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闰月一打乱,康熙也开始和她说笑,“朕确实眼光好,才能把你从苏州挑出来。”
闰月别过脸,“那是老爷眼光好。”
要不是王国正选中,她也不能进宫,前半辈子就没想过自己会和皇宫有牵连。
康熙捧着闰月的脸,轻轻落在她额头上一吻,“确实,有机会还得去谢谢他。多谢他当年在朕耳边没日没夜的碎碎念。”
闰月微微笑,又和康熙撩起了去年的事儿。
闰月这才知道,康熙那是中了药。
“我还以为……”
“还以为什么?”康熙眯着眼,“还以为朕色迷心窍,利令智昏是不是?”
闰月没说话,康熙心里已然有了定论,“想不到朕在你心里就是这么一个形象。”
两人玩闹了一会儿,康熙说:“去年路上耽搁,朕本以为中秋能在宫里过的,只是北地发了一场大水,拦住了朕的路,耽搁一个多月,朕就想着,正好去一趟江南,巡查河道。当时胤礽特意派人送来了御厨做的月饼,还有众阿哥公主写的中秋贺词,以庆团圆。”
渐渐的,康熙不说话了。
闰月慢慢拉着他的手,“太子福晋也盼着和太子团团呢。”
“李佳侧福晋生了一个小阿哥,太子福晋说,太子一定会是一个好父亲。”
“朕要是不让胤礽回毓庆宫,恐怕瓜尔佳氏会弄出第二个‘天火’。”他嗤笑,很不屑的样子。
良久以后,康熙又说:“当了父亲了,希望他也能体谅体谅朕这个当父亲的。”
——
这两日,宫中为了四阿哥的婚事忙活起来,冲淡了宫乱带来的血腥。
只是提起四阿哥的婚事,就难免想起三阿哥的婚事。
和四阿哥不一样,三阿哥的婚事,是皇上早已经下了明旨,定了婚期的,就定在正月里,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也就剩一个多月了。
眼看着婚期都要到了,可新郎官还在奉先殿里关着,内务府也悄悄停了筹办婚礼大典的事,把董鄂氏一族给急的够呛。
他们并不知道三阿哥到底是犯了什么事儿,隐约听说是和宫乱有关,可没人清楚,三阿哥到底涉足多少,还有没有机会平平安安完完整整的被放出来。
未来三福晋董鄂氏的阿玛亲自求到康熙面前,想探出些口风。
总不能这么一直的拖着,若三阿哥真的出不来,绝对不能耽误他女儿的婚事。
此时康熙正好接到荣宪公主的加急信函。
是宫乱之前,荣宪写的,只是蒙古和京城相隔甚远,就算是加急,也耽误了些日子。
信上荣宪写的是对父亲的思念之情,也谈及到荣妃和弟弟三阿哥给他回信时的怪异言辞。
康熙猜想,荣妃和三阿哥应该是并没有将他受伤昏迷的事情告知荣宪。
荣宪向来心思细腻,她猜到京中可能有异,向康熙求助。
若荣妃和三阿哥有错,请康熙格外开恩。
荣宪公主心中言辞恳切,并没有对康熙将她远嫁蒙古有一丝怨怼。
康熙相信,其实老三自己并没有篡位之心,只是荣妃思念荣宪魔怔了,总是渴望荣宪能回来,她就琢磨着,只要老三当了皇帝,就能下旨让荣宪回京城。
□□妃的这片爱女之心,康熙一点也不想体谅!
老三在政事上的天赋,连胤褆都不及,让他去编书还能做些对大清乃至天下百姓有用的事,让他去当皇帝?
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
就凭老三没有一点主见,听他额娘一撺掇就起了反心,康熙就怕他会登位以后被奸臣邪祟包围,做出“烽火戏诸侯”的丑事。
还成亲?
康熙觉得胤祉该静静心!
这也是为什么康熙把三位阿哥弄到奉先殿去闭门思过的原因。
奉先殿里,供奉着大清历代的皇帝与皇后的神位,祖先们为了大清开国浴血奋战,励精图治,不能被这几个小子毁了心血!
看看他们在祖先面前,还敢不敢起二心了!
康熙想想,就不免冷嗤一声,倒是把跪在下面的董鄂七十吓得够呛。
“董鄂七十,朕给你机会,你亲自去问问三阿哥。”康熙说道。
董鄂七十一愣。
奉先殿啊,那地方可不是常人能进去的。
况且,皇上的意思,要他去问什么?
董鄂七十是个武夫,直肠子,表示完全想不懂皇上的意思。
出了乾清宫,董鄂十七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全部汗水打湿,冷汗,吓的。被冷风一吹,当即打了个寒颤。
李德全追上来,说:“董鄂大人,奴才带您前往阿哥所见三阿哥。”
董鄂七十顿了顿,“三阿哥不是被关在奉先殿吗?”
“原先确实是被关在奉先殿的,只是昨日皇上已经命三位阿哥回自己宫去了,三阿哥自然也在阿哥所。”
董鄂七十松了口气,既然康熙已经放他们回去,想必就没有大事了。
走到阿哥所,董鄂七十才发现自己是多虑了。
阿哥所内外重重的侍卫守着,这哪里是放过三阿哥的样子,分明是囚禁。
——
傍晚时分,梁九功在康熙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康熙眉头皱起。
梁九功的话还没回禀完,又一个小太监进来,说四阿哥在门口求见。
康熙将老四的来意与梁九功禀报的事情一结合,当即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他冷哼一声,负手往外走,四阿哥一见康熙出来,立刻说:“皇阿玛,敢问额娘和十四弟何错之有?”
康熙并不回答他的话,只说:“跟要去阿哥所,你跟着。”
康熙大步往前走,胤禛愣了一下,在梁九功的示意下,赶紧上前。
康熙驾临阿哥所时,德妃正在抄写经书,一撇一捺,字字娟秀。
康熙来时,门口有小太监通报,德妃听了一喜,连忙理了理自己的衣饰,就要去门外迎康熙。
只是走到门口时,她突然顿了顿,吩咐翡翠道:“去,把十四阿哥抱过来。”
刚吩咐完,康熙便进来了。
德妃摆出笑脸服侍康熙,又叫人上了茶,只是康熙并不饮,德妃搓了搓手,说:“皇上请见谅,这阿哥所不比永和宫,没有皇上喜爱的茶叶,妾身只能命人泡了些陈茶。屋子里没有炭火,也有些凉。”
康熙侧头,看到了德妃放在一边的一摞纸,“在写什么?”他拿起一看,“经书?用蒙文写的经书?这后宫中,已经很少有妃嫔会写蒙文了。写这些做什么?”
德妃笑了笑,“妾身想着,马上就要到太皇太后的忌日,妾身只能为太皇太后抄些经文聊表心意。”
康熙“嗯”了一声,淡淡道:“你的字越发进益了,也越发像表妹的字了。”
德妃脸上的笑容停滞,未怕康熙发现端倪,她飞快扯了扯嘴角,强行扯出了一抹笑容。
“孝懿皇后体恤宫婢不识字,常常会给宫婢赏赐自己的手书临摹,妾身当年在孝懿皇后身边伺候,有幸也得过几张孝懿皇后的亲笔字帖。”
这些事儿康熙也都知道。
“德妃,你知道朕为何将你禁足阿哥所吗?”康熙看着她的眼睛。
德妃心一跳,没来由地有些慌,门口突然传来翡翠的请安声,德妃转过头去,却是翡翠抱着十四阿哥。
德妃松了一口气,赶紧去把十四阿哥抱过来。
她笑着说道:“皇上,十四这些日子可想皇阿玛了。”
“嗯。大病一场,没留痘印,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德妃脚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第30章
得了天花的人, 身上或多或少都会留下痘印, 康熙就有,幼年得过天花,在康熙的脸上留下了几个痘印,不过随着时光逝去, 这些痘印也越来越淡,不仔细看,几乎是看不出来的。
十四阿哥这次出花, 也是老天庇佑, 不止让十四阿哥平安度过了难关, 而且脸上一点痘疤都没有留, 只是身上有几个印子, 这是德妃最开心的事了, 这就意味着, 旁人无法发现十四阿哥出过天花的事情。
不过康熙这句话, 让德妃心中微虚, 脚一软, 差点就跪在康熙面前。
随即转念一想, 知道十四阿哥出天花的, 除了永和宫的人, 就只剩下太医和太子以及太子福晋。
永和宫的人都是她的心腹,太医也是她乌雅氏一族可信之人。
只有太子和太子福晋她虽有些信不过,但她不相信,太子这么早就把他的承诺忘了。
十四阿哥伸伸手, 身子往康熙的方向扑了扑,德妃顺势躲过康熙的这个话题,抱着十四阿哥向康熙作了个揖,说:“老十四想皇阿玛了是不是?来,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万岁万岁万万岁。”
康熙笑了笑,摸摸十四阿哥的小脑袋瓜。
纵使心里对德妃有再大的气,老十四是无辜的。
老十四生病的时候,康熙也一直在旁边看着,守着。
只是除了闰月,谁也不知道。
他也该庆幸,老天爷布下的这步棋,让他看尽了人心。
和十四阿哥说了几句话,康熙就让翡翠把小阿哥抱下去。
等到殿内只剩下康熙和德妃两人时,康熙缓缓说道:“德妃,日前朕派人整理了太医院,清点了太医院所有的药物和医案,朕发现了一件事情。”
康熙每说一个字,德妃的脸就白一分。
康熙继续说:“你上报太医院说十四阿哥染了风寒,太医的医案上写的也是风寒,可领的药,却是治疗天花的,你能否给朕解释解释?”
德妃双眼睁大。她张了张嘴,还没开口辩解,康熙又说:“别同朕说什么领错药,记错档,朕要是没查清楚,今日就不会来找你。”
德妃很清楚,事已至此,皇上要是没有确凿的证据,是不会来这儿盘问她的。
她跪在康熙面前,轻轻拉住了康熙的衣袖,声音已是哽咽。
“皇上,妾身错了,妾身知罪。老十四是得了天花,皇上知道的,老十四是妾身的命。妾身知道,宫里一旦出现了天花,就必须隔离起来,严重者会挪到宫外去。老十四他从出生以来就没有离开过妾身,妾身舍不得啊,就这么偷偷的瞒了下来。”
康熙不动声色,轻轻拂开了德妃的手,“朕很好奇,当年胤禵不是种过痘了吗?怎么还会出天花呢?”
德妃一愣,讪讪道:“妾身不知,也许,也许是老十四命不好,注定躲不过这一劫。”
康熙低眸,看着眼前这个女人。
当年,就是觉得她德行出众,温良仁善,这才给了她“德”字为封号。
只不过在他成为鬼魂的第二天,这个温柔谦和的德妃就已经撕破了假面。
醒来以后,虽说看不到说谎之人头上的红字。不过想来此刻,德妃心里也在想法子,看看该用什么样的谎言继续哄骗他。
德妃不说实话,康熙却明白得很。
他说:“朕还记得,当年胤禛种痘的时候,表妹死活不同意,是你劝了好几日,成功说服表妹给胤禛种痘。怎的到了胤禵这儿,就不同意了呢?”
康熙的语气并不重,轻轻缓缓的,可就是这样,才让德妃感觉到害怕,她在康熙身边久了,知道康熙越是平静,心底积压的怒火就越多。
宫里的人都是人精,察言观色无师自通。
德妃仰起头,眼中突然滑下一滴泪。
“皇上还记得胤祚是怎么夭折的吗?臣妾不敢再让老十四步他哥哥的后程。”
康熙缓缓说:“所以,老十四没种痘,七格格也没种痘。五格格自出生以后就养在太后身边,是种了痘的。”
德妃的眼泪流的更凶了,康熙查的比她想象得还要清楚。
德妃的眼泪,对康熙没有一丝一毫的触动,他看到窗边一个人影一晃,康熙高声道:“老四,你进来吧。”
话音落下,德妃不敢置信的看向窗外。而那个人影,傻傻的站在窗边,始终没有动过。
康熙又说:“老四,想问什么就问吧。”
良久以后,四阿哥的身影才出现在康熙的眼前。
他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打击,踉踉跄跄的走进来,朝着康熙深深一拜。良久以后,他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皇阿玛,儿臣……没有什么想问的。”
他早就该明白,德妃,从始至终没有把他当做儿子看待,他们之间只有血缘,没有亲缘。
当年天花肆虐,皇阿玛研究出了种痘之法预防。只是百姓们并不相信这所谓的能预防天花的法子,加上一旦失败,命就没了,是以推行之初效果甚微。
在那个情况下,康熙急需成功种痘的例子。
而皇室的皇子先种痘,对推行此法大有益处。
那个时候,大阿哥已经出过天花。只有太子还有三、四、五、六,这几个阿哥有资格去种痘。
不巧的是,三阿哥“突然”染上了风寒,五阿哥“突然”落水患上咳疾,还有佟皇贵妃死活不让康熙把胤禛带去种痘,就算是皇阿玛亲自去劝都没有劝动皇额娘。
只剩下太子和六阿哥。
最后,是德妃亲自把六阿哥抱到皇阿玛面前,说太子身份贵重,让六阿哥先去种痘,也好给各位皇兄作表率。
胤禛记得,老六走的前一日,还偷偷溜到承乾宫来和他告别。
说是等他回来,就一起去看猫狗房新养的几只番狗。
只是他再也没有回来。
胤禛还记得自己躲在帘后,看德妃忍着眼泪劝皇额娘把他送去种痘,说是为了他好。
现在,想想刚刚听到德妃说过的话,再想想当年的话。舍不得胤禵去种痘,就舍得他去吗?
康熙看着僵在一边的德妃,说:“德妃,老四就要大婚了,婚期是表妹定下的,在明年三月,是个好日子。”
“按照典制,老四要带着福晋向额娘请安。依朕看,就去承乾宫给表妹请安就行。胤禛一出生,就由表妹抚养,福晋人选也是表妹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