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得东霓只能跪在那里,身体朝前匍倒,额头抵在粗糙的地面,双手抱着头,一动也不能动,又忍不住因寒冷而颤抖的身体。
别墅内的温暖,和外面的冰点暴雨形成鲜明对比。
餐桌上,佳肴美味。
这是温婉第一次到崇德堡吃饭,难免觉得拘谨,况且餐桌上只有她和顾惊宴两人,拘谨的同时又免不了害羞,目光始终落在对面男人脸上。
温婉找话题:“顾爷爷呢?”
顾惊宴慢条斯理地切着碟中牛排,淡淡地,“他在房里用餐。”
又是满满沉默。
不知温婉想到什么,手上动作慢下来,试探性去看着男人问:“惊宴,刚刚过来餐室的时候,外面好像在下冰雹雨,东霓她会不会有事,好像一直跪在那里。”
顾惊宴动作一停。
下一秒,就搁下刀叉,抬起眼皮,目光沉沉地看过来。
温婉被看得心里咯噔一下。
然后,是男人低沉阴郁的嗓音响起:“你不用来试探我对她是什么态度,明白?”
他的目光,能杀人。
温婉不敢多说什么,乖顺地点点头后,知趣地转移话题:“......我很好奇,怎么就突然叫我过来吃晚饭呢。”
顾惊宴的手指握红酒杯时,霎好看,骨节间尽是分明的诱惑。
他浅饮一口,性感喉结上下滚动。
最后,他低着脸,看杯中红色液体,自言自语般:“——手术刀比普通匕首锋利,诛心也要比任何言语来得更快。”
“什么意思?”
“没事。”
......
用过晚餐,顾惊宴亲自说要送温婉回家。
温婉一时高兴难耐,提了要求:“那个,惊宴,我爸妈说以后我嫁过来的话,他们两个老的会很寂寞,在那个房子里容易伤感。”
两人正往外走,顾惊宴淡淡地:“明天让温管家带你爸妈看房子。”
温婉激动坏了。
她高兴得一把拉住男人的手臂,撒娇:“谢谢惊宴阿,你对我真好!”
东霓在冰暴雨里抬头,就看见那样一幕——13号门前,是亲密暧昧的两人正在互动,画面熟悉无比,她以前,也这样双
手拉着他手臂撒过娇。
原来——
谁都可以,她从来都不是不可或缺的那一位。
但霍东霓很清楚,她今天来崇德堡,不是来纠缠他的。
是为霍陈来的。
顾惊宴撑一把黑伞,满脸害羞喜悦的温婉依偎在他身旁,看上去二人和谐无比,正往门口的方向走来。
温启明已经提前将车移到门口停好。
一见顾惊宴出来,霍东霓狼狈地从地上直起身体,冰点子不停地往身上砸,她忍着剧痛,膝行爬过去抓住男人裤脚,唇因寒冷只能哆哆嗦嗦地道:“......顾惊宴,我,我,我有话要对你说。”
黑伞下,男人眉眼沉冷。
头顶传来噼噼啪啪的声音,是冰点子落在伞面的声响。
他高高在上,她匍匐在地。
像君王和蝼蚁。
少女伸出去攥西装裤脚的那只手背上,是斑驳严重的乌紫淤青,深深浅浅的很刺目,全是被冰雹砸出来的。
毕竟,也是从万里高空的距离落下,想不留痕迹也很难。
温婉偏头看男人,等他反应。
顾惊宴没让她失望,只提脚皱眉:“放开。”
霍东霓不肯松开。
她抬不起头,不然会被冰雹砸脸,只能深深埋着脑袋在雨里咆哮:“我求求你,求你撤诉,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可男人眼神那么冰冷,连看她一眼都不屑。
他只说:“温婉,我们走。”
温婉见地上的少女始终不松开,眼底浮起鄙薄,直接伸脚,一脚用力踹在少女肩膀,“霍东霓,你好烦阿,怎么跟个狗皮膏药一样!”
那一脚,很重。
踹得霍东霓身体如折柳般迅速歪倒,重重摔在一旁。
好痛......
好冷......
东霓吃力地动了动身体,一点一点缓慢地挣扎着爬起来,翻过手掌看见猩红血肉,血肉肌理里混着肮脏水迹和泥沙。
刚刚摔倒时擦伤的。
后方,传来车辆的引擎声。
东霓太阳穴神经一跳,不再顾及手上伤势,狼狈地站起,踉踉跄跄地朝那辆刚刚起步的黑色古斯特奔去。
嘭——
少女整个人扑在汽车引擎盖上,发出一声闷响。
握住档杆的男人双腿一弹,惊得额角青筋暴起,“妈的——”
他咒骂一句,再一脚狠狠踹在刹车上
。
车辆停住。
霍东霓双手撑在水光湿滑的黑色引擎盖上,缓缓抬头,去看车内的男人,目光准确无误地和他对上,用唇语对缓缓对他说了三个字:
“碾过去。”
顾惊宴看懂了。
他沉眉,眼底卷起层层风暴,山雨欲来。
副驾上,温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看见伏在车头的少女,她摇摇头:“......惊宴,她疯得不轻。”
男人阴沉着脸,没有回答。
两个人对视的场景,如几个世纪的慢镜头回放。
时间被拉得无限长,难以计算。
滴——
男人将喇叭长鸣。
那声音格外刺耳,霍东霓却没有半分退让的意思,她就双手撑在车头看向男人,面上有几缕湿缠黑发,间隙里露出通红的双眼。
目光里,竟然全是挑衅。
下一瞬,车里男人修长的指就覆在档杆上。
他把档挂得很重,嘭一声响后,档杆落在倒挡上。
温婉将一举动看在眼里,小心翼翼地:“惊宴——”
男人出声打断:“闭嘴。”
顾惊宴一脚踩在油门上,车辆开始飞快地往后退!
霍东霓一时没反应过来,身体就随着后退的车去了,她被带着不由自主地向前跟去,可那速度实在是太快太快......
她的脚步难以跟上,不过数米的距离,身体就和车头脱离。
然后,整个人失重地重重摔在地上。
浑身剧痛无比。
东霓抬眼,看见古斯特倒退到一定距离后,迅速急掉头,从她的角度,还能看见男人利落打着方向盘,整张侧脸都是冷漠的。
后来,东霓经常会想,自己早就已经死了,死在那个雨夜里,死在那男人冷漠的眉眼里。
——痛苦经年,且没有救赎。
第154章 难逃53
Chapter54
是魔鬼, 也是神明。——章记
顾惊宴将温婉送至小区门口。
下车时,温婉主动地将脸凑过去,想要和男人吻别。
男人一手扶着方向盘,灵敏地偏脸躲开。
沉沉三字警告道:“别碰我。”
温婉被那冰冷的气场所慑住, 不敢再有任何逾越举动, 只轻轻地说了句:“那......回头见。”
然后得到的, 却是沉默回应。
等温婉下车离开。
顾惊宴迅速起步掉头, 往崇德堡的方向开去。
恶劣天气的原因, 路上车辆很少,他却将车速提得很快, 挡风玻璃上的雨刷器左右工作着,却难挡如此大的雨势,视线受阻, 始终有些模糊。
途中, 他在等红绿灯的间隙, 拨通电话出去给温启明。
“......温叔, 她还在?”
那端,温启明望一眼窗外:“还在, 她也是真是厚脸皮,都这么撵了都不走, 真是——”
温启明还在絮絮叨叨地说些什么, 男人手指一滑已经挂断电话。
脚下油门踩得愈发深了。
......
崇德堡13号, 门前。
两旁有生长茂盛的松树,郁郁苍苍, 傲然屹立着,在雨中像是站得笔直的士兵,不畏惧风雨吹打。
霍东霓在其中一颗松树下, 背靠着粗壮浑实的树身,粗糙砥砺的树皮表面将青紫斑驳的后背磨得刺疼无比。
她却无力动弹半分。
模糊视线里,是男人撑一把黑伞而至——雨里的狂风吹动着他黑色风衣的衣摆,衣摆下伸出两条修长笔直的长腿,走的每一步,踏在雨地里,也踏在她的心里。
雨里,带来生的气息。
属于他的。
那把黑伞被男人塞到她手里,她疲惫不堪地抬眼,是男人清隽如斯的脸庞正看着她,对她淡淡地说:“拿好伞。”
她不由自主地握紧伞柄,手背上是大面积的斑驳青紫。
顾惊宴俯下身,结实有力的臂膀轻而易举地,将她一把打横抱起在怀里。
她又轻了,轻得仿佛一折就断。
突入起来的温暖怀抱,有种不真实的虚幻感。
霍东霓被他抱着一路往别墅里走去,温启明正好出来迎,一见此景,大惊失色:“大少爷!这这这!这可使不得!”
男人脚步不停,抱着她一路走向室内电梯。
温启明追上来,语气着急:“大少爷,这要叫老爷知道的话,老爷会动怒的!”
此时,顾惊宴已踏进电梯。
他抱着怀里的少女,抬眼,看向温启明冷冰冰地说:“那就不要让他知道。”
温启明为难无比:“可是——”
电梯门缓缓闭合。
阻挡住温启明的话音。
霍东霓在男人怀里软成一滩水似的,长年练舞的身体本就柔软,眼下更是弱软无力,双手垂在虚空里晃着,头扬在他的手臂上,露出弧度优美的白皙细颈。
一眼看去,像一只垂死的天鹅。
顾惊宴用脚踢开自己卧室的房门,抱着她,一路到浴室里。
他将她轻轻放在浴缸里。
然后,他双手落在浴缸两侧的边缘,俯身看她苍白的脸。
她还是很冷,哆嗦着唇和他对视。
少女整个人被笼罩在他高大身躯的阴影里。
灯光打下来,也照不到她身上。
下一秒,霍东霓就看见男人俯身,修长的手指拉住自己单衣的衣摆,直接往上拉,她心一跳,伸手握住他的手腕,“你做什么?”
男人撇开她的手,也没看她,语调倒是很淡,“别在我面前装,哪我没看过?”
然后,衣服直接被他从头上扯下。
很粗鲁。
一股浓烈的羞辱感漫上心疼,她双手覆在胸前挡住,“你别这样。”
顾惊宴懒懒掀眼,微凉指间侵在她腰上,意味不明地问:“哪样?”
霍东霓低头,看着自己被他大手握住的腰身,喉咙里哽了一下,又道:“......你别用碰过温婉的手碰我,我嫌脏。”
“我脏?”男人冷笑一声,笑意里携裹凉意,“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霍东霓被问得哑口无言,选择放弃抵抗,双手缓缓地滑下来。
但是——
他只是给她洗了个澡。
从头至尾,男人都只是拿着花洒,调好合适的水温后,替她冲干净身上的污渍泥水,当然,他的手过尽身上的每一寸肌肤,也不排除一些敏感部位。
他黑眸里却是一片正色冷淡,叫人看不出他有任何歪想法。
洗完身体后,男人被水温冲得温热的大手缓缓落到她脖颈上,轻轻握住,将她的头带到浴缸边沿,低低说:“靠在这里。”
她照做后,感觉到男人的手指插进发梢里。
他将她脸庞上粘着的头发,还有肩膀后背上散着的,全部整理握在一起,放在浴缸外垂着以便清洗。
他的声音低低的,“头再仰一点。”
霍东霓仰着头,睁着红红的眼,角度正好可以看见男人的动作。
他一米八八的身高所以将腰弯得很低,头也低着,拿着花洒正在帮她洗头,动作耐心温柔,就像是......就像是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他也不曾变过。
顾惊宴淋湿她的头发,将花洒挂在一旁后,挤了一小撮洗发露在掌心,双掌合在一起搓着,搓出许多白色泡沫后再一点一点打在她乌黑软韧的头发上。
打好泡沫后,白净修长的指穿插进发里,用指腹的部位轻轻替她搓揉着头皮。
触感又痒又酥,还有难以捕捉的一丝温柔。
他耐心地替她洗了两遍,在最后冲头发的时候,东霓哑声开口,声音混进花洒的水流声里:“......顾惊宴,你这样让我怎么恨你?”
男人动作一顿,也只一秒,又若无其事地替她冲着头发。
沉默几秒后,顾惊宴冷冷地说了一句。
“那说明我对你还是太温柔了,让你记好不记疼。”
少女扬躺在那里,视线锁住上方男人的清冷眉眼。
她问:“那我求求你好吗?放过我爸爸......”
顾惊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丢掉花洒,起身从置物架上扯了条灰色毛巾,然后视线下落到她脸上:“站起来。”
霍东霓扶着浴缸一侧站起来,却不料浴缸底太滑,脚下一个没站稳就要摔倒。
男人长臂一伸,将浑身光溜溜的少女一把搂进怀里。
她下意识地,伸手抱住他的腰,手指紧张地攥紧黑色衬衫的布料。
男人视线很淡地从她身前扫过。
东霓松开他,偏开脸时耳根红了......顿时觉得自己真的太不争气了。
顾惊宴开始给她擦身体,从上到下,从后背到身前,动作始终缓慢,却没有半分逾越。
擦完后,将毛巾仍在她头上,“自己擦头发。”
霍东霓把毛巾从头上扯下,开始擦头发,看着男人离开浴室,又在两分钟后回来,手里拿着一件白色衬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