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国公夫人静静看着他们,忽然笑了一声。
她慢慢道:“这和我印象里的湘君不一样。”
虞家夫妇疑惑地看着她。
燕国公夫人温柔笑道:“二弟和二弟妹十分疼爱她,恨不得把她捧在掌心里,含在嘴巴里。湘君不止是他们的掌上明珠,也是我们燕国公府的掌上明珠。”
她眼中不由流露出几许怀念,顾望之还在的那段时间,真是燕国公府近十几年来最安详平静的一段时光。
“她和二弟一样,十分招人喜爱、早慧伶俐,又和二弟妹一样,身上有一种奇特的魅力。”
“哪怕是二弟早去后,二弟妹也一样十分疼爱她,所以说,她小时候对其他人是有点任性的,因为她知道身边人给她的是无条件的疼爱,也因此顾易没少因为她挨打。”
“她性子起来了,爱用石子打人,就连先帝,当初来我们府中做客,就差点被她给打了……”
想起往事,燕国公夫人眸光黯淡了起来。
正是那次,先帝看中了冯宛,硬是要让她入宫。
虞崇敬听到燕国公夫人口中那与自己脑海中明湘的形象,相同又不同的描述,心中一颤。
仿佛在这一刻,那种愧对养女的感情,更加深了几分。
燕国公夫人口中的顾湘君,聪慧活泼之外还有几分任性,那是养在她们身边的明湘身上没有的。
明湘柔软而克制,虞崇敬几乎想不起她有什么任性的时候。
这些……都是因为他们没有让明湘感受到那些爱所造成的吗?
他压低声音问道:“她的亲生父母是谁?”
喉咙中难以抑制一丝哽咽。
燕国公夫人微笑着说出两个词。
虞崇敬腿一软,险些摔了下去。
他望着妻子,从妻子晶莹的泪花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惊和羞愧。
正在这时,燕国公和虞明琼走了进来。
燕国公对夫人道:“我们先回去再商讨,今天的事,要守住消息。”
两人跟仍在愧疚中的虞家夫妇道别。
马车上,燕国公夫人轻松问道:“你已经确定她的身世了?”
在她看来这是十有八/九的事。
顾恪点了点头。
燕国公夫人露出满意的笑容,“那我们回去就把这件事和母亲说吧!”
顾老夫人当初因为幼子的死受到了严重的打击,紧接着,儿媳的入宫和最疼爱的孙女的走丢都给老人家带来了沉重的心理压力,导致她一病不起。
为了安慰老夫人,也是真的出自内心所愿,顾盼影自己改名为“盼影”。
燕国公夫人之后诞下的一对双生子则取名“寻”“觅”。
就连顾盼影自己的女儿,她也取名为“思”。
可见一家人对走丢的湘君的重视。
顾恪握住夫人的手,摇了摇头,“先不要告诉母亲。”
燕国公夫人惊奇道:“为什么?”
顾恪是孝子,他明明知道顾老夫人多么想找到湘君,为何现在有了消息却不说了。
顾恪沉声道:“那个虞家的小姑娘刚才提醒了我一件事,我们不能因为一己私欲,让湘君受到伤害。”
燕国公夫人不满道:“我会对她很好,二弟和阿宛留下的那些东西我都给她留着!”
“你还知道阿宛,难道就不明白她和陛下关系有多差吗?”
燕国公夫人怔住了。
顾恪继续道:“你现在告诉母亲,母亲一定会受不了想去见她,若是让湘君现在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岂不是让她左右为难?”
“她是太后没入宫时留下的女儿,传了出去,她和太后还有陛下面上都不会好看。”
“陛下又会怎么想?你也知道,当初如果不是我们联合着傅家一起劝着,陛下是想屠了寿安宫的。”
“我们当年没有保护好她,已经够对不起二弟一家了,现在我们还要继续伤害她吗?”
“这……”
燕国公夫人被说服了。
可她不忍道:“那我们现在明明知道了她的身世,却不告诉她和阿宛,这就是对的吗?”
“再等等吧。”顾恪同样不忍心,然而身为一家之主,他必须作出决定,“之前我就听忠勇侯说过,陛下有立后的打算。”
“倘若之后陛下真因为往事嫌弃了她,那以我们顾家的颜面,我还是能求一下陛下放过湘君的。”
“这段时间,你好好盯着文华殿,湘君在宫里若是缺什么少什么了,有什么难处,尽管告诉我,我们只能先通过别的方式去帮她了。”
燕国公夫人闻言,不由眼圈红了红。
“这都是什么事,真是造化弄人。”
然而她终是明白,不能够因为为了自己心中得到安慰,就不管不顾去把真相捅出来。
那不是为湘君好,那是自私。
她望着车窗外,心中泛起涩意。
一队黑衣骑兵从他们马车边驶过,动静不小。
“那是什么……?”燕国公夫人蹙眉道。
顾恪转眼看去,镇定道:“那是陛下的龙武卫,其余的应该是……”
“国师府的人。”
*
第二日,晌午。
明湘用完膳,望着殿里送来的绿油油的瓜,奇怪道:“之前西北那里不是送过一次瓜了吗?”
搬瓜的宫人擦了擦自己额头的汗,露出憨笑道:“这是宇文国师送来的。”
明湘微笑道:“国师不是还在蛮族吗?”
“国师昨晚已经回来了,带来了不少好东西,后面还有一些,都是国师呈给娘娘的。”
明湘微微一怔,显然没想到宇文哲回来那么快。
那他是找到传说中的神药了?
想到这里,明湘心情乱了起来,说不出是庆幸还是惊慌。
她带着几个宫人去找赵据,不过没有带花梨,因为花梨还在假中。
赵据的书房。
明湘一向很少来这里打扰赵据,因为赵据在这里一般都是为了公事。
明湘进来,看都不看其他宫人,整个人就往赵据怀里扎。
赵据一把抱住了她,冷冷扫了眼周围的人。
宫人都极具眼色的低头退了下去。
“怎么了?谁惹到你了?”
赵据把她抱在了桌案上。
明湘软哒哒问他:“宇文国师回来了?”
“你收到他给你的东西了。”赵据笑了笑,“孤这里还有点蛮族的珍宝,你喜欢就随便拿着玩。”
明湘发现他没有意识到问题的重要性。
她不客气地揪着他领子。
赵据被她揪的靠的更近了一点。
他抓住她手腕时,眼中还有几分不可思议,像是没想到明湘会这样对他。
从还是皇子开始,赵据印象里就没有人敢对他这么不客气。
一时间他不由沉了眉,连眼神都有点冷了。
明湘见此,亲昵地吻了吻他。
柔软的唇瓣从脸颊到唇瓣,最后湿哒哒印在了他眉骨那道疤上,“啵”地重重亲了一下。
赵据神情松了些,整个人就像是被安抚后的老虎,吃饱后甚至还想去晒晒太阳翻翻肚皮。
看到他被亲的一点脾气都没了,明湘才搂着他脖颈,可怜巴巴道:“宇文哲是不是带回来那个神药,陛下是不是以后就不需要我了?”
赵据懒洋洋道:“孤怎么敢?”
明湘关注另一个问题,蹙眉道:“他真带回来了?”
赵据揉了揉眉心,眼中带着几分愉悦,“宋太医说,有了那东西,孤以后不会在特定的时候犯病了。”
明湘沉默了一会儿。
赵据意识到了什么,望着她道:“你在不开心,为什么?”
“这会让我觉得,和陛下的联系又少了一些。”明湘靠在他怀里,喃喃道,“反正以后陛下也用不到我的香了。”
赵据漫不经心笑了声,抚慰般把她抱的更紧了一点,道:“你我之间又没血海深仇,你怕这个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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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屏风
听了他的话, 明湘一怔。
她微微抿唇,坐在案前,望着他道:“我若是和陛下真的有呢?”
赵据看着她, 慢慢道:“没有必要去想这些假设的事情。”
明湘静了一会儿。
赵据笑了声, 宠溺地捏了捏她脸颊。
“是不是孤最近让你太闲了,你才经常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明湘美人蛇一般钻进他怀里蹭了蹭, “那陛下不来陪我吗?”
她软哒哒在他怀里蹭来蹭去,眼巴巴望着他的模样, 几乎让赵据心都化了。
他拍了拍她, 低声道:“晚上再去陪你。”
明湘恼道:“我不要,我要陛下现在就陪我嘛!”
那声音又娇又嫩, 磨人的很。
明湘一边说,一边整个人都缠在了他身上, 八爪鱼似的。
赵据站起来托住她,评价道:“你真是越来越黏人了。”
明湘冷哼道:“陛下要是不喜欢我了, 就直说。”
“孤哪里敢。”
“哼!”wedfrtyukk;
赵据看她那缠人的模样,不由笑了一声, 连眼神都变了,有点危险。
他下颌蹭了蹭她雪颊, 警告道。
“真要留在孤这里?”
明湘已经感受到他的变化了。
要是以前, 她说什么都得赵据哄着半天,才肯和他在这种地方行事。
但今天她好像有无限的热情。
仿佛过了今天, 两人就没法在一起般。
守在门外的宫人们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仿佛是桌案的书全部被扫了下来一般,可紧接着,那些颤动声又有些微妙。
正在这时,宫人来报,宇文哲来了。
几个宫人面面相觑, 不知道该不该进去传报。
于是互相推诿着,让一个宫人先进去。
宫人在门外高声道:“陛下,国师求见!”
殿内无人应和。
宫人垂着头,鼓起勇气进了殿内。
她没敢去看发生了什么,只敢盯着自己脚底板。
她听到贵妃嫩的仿佛能出水的声音。
“陛下……宇文、宇文哲……”
夹杂着一点点泣音。
娇娇柔柔的,说不出的惹人怜惜。
好半天,陛下才给她回复。
“让他等!”
那声音冷漠中夹杂着一丝克制的口耑。
宫人准备退下去。
但她不知道怎么想的,临走时,忍不住就去望了上方一眼。
案前,贵妃坐在陛下怀里,背对着他,衣物整齐,鬓发微乱,只是以她的视角,能看到贵妃眸中水光快溢了出来。
明明什么出格的都没有,可她望见那被撞碎的水光,便忍不住呼吸一窒、心跳加速。
却在这时,正对上帝王冷漠无情的眼神。
宫人想也不想,连忙连滚带爬奔了出去。
在这一刻她无比庆幸自己是个女人。
回想起刚才陛下的眼神,直白地充满着对贵妃的占有慾。
仿佛任何人敢在那个时候再多看贵妃一眼,他都会毫不犹豫把人给撕成两半。
……
宇文哲进来的时候,书房内看起来毫无问题。
要不是他看到赵据背后屏风内,那还没有来得及藏好的绯红衣角,恐怕就真要相信赵据是故意晾着他了。
那女人的衣角带着一丝旖旎,就那么直接出现在了本来该做正事的书房,饶是宇文哲自己风流多情,见到这一幕,也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心绪。
一直以来,赵据在他面前都是一副不近女色的模样。
怎么一近女色,就如此生猛?
他用吐槽的方式缓解了一下见到赵据的心理压力。
赵据冷冷扫了扫他,“你怎么又来了?!”
声音充满了嫌弃和厌烦。
宇文哲几乎瞬间面条泪了,“臣为陛下赴汤蹈火、深入敌营,只为寻得可治疗陛下头疾的秘方,陛下就不能对臣好一点吗?”
他怎么就没有一点年少时那副温润的影子了?
赵据面色依旧不善。
换个情境下,宇文哲来了他自然态度没有那么差,但是现在刚刚还和自己欢愉的女人就藏在屏风后,这室内还充满了她动/情后馥郁又温柔的体香,于是宇文哲一个大男人站在这里就显得如此碍事和多余。
想到刚才明湘是怎么哭着求他快些的,赵据呼吸就乱了乱。
他眼中不耐烦更明显了一些,“你到底来做什么?”
宇文哲发现卖惨没用,就收起了神色。
他正色道:“臣正在和宋太医商量,什么时间让陛下服药最好。”
“之前试药的宫人并无出现症状,可见这药确实是真的。”
屏风内传来一声轻响,像是什么东西没握住,掉了下来。
宇文哲实在忍不住自己的念头,笑的眼睛都快没了,揶揄道:“臣不知道,原来陛下这里还有老、老鼠……”
看到赵据越来越冷的眼神,他声音越来越没底气的小了起来,连忙转移话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