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瑶虽然对以后玄清山的前景比较看好, 但是现阶段情况还是比较清醒的, 一下就问到了事情关键。
“呃……”卷玉楼歉然一笑:“主要是因为……其他仙门,不要他!”
“为什么?”陆瑶不解。
百晓楼几乎掌握了修真界的媒体权限和传播公信力,楼主之子怎么会没有仙门要呢?
“那些门派都有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越大的门派,那种事情就越多,谁知道百晓珏真的是去修炼的还是去打听什么的?”阿朝出言解惑。
卷玉楼不禁要为这没礼貌的臭小子拍手了。
“正是如此。所以啊,虽然每个门派都没有明着拒绝,但一旦百晓珏真的要入门的时候,他们就诸多借口。”卷玉楼说。
陆瑶明白了, 又问:
“那咱们玄清山就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招他进来没问题?”
卷玉楼叹息:“唉, 我也希望我们能有点什么秘密, 这样我们大概就不会是所有仙门中最穷的了吧。”
“你这话说的……”陆瑶说:“还真没法反驳。”
“那小师妹是同意收他进门了?”卷玉楼问。
陆瑶摊手:“你承诺都送出去了, 礼都收了,不同意怎么办?”
“哈哈。”卷玉楼保证:“小师妹放心,我一定会严加管束他, 不会让他泄露咱们玄清山以前、现在和将来的秘密。”
陆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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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叫徐子卿的,天生剑骨, 不过他爹娘都是凡人,还都过世,他自小在外祖家长大,百晓楼年初海选时,他去参加就被测出了他的剑骨属性,据说天极宗和北斗观都已经派人找过他了, 开出的条件都十分优厚。”
卷玉楼、陆瑶、阿朝和小风,四人坐在安远县城的一个小茶摊上,一边喝茶一边听卷玉楼介绍他们接下来要去找的这位天生剑骨的优质生源。
“天极宗和北斗观都找他了?那我们还来干什么?”小风心直口快,问道。
卷玉楼说:“他没同意。或者说,他还没决定好去哪里。”
小风继续打击:“你觉得人家连天极宗和北斗观的招揽都看不上,会看得上日薄西山的玄清山?”
陆瑶干咳一声:
“这个……我们玄清山也是很不错的选择啊,怎么就不能看上?”
小风还想说点什么,被阿朝打断:
“这个人连天极宗和北斗观开出的好条件都没有答应,也许他根本不在乎那些门派给出好条件?”
“对呀!”陆瑶说:“阿朝说得对!正是如此,所以我们还是很有希望的。”
卷玉楼看到陆瑶忽然燃起了斗志,不忍泼凉水,于是劝道:
“其实我们只要来争取了就行,实在争取不到就算了。我师父说,前掌门从前一直教导他们,说弟子有天分固然是好,但也不能全然依仗天分,各人有所长,因材施教很重要,况且弟子们之间最好一视同仁,若有特殊待遇的弟子反而会惹得同门不睦。”
陆瑶有不同看法:
“人各有所长不假,可若弟子的长处掩的太深,又该如何因材施教呢?有天分的弟子总比没天分的弟子教育方向更明确吧。所以各大仙门每年才会私下做很多小动作,开出各种好条件,就为了多招几个有天分的弟子进门,不是没道理的。我们既然知道了那些有天分的弟子在哪儿,就要尽万分的努力把人招揽进门才行。”
说完,陆瑶又悄悄嘀咕一句:
“况且,以我师父那又懒又馋的性子,他说因材施教……说不定只是懒得费工夫去挑选。”
小风‘噗’一声,嘴里的茶差点喷出来,看了一眼神色如常的阿朝后,小风才说:
“这么说他老人家,不太好吧。”
陆瑶瞥了他一眼,心道你说着话的时候要是不憋笑,看起来还真心一点。
正讨论着,忽然一张纸钱从天而降,落在了陆瑶他们所坐的茶桌上。
陆瑶将那纸钱拿起来看了看,正纳闷,就听见周围喝茶的人出声叫骂:
“呸,晦气!大白天的撒纸钱!”
“就是,谁家死人了?”
茶摊儿老板过来打招呼,请坐在街边的客人们都往里挪挪,说是:
“城东赵家刚满月的小公子没了,也是伤心事,诸位理解一下。今日茶钱都算我的,抱歉抱歉。”
来这茶摊儿喝茶的大多都是老主顾,习惯了三五成群在这儿歇脚闲聊,茶摊儿老板打了招呼以后,也就没人再骂了。
果然不出片刻,就听见了丧葬队的声音,纸钱越撒越多,队伍越来越近。
送葬队里有两个妇人哭得是肝肠寸断,茶摊儿上的人说那是赵家夫人和老夫人。
一般未满月的孩子都不兴大办,但赵家显然很重视这个孩儿,不想让他刚来到人世,还未见过人世繁华就悄悄的走了,给他风光大办一场,按大人身故的礼走,只希望这孩子来世投个好胎。
也有那不懂的问:
“那小公子是胎里带病吗?好端端的怎么死了?”
茶摊儿老板听说了些内情,便坐下来跟三五茶客们说起:
“不是胎里病,好像是被家里养的狗咬死的。”
“啊?”
掌柜的话引起了茶摊儿上好些人的兴趣,纷纷围过去问怎么回事。
陆瑶一行也顺便听了个大概。
原来是赵家前些年养了条流浪狗,那狗通体雪白,很有灵性,就跟能听得懂人话似的,赵家对那狗也不错,好吃好喝的养着,养了好些年。
谁知这回孙子刚生下来,没防着狗性,让那畜生给咬了,没满月的孩子给狗咬了还能活命嘛。
“呵,也是够倒霉的。”
“所以说,畜生就是畜生,再通人性它也是畜生啊。”
茶摊儿上对赵家的事情议论纷纷,卷玉楼却指着赵家送葬队里的一个少年说:
“瞧,那就是徐子卿。”
陆瑶三人往卷玉楼指的方向看去,看见一个十六七的少年低着头跟在送葬队伍中间,浓眉大眼,身材偏瘦,看起来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
“他爹娘都不是修仙的,怎么会发现他是剑修的料呢?”陆瑶盯着那少年看了一会儿后问。
“说是有个过路的道士看了他一眼,就看出他有根骨,跟他说了可以去无问山的百晓楼参加仙骨选拔,他就是在那场选拔中脱颖而出的。”卷玉楼说。
“本来他从百晓楼回来,是该跟他家人告别,然后就挑一个仙门正式入道了,没想到他刚回来,就赶上了侄子夭折。”
“人家家里正办丧事,我们现在去找他是不是不太好?”陆瑶问。
阿朝说:
“入道的最初修行就是斩断亲缘,没什么好不好的。白日里人多,等入夜以后再去吧。”
是夜。
四人来到赵家门前,大门没关,地上铺着纸钱,三步插一支香,站在门外都能听见院子里的摇铃和念咒声。
“招魂铃,引魂咒,赵家是在做法,想把孙子的魂儿留在家里。”卷玉楼说。
“留得住吗?”陆瑶问。
卷玉楼摇头:“怎可能。若随便做个法就能留魂儿,还要阴曹地府做什么?”
“赵家不对劲。”阿朝忽然说。
小风随后也附和:“嗯,是不对。有妖气。”
经他们提醒后,卷玉楼也看出来端倪。
陆瑶随即用电子眼扫描一番,发现赵家上方飘着一层浅浅的黑气,应该就是他们说的妖气了。
“里面有妖吗?”陆瑶问。
阿朝摇头:“现在应该不在了,不然妖气不会这么浅。”
有赵家家丁在门口看香,见陆瑶四人站在那里盯着赵家看了好一会儿,不禁上前询问:
“几位找谁?”
陆瑶说:“我们是玄清山修道的,想见一见贵府徐子卿。”
家丁听闻他们来历后,似乎也没有太意外,只说了句:
“原来又是找卿少爷,你们也是修仙的吗?怎么这个时辰来,请随我进来吧。”
那家丁领着陆瑶四人进门,沿路不住往他们空荡荡的手上看,陆瑶被他看烦了问:
“你是不是有话说?”
那家丁也不见外,说:
“这阵子来找卿少爷的仙人不少,像你们这样空手来的,倒没见过。”
“其他人都带了礼?”陆瑶问。
“可不嘛。排场最大的是几个穿金色衣服的仙人,腾云驾雾,从天而降,那灵芝跟不要钱似的往家送,听说吃一口能多活十年。”
“就那样,老夫人都没让卿少爷答应跟他们走。”说着话便到了,家丁对他们比了个请的手势:“请几位在此等候,小人到老夫人院里通传一声。”
那家丁把人送到一处偏厅,显然没把陆瑶他们这些一看就很‘穷酸’的仙人放在眼里,连杯茶也没让人送。
陆瑶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进去,问卷玉楼:
“我们找徐子卿,他为什么要去老夫人那里通传?徐子卿和他祖母关系很好吗?”
卷玉楼纳闷:
“资料上显示徐子卿自小寄人篱下,那游方道士让他去无问山寻仙问道,他居然还真就不远万里寻到了无问山,个中艰辛不言而喻。”
陆瑶明白卷玉楼的意思。
若徐子卿在赵家过得好,那他怎会有那般毅力和信念,因为游方道士一句话就离家万里,而他家人又怎会放心他孤身一人前往?
他们等了好一会儿,徐子卿才姗姗来迟,进来与各位行了个礼后,就坐在那里,反倒是他身后跟着一起来的管家对陆瑶他们问东问西。
得知他们也是仙门,那管家俨然一副徐子卿发言人的姿态:
“诸位应当知道,我们卿少爷乃是百年难遇的修仙之才,自然要挑那给出条件最好的门派入的,不知贵派能给出什么呀?”
陆瑶没有说话,卷玉楼负责谈判:
“修仙入道,求的是一个缘字,徐公子是难得人才,我们玄清山诚心招揽,不知徐公子想要什么条件,不妨直说,我们定竭尽所能满足。”
说完,卷玉楼便看向徐子卿,然而徐子卿的心思似乎并不在此,直到管家悄悄碰了他一下,他才回过神来,随口说道:
“要延年益寿的丹药,要用之不尽的灵石,要东海的珊瑚,要南海的珍珠。”
这些要求还真是够直接的。
卷玉楼眉头不禁蹙起:“徐公子要的,真的只是这些吗?”
徐子卿心不在焉的点头:“嗯。你们考虑一下吧。”
说完,徐子卿就起身走了,那管家倒是留下来与陆瑶他们打圆场,卷玉楼给气坏了,他虽然没怎么代表玄清山出来招收过弟子,可再怎么样,也不该承受这种敷衍又傲慢的态度吧。
话不投机半句多,卷玉楼已经在心里给徐子卿画下了否定的句号。
管家送他们出门的时候,还一个劲的在问他们什么时候送东西来,卷玉楼用尽了他毕生的修养,才没有对他说出一个‘滚’字。
徐子卿刚才的敷衍,基本上就说明了他的态度,显然是对玄清山完全没有意思。
眼看就要离开赵家,阿朝忽然拉住了陆瑶,在她肩上拍了一下,陆瑶回头看他,就见阿朝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四人停下脚步,看着管家一个人往前走。
陆瑶没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那管家回头,他们明明就站在管家视线所及不远处,但是那管家却完全看不见他们似的咕哝一句:
“见鬼了,人呢?”
阿朝居然对他们用了隐身术,陆瑶不解其意,阿朝便直接牵着陆瑶的手,对她比了比赵家后院的方向,小声说:
“进去看看。”
四人隐身后,在赵家家丁护院们的眼皮子底下来到了后院。
院子中间,两个道士在摇铃做法,一会儿喷火,一会儿舞剑,弄得好像真有那么回事一样。
院子里还有女人的哭泣声传出:
“就是因为那个扫把星把狗带回来,我儿才无辜被害,现在他得了仙缘,马上就要去当神仙了,可怜我儿身埋泉下骨,我为什么不能骂他?狗|杂|种凭什么能当神仙?凭什么我儿就得死——”
女人的叫骂声是从屋里传出的,院子里听得一清二楚,句句分明。
徐子卿就站在离道士们做法的地方不远处,默默的看着房中灯火。
“为什么你们不信我说的,就是他调唆那只狗咬死我儿的,他是存心报复,他让那狗把我儿咬死了,他泄了心头之愤,他倒是当神仙去!我不管,我儿死了,他也休想走!让他给我儿守一辈子坟!要么就一命抵一命,让他下辈子当神仙去吧!”
第三十五章
女人的谩骂声不绝于耳, 过了会儿后,从房里传出一道男声:
“你骂够了没有?你就是骂死他,儿子也不会回来!”
说完后, 两个中年男子从屋里愤然走出, 一个是赵家长子,徐子卿的大舅赵立远,还有一个是二舅赵立川,他们看见徐子卿站在院中,知道他肯定听到了那些恶毒咒骂。
要是以前,知道徐子卿听到咒骂就听到了,赵立远兄弟才懒得管他高兴还是不高兴,但如今不一样了,这小子半年前离家求仙, 所有人都当他疯了。
不过, 赵家本来也没徐子卿的立足之地, 他们兄弟俩在家里都为了这么点家产争得头破血流, 徐子卿这个老三家的拖油瓶自己走了最好,还省得他们麻烦。
可谁知这小子竟真有仙缘,离家半年后, 前几天乘着仙人的飞剑回来了,回来告诉大家他要去修仙了, 而那个时候赵立远刚出生的孩子刚被狗咬死没两天。
这巨大的差距面前,赵立远的妻子当然满腹不愿与不甘,自己的孩子刚刚被畜生咬死,这个从小被他们当畜生养大的孩子居然有了仙缘,巨大的反差让她一下子转变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