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她装作寡淡,不想聊太多关于他,从而被瞧出端倪。
弄巧成拙的是,温管家倒将她的话当真,开始给她举有关于顾惊宴是个好人的例子。
温管家说:“我以前犯过事,劳改出来以后找不到事情做,走哪哪都不要我......后来我和十多个人抢着当顾家司机,你说巧不巧,顾大少爷路过随手一指就是我,我蹲在旮旯角落里面埋着个脑袋,当时点到我时,我人都傻了,后来也就一直留在顾家了......”
没想过如今温和体面的温管家还有这么一段经历。
霍东霓好奇:“那你问过吗?”
“问什么?”
她说,“问他选你的原因呀。”
温管家目光盯着前方,摇着头:“这倒没有问过,不过霍同学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可以亲自问问大少爷,大少爷是个好人。”
霍东霓应承下来:“好呀,有机会亲自问。”
下车时,温管家叫住她,觉得她胆儿小,特意嘱咐她中午顾家有客人要来,到时候也不用怕,也不用觉得拘谨,像平时一样吃饭就好。
她笑:“好,谢谢温管家。”
补课休息时间里。
顾溪拿着手机点开朋友圈,指着她昨晚发的那条朋友圈,给她看。
霍东霓扫一眼,又看向穿着绿恐龙卫衣的少年:“怎么啦?”
顾溪哎哟一声。
少年笑起来时,有神的双眼弯成月亮,打趣她:“你是不是谈恋爱拉,听说我们班
沈焕在追你阿,该不会是他吧......”
不,是你哥。
霍东霓忍住了,抿唇不语。
顾溪又用手指着评论区,他自己的评论,评论了一个哎哟。
他问:“不是吧,你平时都不回评论吗?”
霍东霓拿一只钢笔在指间,转了两下,学着他惊讶的口吻说:“......不是吧,你一个哎呀也要人回吗?回什么,哎呀呀?”
顾溪登时捧腹大笑。
顾溪笑得一张脸发红,他靠在旋转椅上,很闲适地朝左转转,又朝右转转,“东霓,那你现在有男朋友吗?
然后,霍东霓有在很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她现在不算他女朋友吧?
他还没答应呢。
“......暂时还没有。”霍东霓如实说。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和沈焕谈恋爱呢。”顾溪摇头,“他不靠谱,前阵子追你闺蜜盛星晚,没追到,转头就又来撩拨你了。”
霍东霓手里转的笔掉了,啪嗒一下掉在书本上。
她捡起来,重新在手里转着玩,“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被沈焕撩拨的。我喜欢上谁,我会主动去争取的,才不会被随意勾搭。”
顾溪听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声音太小,以至于霍东霓没听清:“什么?”
顾溪摇摇头,拿起英语书,“没什么,我们接着讲吧。”
补习持续到中午饭点。
出房门时,隔壁门也正好打开。
见他出来,霍东霓的目光不受控制地粘上去,呜呜呜好好看,简直是视觉暴击,击得她的内心在瞬间就城门失守。
男人着一件黑衬衫,款式极简,领口松散开两颗扣子,敞露出骨形流畅完美的锁骨,锁骨是网络上被锤爆的那种好看,里面能养小金鱼。
再慢慢往上,一点一点看去,是分明的喉骨,是轮廓清晰的下颌,是高高的鼻子,是......
“东霓!”
顾溪的声音拉回她在天外的思绪,“我哥脸上有东西吗?”
霍东霓直勾勾地盯着男人,在他从面前经过时,轻轻说了一句:“......有东西,有点好看。”
顾溪没听清。
“啥?”
她一下回过神来,脸上发热,“没没没什么,走吧,吃饭了。”
两人跟在男人后方进电梯。
她和顾溪并排站着,男人
就在正后方位置。
霍东霓如芒刺在背。
他在看自己吗?
就在她为这个问题纠结不已时,电梯门打开,男人直接从身旁越过。
霍东霓:?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在人前为什么永远这么高冷,和她说句话很难吗,打个招呼很难吗?
霍东霓心态崩了。
更崩的是,当她和顾溪走到客厅时,顾家今日的客人到了,是那个昨晚有过一面之缘的短发女人,他口里的段音。
旁边是段音的爷爷,第一医院现任院长,段正。
霍东霓停在原地,那女人的目光就直直地看过来。
是的,直直地看向她的眼睛。
下一秒,段音露出高位者般的胜利微笑,抬脚走向男人,亲昵地伸手在男人腰间,贴上去抱了抱,“真是的,昨晚害我担心。”
霍东霓觉得脚底一凉,寒意丛生,开始往她毛孔里面钻。
她看见他小半步退开,拉开他和段音的距离。
顾惊宴看向不远处的段正,“段爷爷,走吧,今天叫人准备的都是您爱吃的菜,备的酒也是好酒。”
段正打着圆场过来,拉着段音,“走走走。”
霍东霓杵在原地,没动。
她看着那男人往餐室方向,走出几步远后,又回头看她一眼,也只是看,却是一字未说。
还是顾溪在旁边叫她,“东霓,走什么神呢,我们也过去吧。”
霍东霓点点头,跟着顾溪去餐室。
去餐室的途中,霍东霓尽量用一种很平常的口吻,装作好奇:“刚刚那位是......”
顾溪说:“你说段音姐阿?她是段爷爷的孙女,跟我哥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的,小时候还定了娃娃亲的,但是我哥貌似不怎么喜欢她......不对,我哥好像谁都不喜欢。”
霍东霓点点头,不准备接着问。
是的,是这样。
至少在她的记忆里,他从未说过喜欢她。
顾溪把玩着卫衣帽上的两根绳,缠在手指上,甩来甩去的,“不过真的,我也是真的佩服段音姐,她在我心里,绝对能算一号牛逼人物。”
“......嗯。”她焉焉的答。
顾溪没看出她心情有些低落,在一旁津津有味地讲:“段音追我哥真的到一定境界了,凡是近我哥身的人,全部被她打发走了
,一个不留!原本他俩小学是一个班的,我哥嫌她烦,连跳三级,哈哈哈哈哈哈——后来我哥刚上高中,段音姐就到附属初中读,我哥直接跳大学去了,笑死我了。”
霍东霓不觉得好笑。
她觉得恐怖。
顾溪凑过来看她脸,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你不高兴阿?咋了?”
霍东霓摇摇头:“我只是觉得你哥哥挺厉害的。”
然后,顾溪又聊到段音身上去了,“其实段音姐学习也很好,哈佛毕业呢,家境优渥是个天生的公主,追她的男人更是一大把,所以,我觉得......”
“觉得什么?”她的心在往下沉。
“我觉得吧,啧。”顾溪甩着帽绳,“照我哥那个性格,和段音姐的执著程度,我就觉得我哥到最后娶的人,还得是段音姐,简直天造地设。”
哦,天造地设。
这词听上去讨厌极了。
两人到餐室时,其余人已经坐下,霍东霓赫然看在眼里的,就是段音紧挨着清冷男人坐的画面。
也是,两人同框看上去确实挺那个什么——
挺天造地设。
第132章 难逃31
Chapter31
和你两情相悦, 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章记
霍东霓是最后一个落座的。
她坐在两人对面。
餐桌上氛围融洽,段音很活跃,陪着两位老人聊天时话题也广泛。
霍东霓全程低着脸, 夹菜只夹面前的两碟, 目光绝不胡来。
已是将自己存在感降到最低,不能再低。
“霍同学——”
“嗯?”
顾岐山叫到自己,她不得不抬头, 面上是很礼貌的笑脸。
顾岐山笑道:“听小溪说, 他感觉这次考试会有很大进步, 你辛苦了, 每周末都帮小溪补课。”
霍东霓一时怔着,忘记回答。
只因为坐在她正对面的段音,拿纸巾替男人擦拭唇角, 举止暧昧又自然,仿佛这事情她已做过上千回似的。
段音目光正好看过来。
与她对上后,朝她施施然一笑:“小姑娘, 我们昨晚见过。”
那口吻里,有明显上位者的声息在里面。
霍东霓的碗里躺着块藕片, 筷头插进藕洞里, 她看了眼, 淡淡一笑后对顾岐山说,“不辛苦顾爷爷, 都是我应该做的。”
段音搁筷,视线赤直。
霍东霓在她满是审讯的目光里,低头吃饭。
“能给小溪补课,也是你运气好——”段音是笑着说的,听不出有几分敌意在里面, 只像是个单纯玩笑般,“要不然以你的身份,这辈子都不可能坐到顾家的饭桌上来。”
藕片脆生生地断在嘴里,霍东霓的动作停住,却怎么也咽不下去。
她缓缓抬眸,段音还在对她温淡地笑。
人声止住,周遭是趋近于陆沉般的安静。
霍东霓搁下筷子,生硬地咽下那口食物后,她直直盯着段音的眼睛:“......所以,我是什么身份?”
段音笑笑,端起一旁的水杯。
段音慢饮一口水,水杯咯噔一声放在桌上。
她说:“据我所知,霍同学的爸爸就是个普通穷酸高中老师,而你妈妈......早就跟有钱男人跑了,还有个残疾无行走能力的哥哥是吧?”
明明段音说的是事实,可为何字字句句皆扎在心尖儿上?
让她刺痛难耐。
顾溪瞪着眼睛,喊了一句:“段音姐——!”他忙放下碗筷,看一眼表情
骤冷的少女,又朝段音问罪,“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同学阿,人家好端端地吃个饭,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段音耸耸肩,“我说实话,有错吗?”
觉察到气氛不对劲,段正诶诶两声,拿着筷子在空气里点了两下,“小音,差不多行了阿,人家又没有招惹你,你干啥呢?”
段音皱眉,“什么叫我干嘛?”
霍东霓觉得有些窒息,她站起来,刚想走,段音就在对面指着她,“她在肖想一些永远不可能属于她的东西,做些白日梦,碍着我了!”
啪嗒——
是男人一声不轻不重地搁筷声。
顾惊宴用一张手帕,低着眉眼慢条斯理地擦着指,用一种非常寡淡的口吻,“段音,你要是不想好好吃饭的话,你可以出去。”
段音没见过他维护过谁。
以前,从没有过。
段音看一眼对面的少女,然后又看向男人,“你心疼了?”
霍东霓抿唇,下意识看他。
顾惊宴不语,眉眼却有不耐。
段音哪能罢休,追问:“你是不是在帮她说话。”
男人丢掉手帕,懒懒掀眼看面上醋意横生的女人,淡淡地,“你可以这么理解。”
段音僵在那儿。
她看着身旁男人起身,长腿从旁边越过,连眼风都没有丢给她一个。
霍东霓看见男人往这边过来,擦肩而过的时候指了指她:“走,我送你回去。”
她迟钝,反应几秒后,才强笑着和其余人点点头,然后跟了上去。
段音气得跺脚,刚想追上去,就被段正一把按住,“没点眼力劲儿,吃饭!”
段音傻了:“爷爷!”
段正啧啧啧好几声,“瞧瞧你这样子,真给惊宴惹生气了,到时候谁说话都不好使,你给我好好坐着!”
......
霍东霓回房间收拾好课本,下楼。
顾惊宴就在大门外的车里等她。
霍东霓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上去,他正在吸烟,车厢内烟雾缭绕的,她近日有些感冒,忍不住咳了两声,“咳咳咳——”
顾惊宴斜睨她一眼,将烟头弹出窗外。
崇德堡内的绿化做得极好。
沿途尽是林荫日影,如果下车行走,周身皆是金黄斑驳的细碎阳光。
霍东霓怏怏地将头靠在车窗上。
她看那些繁荫红花,枝头叽喳的鸟雀,也觉得了无趣味。
万物在此刻入目,
皆是灰色。
还未开出崇德堡,顾惊宴在一片深浓的绿荫下停车,她觉得奇怪,转过头,“怎么停了?”
男人不动声色地摇上车窗。
他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根根指骨分明,肤薄且白,可窥见诱人的青色脉络。
顾惊宴的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方向盘,转头对上少女水眸,他问:“难受了?”
她耷拉着眼皮,“......没有。”
霍东霓没资格难受,她知道自己什么定位,不过是一个明目张胆的追求者而已。
他也从没说过喜欢自己。
顾惊宴沉默了,他无声地看她,好看的长眸里是浓郁一片黑,黑得叫人辨不清里面有任何一种情绪。
良久过去,安静的车厢里,霍东霓再度开口:“你让她抱你,让她给你擦嘴,让她.....她和你亲密无间,这样看来,我和她也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她委屈极了,说这些的时候有哭腔在里面。
他仍旧不语。