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易难得温和。
言老太太带着封易到了桌边:“饿了吧,先吃个清明果子垫垫肚子。”
她很自然地端起来番薯粉皮儿做的那一笼:“早前我还觉得只有你不喜欢艾草的,是我们家的异类,现在有岁岁陪你了。”
凌霄从刚才开始,一直没有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又到了与家族亲人相关的节日的关系,凌霄总觉得自己近来多有愁绪。刚刚看到言老太太和封易祖孙和睦,这股愁绪更深了几分。
以至于连言老太太那句调侃都没细听。
“哦,看来我们是同类。”
封易垂眸看凌霄。
“什么同类?”
凌霄抬头看他。
凌霄一开始目光还有那么点涣散,和封易的眼神对上后才渐渐凝神。
封易太熟悉凌霄了,只是透过目光也能将她心中所想摸个七八分。
“没什么。”
凌霄家中的事情,到现在似乎还是个不能提的禁忌。
封易十分体贴地岔开话题,转移凌霄的注意力:“今天试镜怎么样?”
“应该没太辱没您给我的名额。”
果然,说起别的,凌霄目光中的神采也多了几分:“我今天遇见了江华导演,他对我的印象还不错。”
“看来你的确表现得不错。”
虽然对娱乐圈算不上太关心,但是有凌霄这一层关系在,封易对相关的人和事还是有一些基本的了解。
“即使拿不到角色,结个善缘总不会错。”
“我也这么觉得。”
凌霄话音刚落,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凌霄的手机铃声是系统自带的提示音,但是这个电话不同,它有专属的铃声。门德尔松的《春之歌》轻快活泼,带着点让人嫉妒的独一无二。
封易目光落在凌霄的手机上,有片刻愣神。
凌霄很快接起电话。
电话是苏朝颜打来的。苏朝颜在筹备公司的新品发布会,要向凌霄借两件首饰作为新一季的服装搭配。
以凌霄和苏朝颜的关系,她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一会儿你们先吃。”
凌霄简单交代了一下,然后牵着年仔回了自己的院子。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我这个混蛋,我居然半个月没更文了……
给大家跪下。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我会日更到完结。
第二十八章
“姐妹, 你这收藏量我是服的。”
苏朝颜走进凌霄的衣帽间,忍不住叹了一句。
苏朝颜和凌霄相识多年,知道她对珠宝很狂热, 但是从未认真欣赏过她的收藏, 这是第一次。
凌霄现在住的院子原本就有为封易设计的衣帽间,面积不小。凌霄住进来后,衣帽间虽然保持了它原有的用途,但还是历经了一番改造。
原本这个衣帽间三面墙全是衣柜,只有中岛台用于存放手表、袖扣等饰品。然而凌霄的珠宝首饰实在是太多了,中岛台远放不下,于是她摒弃了一部分上层衣柜,全部改为珠宝柜。
房间顶部的吊灯一打,整个衣帽间瞬间珠光宝气, 闪耀逼人。
“如果你去过我港城的衣帽间, 就会发现这不过是九牛一毛。”
凌霄拿起遥控器, 降下最上层的珠宝柜, 让苏朝颜挑选。
“你的意思是这些都是你到了南城之后买的?”
苏朝颜目光落在一顶冠冕上。白金锻造了皇冠的底托,水滴形状的粉钻攒成花朵的模样,一朵朵在皇冠的底部相连。一颗硕大的祖母绿作为主石被镶嵌在皇冠顶部。
苏朝颜小心翼翼地捧起了这顶皇冠, 转身看凌霄:“要是我没记错的话,这是Emerald2008年的限量款, 叫‘唯爱’,全世界只有这么一顶,这也是你到了南城之后买到的?”
苏朝颜是个服装设计师,就职于国内著名的时尚成衣品牌。都是混时尚圈的,她对各大顶奢每年的代表作也算是如数家珍。
“是。”
凌霄有许久没有戴过这顶皇冠了,但是她只消看一眼就能记起它的来历。
这顶皇冠的设计太特别了。世人的传统思维都是绿叶衬红花, 但是这顶皇冠的设计师以粉钻镶嵌成花来衬托象征绿叶的祖母绿,简直大胆得不可思议。
哪怕你不过是世人眼中的绿叶,在我眼里,也是衬得所有鲜花黯然失色的主角,这大概是设计师对“唯爱”一词,或者说是对爱情的独到见解吧。
“2008年这顶皇冠问世后,没多久就被私人买家买下。”
凌霄将那颗祖母绿从皇冠上摘下,别在了衣服左侧。类似的皇冠大都可以拆解成胸针。
“去年的时候,我和一个朋友在偶然间提起了这顶皇冠,结果他说他认识这顶皇冠的买主,如果需要,他可以询问对方是否有出售的意图。”
“于是原买主把它卖给你了?”
“嗯。”凌霄点头,“而且几乎是以购入的原价卖给我的。”
这种限量款的顶奢珠宝,收藏价值会比它本身的价值高上许多,随着时间的推移,升值空间是无法估量的。对方藏了它十年之久,竟然愿意以原价卖给凌霄,十分难得。
“在欧洲的朋友?”
苏朝颜选了两条项链,倒没太在意那位卖主的厚道,而是想到了其他的事情:“是那位斯蒂夫先生吗?”
“嗯。”
凌霄在国外有一个从未见过面,却为她提供了很多帮助的好友,叫斯蒂夫。她和斯蒂夫相识于三年前,当时她适逢家中巨变,精神状态很差,斯蒂夫算是她的精神导师。
“你手上那条项链,也是斯蒂夫替我购入的。”
“你很信任他啊。”
无论是“唯爱”还是苏朝颜手中的项链,都不是什么便宜的物品,几百上千万的资金给一个素未蒙面的外国人,让其代购商品,还真是勇气可嘉。
这种国际资金往来,但凡凌霄被骗,要追回都很难。
“我也很奇怪自己为什么这么信任他。”
凌霄抬头想了想:“或许是他曾经给我的帮助太大,以至于我觉得他如果想骗我的钱,一次两次我都可以忍吧。”
“姐妹以后如果需要被人骗钱,请先考虑我!”
苏朝颜大声嚷嚷。
“讨厌。”
凌霄轻轻地推了她一把。
“说真的,这么些年了,你怎么也没有和这位神秘的斯蒂夫先生面个基?”
苏朝颜听说过斯蒂夫先生和凌霄之间的事情,不多,凌霄也不经常提起。
“我是提过见面请求的,不过对方拒绝了。”
凌霄和斯蒂夫的交流基本都通过网络,虽然提起来斯蒂夫想是她的挚友,但是事实上,她对他知之甚少:“有时候,见光反而会让一些情谊变味。”
不见反而留了一种朦胧的念想,让人时时惦记。
言老太太担心凌霄和苏朝颜看个珠宝忘了时间,体贴地让张伯送了热乎的饭菜。
两人一起吃了晚餐,苏朝颜心满意足地带着挑选好的珠宝离开。
凌霄晚餐后困意上涌,打了个盹。
迷迷糊糊中,她梦到自己开了一架塞纳斯172在空中飞行。她很小就在美国学飞,一个人驾驶飞机出行或是看风景曾是她最喜欢的业余活动。
但是这次不一样,这次她身边坐了个人。
直觉告诉凌霄,那是斯蒂夫。
她很想看看斯蒂夫到底长什么样子,可是无论她怎么努力,都不能转头。
突然飞机遭遇了气流,开始剧烈地颠簸起来。在凌霄努力控制飞机的间隙里,她余光看到了身边人的样子——赫然是封易的脸。
凌霄是被吓醒的。
她睁眼的时候,还有深深浅浅的呼吸声落在耳边,发出呼吸声的,是正在熟睡的年仔。
凌霄坐了起来,连续做了三次深呼吸才觉得整个人从梦中的恐慌里缓了过来。
令她恐慌的,不是无法控制的飞机,而是她的恩人突然变成了封易……这到底是个什么无厘头的梦。
凌霄看了眼没心没肺,睡得正香却让她在梦中过度受惊,差点嗝屁的狗儿子,怒从中来,伸手狠狠地拍了一掌它的屁股。
狗倒霉的时候,连呼吸声大点都是错的。
年仔从睡梦中惊醒,扭头看了眼主人。
凌霄笑了笑,摸了摸它的狗头安抚它:“我们仔儿怎么醒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年仔看了主人片刻,又将头放回了原本的位置,闭上眼睛前还抖了抖自己的后腿,像是在奇怪这个噩梦带来的痛感如此真实。
晚餐后睡了一觉,到正经睡觉的时候,她反倒清醒了。
凌霄想着晚上做的梦,又忆起自己有段时间没和斯蒂夫联系了,干脆打开电脑写了封邮件。虽然凌霄和斯蒂夫也是WhatsApp好友,但是更多时候,他们用邮件联系。
很简单的一封问候邮件,凌霄写完了却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这种现实的联系,在某种程度能让她确认这世上真的有斯蒂夫的存在,也不会突然变成她身边的某一个人,比如封易。
*
几日后是清明节,公司放假,凌霄一到前厅就看到了正在看新闻的封易。
跑酷完归来的年仔正张着嘴疯狂哈气,乖巧地蜷缩在封易脚边等待开饭。
“早餐在桌上。”
封易听见脚步声,抬头看了凌霄一眼,微微点了点下巴。
今天的早餐就是前几天才吃过的清明果子。
拳头大的果子,吃了一个,凌霄就饱了。
“今天早上是个什么行程?”
凌霄走到年仔身边,救起他的耳朵揉了揉,然后将手指放到它下巴上搔了搔。凌霄的手法很娴熟,年仔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早上要去城郊扫墓。”
从市中心到城郊,哪怕走绕城高速,也要近两个小时。凌霄起得不算早,现在已经将近九点,看这样子,他们是得在外面吃午餐了。
“你们准备在什么地方吃午餐?”
凌霄一边继续给年仔做马杀鸡,一边问到:“我不太好被拍到的,在外面吃午餐要选择私密性好一些的场所。”
封易听她这样说,目光中的似乎深了几分:“你也去?”
“对啊。”凌霄歪了歪头,“不可以吗?”
“没有。”
封易摇了摇头,也揉了一把年仔的脑袋:“你想去,自然可以去。”
尽管封易这样说,但凌霄明显感觉到当她收拾好东西,跟着封易出现在停车场的时候,言老太太和张伯都有些讶异。
“岁岁你也去吗?”
言老太太拉着凌霄的手,眼中的光让人有些看不懂。
“我不能去吗?”
凌霄有些懵,她没有正经过过南城的清明,但是往年她在港城的时候也有跟着父母去祭祖,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禁忌。
“没有。”
言老太太虽然有此一问,但最终还是给出了和封易一样的答案:“你当然可以去。”
出门前连着被人问了两次,凌霄忍不住有些多想,只是等她有那么点想明白的时候,车子已经启动了。
齐柏林宽敞的后座上,凌霄问封易:“在南城,祭祖是不是有什么讲究?”
“祭祖这件事情,南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讲究。”
虽然是清明假期,但封易并不清闲,车上的小桌板被放下,他此刻正在翻阅一份文件。听到凌霄的问话,封易修长的手指在小桌板上敲了敲,频率正好合上了凌霄心跳的频率。
窗外的景物在飞快地后腿,封易抬眸看身边的人,嘴角噙着淡淡的一丝笑意:“但是祭祖祭祖,自然是祭拜先祖,岁岁,你跟着我们走,是祭拜的我家先祖。”
一个女孩子,跟着一个男人去祭拜他家中先祖——这个行为仔细品一品,可以说道的可太多了,最容易想到的,是这个女孩有嫁入男人家中的心思。
前脚拒绝人家,后脚跟着人家去祭拜他家先祖,凌霄觉得她现在的行为很可以当得上一句“又当又立”。
第二十九章
凌霄不敢说话了。
她不过是想要见识一下真正的南城的清明节, 结果好像硬生生把自己给坑了。
好在言老太太和张伯都是厚道的人。
只是封易……
凌霄快速地瞥了一眼男人英俊的侧脸,托着腮帮,假装看窗外的风景——封易他爱怎么想怎么想吧, 反正现在的封易应该不会自恋到觉得她对他还有意思的。
两个小时后, 车子停在了城郊的一个小庄园外。
他们出门的时候还晴空万里,眼见着要下车了,天突然变起脸,下起了连绵的小雨。
“有伞吗?”
凌霄看了眼窗外,有些犹豫,虽然雨不大,但她单纯不喜欢淋雨。
等了一分钟,没有得到答案。
凌霄回头,才发现封易带着耳机, 眉心微蹙, 手中拿着一支钢笔, 正在纸上写着什么。
看来是还在忙工作。
封易还没下车, 凌霄自然也不急。
她靠着窗,继续看窗外。
言老太太和张伯乘坐的车子停在他们之前,庄园内走出了几个穿着统一服饰的中年妇女, 撑着伞,引着两人往里走。
张伯和言老太太都走了, 凌霄身边的封易也没有半分着急的模样,身后跟着的保镖看似也完全没有动静。
凌霄正准备再问一遍封易,突然感觉到身后的车门被打开。
等她回头看的时候,封易已经信步下车。
“你……”
凌霄没来得及叫住封易,眼睁睁地看着他下了车,绕过车头, 走到了她身侧的车门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