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行洲肚中有口气,憋着没发泄,他只能忍着。
“姐夫,那请问你准备何时出面?”余行洲问。
其实,余行洲很聪明,他没有问盛柏去不去,只是问他几时去,无疑在暗暗给盛柏设套。
盛柏懂,他也没拆穿,只是说:“如果我去,你觉得小晚回来的几率就大吗,她有多倔你还不清楚?”
看两人商量得井井有条的,余嫚满脸不快,阴阳怪气地说:“人家都没想着要回这个家,还巴巴凑上去贴冷脸呢?呵。”
余行洲不罢休,坚持道:“她不能在沈知南身边多待,姐夫,万一到时候她真的嫁给沈知南,你觉得你会捞到好处吗?”
“此话怎讲?”
“姐夫,星晚有多恨你,有多恨我姐,她就有多恨这个家。如果她成为万人不及的沈太太,你觉得她会轻易善罢甘休吗?很显然她不会,到时候不只是你,整个盛氏都会跟着遭殃。”
一语惊醒梦中人,盛柏怔住。
对于自己的亲生女儿,哪怕关系再恶劣,也是有几分深刻了解......沈知南又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只怕有万一,后果不堪设想。
“做梦呢——”余嫚冷笑着,尾音拖得老长,“你以为谁随随便便就能成为沈家的女人?就凭她一个野女,光是沈老太太那一关就过不去,沈老太太年轻时也是个人物,没那么随意认儿媳。”
沈老太太即是章英。
在外界言传里,章英有二子,一是沈枭,就是沈知南的舅舅,二是沈纪安,也就是沈知南的父亲。
先是最宠爱的二儿子沈纪安在中年鼎盛时期,病亡身故;
后是手握大权的长子沈枭退位失踪,至今渺无音信。
从头至尾,章英没哭没闹,安静如斯地接受着生活带来的磨难,有人说她是人间
苦行菩萨,受万恶苦,积三生福。
盛柏点点头,表示认可,他对余行洲说:“就算不是沈老太太,沈知南他也绝对不会娶小晚做沈太太。”
“为什么?”余行洲问。
“其中自有缘由,你不必追问。”盛柏说这话时叹了气。
得到慰藉的同时,余行洲还是着急,“那姐夫,你到底去不去?”
“去——”
“盛柏!”余嫚尖叫一声。
余嫚怒意上眼,环手站在客厅中央,看上去十分刻薄,“你别把她带回来碍我眼,看着就烦阿!”
盛柏重新拿起手杖,在地上点了点。
沉默片刻后,只对余行洲说:“说到底,我这个做父亲的还是要走一趟,至于时间,不会是今日。”
余行洲不好再说些什么。
倒是余嫚,愈发性急起来,直接走过去在两人中间停下问盛柏:“你真要给她带回来?是她当初自己离开这个家,再回来像什么样子?”
盛柏知余嫚的厌恶,但他也是一个父亲,他摇着头叹气:“可孩子哪有不回家的......”
余行洲在想,星晚听到这话,她会感动么?会有哪怕一分半点的动容么?
桃源居。
星晚慵懒地躺在卧室阳台的睡榻上,看冬日远山处的朝阳,脸庞沐在一片金灿灿里,格外白皙美丽。
她刷着微博,看微电影大赛夺冠的那位导演高高挂在热搜上,各种关于那位导演的报道是铺天盖地,热点流量全部不请自来。
看时,嘴角是轻挽的,她在笑,笑自己。
怎么摊上沈知南。
人生在世,输可以,要磊落光明的输。
否则始终心中有憾,难以排遣。
她是遗憾的;
难以诉说的遗憾,她的职业生涯第一次战争,就已战败告终。
陷进沉思的星晚,几时有人站在身后,都没察觉到。
沈知南单手插包,靠着墙边,看她面庞素净、眼眸漆黑,他轻声开口:“不吃早餐么?”
星晚回过神,没回头,只懒懒抬手覆住眼前阳光:“不太想吃。”
“陪我吃点儿?”
她眼珠都没动一下,“真不想吃阿。”
沈知南将手从包中抽出,走到睡榻边单膝蹲着,看她:“那我叫江渔给你送上来,待会多少吃点。”
“喔
——”
他又伸手,轻轻捏她脸颊,“我去上班,努力工作赚钱养你。”
盛星晚:“......”
她索性朝他伸手,笑笑:“不是都有标配吗,我的不限额黑卡呢?”
在他身边一段时间,除开盛家一口单穴墓,她从未主动开口要求过什么,这令他很意外,意外中也有点欣喜。
“等会叫江渔给你。”他拉起她的手,在手背上低吻,眉眼温和至极。
星晚抽出手,眼眸因光线刺激微微收缩着,她说:“去上班吧。”
沈知南这才起身,用手揉揉她的发顶,叮嘱:“记得吃东西,出去的话要在晚饭前回家,下班回来我要看见你人,明白?”
“你好啰嗦——”她嘟囔,然后躲他的手。
见状,沈知南手上力道微加,摁住她,重新俯身将一张俊脸凑去,鼻息满洒地喷在脸上问她:“摸摸怎么了?”
这男人皮起来招人厌。
她被他摁得不能动,目光所及全是他那张脸,黑白分明的眸直直看着他:“你要迟到了,扣全勤,扣奖金。”
开玩笑......
确实在开玩笑。
沈知南沉寂多年的心,在此刻的阳光里融化,融进她的眼里,软得一塌糊涂,他忍不住用额头去蹭她额头:“晚晚,你养我。”
沈先生有做小白脸的嗜好?
被自己的想法逗乐,盛星晚轻笑出声,第一次主动伸手环住他的脖颈,眯眸问:“沈知南,看来你很想和我坠入爱河。”
有低沉笑意从他喉间滚出,他去吻她眼角,润润的星点湿意。
他说:“我想。”
他问:“好吗?”
第54章
那日, 沈知南离开桃源居。
盛星晚一直躺在阳台的睡榻上, 期间,江渔送过食物上来, 她没吃, 只喝了小半杯蜂蜜水。
江渔第二次敲门进来,手里多一张黑卡, 递过来给她,“盛姑娘,先生让我转交给你的。”
“好。”
她用两指夹过那张卡, “谢谢。”
江渔就站在睡榻边, 看着榻上女子的一派慵懒, 像是想到什么似的, 叹口气, “看来先生是真喜欢你呢, 盛姑娘。”
何其荣幸?
能得到堂堂沈知南的喜爱, 多少女人求不来。
盛星晚微微一动, 换姿势用侧躺, 用手撑着头看向江渔, “你说——沈知南他有没有忌讳,比如说他讨厌什么、忌讳什么。”
江渔只当她是心里有沈知南,故此询问,以便深层了解后促进关系进一步发展。
江渔回得认真:“第一,先生平时喜怒不形于色,很难有情绪波动, 如果有,不是大喜就是极怒,这一点需要注意,喜欢安静的环境。第二,先生怕麻烦,最讨厌一切麻烦的事情或物,也怕被打扰,尤其在工作时不能打扰。第三,先生忌讳的倒没什么,就是有点厌恶女性对他的花痴模样,容易心生反感。”
盛星晚默默听着,在心里总结:喜静,怕打扰、麻烦,厌花痴。
她对江渔笑笑:“好,我知道了。”
江渔朝她温和点点头,旋即出了卧室。
盛星晚不再躺在睡榻上,她趿上软拖拿起手机起身,走到栏杆前把两只手肘落上去,从通讯录里翻出沈知南的手机号。
工作时间怕被打扰?
是吗。
她拨通他的电话。
沈知南手机响起时,他正置身于股票交易室里,一同在的还有文哲,这是他的地盘和天下,这里有着最牛的分析师和操盘手,加上人送外号“股神”的沈知南在现场操持,HK这一次又是赚得盆满钵满。
他掏出手机,看来电人:晚晚。
第一次她主动给他打电话。
沈知南给文哲递一个继续的眼神,自己则起身离席,转身出了交易室,接起来时嗓音是自己都未觉察的温和,“晚晚?”
“在工作?打扰到你了么?”盛星晚趴在栏上,目光眺望在不远处桃林
的枝亚间隙里,手里翻转把玩着那张精致黑卡。
她在想,她要是做尽他讨厌的事情。
他还会说喜欢?
她和他间,不可能有爱意,也不应该有。
沈知南笑着说:“你找我,怎么能叫打扰?”
“......”
她心里暗戚一声,又说:“想喝茶。”
“嗯?”他像是不懂。
“想喝茶。”她又重复一遍。
沈知南靠在交易室外的走廊里,扶额低笑:“要我打电话给江渔,给你泡?”
“......”
她再度无语,剧情走向难道不应该是他不耐烦地说她有病,数落她一通,然后挂掉电话?
盛星晚斟酌一会儿,又问:“太麻烦你......了吧?”
沈知南单脚支着,后脑抵在墙上,整个人站得懒散又痞气,有女员工从旁经过,红着脸扫他两眼,又飞快移开视线,眼里早飞出桃花。
他说:“不麻烦。”
顿了下,说:“那我给江渔打电话。”
“好阿。”她漫不经心的。
沈知南唇角微勾,说:“我等会叫江渔给你泡壶武夷山的大红袍,是九龙窠岩壁上最后六颗茶树上采的,茶很香。”
她不爱喝茶。
不懂讲究人的品味。
可这男人嗓音温润如泉,在听筒里传来,星晚听着听着就觉得耳热,胡诌两句想挂断,“好,你给江渔打吧。”
忙忙掐断电话,用手按住狂跳的心口,她微微长吁一口气,干嘛呢盛星晚,有点骨气......
二十分钟后,江渔果然来敲门。
“盛姑娘,下楼喝茶吧!”
桃源居有固定茶室,沈知南不在书房或者卧室时,那一定就是在茶室里待着,他是个爱茶人。
茶室里挂着沈知南高价收来的古董字画,裱在墙上,中间以山水屏风相隔,熏着淡檀,配上久郁不散的茶香,霎是好闻。
她进去时,江渔已经温过茶杯,洗过茶叶,正在往紫砂杯里倒茶。
茶香袅袅,白雾四起。
这茶很香。
也贵。
盛星晚落座,她不懂茶,但喝茶的姿势优美,手指纤细握杯,落落大方品着,只觉唇齿间都是一股清冽馥郁。
江渔见她品过,问:“如何?”
“是很好。”她笑笑。
毕竟是沈知南最爱的茶,再难喝,能难喝到哪里去?
“
还有多少,这茶?”她问。
“两小整罐,就那么几株的茶叶,全都送到桃源居了来。这茶精贵得很呢!”江渔有些得意。
盛星晚若有所思,慢饮一口茶后,笑眯眯地说:“那全拿来煮茶叶蛋吧?”
江渔:“?”
江渔怔在茶桌旁,“茶茶茶叶蛋?”
盛星晚自行提壶倒茶,茶水叮叮,她点头:“煮了吧,沈知南回来就说我让煮的,他一定会喜欢。”
江渔:“......”
当夜,沈知南归家。
盛星晚端着盘子迎上去,盘中是两颗剥得圆润光滑的茶叶蛋,热气腾腾,散着茶香,颜色也很正。
她邀功似的凑上去:“沈知南,来,尝尝。”
沈知南正抬手扯松领结,露出性感喉结。
“嗯?”
他睨一眼那蛋,“待会儿吃饭了。”
盛星晚双手托着茶叶蛋,黑白分明的眸眨了又眨,对男人眯眸笑着:“尝尝呀,好吃的。”
沈知南磨不过她,摘了领带脱下外套递给江渔,他还没注意到江渔为难的神色。
江渔心里暗暗叫苦:先生一定会生气!
接过衣服的江渔忙忙走到一旁,把大衣和黑西装外套往置衣架上挂,眼神不停地瞟过去,观察着动静。
两人一前一后到沙发上坐下。
盛星晚把盘子放在茶几上,拿筷子插起一颗茶叶蛋,殷切地用手托着递到男人薄唇边,“阿——”
“......”
沈知南黑眸扫她一眼,这妮子今天抽风?
不过他还是很配合她那声“阿”的,很捧场地张嘴吃掉那颗蛋,包在嘴里慢慢咀嚼。
有茶叶汁沾在他的唇角,他倾身抽出一张纸擦去,没吃出个味儿,就听小女人在旁边叽叽喳喳地问:“好吃吗?”“说话呀......”“到底好不好吃!”
正在擦嘴的沈知南无奈,点头用眼神回应她,当他嘴里有食物的时候,他是不会开口说一个字的,这是习惯。
盛星晚环手坐在那儿,脸庞上得意骄傲,欣慰地点点头:“当然好吃拉,可是用你的大红袍煮出来的茶叶蛋——”
“!”
那茶叶蛋都还没被咽下去,就把沈知南卡住,在喉里上不去也下不来,他强忍平静对江渔招招手。
江渔懂,火急火燎地送来一杯水。
“先生,
来,水。”她就知道会这样,哪能不被吓到!
沈知南接过江渔递来的水,仰头饮尽,喉结上下滚动,任哪个怀春少女看见都是要脸红的,偏她看得那样直白又不避讳,眼底尽是得逞的皎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