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夕原以为今日会和他一出放灯,谁知最后却是在皇宫中实现了。太监在容璟的命令下,将手中的灯放飞。二人并肩而立,高才女貌,任谁都看得出二人间压抑的情愫,以至于站在不远处的皇上又看酸了。
皇上虽然有不少妃子,可这些女人每次就知道哄他上床,各个嘴上说爱他,行动却跟不上,没一个真心的!她们为的根本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他那根东西,是他的龙种!床笫间也带着目的,简直无趣极了!
皇后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他身后,顺着他的视线,打趣道:“看来传言不假,国公爷和夫人果真恩爱,我竟不知国公爷还有如此柔情的一面。”
身着龙袍的皇上高大俊朗,看着远处二人,笑了笑,“老夫少妻难免疼爱了一点,世钦能得一个携手放灯的人,也是他的幸事。”
皇后笑了笑,她和皇上堪称琴瑟和鸣,却也仅限于琴瑟和鸣。当初进宫时父母曾对她说,当皇后不求夫妻恩爱,皇后与其说是皇上的妻子,倒不如说是皇上的下属,这宫中便是她就值的地方,要把皇后当成职位去谋划。皇上是仁君,后宫只有数人,与普通人家无异,皇上对她也算不错,向来给足她颜面,从不因为宠幸别的妃子而冷落她。
只是看到容璟和宋朝夕这般耳鬓厮磨,皇后还是会觉得有些遗憾,她少年时期也曾期望过有一个男子这样对自己,只是这天家的夫妻终究是少了点什么。她欲言又止,忽而笑道:“老夫少妻纵然和美,可原配夫妻也不差什么,若皇上愿意,臣妾愿意做那个陪皇上放灯的人。”
皇上眸中闪过愕然,他已经很多年不把情绪流于表面了,却还是在听到她那句话时,怔忡许久。他与皇后相敬如宾多年,粗略一算,二人成亲也有十九年了,公主都已经及笄了,二人虽则没红过脸,却一直平淡如水。皇后含蓄婉约,温婉大方,她像是为皇后之位定制得一般完美,他从未想过,她会说出这番话来。
皇后话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实在是天真了,她是皇后,自古以来为防止外戚专权,皇上都会权衡之术,说到底她不过是皇上这局里的一枚棋子,当好皇后才是正经事,怎能像寻常女子那般奢求夫君的疼爱?她认识容璟多年,知道容璟这样的男人难求,到底是她太贪心了,她已经母仪天下,难不成还要皇上像容璟一样当着众多贵人的面,陪她放花灯吗?
皇后福了福身子,温声道:“是臣妾僭越了。”
要走,手却忽然被人拉住,皇上不自然地看向四周,咳了咳:“上元节乃团圆和男女表达情意的节日,皇上皇后自然要做好表率,还请皇后陪朕一起放花灯,不知道皇后可愿赏脸?”
皇后脸颊微红,点了点头。
宋朝夕临行前,忽然被皇后的人叫去了,她一头雾水,却见皇后神色很不自然地笑道:“我就开门见山了,实在是有些事不方便跟宫里的太医和医婆说,我听闻你医术很好,容国公便是你救回来的,你配置的面膏也有回春之效,所以我想请你帮我把个脉。”
宋朝夕没想到是这么回事,笑得明媚,“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那就请皇后伸出手来。”
宋朝夕手指搭在她脉上,把完后微微蹙眉,“皇后您这月事淋漓的毛病有多久了?”
皇后大感惊讶,不敢相信道:“我还没叙述症状,你就能把出来?”
宋朝夕红唇微勾,笑了笑,“中医讲究望闻问切,把脉只是诊断的一方面,当然,我也会根据您的叙述来替您诊断开药,您月事淋漓的毛病已经明显反应在脉象上,我没诊断错的话,这是经年的老毛病了,皇后娘娘这些年想必一直在吃药调理,只是效果不大,对吧?”
皇后终于找到了能说话的人,外头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她是一国之母,却没人知道她也有难言之隐,月事淋漓不止,经常拖拖拉拉,纵然有再多富贵也开心不起来。其实她早年和皇上有过几年甜蜜的日子,她原本可以把皇上留在自己宫中,却因为这个毛病怕碍着皇上的眼,根本不敢侍寝,只能把皇上推去别的妃子处。
宫中太医和医婆都在为她调理身子,却连她最基本的问题都解决不了。
这样的难言之隐皇后根本不知道要与谁说,只能冷漠地拒绝皇上,拒绝多了,皇上对他也冷淡起来,多年来夫妻二人相敬如宾,却很少同房,若不是今晚她无意中吐出那句话,她和皇上只怕要继续这样下去了。
她看得出皇上也有心修复和她的关系,毕竟这深宫大院,她和皇上携手走来,彼此最知对方的孤寂,只是她的身子没调理好,即便有心修复,问题也会一直存在。
没曾想宋朝夕一眼便看出她的问题来,以至于皇后觉得吐露心声似乎没那么难。
她接过丫鬟递来的手炉,感慨道:“确实如此,这几年我深受困扰,国公夫人,依你看,还有的治吗?”
宋朝夕想到方才皇后红着脸和皇上放灯,她原以为皇后那是冻的,可现在看或许并非如此,皇后的毛病不难治,只是多年的老毛病想治起来也不是容易的事。宫中的女人以宠为天,若是得了这个毛病,恐怕也不会主动侍寝,日子应该很难熬吧?
还好她有仙草,宋大夫家的仙草包治百病,别说是皇后,大罗神仙都能治好。
“娘娘不用担心,女子的毛病无非就是要吃好睡好心情好,我开个方子给您,回头再叫人送一包药粉来,您按照我的要求冲服,不出一个月,就能治好,”宋朝夕说完,又挑眉问,“皇后娘娘还有别的要求吗?您可以说出来,我一起给你调理了。”
皇后面色不自然地咳了咳。对于她这样的上位者而言,要她说出自己跟皇上床事不和谐,这实在是为难她,可她和皇上同房时确实有许多不和谐。皇后面色发红,不停喝茶。
宋朝夕察言观色的本事一流,立刻了然:“回头我让人送一些我自己调配的玫瑰精油和玫瑰膏,你同房之前可以把它擦上去,既可以起辅助作用,帮助你更好同房,又可以催情,有利于增进夫妻感情。”
皇后自诩端庄温婉,是一国之母,什么时候这么难熬过?她脸都红了,一把年纪了还要宋朝夕这个后辈对她讲闺房之乐,简直羞死人了!宋朝夕年纪轻轻就这么有经验,明眼人都看得出她跟国公爷那方面定然十分和谐,国公爷跟皇上明明差不多年纪,国公爷能让妻子飘飘欲仙,皇上却只会让她疼痛,皇后忽然觉得自己跟皇上这十几年喂了狗。她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话,就把宋朝夕送走了。
容璟正在外头等她,“皇后找你有事?”
“都是妇人家的事,不方便告诉国公爷。”宋朝夕冲他眨眨眼,容璟不禁失笑。
宫宴散了,容璟二人一起出宫,相权不当值,便和他们一起出宫。
“容大小姐?”
容媛见到他有些紧张,下意识攥着手帕,脸颊发红,声如蚊蝇,“相大人。”
相权清隽的脸上透着笑意,“容大小姐很怕我?”
“没……没有。”容媛紧张地看他,却见他眼中闪过笑意,才知道他在说笑,她也勾了勾唇,方才的紧张骤然消散了。
“大小姐在定北侯府过得如何?”
容媛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一般男子都不会问成亲的女子这种问题,说来也感慨,上次他们见面时她还没出阁,现在却已经嫁做人妇了。
想到贺青州,她苦笑:“还可以吧,也没什么特别的。”
相权目光里带着探究,视线从她脸上掠过,犹记得容媛未出嫁之前眼中有光,脸颊也比现在圆润一些,嫁人不过两三个月,就像是变了一个人,眼中的光消失了。
他没说话,容媛吁了口气,她不知道该怎么跟别人聊她成亲后的生活,过得好不好她都不希望别人为自己担心。她原想找贺老太太的马车,结果找了一圈才听一旁的人说,定北侯府的马车早就走了。
宋朝夕蹙眉,这贺老太太还真是有意思,心眼只有针尖大,竟然连表面功夫都不做。
容璟沉声道:“阿媛,我叫侍卫护送你回去。”
容媛想了想,点点头,就听一旁的相权道:“我和大小姐顺路,不如我送她回去吧。”
容璟看他一眼,想了想,终究是同意了。
容媛有些局促地看了眼相权,跟在他后头,亦步亦趋上了马车。
宋朝夕忙活了一天,实在困得不行,下马车时,容璟拿来一件黑色大氅,把她包在里头,她搂着他的脖子,等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扒了衣服,放到温热的水中了。
外头起风了,野风拍打着窗棂,猎猎作响。她下意识钻到他怀里去,二人离的很近,呼吸交缠,能看到彼此瞳孔里对方的身影。宋朝夕软软搂着她,模样爱娇:“国公爷。”
容璟呼吸沉了沉,明显在忍耐,“朝夕,你别来招我。”
宋朝夕在他耳边亲了亲,娇声道:“国公爷,宋大夫告诉你,前三个月不行,但后面只要温和一些就行。”
话音刚落,腰就被掐着,下一秒她便坐在了他身上,容璟眸光发暗,亲了亲她的额头,她额上已经有汗了,指甲抓着他的背,浑身发颤,脚趾头都舒爽地蜷缩着,再也不能说什么,只能细碎地呜咽着。
她乌发垂落,双眸紧闭,睫毛轻颤,显得无奈极了。还小猫一样地叫,爪子不停挠人,既无助又可怜。
他好像就喜欢看她这般支离破碎,等着他去一块块粘合起来,似乎,非他不可一般。
自打她有孕后,二人已经很久没同房了,忽然这样宋朝夕有些吃不消。他怕伤着她,也草草了事,但他的草草了事绝不是字面意义上的,好在她身体好,倒也还能应付。事后容璟小心翼翼地抱着她,把她放在柔软的衾被上,宋朝夕眼睛都没睁,迷迷糊糊,缩成一团睡了过去。
掌灯了,外头灯火通明,顾颜望向街上的行人出神。
方才容璟带着宋朝夕回来,她这个儿媳妇不方便和他们共乘,便自己坐马车回来了,一路上灯火璀璨,年轻男女结伴同游,她才意识到这是什么节日。去年上元她还和容恒一起过,这才过了多久,她和容恒已经到了这般境地。
算算日子,他们已经很久没同房了,人真是奇怪,从心意相通到冷战,他们只用了数月。
明明以前爱得要死要活,那个愿意为她与全世界为敌的容恒,好像只活在她记忆里了。
顾颜从马车上下来,就看到容恒带着素心从对面走来。容恒穿一件蓝色直裰,同色的披风,素心穿一件白色的斗篷,二人站在一起,竟然十分般配。他们不知聊到什么,忽而对视一笑,这一笑刺得顾颜心如刀割,她手指抠住马车的门,冷冷注视着他们。
次日午间,宋朝夕正在调配药膏,青竹走过来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宋朝夕不由蹙眉:“什么?”
第77章
“宋嘉良竟然出来了?”
“二少爷就在国公府门口,等着要见夫人,听小厮说他满身脏污,衣服破破烂烂,好像刚从牢里出来。”
刚从牢里出来,又满身脏污,与国公府门上的访客格格不入,小厮自然是不放心的。青竹闻言也不免忧思,从前在永春侯府时她就替夫人不平,现在更是反感宋家人,夫人在国公府过得不错,和国公爷也很和睦,可宋家人却总来挑事,不论是宋朝颜还是宋嘉良,没一个省心的,如今夫人怀着身孕,若是这些人说话刺激到夫人可怎么办?
国公爷又不在,连个拿主意的人都没有。
宋朝夕挑眉,她原以为宋嘉良至少在大牢里关个几年,若衙门里的人严谨些,说不得要关个十来年,毕竟杀人的事可不假,谁知这才过了多久,就被放出来了,可想而知那个被他推的人该有多无语。不过宋嘉良的坏名声已经出去了,他有前科,前途算毁了一半,是否能参加秋闱还不一定,就是参加了,他这样的人哪家书院敢收?若考不上倒还好,考上了,将来入朝为官,这些事免不了被拿出来弹劾。
今日屋中点了雪松味的香,味道极淡,宋朝夕沉吟片刻,目不斜视地扶着冬儿站起来,淡声说:“我去会会他。”
冬儿急了,连忙跟着她,“夫人您可别去,万一少爷发疯伤了您可怎么办?”
这世道又不是谁胖谁厉害?宋朝夕将一贯带在身上的针包踹在袖子里,由青竹扶着往外走。
“夫人!”
“别急,”扇外乌压压的天罩着,像是又要落雪了,宋朝夕懒得往前头走,“你让小厮带他来湖心小筑,不用担心我,我这性子还能吃亏不成?就算真吃亏,也吃不了宋嘉良的亏。”
过了不久,冬儿进来通传,说是宋嘉良来了。宋朝夕正在喝茶,风吹得桃符飞起,不停撞击着门墙。宋嘉良迎面从水廊中走来,他和宋朝夕宋朝颜长得都不像,他个子不算矮,却又高又胖,加上面相不够激灵,一眼便让人觉得是个豪横的世家子弟。在牢里关了一段时间,他瘦了一些,也比从前黑了一些,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似乎还没来得及换,脸颊上新伤旧伤交错,没一处好地儿,要不是别人说,宋朝夕肯定认不出他是宋嘉良。
宋嘉良狼狈不堪,面色铁青,看宋朝夕时眼中有明显的恨意,他忿忿不平地质问:“为什么?”
宋朝夕并没有因为他的凶狠而面露心虚,相反的她始终神色淡淡,无惧他的戾气。
“什么为什么?”
宋嘉良握着拳头,有些搞不懂她。当初沈氏对他说宋朝夕要从扬州回来,他才知道自己还有个姐姐,虽然幼时跟宋朝夕一起生活过,可他并不记得她了,后来宋朝夕回来,沈氏和宋朝颜经常为了她不开心,家里乌烟瘴气,不如从前和睦,宋嘉良因此很讨厌这个姐姐,他心底认的只有宋朝颜,模样一样的姐姐只有一个就够了,为什么要多一个呢?
沈氏不喜欢她,他对宋朝夕也谈不上喜欢,总觉得这个姐姐太爱计较,明明永春侯府对她很好,她却各种不满足,她一个女儿家,能有这样就不错了。可后来宋朝夕对宋庭芳好,对宋程昱好,对宋踪明好,却独独对他这个亲弟弟不好。那日宋程昱站起来时,他远远看到姐姐用宠溺的眼神对宋程昱笑,他忽而觉得不是滋味。
这次他被关到大牢,整日被人拳打脚踢,吃尽了苦头。放出来后他回到家,沈氏看到他便哭道:“我儿这次吃了大苦!都怪那个不要脸的冯良,那一家子都不是个东西!你不过推他一下,他又没死,凭什么这么狠心把你关进大牢!宋朝夕更不是个东西,不顾自己亲弟弟的死活,去帮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这女人简直猪狗不如!我倒了八辈子霉才生了这样一个女儿!”
宋嘉良听了这话才知道宋朝夕故意不救他,他越想越来气,便转头来了国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