了去,就算不为卖钱,就你说的造福大众都是一项功德了。”
小叶心安,听见他说功德,心里想:“功德嘛自然是好,对我来说要是能多换点钱那才更妙呢。”毕竟她要花钱的地方多之又多,不惦记是不行的。
祥公公亲自陪她回披星院,小叶迫不及待地就要出王府,她出来的仓促,也没带什么东西,只有宫袍,原先洗了澡后,祥公公就叫人给她洗了,小叶本想把身上这套换下来,祥公公道:“穿着就是了,不必特意换旧衣裳回去的,何况衣物算什么,人才是真真儿的,那些人又不是不认得你。”
说着转头看见她晾晒在椅子背上的庆王的那块手帕,便也拿了下来叠好:“这个也带着,王爷说过他给的东西不会再拿回来的。”
小叶笑道:“那我可不客气了。”于是也把手帕揣进了怀里。
祥公公瞅着她,迟疑地问:“……对了,你真的要现在就走吗?不如再在王府多留一日,明儿早早地送你回去。”
小叶瞪大眼睛,赶紧推辞道:“不不……多谢公公的美意,但是园子里事儿实在太多了,我还是回去的好,而且我答应了王爷以后要来探望阿黄跟小黑的,自然会常来。”
小叶哪里肯留下,庆王一句话,她恨不得什么也不带就回到珍禽园。
何况夜长梦多的,要还在这里留一夜,莫说她不放心珍禽园,且还更加担心王府里是不是又会发生什么事儿呢,毕竟庆王的心思她更加是摸不透了。
祥公公无奈地叹了口气,拉了拉她的小手:“你记着,要是觉着累了,不想再在宫内翻腾了,你就回来……”
他尽量不让自己流露出异常的表情,忙挤出笑意:“不管什么时候,你都可以来王府里,就像是王爷刚才说的,记住了吗?”
小叶愣了愣,点头道:“记住了公公,多谢公公对我的照料。”
此时此刻小叶感觉到祥公公对自己的善意,甚至还有些真切的依依不舍,她本就是个容易动真情真性的,此时心里微微地就有暖意涌动。
祥公公看着她的脸,握着的手怎么也无法松开。
幸而在这时候,阿黄领着小黑磕磕绊绊的来了,身后依旧是晓风,只是她因得了寒雨的叮嘱,不敢再高声大气,就躲在门后向内探头。
祥公公一眼看见这才松开了小叶的手:“哟,这两只狗子来了,必然知道你要走故而舍不得。”
阿黄冲着小叶汪了两声:“小叶子,真的要走了吗?”
小黑爬进门槛,一直跑到小叶腿边上,拼命地摇着尾巴仰头说:“你不要走不要走嘛!我会想你的!”
小叶俯身把小黑抱起来,摸摸它的毛:“别急别急,这里的人对你们这么好,我也就放心了,且我答应了王爷,以后会常常过来探望你们。”
祥公公正在旁边揣着手,听见“探望你们”,不禁一笑。
他当然知道庆王那一番话的意思,哪里是想让小叶来探望狗子,又哪里是狗子们想念小叶……真正舍不得她的,不过是人罢了。
就在小叶打点准备回宫的时候,先前那只受人所托的小麻雀,已经停在了皇宫西北的珍禽园墙上。
它试试探探地望内张望,看到绿荫之下时不时地有几个人走来走去,里头的树梢林间倒像是有其他鸟雀在窜动似的。
小麻雀想起先前所听说的有关这皇宫的可怕传闻,竟有点不敢贸然闯入。
正在探头探脑,小心翼翼,忽然旁边有只麻雀飞过来,停在它不远处的宫墙上。
那麻雀的体型略瘦削敏捷些,它在宫墙上擦了擦嘴,转头问:“你看着像是个生面孔,不是我们这儿的?”
报信的麻雀吓了一跳,缩缩脖子说:“呃,是啊,我是新来的。”
瘦麻雀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有条不紊地理了理羽毛:“你一定也是听说了皇宫里景色好,吃的多,所以想来闯一闯,我奉劝你不要往这里跑,这里可不是什么乡下地方,危险可多了,为了观光一不小心把命丢了就不值得了。”
报信麻雀本来就胆怯,听了这话更害怕:“我、我不是来观光的。”
“那你是来干什么的?”瘦麻雀有些警惕。
“我、”报信麻雀突然想起小叶的叮嘱:“我、我是叶掌案的特使……”
“你说什么?”那瘦麻雀吃了一惊。
“是、是小叶掌案!”报信麻雀鼓起勇气:“她在庆王府里拜托我,叫我、来报信的。”
瘦麻雀一声不响,只是直直地盯着它,看的那报信麻雀非常不安:“你、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