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细水长流——卉苗菁彩
时间:2020-09-11 08:34:01

  酒席临近尾声的时候,席位安排在主院东西厢房的妇人看到王氏进来言说男人们这就将进来搬抬嫁妆后一个个都兴奋得跑出了屋,站到了房屋的前廊上——万两银子的嫁妆啊,谁不想靠近细瞧瞧?
  果然没一刻,妇人们便看到桂庄的余庄头高喊着“一,一,一二一”这个简单新鲜但听着极带劲地号子领着两队穿着一色蓝布衣裳腰扎红布带的汉子打头走进来,穿过院子,进了后院。
  妇人们都是头回看见这样的行进方式,受气势所染,一时间竟忘了言语。
  接着又是两队一样的队伍,然后又是两队……
  如此前后足过去了有六回,整十二队人后,妇人们才看到李贵林打头领着同一辈的兄弟进来。
  看了刚才统一步伐整齐行进的队伍,现再看族里年青一代散乱无序的队形,族里妇人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贵林,”有人叫道:“你咋不喊号子啊?”
  有人附和:“是啊,贵林,你喊两声‘一二一’听听来!”
  李贵林……
  眼见李贵林不开口又有人喊:“贵林,你该不是不好意思了吧?”
  “贵林,你这样不好意思可不行,现你不练,一会儿进城十里路,围看的人更多,你要咋整?”
  “是啊,快喊!”
  “对,喊啊!”
  ……
  “看啊!贵林真不好意思了啊!脸红了啊!”
  “哈哈……”
  李贵林……
  难得看到李贵林的窘态,红枣站在堂屋门前的前廊上也禁不住哈哈——李贵林是族里少有的清俊男人,族里妇人不分年龄日常都喜欢拿他打趣。
  这世虽然男女大防,礼教森严,红枣边笑边想:但只要有三个以上的妇人联手就能公然调笑男人——这果然是前世歌里唱的“团结就是力量”啊!
  好容易穿过主院,李贵林下意识地擦了把额角,然后方低声道:“咱们十几个人就抬一个奁仪录,虽然肩头上不重,但也要相互配合好一起起步一起停才行。”
  “贵林哥,这奁仪录到底是啥啊?”李贵银不耻下问:“我就听满囤叔说奁仪录、奁仪录,一点也不知道是啥?”
  “其实就是嫁妆单子,然后裱糊得好看一些!”
  “啥?”李贵银惊呆了,不敢相信地问道:“就一张纸,让我们十几个人抬?”
  “这不是照顾咱们一会儿还要吃席吗?”李贵林解释道:“所以满囤叔把重物件都安排给庄仆们抬了!”
  爱惜地掸了掸身上的绸衣裳李贵银感叹道:“还是满囤叔想得周到!”
  红栏杆、绿屋顶、四周有牡丹、月季、梅花、荷花、桂花等绢制的百花做装饰——看着眼前有轿子那么大的一个披红挂彩的五彩亭子,李贵银回头问李贵林:“贵林哥,这就是你说的嫁妆单子?”
  李贵林先也只是听说,现在看到这个轿子样的彩亭也是意外。他仔细地瞧了瞧,然后在五颜六色的百花中找到中间的红匣子道:“看见那个红匣子没?嫁妆单子就那拿里头了!”
  “贵林哥,”李贵银瞪着两只牛眼问道:“这就是你刚说的裱糊得好看?”
  这那是裱糊啊?李贵银心说:这亭子除了尺寸小了点,都是木竹做的真货,而百花更是绢制的细物。
  “难道不好看?”
  李贵银……
  按八抬大轿的站位,李贵林把李贵金等成年族兄弟的位置安排好,然后又安排了李贵雨、李贵富牵着红布带在亭子前开路,李贵祥和李贵银拉着红布带在亭子后押阵。
  亭子就是看着大,抬起来其实一点也不沉。因对面就是谢家村的缘故,高庄村李贵林这辈的男孩子小时候没少玩过抬八抬大轿的游戏,故而当下由李贵林喊起、走,竟然都做得还挺妥。
  对于李贵林只给安排了拉红带的轻松活计,李贵雨极为满意——他活计不重,却还走在所有人前,如此他私塾的老师和同窗只要今儿来看热闹,往后就知道他是城里谢家大房的新亲了!
  李满囤同着一群吹打进来后,看一切都准备妥当,便站在彩亭前拱了手笑道:“各位子侄,有劳了!”
  话音未落,吹打声随即响起,主院妇人们听到,精神不觉为之一振,心说:来了!
  妇人们翘首以待,结果看到最先出来的却是李满囤——他得去庄门口看着放炮呢,立刻哄笑道:“满囤,你也送嫁啊?”
  “是啊,满囤,怎么是你啊?嫁妆呢,我们来是看嫁妆的,又不是看你的……”
  “满囤,……”
  李满囤生平头一回遭遇族里妇人群嘲调笑,一时有些吃不过劲,赶紧加快脚步跑出了主院,结果招来更大的哄笑。
  哄笑声里,先出来吹打,然后便是李贵雨和李贵富牵引着的彩亭奁仪录。
  “这是贵雨?哇——”李贵雨才刚露头便就有相好的族人推郭氏道:“郭家的,你儿子这身打扮,看着真是文究啊!”
  先拿到绸缎,郭氏原打算给儿子们也都一人裁一身丝绸袍子,但却被李贵雨拦阻住了。
  “娘,”李贵雨如此说:“贵中洗三,谢大爷去桂庄穿戴的是秀才衣冠。我和贵祥现都在私塾念书,受圣人教诲‘温良恭俭让’,穿细布长袍正是本分,并不失礼。而穿绸缎,反倒是与咱们家业不合,显得骄奢。”
  听李贵雨这么一说,郭氏方才歇了心思,然后给李玉凤也只裁了布袍裙。
  此刻看到穿着布袍的长子,气度比旁边穿着绸缎的贵富一点也不逊色,郭氏内心登时充满了骄傲——今儿整个雉水城人都将看到她儿子的出色!
  钱氏也是激动得满脸放光——她儿子今儿搁城里走这么一趟,先前公羊巷的街坊邻居们见了得多艳羡。
  可惜一会儿她去谢家得坐车,不好抛头露面,不然还能让她们瞧瞧到她的银头面和绸缎衣裳!
  至于二房的男女孩子都没穿绸缎,只穿细布,钱氏压根就没放在心上——二房才刚买了人,根本不敢撒手让买的人一个人上山摘枸杞,郭氏什么都得自己看着,哪有工夫做衣裳?
  听着周围族人对自己孙子的夸赞,于氏心里自是得意——不是元嫡又如何,于氏暗想:今儿红枣放嫁妆,还不是得靠她亲孙子来给扎台型?
  贵中倒是元嫡,可他行吗?
  王氏抱着贵中就站在前廊,周围的议论自也是听在耳里。她目光自李贵雨和李贵富身上扫过,然后低头看看怀里脑袋已完全长圆了儿子心说:她既已隐忍了十三年,便也不在乎再多等十年。十年后红枣圆房,万事自有贵中鼎力操持。
 
 
第227章 脸面光(八月二十四)
  彩亭过后便是余庄头领着桂庄庄仆们抬的田地、商铺、房屋和头面了。
  “这盘子里装的啥?土坷垃?”
  土地珍贵,族里妇人先前从没见识过陪地的嫁妆啥样,当下看到两个大汉抬了一抬摆了红纸包裹的土坷垃抬头挺胸威风走来自是各种诧异。
  陈葛氏也是头回见嫁妆里放土块的,便问儿媳妇道:“桃花,这是你娘家这边什么风俗啊?”
  李桃花听全喜娘讲过,当下便解释道:“娘,这一块尺长的土坷垃代表一百亩田地,一块寸长的土坷垃代表十亩田地。”
  “现抬过去的一抬是水田,有三条尺长和六条寸长的土坷垃,便是三百六十亩水田!”
  “啥?”陈葛氏惊了:“刚那盘子土坷垃就是三百多亩地?”
  “是啊,娘。”李桃花点头道:“地契就装在下面的杠箱里。杠箱的钥匙现在红枣大舅手里收着,一会儿由他给谢家人看过后再带回来给红枣。”
  听说还有地契,陈葛氏立就信了。——她想起了先前贵中满月李桃花家去时说过红枣婆家聘礼下了一千五百亩地的话。
  亏她先前以为儿媳妇吹牛,陈葛氏想原来没见识的反倒是她自己——这城里有钱人娶媳妇嫁女儿真的是拿比她们青苇村所有水田加到一处还多的水田来下聘和做嫁妆的。
  这城里人实在是太有钱了!
  陈葛氏不言语了,但族里妇人却似水泼到热油锅里一样炸了。
  “啊,郭家的,”有人问郭氏:“你们大房现在到底有多少地?竟然给闺女一赔就赔三百多亩水田?”
  郭氏含糊道:“嫂子,你知道我们两家现在分开住……”
  王氏、红枣就在旁边,郭氏暗想:这些人却来套她的话,没得让她两个误会她搞事,所以她还是一问三不知比较干脆。
  眼见郭氏推脱不说,便有人改问钱氏:“钱家的,你们大房赔女儿赔啥不好,怎么能赔这许多的地?”
  “咱们整个氏族统共才多少水田啊?”
  “是啊,是啊……”好几张嘴巴附和的同时,几个人的眼睛还转向了王氏,想看看王氏听了这话的反应。
  王氏一旁见到自是生气:谢家下给她家的聘礼,她家爱怎么使就怎么使,关族里什么事?
  这些人现在这么讲根本就是想谋红枣的嫁妆!
  不过,这些都是妄想!她们不知道她男人有先见之明,早早地就把这嫁妆经了官——打一开始她男人就没给连族长、她公公在内任何人开口的机会。
  所以,这些人再看她也是白看,她根本就没必要理她们的茬——理了,倒反是涨了她们的气焰,以为她心虚。
  李桃花则是眼里揉不进沙子。她胸膛一挺就想呛人,结果却被红枣拉住。
  红枣冲李桃花摇摇头,然后冲陆氏咧了咧嘴,意思族长伯娘还在呢,李桃花便会意不动了——她大哥一家今非昔比,以陆氏一贯的行事,自是会出头说话。
  陆氏自上回家去听儿子李贵林转述过红枣的话后便知道红枣比当年的李桃花扎手。现她想着笼络红枣,一腔心神随时都在留意红枣的举动。
  当下陆氏看到红枣的小动作,心里愈加明白:红枣不是桃花那样的蛮性,她遇事知道用脑子看山水。
  不过,现还没到她出头的时候,她且先听听钱氏怎么说。
  钱氏也不傻。她知道她公公嗜地如命,这回都拿大房大哥没辙,她一个分了家的弟媳妇如何能对红枣的嫁妆多话?
  没得偷鸡不着蚀把米,反遭李满囤和红枣厌弃。
  钱氏笑道:“各位嫂子,我听我当家的说这地原本是谢家的聘礼。我大哥大嫂不想让人以为他们卖女儿,故而聘礼一到当即就全部都添进了嫁妆,真正是一样没留!”
  “一样没留?”众人觉得难以置信——虽然周围嫁女儿聘礼一样没留的人家不少,但把聘礼的田地全添进嫁妆的可没有听说过,毕竟是三百亩的水田!
  三百亩啊!比他们李氏全族所有的水田加一块都多!
  “一样没留!”钱氏肯定道:“我听我当家的说谢家来下小定的时候我们大房当场就把嫁妆单子拟好了,然后第二天就在官衙备了案!”
  “经官了?”
  “可不是!我算算啊——呦,这都一个多月了!”
  某些刚有了些想法的族人……
  于氏厌恶地看着钱氏,恨不能上去撕了她的嘴。
  多好的让继子和族人生嫌隙的机会啊,于氏暗想:只要族人集体上前拦了嫁妆,那这仇可就结大了,但现在竟然就让她一张破嘴嘚吧嘚吧的给嘚吧没了。
  李氏族人,她知道的,都是有心无胆的软蛋,但凡听到这嫁妆已经经了官,那便是再借她们胆子她们也不敢想了。
  第二抬嫁妆进院,钱氏一见立刻尖叫起来:“看,快看!五块尺长的土坷垃,这是五百亩的地!”
  “这五百亩就是旱地,我听我当家的说过……”
  郭氏看着钱氏,神情复杂:这三房自家统共才几亩地?偏钱氏却能这么高兴地看她们大房几百亩地的赔姑娘——她可还能再蠢一点?
  但待郭氏转念想起她虽然比钱氏精明,但一样没能拦住大房赔女儿,给儿子们谋下一块地,便又觉得万分泄气——她比三房也没高明到哪里去!
  钱氏的声音又尖又细,语气则是欢欣鼓舞,族里妇人也不全是心思深沉之辈。她们在经历了最初的三百亩水田所带来的震撼之后也慢慢地你一言我一语地加入了和钱氏的唱和,主院渐渐又热闹起来。
  当第三抬嫁妆抬进主院的时候,已没人再想七百亩的林地该不该给红枣了——刚才想不到这个问题的,现依旧还是想不到;而刚能想到的,现也想明白了,这回是李满囤的动作太快,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不然族里不说把地全部留下,但留下一半都是起码的!
  现在的形势是牛过了河拖尾巴——拖不住了,所以族里态度便只能是打落牙齿往肚里咽,好歹还有个面上光。
  如此,刚叫嚣得最厉害的几个人反倒现在最先夸赞起来。
  “咱们族的祠堂林地是三百多少亩来着?这林地有咱们两个族地山头大吧!”
  “也不知道这林地有没有枸杞,要是有枸杞,那收入可就不得了啊……”
  ……
  红枣站在前廊下默默地看着那几个人的表演,心说:族里聪明人还是有的,瞧这翻脸的速度可是比翻书还快?
  于氏见状立知大势已去,心里自是可惜不已,于是更厌钱氏。
  陆氏则不免舒了一口气。和为贵,陆氏暗想:红枣的好日子万事还是当以和为贵。
  田地之后是房屋。
  钱氏一向不甘于人后,她刚第三抬嫁妆没插得进嘴,嘴巴早就等急了。现看到第四抬是一抬瓦片,便立刻大声道:“这是房屋了。三个月前咱们后面秀水村里甲家儿子娶媳妇,我听说新媳妇嫁妆里就有十二片瓦片,代表城里一间七架梁四合厢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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