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视中宫的是你又不是王爷和我，只要把你推出去了，王爷和我顶多是个失察的罪名，也就是问责降爵，被嘲笑个几年的事。”安郡王妃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说出的话让王侧妃渐渐睁大了眼睛：“即便不是皇家，平常人家的妾室也没有买通主母或是老太太屋里人的道理，这已经不是私事，而是国事了。”
“还有西街的火灾。”
都到这个份上了，安郡王妃也不必再给王侧妃脸面，甚至都不必顾着安郡王的心理承受能力，直接一股脑道：“天子脚下倒下一棵树都能砸死一排五品官，西街虽然是中低级官员的府邸聚集地，但里头不乏大家族的旁支和几位监察御史大人的府邸。”
“难道王妃娘娘就要看着妾妃去死吗？” 王侧妃抓紧了安郡王的裤子布料，梨花带雨道：“妾妃到底是王爷正儿八经纳进府的侧妃，要是妾妃进了宗人府，安阳和妾妃的儿子怎么办？王爷的颜面何存？宫里的贵嫔娘娘又该如何？”
“你觉得咱们府还有颜面吗？”安郡王妃瞧了眼面色阴沉的安郡王，冲王侧妃冷笑道：“因为你的嚣张跋扈，咱们府的名声早就烂大街了，就是再烂上几分，又有何事？”
“为妾者本该为主君分忧。”
“牺牲你一个去保全整个安郡王府，也算是抵了你这些年犯下的错。”安郡王妃眼尖地瞧着安郡王脸上的犹豫，冷笑道：“难道你想让王爷为了保下你，亲自进宗人府一趟？好让府里的孩子都没法在上书房里做人？”
王侧妃的脸色刷得一下就白了，因为她已经看见了安郡王脸上的狠心，刚准备再哭诉几句，却听见屋外传来通报声：“皇后娘娘驾到。”
安郡王不敢多耽搁，直接甩开王侧妃抱住他小腿的手，带着安郡王妃和几个孩子出去接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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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清醒
“看来在本宫来之前, 你们就已经好好讨论过一番。”
安郡王一家还没跨过正院的门槛, 林密妍便出现在安郡王的视线之中。
“儿臣给皇后娘娘请安, 愿皇后娘娘安。”安郡王一家只得老老实实跪在不大的院子里，以至于林密妍身后的荣姑姑和李福完全没法进来。
“行了, 本宫也是突然想着要来你这儿一趟, 就别见那些个虚礼了, 本宫瞧着都觉得累人。”林密妍让安郡王一家赶紧起身, 然后坐上正院的上手位。
安郡王妃赶紧让人给林密妍上茶, 又让几个孩子过来见过皇祖母。
“娘娘突然来访，儿臣这边也没有准备什么，还请母后委屈一二。”安郡王妃极有眼色地让人压了王侧妃下去，又将安阳县主和王侧妃的儿子排在请安队伍的最后，以免他们闹出什么不得体的事情。
安郡王赞赏地看了安郡王妃一眼，感叹关键时刻还是嫡妻能撑得住场面, 比王侧妃强多了。
然而林密妍并不怎么给安郡王妃面子，虽然她也曾同情于安郡王妃的遭遇，但这不是安郡王妃毫不作为的理由：“本宫以为, 你们知道本宫为何会突然来访。”
当众没脸的安郡王狼狈地低下头, 顺势做出拱手状道：“皇后娘娘此言，倒是让儿臣无话可对。”
一想到这些年遭受的种种安郡王不免有些怨毒道：“儿子这些年也卑微够了，怕是没能力去惹母后不高兴。”
林密妍看着安郡王握紧的双拳, 丝毫不意外他会有这般反应：“没能力惹本宫不高兴？本宫瞧着，你是巴不得本宫事事不顺心？”
林密妍对上安郡王怨恨的眼神，毫无心理负担道：“你并非是本宫的亲子, 况且本宫与恭贵嫔向来不睦，这些年虽没对你另眼相待，但也没在暗地里你下绊子。”
“没下绊子？”安郡王抓紧膝盖上的布料，冷笑道：“皇后娘娘以为，儿臣会相信您的鬼话吗？若是没有您，儿臣又怎会被父皇厌了去？”
说到这儿，安郡王的眼眶有些泛红，声音低沉道：“就因为儿臣不想谦郡王那样，早早地就被父皇排除在继承人之外，您就要如此作践儿臣，让儿臣落到如此境地吗？”
“本宫作践你什么了？”林密妍知道太子有意用端午节购买艾叶菖蒲的银子，引得安郡王犯下大错，只是这种事情，若是没有安郡王自己心生邪念，也轮不到林密妍在这里说教。
“是本宫逼着你宠妾灭妻，还是本宫挑唆你去贪朝廷的银子？”林密妍的目光扫过下手的安郡王妃和顾侧妃，露出个凉凉的笑容：“况且你的妾室都是恭贵嫔给你选的，安郡王妃是陛下钦定的，难道你要去怪他们？”
恭郡王当然不敢去怨恨今上和自己的生母，所以只能将怨气都撒在林密妍身上仿佛这样就能解释他的一切不如意。
“你也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本宫，当初你想选何家嫡系的嫡长女为妻，只可惜对方并不想嫁过来。”林密妍淡淡道：“何家虽不是陇右世家，但能屹立数代不倒，靠的是族人争气而不是后族的招牌，更不可能稀罕一个皇子妃的位子。况且他们这样谨慎的人家，也不会在朝局尚明前随意站位。”
说到这儿，林密妍似乎想到了什么，直接给了安郡王一记猛击：“你前脚刚放话要迎娶何家的嫡系嫡长女，人家后脚就请恩到陛下面前，希望陛下免了他家姑娘的牌子，放其回家自行婚配。”
“至于别的，本宫希望你摸着良心说说，这些年，本宫可有故意怠慢你一分？说句不慈不仁的话，就凭你们母子的那股子作死劲儿，本宫要是想折腾你们，能拿出的名目实在是太多，太多。”林密妍觉得自己说这话有些婊，可事实就是这样。
“本宫就是要对付人，也该先对付孝襄德妃和李昭仪母子。”如果是怕安郡王听不懂，林密妍很想骂一句对方脸大：“你究竟是哪儿来的勇气，觉得本宫会先对付你们母子？”
“诚然，李昭仪和谦郡王母子被贤太妃和康郡王拖累了不少，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在今上和朝臣的面前也攒了不少同情，多少也翻过了些篇章。更何况长子的名分依旧炙手可热，李家的底子也不是你那破落户都不如的母族能够相提并论的。”
林密妍字字见血道：“你倒是细说说，你拿什么跟谦郡王比？家不齐何以治天下？你这些年给陛下添过的堵，足以让他比厌弃谦郡王，还要厌弃你这个听信愚母和妖妃谗言的儿子。”
“让你治国，陛下怕是到老了还要心惊肉跳得眼都合不上。”终于出了恶气的林密妍狠狠地拍了下桌子，弄得安郡王跟着心头一震。
“你说说，陛下能忍你到今日，难道不是宽宏大量至极？”
“娘娘此言差矣。” 王侧妃不知何时挣脱了束缚她的人，从后堂了过来，跪在林密妍脚边振振有词道：“若此时犯错的是太子殿下，娘娘还会如此大义凛然，陛下也会无动于衷吗？”
“放肆，皇后娘娘面前，谁允许你出来的？”一直都没有给安郡王说话的安郡王妃怒喝道：“赶紧把她拉下去。”
“放肆！谁允许你们动本侧妃的？怕是不想要脑袋了吧！”王侧妃柳眉横竖地挣脱了两个家仆过来扭她的手，结果被荣姑姑迎面打了一巴掌。
“放肆的怕是侧妃娘娘您。”荣姑姑板着一张脸：“当着皇后娘娘和安郡王妃娘娘的面，还轮不到侧妃娘娘在这府上做主。”
说罢，荣姑姑又照着王侧妃的脸狠狠地扇了几巴掌，很快就将一张如花似玉的脸蛋扇成了猪头。
王侧妃长这么大还从未受过这般屈辱，因为生的貌美再加上长辈和安郡王的偏爱，她和安阳显著一样，都是肆意任性惯了的存在，也就是恭贵嫔之前间接给了她一个没脸，像这般当众出丑的还是第一次。
以至于王侧妃难以置信地捂着脸，气得连话都说不清：“狗，狗奴才，本侧妃一定要杀了你不可。”
“还请侧妃娘娘慎言。”荣姑姑在当上坤宁宫的掌权姑姑以前，曾是冷宫和慎刑司的刑罚女官，可谓是见惯了落魄的达官贵人，怎么可能会怕王侧妃的狐假虎威之语：“您是妾妃，即便不是在皇后娘娘面前，这安郡王府里也轮不到你来插嘴。”
王侧妃似乎想说什么，但一张嘴便被荣姑姑又扇了一巴掌，只得不甘心地低头被压了下去。
“这真是让本宫大开眼界。”林密妍在冷冷道：“都说安郡王治家不安，可没想到一个侧妃能嚣张到如此程度。即便是恭贵嫔，也学不来王侧妃的胆子，看来安郡王真是没少疼她。”
“儿臣管家不严，让王氏冲撞了皇后娘娘，还请皇后娘娘恕罪。”安郡王妃赶紧请罪道：“王侧妃只是担心王爷，所以才有些口不择言。等母后回宫后，儿臣一定狠狠责罚于她。”
“你当然有罪，身为明媒正娶的原配王妃，居然连个小小的侧妃都管教不好，还让安郡王府成了全京城的笑话，真是要你何用？”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林密妍可不相信以何家的教养，即便是个旁支姑娘，也不会任人揉搓到如此程度。
况且安郡王妃的父兄也不是白身，在何家也是有几分话语权的。
安郡王妃闻言只能讪讪地低下头，露出个苦涩的笑容。
摊上这么个不知所谓的婆婆和丈夫，她又能如何？
安郡王的野心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若是她能阻止这一切，早就像嫡系的堂妹那样，在安郡王议亲前就摘牌子回家，何苦要在这里受这个气？
即便是安郡王撞了天上掉馅饼的概率，成就了一番大事，何家也不会落得什么好处，反而会陷入到和当年的萧家一样，进退两难的地步。
若是安郡王不成……
安郡王妃忍不住垂下眼睑，强忍住想要哭泣的冲动。
横竖她都受了这么些年的苦，也不会有人认为她和安郡王是一丘之貉，何家也不必为此进退两难。
林密妍瞧着安郡王妃沉默的样子，也知道这个包子一样的二儿媳说不出个所以然，于是没劲得揉了下太阳穴道：“行了，跟你们费了这么些口舌，本宫也要回宫去了。”
末了，对李福道：“将王侧妃绑去慎刑司，那里的刑罚女官会让她和恭贵嫔当面细说一下。”
“皇后娘娘。”安郡王如梦初醒地膝行几步，冲着林密妍抱拳道：“王侧妃她窥探中宫，为此受罚是理所应当之事，只是母妃她……”
安郡王想起恭贵嫔的性子，直接以头抢地，给林密妍行大礼道：“母妃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儿臣，还请皇后娘娘责问儿臣，不要为难我母妃。”
“为不为难恭贵嫔不是本宫能决定的事。”林密妍瞥了眼安郡王，离开前丢给他一个让他感到绝望的消息：“审判恭贵嫔的是陛下，你要求情，就到陛下面前去磕头。”
“你总不会相信陛下会无故冤枉恭贵嫔吧！”
“若是那样，你只怕早就进了宗人府，还有资格在本宫面前说话？”
第77章 思量
“你看上去有很多想要问的。”回宫的路上, 林密妍看着荣姑姑数次欲言又止的样子，主动开口道：“你我主仆间, 没有太多需要隐瞒的事情。”
“感谢娘娘的信任。”荣姑姑轻轻一颔首，道出心里的疑惑：“您刚才为何不直接绑了王侧妃？她私探中宫已是板上钉钉的事，谁都救不了她。”
“板上钉钉了吗？宗人府还没过来抓人呢！况且王侧妃又不是宫里的人，本宫可以因为她的出言不逊而进行惩罚，但没有资格直接定一个侧妃的罪, 那是慎刑司和宗人府该干的事。”林密妍淡淡道：“安郡王妃一口一个王氏，心急火燎地想要弄死王侧妃，不就是因为王侧妃走了, 安郡王妃和顾侧妃的儿女才能高枕无忧吗？可本宫又不是差这一口气, 不需要像她们一样把心事直接摆到脸上，更不想被安郡王妃借刀杀人。况且一个侧妃犯下的过错也扳不倒郡王，只要安郡王咬死了不知道王侧妃的所作所为，那么他身上的罪名就只有私吞朝廷的银子和治家不严。”
“那笔银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光是如何定罪就是个麻烦事, 更别提陛下对安郡王死了心，但未免不会对安阳县主和王侧妃的儿子抱有一丝怜悯。”说到这儿，林密妍还举了个例子：“别忘了清河郡主之死时, 福亲王的所作所为。安郡王府的人确实不是本宫的血亲，但却是陛下的血亲。”
“陛下不会管本宫对王侧妃做了什么，但会在乎安阳县主和小皇孙的未来。”林密妍双手在膝盖上交叠，无比严肃道：“所以在王侧妃被宗人府定罪前, 不要称呼她为王氏，多少留一丝体面，到时候本宫也好在在陛下面前做人。”
“说起来，安郡王妃倒是暗地里帮了本宫一把，相信本宫和安郡王的谈话很快就会传到陛下的耳中，到时候有安郡王妃在前面挡着，陛下也不会觉得本宫对安阳县主他们的态度过于苛刻。”
“娘娘思虑周全。”荣姑姑赞同道：“其实留了王侧妃也好，多少是个绊子。只要有恭贵嫔姑侄在，安郡王成不了大器。”
“即便没有恭贵嫔母子，安郡王也没有继承大位的可能。”在这一点上，林密妍很自信：“只要太子和四皇子不倒，谦郡王和安郡王就没有取而代之的可能。”
“所以本宫要担心的，是太子能不能顺利继位。”林密妍终于说出积压在心底的事情：“自古皇帝驾崩，最担心的莫过于兄弟阋墙，太后不慈。”
“陛下只是个凡人，即便他已经足够爱护本宫，但也不代表他会容忍本宫的一切，所以本宫还是要做万全的打算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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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密妍在回宫的路上左思右想之际，林如海也正同两个成年的儿子关门商量要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